角度[三章]

　　任俊国
　　任俊国，上海作协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
　　会员。先后获《星星》全国散文诗大赛一等奖、
　　“人祖山杯”全国散文诗大赛一等奖、重庆“巴
　　南美文”全国征文一等奖、上海樱花诗赛一等
　　奖等。

    虫洞的角度

　　从另一个角度看，虫洞是我们浪费掉的那部
　　分光阴。
　　蜜蜂、蜻蜓只是幻影。
　　蝴蝶在时间里埋下伏笔。它产下卵，在恰当
　　的溫度下，孵化成幼虫，以叶为食。
　　叶子并不浪费光阴，它生长;而幼虫也不浪
　　费光阴，它啃噬。
　　虫洞扩大，一片叶子的生命在瓦解。
　　时间构筑的一片思想，成为时间幼虫以毁灭
　　方式构筑理想的基石。
　　幼虫并不会全部啃食掉一片叶子，它必须留
　　下部分叶子以便自己走出虫洞。很多时候，我们
　　诅咒幼虫，也曲解叶子的牺牲，我们希望保存叶
　　子的美好。事实上，叶子以牺牲来实现自己的理
　　想———时间之水继续流逝，幼虫啃噬更多的叶子
　　后，作茧成蛹，然后羽化成蝶。看见蝶恋花了吗？
　　蝶在传粉，帮助生长叶的植物繁衍后代。
　　花，是有虫洞叶子的伏笔照应。
　　种子才是叶子最高的理想。
　　很多时候，叶子的理想是在另一株植物上实
　　现的，给我们指示了另一个角度。
　　事实上，虫洞还是一个物理学的宏观概念，
　　是连接两个遥远时空的隧道，暗物质维持着虫洞
　　出口的开启，可以瞬间完成时间旅行。
　　是毁灭，也是新生。

    灵魂的角度

　　凡·高不是太阳。
　　凡·高的灵魂是太阳。他用他的思想，一次次
　　粉刷大地，直到金色铺满他思想的边缘。直到他
　　的调色盘上的金色不够用时，就赤裸地掠夺太
　　阳。
　　直到收割者席卷大地上的金色。
　　直到金色席卷整个天空。
　　凡·高放弃了自己的收获，只保留一枝饱满
　　金黄的向日葵，把生命力开到最美，最炽热，然后
　　走向火焰。
　　当人们找不到角度进入他的思想时，太阳是
　　他灵魂孤独的城。
　　他控制不住自己要把灵魂全部掏出来构筑
　　自己更高的城，然后以遗忘的方式销毁它。
　　过程比结果，伟大。
　　凡·高渴望生活，以灵魂为火把，照亮19 世
　　纪的天空。
　　当我们不能承受一朵向日葵的光和热时，请
　　摘取一枝金黄的麦穗，插在灵魂的边上。
　　灵魂的角度可大可小，但组成角的两条边一
　　定要是射线：你所看到的面积才能足够大。

    并不垂直

　　老港口的老帆船，静静地回忆通往欧亚非的
　　那些航线，那些荣光。
　　那些风暴。
　　老帆船想要鼓起已经落下的帆，想要张开已
　　经破旧的翅，一直努力着，努力着。当教堂的钟声
　　传来，一切又回归心平气和。
　　老帆船继续关心大海上的消息。
　　在这个时候，太阳通常会沿着热那亚老城区
　　拾级而上，缓慢穿过老城门，在一幢石头房子面
　　前做较长时间的停留。房前的橄榄树已做好了迎
　　接旱季的准备。
　　而房子曾经的主人，一直在做搏击大海的准
　　备。
　　哥伦布，一个属于大海的名字，就那么随意
　　地张贴在青藤漫漶处，斜对着一条短巷和一条长
　　街。青藤如碧浪，出发，还是归来？
　　我抬头，地中海的月亮已挂在半空中，而阳
　　光依然强烈。热情的向往和冷静的思路可以让理
　　想走得更远，比如地理大发现。
　　而故居，与短巷和长街分别保持着小于90
　　度和大于90度的姿势。从这里出发，再小的角度
　　在远方都将辽阔，再大的角度归来都是原点。
　　故居，是哥伦布一生的伏笔。
　　故居的背后是宽阔的总督广场，衬托出一个
　　时代的波澜壮阔。
　　每一个站在漆黑大门前留影的人，必须与将
　　要前行的方向站成小于90度或大于90度的夹
　　角。
　　两个角度，两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