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美学(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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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韩片曾一度中毒。具体症状为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任屏幕上片尾字幕冉冉升起,直到退完碟片,仍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一个人对着电视机发愣,余下的时间什么事都做不进去。
  总有一种彻心彻骨、无边无际、无从稀释的悲和恨在里面,常常是极度的刚烈,极度的暴力,极度的扭曲,极度的血腥,男演员最典型的银幕造型,就是咬紧牙关,收紧下巴,怒目圆瞪地对着镜头,镜头定格,一动不动——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当然也有极度的唯美和浪漫,但每每落入极度的伤感,并且和死神频频相约。
  《生死谍变》中北朝鲜女特工为了让未婚夫在紧要关头对自己下得了手,隐瞒了怀孕的事实。他们最后注定要举枪相对,你死我活,又哪里容得下爱情——死亡,代表着一种命运。
  《双重间谍》中林炳浩和女搭档相爱并双双逃隐。一个平常的日子,他在爱人的等待中回家,路上停下来帮陌生人修车,车修好了,陌生人却举起枪,对准了毫无防备的他——死亡,仍然是代表着无法逃脱的命运。
  《黑水仙》中被关押在战俘营的宋基海和王汉盖,为了换取对方的自由,各自默默地做出了难以想象的牺牲,五十年后却发现他们都落入了变节者的骗局。“黑水仙” 宋基海在完成复仇的同时,以自己的生命,为爱人洗脱嫌疑。他们相隔半个世纪的会面,是一个老人抱着另一个老人的尸体——死亡,代表忠贞,和牺牲。
  


  《薄荷糖》中主人公金站在铁轨上,用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撕心裂肺地喊:“我要回去!”七段跨越20年的倒叙,是“不可撤消”的残酷青春祭——死亡,代表不能承受的痛,代表无可挽回的时光和生命。
  《朋友》中东舒在街边被朋友派来的杀手一刀接一刀地捅,雨水混着鲜血哗哗地淌进阴沟,杀手捅累了,东舒却仍朝着他笑,他吓得落荒而逃——死亡,代表对道义、友情的绝望和嘲笑,代表江湖的宿命。
  ……
  死亡美学,成了韩片一个异样的特征,它对我观影习惯和体验的震慑,是那么新鲜有力,以致于在贪婪地饱看了一批韩片,接受了“排山倒海”般的死亡来袭之后,我的意志几乎被击垮,于是不得不暂时“戒韩”。跟卖碟的老板闲聊时,老板抱怨现在韩片走不动,我就在想,是不是也有很多人中了毒,所以要和我一样采取“休克疗法”。
  一个人如何面对死亡,如何走向死亡,是对他(她)一生最好的总结。死是对生的最后注解,有一千种生,就有一千种死;一千种死亡,代表着一千种人生。
  


  《八月照相馆》
  
  永元的日子不多了,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像平常一样对人憨憨地笑,在他自己那间普通的照相馆里为人拍照。他希望自己就这么平静地离开人世,不惊动任何人。害怕总是有的,但在影片里只表露过一次:雷雨之夜,永元像孩子一样悄悄走进父亲的房间,在他床前席地而睡,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落……
  德琳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没有准备在他生命的末端去经历一段爱情,然而爱情说来就来了,美丽而残酷。
  爱情就这么甜蜜地悄然生长,很纯很纯,滋养着永元最后的生命。他骑自行车带着德琳,两人一起吃着冰棒,在弄堂里穿来穿去。幸福快乐就是这个样子的。
  德琳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照相馆门前,站在树旁边,隔着玻璃窗羞涩地朝里张望——她最后几次来的时候,照相馆再也没开过门,她一气之下拣块砖头砸了玻璃窗。永元住院的时候,晚上其实回来过一趟,看见了地上的碎玻璃渣,但还是没有去找她,甚至没有留封信。
  永元选择了这样悄无声息的死,恬淡,隐忍,不惊慌,不失态,如佛教中的圆寂。在我的想象中,这样的死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了。一个普通人,不一定“生如夏花之绚烂”,但可以做到“死如秋叶般静美”。
  
  《礼物》
  
  朴贞妍和《八月照相馆》里永元不同的是,她有了家庭,她和郑勇基曾经很幸福,可最近在家却老是无缘无故地争吵,原因是朴贞妍为了避免让丈夫察觉她的病情,故意和他冷战,并且和她分开睡,她还把药片偷偷藏在自己化妆品盒子里。
  朴贞妍挨个和自己小时候的同学见最后一面,另外在背后偷偷地为丈夫送礼、拉关系,为此放弃了平日的自尊——庸俗市侩的东西此刻竟变得如此纯洁高尚。
  单方面的瞒,后来发展到相互瞒,而郑勇基的职业是滑稽演员,他一方面要在妻子面前痛苦地表演,另一方面还要强忍悲痛参加“搞笑之王”比赛,给妻子一些自豪和安慰。大家都在默默地为对方做自己最后所能做的事。
  朴贞妍是在观众席上死去的。“搞笑之王”决赛现场,郑勇基和搭档出色的编排表演,引发了观众的阵阵笑声,朴贞妍欣慰地笑了,病痛阵阵袭来,她笑得越来越艰难,握紧的手渐渐松开……
  他们都把笑,作为最珍贵的礼物留给了自己的爱人。
  一个人如何安排自己最后的日子,这一定是浓缩了他(她)全部的感情和人生。
  


  《美人》
  
  这是一起爱杀。美人死在爱她的作家手上,而且是在做爱时被他扼紧喉咙。她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漂泊的游魂。
  她和作家萍水相逢。两人几乎没什么语言的交流,只有身体的缠绵。这个爱的巢穴一片空荡洁白,从家具,沙发,到床单,衣服。他们趴在窗台上看星星,和在海边放焰火时,有点像在外星球。
  每次手机一响,她就触电似地忙不迭出门,外面有一个她爱的男人。每次回来她都是伤痕累累——她为了其实是毫无希望的爱,丝毫不怜惜自己。在作家这里,她靠做爱发泄、减轻、忘却痛苦。
  作家开始怜惜她,这意味着他开始对她动了情。那个伤害美人的男人被他杀了,而这并没有挽救美人,于是他只好把她也杀了,因为她已无可救药。
  美人坐在他身上,两只手垂着,没有任何反抗。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病,不但不可理喻,而且很容易病入膏肓,为了爱可以无视自己的生命。对于美人来说,死亡即是一种超脱,更何况是死在爱自己的人手上。
  
  《白兰》
  
  举目无亲的移民白兰,至死都没有和她的“丈夫” 见面交谈过。她对和自己假结婚,并且因此让她能够留在韩国的“丈夫”一直心怀感激,认准他是一个好人,并且在艰苦的洗衣劳作中,始终期盼着见他一面,可她没有时间了。
  黑帮小混混李江斋是在接到“妻子”的死亡通知后,才例行公事去奔丧的。他先是开始端详她的照片,然后一点一滴地接触了解到她的生前,她的过去。李江斋的心被白兰善良纯朴的爱和执着的等待催醒解冻,他终于觉得自己活得不像人样,并决定不给老大顶罪,离开黑帮回老家。
  李江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白兰生前的录影带,是他狐朋狗友拍的,让她在镜头里给“丈夫”唱首歌,白兰羞羞涩涩地唱了——李江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背后一道绳索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他蹬着腿,白兰的歌声依旧在房间里回旋,眼前的屏幕却越来越模糊……
  白兰很命苦,但她临死前终究还抱着一个没被捅穿的谎言,不幸的是我们还得感激它,如果连这个谎言都没有,那么白兰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安慰自己年轻的生命?值得欣慰的是李江斋在临死前,他原先卑微丑恶的灵魂被她漂白,这保证了他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
  一黑一白两个生命,生前不曾相遇,死亡却成全了他们。
  “巨大的哀痛使人扑向死亡”——韩片给人的感觉用“扑向死亡”来形容,正是再生动不过,它揭示出这个民族隐藏的“巨大哀痛”,死亡成了电影最直接、最常用、最过瘾的表达方式。死亡与暴力相连,本不足为奇,然而死亡与爱情这人生中最美丽华采和最黑暗悲凉的两大篇章,也如此亲密地遭遇纠缠,不得不令人扼腕。
  哲人说:只有死亡的事实才能深刻地提出生命的意义,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只是因为死亡。死亡展现生命的深度,显现终点,只有终点才能赋予生命以意义。从韩片的死亡美学中,我们感受了淋漓的悲情,检阅了一个个生命,他们有的预知死亡将临而选择了一种态度,有的为了心中无法舍弃的东西,比如爱情、友谊、道义而选择了死亡。
  死亡之花,如罂粟一般盛开之时,它们又何尝不期待春风的抚慰?
  


  我的三种死亡预案
  
  人说没就没,就像早谢的梅艳芳。所以活着的人,就必须在内心提前预习死亡。人无法选择生,但可以选择死——电影看多了,就可以直接在里面挑。
  假如我现在就被罪恶的病魔宣判死刑,我决定像《八月照相馆》(韩国)里的永元那样,悄无声息地去死。“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一派《再别康桥》的意境。当然,死前如有一段天赐情缘则更佳,无需开花结果,我的遗容必将更加宁静安详。
  范达在《秋天里的春光》(捷克)中说他的一位老哥们说:“人应该在年轻时死去,可惜我们都错过了,没办法,现在只好硬撑。” 假如我不幸活到七老八十,那么我决定像他那样去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首先,我宁死也不肯坐在家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打瞌睡淌口水。我找个和我兴趣相投、个性默契的老哥们,一起到外面笑闹江湖。我们假装超级大富翁,住在希尔顿(那里的电梯挺不错的),要买豪华庄园别墅,让房产经纪带我们免费参观,然后装模作样挑点毛病——这辈子总得开开眼,看看有钱人住的什么地方过的什么日子你说是不是?我们还到地铁站假装流动验票员,不过专查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逃票?正好,这么着吧,票也甭补了,给我们亲一个,就放你们过关,等什么呀,还不赶紧趁现在没人?嘿嘿,这下心满意足了。
  这把年纪还整天在外头浪荡,那么回家肯定挨骂——假如娶过老伴,并且老伴还健在的话。但她拿我没办法。一定要这样的老伴才能当老伴,切记。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供操办后事的钱,也被我偷出来花了,还旅行卡里透支的钱。都快死了,还操心后面的事?
  所有没经历过的事,如今只要有条件,都想经历经历。大的事儿犯不起,咱坐车逃个票,被抓到了再罚个款,总还是可以的,而且挺好玩。有一件事终于让老伴忍无可忍:我在老哥们家装死,让他报假丧,结果老伴和儿子带着殡仪车开过来,我却说为了让她体会体会失去我的心情。老伴和我闹离婚,在法庭上历数我累累“罪行”,比如在我自己过生日那天,我却把全家人撇下了野到外面去玩,然后带朵花回家向老太婆赔罪;难得让我在家照看三个小孙女,我却把他们带到外面酒吧喝酒,大家一醉方休,如此等等,罄竹难书。好在法庭明镜高悬,我认罪态度又极其诚恳,婚姻总算化险为夷。后来老伴也索性被我同化,随我一起出门游荡,心情果然大不一样。
  我最后坐上热气球,向下面的老伴撒下花瓣雨,然后独自“升天”。
  人到中年,难免沧桑。假如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又身患绝症,那么我决定像迪米特其(《这就是生活》,法国)那样去死。
  我告别了自己的家,孤独地锁上房门,前往人生的终点站——一家丛林环抱、环境优美的疗养院,准确地说,是临终关怀医院。一开始我无法忍受这里的病人一个接一个地去世,包括几岁大的孩子。但病友们面对死神的坦然,生日晚会上的欢笑,美丽新娘和不幸截肢的舞蹈家的婚礼,瘫痪画家一幅幅色彩艳丽的画作,尤其是义工们对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稀释了我身体和心灵的痛楚,我开始关心照顾别人,和接受别人的关心照顾,而不再独自舔舐伤口。我渐渐融入了这个特殊的群体。
  一位美丽的女义工,同样遭遇不幸,却仍坚强快乐地生活,她美丽灿烂的笑容,绝对可以点燃人生命的热情。我们两人只有一次握手和拥抱,相互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对我说:“我爱你”,我对她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本来,我忧郁,自弃,对生命毫无眷恋,但在这最后短暂的日子里,我改变了对生命的态度。人最幸福的死,并不仅仅是在临终前享受别人的关爱,而正应该是超越了人求生的本能的对人、对世界的一种眷恋。我恰恰享受到了这种眷恋。
  在我弥留之际,整个世界仿佛都一下子彻底安静下来。她细心地为我擦洗、换衣服,像阿莫多瓦的《对她说》。病房南面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外面的绿树郁郁葱葱。我难免有点悲哀,但内心异常自然、平静。在生命最后的旅程,我结识了那么多病友,还有上帝派来的天使。
  带着别人的爱,同时又爱别人的人,死后一定可以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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