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是对既有形象的抄袭,还是一项观念艺术的创作?
艺术家冯峰近期个展“鸭兔元旦”中的一组作品,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大范围的关注。这组作品是在米菲(Miffy)形象的基础上进行的艺术创作,作品中的卡通形象将米菲原有的唇部图形替换成鸭嘴,被部分网友指责“抄袭”。
转发量最高的一则微博写道:“称为原创的作品和人家米菲兔的相似度过高,并且采访视频中并没有提到米菲兔。令我非常生气,我觉得这是偷懒,我很不喜欢。”随后,话题的风向已不仅局限于作品本身“抄袭与否”,一场关于当代艺术创作、原创性以及知识版权的讨论拉开序幕。
米菲的形象由荷兰童书画家迪克·布鲁纳于1955年创造出来,2005年,晨光文具获得使用授权,将米菲形象印在多款文具上,使之成为一代学生的共同记忆。冯峰回应,选择米菲进行创作,看中的正是米菲与一整代人之间的关联,这样的作品能让观众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从而开始思考作品背后的哲学原型以及艺术家在作品中传达的观念。
冯峰认为原创性不一定要创造出全新的“物”,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作为艺术表达的语汇,用这些语汇构建出一个新的关系,带出新的问题,这才是原创性所在。“我是在用大众熟知的商业形象做艺术创作,我在尝试用一代人的共同记忆,但是我的创作所呈现的故事内容,又是在当下发生的。”
“有人说我像米菲”
“鸭兔元旦”的第一幅作品,黑色画布上红色线条勾勒出一只简单的兔子脸,躺在被子里,特殊的是它长着鸭子的嘴巴。这幅作品名为“有人说我像米菲”,在展厅入口处提示观众,这组作品与迪克·布鲁纳创造的米菲的关系。
策展人樊林说,这幅作品对于整个展览“是一把钥匙,也是一个引子”,尽管其他作品的介绍里,没有特意提到米菲。本次展览是冯峰二十多年来《鸭·兔》系列的阶段性延续,樊林尤其感兴趣的是,冯峰在作品里带入了社会问题的讨论,“用简单的形象,激荡出社会问题,从个人到群体,到性别,到种族。”
系列作品以这个长着鸭嘴的兔子为主角,他有父母、有奶奶,有一群同学,一张社会关系网络在作品中铺开。冯峰一直期待能创作一个角色,相比于单一的作品和符号,角色更能让观众在看到的时候,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影子。
《妈妈的新包》这幅画中,妈妈的手提包上印着变了形的CHANEL商标,带有冯峰一贯对于奢侈品品牌的戏谑意味。《爸爸的体操》是一只单手举起的穿西装打领带的鸭兔,这个动作对应的是一些企业要求员工每天上班前集体喊励志口号的场景,但在孩子眼里,这是爸爸在做体操。有的作品里藏有尖锐的议题——《双胞胎:妹妹比我黑》画了两个相似的鸭兔,一只白色,一只棕色。也有的是一些温暖的画面,“大合唱”里,主角和他的23个同学一起排排站,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无论是社会问题,还是有趣的事情,都能勾起观众的记忆。”《鸭·兔》的创作到了第四个阶段,冯峰希望作品能走出专业圈子,让观众参与进来,“我一直觉得人人都是艺术家,当艺术作品把观众的想象力激发出来的时候,观众的参与也成为创作的一部分。”
鸭兔图最早出现在格式塔心理学家J·贾斯特罗的《心理学中的事实与虚构》中,一张既像鸭子脑袋又像兔子脑袋的素描草图,成为探讨整体与局部关系的典型例证。冯峰注意到鸭兔图是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中,维特根斯坦把贾斯特罗的素描图形转换成更抽象的线条图,探讨人的感觉与认知的关系。
这启发了冯峰,“我们所有对图形的认识都是基于想象完成的,跟概念之间其实有距离。”冯峰第一阶段的《鸭·兔》,是在两幅一模一样的维特根斯坦的鸭兔图下,分别放置一个兔子模型和一个鸭子模型,概念和真实的关系直接展现其中。
到了第二个阶段,冯峰脑海中鸭和兔的融合更加清晰,它们结合成新的物种,长着兔子耳朵的鸭子,和长着鸭子嘴巴的兔子。“像两个人结合之后诞生的新生儿,一些地方来自于父亲,一些地方来自于母亲,看起来既是鸭子也是兔子,但是它既不是鸭子也不是兔子,它是新事物。”
2013年,冯峰想把鸭和兔的形象转化成一个更符合儿童审美的卡通形象,他做出一个长着黄色鸭嘴的白色兔子立板。有人评论说,看起来像米菲,冯峰发现真的很像。于是在这次展览的作品中,冯峰选择直接借用米菲形象,构筑出一个新的角色。
展览在元旦开幕,宣传图上,一只小生物正破壳而出,露出竖起的长耳朵和黄色的扁嘴巴。
编辑时代的艺术生产
这不是冯峰第一次使用商业形象进行艺术创作。2010年他在广州53美术馆展出的《W喷泉》,是将麦当劳的商标倒过来,增加喷水装置做成。颠倒的商标像一个张开了的、巨大的屁股,喷水装置间歇式地向空中喷洒,每次约40秒,然后停一分钟,一直循环,模拟人撒尿的頻率。《金狗屎》用600公斤看上去像金色狗屎的香料,拼成“HERMES”(爱马仕)字样。冯峰借由这一系列作品表明他对全球化消费和文化殖民化的态度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