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院,贵阳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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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林路71号
  鲁迅文学院第二届西南六省区市青年作家培训班办在贵阳,地点是贵阳市委党校,园林路71号。
  时间是2012年的9月份。
  我后来想,9月这个时间,以及园林路71号贵阳市委党校这个地点,这两个因素。似乎从一开始就为为期半个月的鲁西南二班注定了某种特殊的气息。这种气息,贯穿了我们在贵阳、在培训班的全部白天以及夜晚。
  学校离机场不远。到达那天,从机场到学校,是和带队的云南省作协杨红昆副主席一块坐的贵州省作协的车,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子进了校园,从车窗看到许多树,大多是大树。树下一条黑色洁净的柏油路,引着车子一路往下。车轮的声音很小,我感觉,这车子行驶的样子,犹如某一段安静优雅的电视广告的画面。
  车子在一幢直角形的楼前停下来,楼内的一楼大厅就是报到的地方。下得车来,看身后左右,真的是好多树。树下的路上,一些安静的落叶。这校园,它这么清宁。
  记得是第二天的晚饭后,大家在一块散步,十多个同学,沿着校园里的路慢慢走。路旁除了树,就是草地和园圃,草地和园圃中间又有树。经过了白天班会上的自我介绍,每个人都记住了一些同学的名字,大家一路谈笑,表达相互遇见的感动和惊喜,在这校园的洁净的路上,从黄昏,一直走进路灯的淡淡的光里。
  校园里有一方水池,长方形,从校门进来不远,在两栋相同的三层小楼的中间。水池的两边是路,路外是同样长方形的园圃,园圃里靠路边的树下有木条休闲椅。两边的两栋小楼,下面的一栋是图书馆,我们的教室就在图书馆的三楼;靠近校门的那一栋,记得楼下有一个蓝色指示牌。晚饭后散步时我曾看过的。后来却已记不清了,应该是不常使用的那种吧,上面和图书馆一模一样的外挂楼梯总是静静的,不见有人走。在两栋楼的东边、正对着水池前方的是学校的礼堂,开学第一天下午的开班仪式结束后,我们在礼堂门前的台阶上照的合影。
  第一天早上的活动安排是去参加贵州文学“金贵奖”的颁奖典礼。颁奖典礼在贵阳市电视台,我们要统一乘车过去。在清晨淡淡的阳光以及淡淡的风里,我们就是在那水池边上的大巴。水池里有五圈睡莲,正中间一圈,东南西北各一圈,每一圈各成一个独立的圆。五个圆看上去大小相同,圆的半径大约在两米,在圆的里面。开着不多的小小的红色的花。
  这一方有五圈睡莲的水池,我总看见它。一来是我们每次集体出去。都要在水池边的路上上大巴。在上车前以及上车后。我都要看到它——看到里面静静的五圈睡莲,看到其间静静的小小的花。二来是平日在图书馆三楼的教室里。上课前或是课间休息时站在向北的窗前,一眼便又看到了它。有一天清晨下着雨,我站在洗手间的窗前,看水池之上细细的雨雾,虽然看不清,却能想象那样多的雨滴落进水池里,里面怎样起了万千细细的涟漪。雨肯定也落在睡莲的叶上,落在小小的红色的花瓣上。
  还有就是晚饭后的散步,那一方水池是必经的风景。有一天晚饭后的散步,我在水池的斜前方遇见王冰老师,王老师微笑说:“我出来走走。”结业典礼前一天的晚饭后,我和徐霖在校园里走了三圈半,其中有一圈半和胡凤林一块。吃完饭从食堂上来,我们从图书馆右侧、礼堂门口的路上走上去,行经水池的右边,绕过那栋我记不清用途的楼。再从校门进来的路上下来。行经水池的左边以及图书馆的左边,之后,再从图书馆和综合楼之间的路上过去,走回到开始的路上。一圈一圈地走,一次一次地从左边和右边行经那方水池,以及里面的睡莲。
  水池的西面、正对着礼堂是林青烈士的白色雕像。雕像的左右是草地和树,雕像前面靠路边有几尊石球(好像是四尊吧),是防止车辆靠近塑像的意思。我们有一天晚饭后散步结束时在这雕像前照相,何林超、胡凤林、李启发、蒋文佳、我,还有好几位同学,我们站着,或是坐在石球上。身后林青烈士的洁白的站像,一直保持着白天的样子。
  大家散步去得最多的是学校旁边的森林公园,出了校门左边就是。在我还没去过的时候,问蒋文佳,蒋文佳说:“走了半个多小时。可能走了不到森林公园的五分之一。”徐霖说:“那里面有猴子。”徐霖果真拍了一张照片发在班级QQ群里,好大一只猴子。
  我有一天晚饭后一个人去。只敢沿着穿过森林公园的公路走。好像有两趟小中巴的公交从这条路上走过,不时地就有一辆过来,听说,里面有一趟往下直达龙洞堡机场。我沿着路边往前走,路一直斜斜地向上,两旁的树木遮天蔽日。没看到猴子,只听见路边的林问有人在练声,“啊……”、“哦……”的长声穿过茂密的树林传到路上来。林间有曲折的石铺小道,通向更深的幽静处。
  后来的一天晚饭后,和同学一起又去。十多个人,走的是林间石道。雨后的路有些滑。大家慢慢走着,路上遇见别的也来散步的人——因为这座满目苍翠、原始清幽的森林公园。我后来原谅了机票中心关于“园林路71号不在免费送票范围内”的回复。
  学校每天晚上11点关大门。校园之内,综合楼,住宿楼,图书馆,食堂,医务室,操场,小卖店……那间小卖店,它的指示牌在礼堂前的路边,按照指示牌的方向。从礼堂的侧面过去。经过操场的左边,再上大约十步的小坡,再往前走一二十步。门是暗红色的。里面卖的零食有蛋黄派,土豆片,“好吃点”,“真巧”草莓味蛋糕。洗发水、毛巾、牙膏和肥皂都只有一种。里面没有卖护发素。
  时光,恍若昨日。
  西江行
  9月16日去西江千户苗寨。
  上了大巴。导游便拿着车上的麦克风给大家作介绍,包括苗人的祖先,苗人数千年的历史,苗寨的风俗民情。之后回到西江千户苗寨旅游开发的情况,以及我们将在里面行经的路线、看到的风景、吃到的长桌宴,还有每一个环节的具体时间安排。末了,回到一句话:“到时候大家要在里面买东西,特别是买银饰,自己掂量好就好,请不要问我是不是真的。这一点请大家一定要多多包涵。”车载麦克风的效果不是很好。车又一路行驶中。导游的介绍中便夹杂了许多杂音。只是。导游的普通话却非常好。使得她的程式性的介绍具有了一种特别的韵味。还有,这年轻的女导游在介绍的时候,几乎每一句话的后面都带了一个“哈”字。大家听着导游的介绍,一边隔着车窗看风景。我在脑子里搜索着电视上看过的西江苗寨的画面。   大巴在中午十一点多到达苗寨。下得车来,便见石铺的宽阔广场,广场之上,长长的石阶层层而上,气势一时被铺展开来。一队长芦笙在左侧纵向而列,吹芦笙的都是五六十岁穿着黑衣、戴着黑帕的男子。他们穿着黑布鞋的脚在原地左右地踏着节拍,身体随之左右微倾。台阶问似乎还有女子来敬迎宾酒。我努力搜索脑子里存储的电视画面,试图把眼前的场面与某一段电视画面重合在一起。
  石阶高处的寨门很高。验了票进了寨门,离真正的寨子其实还有一段路。得乘电瓶车进去。人多得要命,几次“冲锋”都没能挤上去。许久,终于挤上一辆,到了里面的苗寨,下了车,又见广场、石阶以及比外面那座寨门似乎更小一些的寨门。进了这道门之后。是真进了寨了。
  一条弯弯的石街,走满了各色各样的游客。街的右侧是一排有护栏的木栈道,栈道下面一条清澈流淌的河。这河,我们已经溯着它走了几十里,事实上。在下了高速以后。我们的车正是一路溯着它来到苗寨的。一河在谷,苗寨在两岸的山坡上层层向上。天下起细雨,街上于是撑开五颜六色的伞花。两岸的苗寨,在细雨中一时变得有些洇晕起来。
  小街的左侧除了店铺。一路又卖了许多小吃。最多的是糍粑。卖糍粑的小车上一律写着“新鲜的糍粑”,许多摊旁摆着小木槽,有年轻的男子或是女子抡着木锤。当街在这木槽里舂着糍粑,引得许多游客跃跃欲试。我在后来往回走的时候,终于还是买了一份,虽然这时候我们已经吃过饭了。我看着卖糍粑的女子。从温在甑子里的糍粑团上拧下一小团,捏平,在里面放上馅(馅有甜馅和咸馅,我点的是咸馅),对折合拢,然后放入一袋黄色的粉末里打个滚,再用一个小袋裹上递给我。整个的过程不到两分钟。糍粑果然温热软糯,只是,外面那一层黄色的粉末,我没吃出是什么东西。
  沿着石街走到里面,又是广场,有上下两块。听说在这广场上。每天上午十一点半和下午(我不记得是几点了)各有一场苗寨民俗歌舞表演。本来。我们是要赶来看这上午十一点半的表演的。没赶上。我们到达广场时,上面广场上的歌舞已然散了,人群如潮水经由下面的广场往外散。走在刚才表演过歌舞的广场上。我想起一位朋友文章里的一句话来,她说:街,演绎的本是一个散场的过程。刚才看表演的人潮还未走远。广场上一地清寂。
  中午十二点半的午饭是在两块广场中间的亭廊下吃的长桌宴,菜有酸汤火锅鱼,炒茄子,炒豆腐,炒白菜,水煮三线肉切成坨蘸辣椒粉。一大钵粥特别爽口。亭外,雨唰唰地下,提升了亭下长桌宴的温度。
  午饭前去看过苗寨民俗文化博物馆。有生产厅、生活厅、民俗厅等多个展厅,有一位讲解员在为我们之前的一拨游客作讲解,我们便也跟着听一听。展厅里,石磨,竹箩,竹筒,火塘,犁架,神位……生活的曾经的原本,在这里悄然转换成一道被不断解说的风景。说着普通话的游客们听得好奇而似懂非懂。值得一说的是,这博物馆建得很雅致,古色古香,每一扇门上都有讲述苗家传说以及民俗风情的木雕画。长廊曲折,楼道回旋。出了博物馆。门前是一块操场,几个年轻人正在这里打篮球,一个大男孩转身上篮——时光,从博物馆的厚重传说里抽身,回到一个不必刻意的平常的正午。
  午饭后雨下大了。导游事先的建议是上河对岸高处的观景台。说在观景台上可以看到整个苗寨。有一些同学冒雨上去了,没上去的同学在有桥亭的跨河桥上避雨。桥亭两侧都是卖旅游纪念品的小摊。绝大多数卖的是银饰。这些小摊过了桥又延续了好长一段。在桥上,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妈向我推销她的手织披肩。她指着我的披肩说:“你那个不热乎,我这个才热乎。”
  河对岸层层向上的苗家,每一家二楼正中的位置上是一排木制的美人靠。也有的装了玻璃窗的,美人靠就在窗内去了。美人靠,那名儿贴得恰好。来的路上导游介绍,说过去,那是家里的姑娘劳作回来歇息、刺绣的地方,明丽的姑娘往这窗下的靠栏边一坐,爱情就如鸟儿的歌唱一般从窗下走过。
  听说如今西江的苗家。绝大多数都开了农家客栈,我们一路上就遇到了许多拉着行李箱往里走的旅行团。有好多农家客栈的招牌,人们站在街上就能看到。有一问临河不远的苗家客栈,横向的招牌上写着“第一千零一户”。
  行走之间,我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在其中一张里面是一位游客的背影,他正举着相机拍对岸的风景,照片右下角上,一个路过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苗寨在他的镜头里,他和小女孩在我的镜头里,苗寨,他,小女孩,我,我们在时光的看不见的镜头里。
  我们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离开的。站在寨门外石阶的高处,看广场前面宽阔的停车场上大大小小的旅游巴士,我寻不到我们乘坐的那辆大巴。
  西江不是寨,它是被千万脚步以及万千目光行经的风景。
  1515房间的清晨
  音乐响起。
  每天清晨的这个时候,这音乐总会如约响起。
  第一天清晨听见的是笛。那时候,我以为是有人在对面楼上练习,声音很近切,一首接着一首,悠悠地,笛声在校园里漫开。我听着笛声,想着一位穿白衣的、脸上有淡淡忧郁的年轻人,站在一方窗前,向着窗外渐渐明朗的清晨,吹他的长笛。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和同学说起这笛声。同学笑说这是这校园里播放的音乐。为此。我后来也才注意到了校园的路边以及林木问的那些白色的音箱。
  音乐在每天清晨响起。大多数时候是那第一天清晨的长笛,后来有吉它,好像还有琵琶,其问有许多熟悉的旋律,也有一些不太熟悉的。音乐于每天清晨在校园里轻轻漫开——漫开这校园一天中最初的背景色。我上的闹钟是七点,每天清晨,音乐响起一段时间之后,我的名为“水”的闹钟铃声才叮叮咚咚起起伏伏地响起来。在音乐响起到闹钟铃声响起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仍继续躺着,轻轻闭着眼睛,或是在枕头与被角之间静静睁着眼,看窗上朦胧的微光。
  这个清晨,帘外响起的音乐是钢琴,理查德的钢琴曲。第一支响起的,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我从电脑上下载了许多理查德的钢琴曲,听的时候,什么也不干,就那么静静坐着。音乐叮叮咚咚地流淌,我心内安宁,意绪如秋澄静。   房间落地窗前的浅卡其色窗帘如每一天清晨透进朦胧的光。我睁着眼睛,于音乐中、于微光里审视这房间。房间对面墙上,靠近窗帘的、此刻正对着我视线的是白色的空调。这空调,除了刚来的第一天晚上,我都没怎么开过。从第二天开始,天气就慢慢凉了。在空调的下面,靠窗是一盏立式台灯,金色的灯座和灯柱,柔和的白色灯罩。台灯往右是椅子,我在椅子的座位上放着几件衣服。再过来是电视桌。桌上,电视机的左边是机顶盒,右边是我的笔记本电脑。在电脑的右上角是台灯,这台灯我一直没开过。再过去,与电视桌同体但更矮一尺的桌上是我的行李箱,行李箱背后是电脑包。行李箱再往右,是壁柜。
  房间朦胧的微光。突出了电视机后面那面圆形的墙镜。镜子镶着木质的外框,镜顶上一管横向的镜前灯。平日,我站在这桌前,这镜子能照见我腰以上的部分。这时候,我躺在床上,视线里,电视机的右上角刚好在这圆形镜子的左下部分切割出一个直角来。看上去就像是数学里的圆形比例图。又像是钟表上的时间示意,你可以把它解读为六点四十五,或者解读成九点半。镜子剩下的另外二百七十度。我知道它照见着这房间,只是我现在看不到。
  这房间的床有两张,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小床靠窗,在左,大床靠墙,在右。我睡的是大床,具体位置是大床的左半部分。大床右侧床头是床头柜,床头柜上是台灯。大床与小床中间是一张小圆几,上面放着皮封面的“服务指南”以及“外出请带好贵重物品”的提示小牌。小床左侧是同样的床头柜以及同样的台灯。这房间里所有的台灯,它们都是金色的灯座,乳白色柔和的灯罩。
  静静睁着眼睛。在琴声中,我分辨出窗外一如大多数清晨的细微的雨声。秋雨连日,使得气温渐行渐凉,每天大约只在12至18度之间。而每天傍晚我手机上传来的小城漾濞的天气预报。仍然和我来之前一样。上面的气温一直在18到25度之间。记得在来之前,同学马晓鸣先建起了班级QQ群,我在群里问贵阳天气,余灵说,有点凉,如果要穿裙子,得带秋裙。我为这话,判断余灵小资。她笑。
  房间里的光线依然朦胧。我将头换了一个姿势,稍稍比之前更向右了一些。于是,我遇见右面墙上那幅放在小框里的国画。这画,之前依稀记得画面简约,这会儿看去,便只见出两团墨来,大的一团墨在右。占去画面的大约三分之一。小的一团墨在中间,好像是有凭依的,这时却看不清。两团墨,一大一小,画面的其余部分是洁净的留白。知道国画大多崇尚简约。曾听人说,这国画,最见出功力与境界的,往往便是这一幅画上的留白。我在白日匆匆看这画时,不曾分辨出上面画者的落款。那一团小的墨,此时在画面的正中等待着,等待着我最后起床、拉开窗帘,显出它所存在的凭依来。
  《水边的阿狄丽娜》。《秋日私语》。《星空》。琴声在窗外轻轻流淌。并且透过窗子,在我所在的1515房间里轻轻流淌。我记得,曾在电视里看过理查德弹钢琴,样子很安静,很澄澈。
  七点钟,闹钟响起。因为阴雨,从窗帘进来的光线在这时候并没有变得更亮。我起床,慢慢洗漱,水龙头里的水声哗哗地响。用宾馆房间的粉色小梳子梳头时,看镜子里梳子划过头发,感觉似乎也有轻轻的声响。
  理查德一直在。
  我在依然的琴声里稍稍地整理了房间。后面的曲子,我已经分辨不出是哪一支了。但我知道窗外的校园在这乐音里安静着。包括雨。
  下楼去食堂吃早餐之前。我拉开了厚窗帘。留着后面的那一层白纱。房间的光线立时亮了许多。我坐在床尾穿鞋,穿好鞋,拿上包,我想起要看一看墙上的那幅画。这回看得清了:画面右侧那一团大的墨,它是一座岩壁,画面中间那一团小的墨,是两只紧挨着的彼此相对的小鸟。两只小鸟所凭依的,是一条横向的树枝。
  1515房间,是市委党校宾馆l幢5楼15号。窗子向北。
  课堂笔记
  抵达,以及惑。“是什么阻挡着我们抵达真实?那阻挡着我们抵达不了真实的。往往不是外在的原因,而就是我们自己内心里的那些定见,以及‘执’。”“孔子说,推己及人。深切地认识和了解自己,是我们最终抵达他人的路途。”“文学不是为了做到无惑。伟大的文学家永远是心中有惑的,是沿着这个惑——走去的。”
  9月12日上午的第一课是李敬泽老师的《时代之变与小说家的难题》。李老师引用了钱谷融先生的一句话:文学是人学。之后讲解说:文学只能是人学,是人学中的人性之学,人心之学。文学的标准是相对的,不可通约的。而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标准,三个字:知人心;两个字:知心;一个字:心。——人心,正是文学存在的理由。在发现人的这个意义上,文学的生命永不枯竭。
  较量,以及超越。“文学的较量,在三个层面上,一是基本功,二是才情,三是人格。人格,这是文学作品较量的终极层面。有什么样的人格。就有什么样的作品。文学作品就是作家人格之树上长出的叶子和花朵。”“一个作家需要有强烈的超越意识,他甚至不能重复自己,作家的创作,就是不断超越他人以及超越自己的过程。”
  白描院长解析的是一个作家成长的路。以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为例,讲到他们曾经经历的生活的以及心灵的苦难。我这样来理解白院长的引导:对于一个作家,苦难的意义不是苦难本身,而是在于它塑造了我们的心灵以及精神。
  主题,以及见证。“好的成功的文学创作是在充分吸收和借鉴好的传统的基础上来的。”“生,死,爱,信,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忘记来处,人就会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每一个写作者都是旅人,不同的写作者穿着不同的鞋子。有的人穿着拖鞋。有的人穿着皮鞋,最可贵的是那穿着布鞋,甚至是赤着脚的旅人。文学,是旅人的见证。”
  《人民文学》施战军主编的课题是《人文魅性与我们的表达》。他说,神性其实就是人性——复杂的、单纯的人性。这一课的结束语是:文学要留下温暖的指望,因为,我们还要不断地走下去。施主编这句话。我先是借来作了我交给老师的学习小结的结束语。后来,再借来作了我在鲁西南二班结业留言册上的留言。
  值得珍惜的生活。“觉得自己的身边没有生活,这是一种错误的意识或者说错觉。事实上,最珍贵的恰恰是我们所熟悉和拥有的生活。”   成曾樾院长题为《文学的体验》的课,提醒的是写作者普遍的惑,或者叫麻痹。其实,生活一直是在那里的,是我们麻痹的心忽略了它。“好好回顾和疏理你的生活,因为它们最有价值。”
  ——生活不在心外。
  一个心灵寻找另一个心灵。“文学作品的创作,是一个心灵寻找另一个心灵的过程。”
  贵州省作协欧阳黔森主席的课在一个下午。上午,同学们在教室里观摩了欧阳主席创作的两部电影作品:《云下的日子》和《幸存日》。欧阳主席的课题是《当今中国影视剧的困惑》。我后来已经记不起,欧阳主席的那句话,是在哪一个具体环节上引出的了,只有那句话本身,不可磨灭地留了下来。“文学作品的创作,是一个心灵寻找另一个心灵的过程。”
  诗歌。北京师范大学张清华教授讲当代诗歌的历程。大约是在这一课将要到尾声的时候,讲到了一位名叫江非的诗人的一首《时间简史》,诗歌原文是这样的:他十九岁死于一场疾病/十八岁外出打工/十七岁骑着自行车进过一趟城/十六岁打谷场上看过一次。发生在深圳的电影/十五岁面包吃到了是在一场梦中/十四岁到十岁/十岁至两岁。他倒退着忧伤地走着/由少年变成了儿童/到一岁那年。当他在我们镇的上河埠村出生/他父亲就活了过来/活在人民公社的食堂里/走路的样子就像一个烧开水的临时工。
  整首诗显示在张老师身后的投影屏上。张老师将它读了出来。当张老师读到最后,读到那句“走路的样子像一个烧开水的临时工”时,我喉咙发哽。停下了笔记。
  谦卑。《民族文学》主编叶梅在讲多民族作家的创作时,讲到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藏族作家次仁罗布。“谦卑。”叶主编这样讲述次仁罗布。“他永远都是那么谦卑。”不管在北京,还是在拉萨,次仁罗布永远都是那么谦卑;不管次仁罗布,还是许许多多的藏族人,他们都是那么谦卑。
  我这样理解叶主编对次仁罗布的讲述:谦卑。它不仅是一种品格。而是一种心灵存在的方式,以及最最深刻的力量。
  以上,是我记下的一些听课笔记。我们上课的教室,在市委党校图书馆的三楼。这栋三层小楼,上教室的楼梯是外挂的。每天早餐过后,从食堂门口的斜坡上来。再沿着黑色洁净的柏油路走一段。然后,踏上在路左侧的图书馆的曲折的楼梯。大多数的清晨都下了雨,磁砖的楼梯有些滑。爬完楼梯,进教室,坐下,等着老师到来,等着又一次聆听——笔记,便是这聆听的过程,以及延伸。
  培训班快结束时,我交出的学习小结,题为《路,以及过程》。我的小结的最后是这样的:
  “之所以,在这里将几段听课笔记作为学习总结,更多地,不是为了偷懒,而是为了借此表达学习所得的收获
  ——文学是一条路。以及过程,是不断探索和表达人性以及人心的经历和体验。
  文学是发现以及讲述。是信念以及眼光。是自省以及认知,是悲悯以及安抚,是寻找以及慰藉,是旅途以及不断的见证。”
  “文学要留下温暖的指望。因为,我们还要不断地走下去。”
  9月离去
  吴治由23号走了,他将要去新的单位报到。祝贺他。尽管他的离开,拉开了整场别离的序幕。
  余灵,记得她是24号中午走的。当时,我在后面远远地叫她,她没听见。
  24号晚上,飞雪来宿舍道别,说明天一早要走。记得开学第一天早上下楼,我在楼下第一个遇见的同学便是她。她后来赠我一本书,是散文小说合集,书名叫《无处分手》。我在学习的几天里断断续续地读。我们在房间的两张床上相对坐着说话。我在心里徘徊犹豫着明早要不要去送她。我怕那最后道别的握手。
  大约十点钟,就要休息时,刘世锦来敲门,送来毕业纪念册。班长和她每人抱着一沓。正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送给同学。我拿了这暗红色封面、下脚是黑白的全班在西江合影照的毕业纪念册,从封面到内里,一页页细细地翻看。封面的照片上,许多同学都笑得那样灿烂,那时,别离的气息还未曾弥漫开来。几位老师站在前面,同学们围绕在身旁和身后。
  纪念册的封二是白描院长的题词。以及几位老师在上课时的照片。施战军老师,成曾樾老师,叶梅老师,张清华老师,孟繁华老师。里面缺了另外五位老师的照片。看每位老师的照片,不必说,又回想起他们的课堂来。
  就在这纪念册上,我将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从头又细念了一遍。
  赵先平是我的同桌。刘美是我的后桌。赵先平很安静,不太说话。刘美很美,联欢会那天她朗诵的《致橡树》,赢得全场同学的热烈掌声。次仁大姐的歌唱得真好,从开学的晚宴到班上的联欢会,我一直听不够。盘妙彬戴一副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样的圆框眼镜,若是换一身长衫,就像电视里走出来的人。宋小松上课时带一只淡绿色花朵的水杯,杯盖借我喝过水,这个斯文的小伙,取个QQ名叫胡一刀。
  纪念册上同学们写下留言。王蓉的留言说:人生若是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赵敏的留言说:行止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姜东霞的留言说:感念一切过往的或正在经历着的。钱磊的留言说:我不想你们,因为我不会忘记。盘妙彬的留言说:记住园林路71号和遥远的九月。游睿的留言说:由此启程,一路向远。
  结业总结会24号上午开过了,四个组,每组派了两位同学发言。24号下午和25号上午休息。25号下午结业典礼。
  结业典礼在小礼堂。里面的座椅是那种人一起身就自动合拢的。每一次。人才稍有起身的意思,身下的座椅就迫切地显出它合拢的固有意志——一如这个9月之于鲁西南二班的全体同学。从坐在主席台的领导和老师手里接过漂亮的印着《鲁迅文学院》的结业证书时,心底的怅惘漫过结业的喜悦。记得当时有同学轻声说:我们都想留级。
  典礼之前合影。典礼之后晚宴。广西的三位同学赵先平、张冰辉、唐乙6点钟的火车,典礼结束就赶过去了,没和大家一块吃晚餐。四川和重庆的同学晚饭后也要走。
  “我已经哭过了。”次仁大姐、周韶西大哥和我去送别张天国大哥和游睿时,在路灯下的校园的路上,张天国大哥这样说。大家都努力地笑着,我问张天国大哥:“你什么时候哭的?”张天国大哥说:“晚饭后走出餐厅门的时候。”来不及掩饰,路灯的光,照见所有别离的感伤。
  我后来看到马晓鸣25号晚上10点6分发布的博文:转身,就是万水千山。“一些脚步声迟缓地离去,它们不会再在4楼、5楼响起。……今晚,楼道里空荡荡的。我再没有勇气去送别赶时间的同学。转身,就是万水千山。……”
  段爱松早些时候告诉说。班长姜东霞明天早上来送我们去机场。姜东霞和黄冰在贵阳。两个人各自开着车,一趟又一趟地往机场、往火车站送同学。黄冰几天前赠我一本她的小说集,书名叫《一个人的地老天荒》,我在一个下午读了里面《红楼里的小乔》,《钟声》,以及《如灰的季节》的一半。
  第二天早上9点钟,姜东霞赶来了。在去机场的路上,才知道她早上五点多就起了。之后赶来学校,送盘妙彬去机场,盘妙彬8点钟的飞机。“你看,大家这才刚刚熟悉起来,就又分别了。”她说。
  我们是11点的飞机,段爱松,徐霖,我。一块的云南的另外两个同学。蒋文佳中午1点的火车。刘平勇下午四点的火车。上飞机前,在候机大厅欣喜地见到成院长和谭老师,他们也要走了。爱松高兴地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最后再见一面。”我故意道:“怎么能是最后一面呢?以后还得想办法经常见呀。”跟成院长握了手。跟谭老师抱别。之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
  从贵阳到昆明。从昆明再乘高快到大理。一路上,隔着车窗,看见公路两侧秋色明净的田野。收割过的稻田里,站着安静的告别了秋天的稻草人。
  9月,在身后渐行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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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迎春到,风雨送春归。每年新春将至时节。位于祖国西南边陲的大理已是鸢飞草长,花红柳绿,一派春天的景象了。而苍山脚下、洱海之滨的大理古城更是沉浸在了喜迎新春佳节的浓浓节日气氛之中,尤其是当一对对红红艳艳、热热烈烈的春联在城内大街小巷沸沸扬扬地飞舞起来时,古朴典雅的古城就显得更加艳丽多姿、春意盎然了。  大理古城贺新春贴春联的习俗起于何时,现已无从考证,但从这种习俗在我国产生的年代和大理对中原文化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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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洱海昨夜落了一夜雨,苍山洱海像被洗过一样清新光鲜,景色迷人。  早晨,海水幽蓝幽蓝,岸边的柳树中散发出一层层淡绿,远远望去,像罩着一圈翡翠般的光晕。  远处的苍山,被昨夜的雨水一浇,峻拔挺立,十九座山峰一字儿排开,静静地注视着泛波的洱海。  望夫云是昨天下午才升上天空的。当时苍山顶上漫天的云影笼罩着大半个洱海,天上泼下倾盆大雨,洱海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一直冲向弯弯曲曲的岸边。即使是云散波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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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乡炼铁山区白族聚居村落里的白族人家,每逢春节来临不仅要唱乡戏,耍白鹤。还要举行“耍马”活动来欢度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  “耍马”。白族话称“打买子歌”。即“踏跳马的舞蹈”之意。就是扮演者身挂用凤尾竹条和绵麻纸张制作的“马”,在场院里模仿马的各种动作并配以唱词和音乐的一种民间文化娱乐活动。至于起源于何时,或从哪儿传来?因其产生于穷乡僻壤,没有文字记载,因产生的年代久远,没有口耳相传,导致今天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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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是一只小小的兽,长着尖利而细碎的牙,天底下第一挑嘴者,除了华年,什么都不肯吃。就算华年,也吃得有一口没一口,懒洋洋的,撕啃得很轻很慢很温柔。温柔得长时间地让你忽略那撕啃的存在。只是当你意识到,就会吃惊并慨叹它撕啃的速度,因为那生命华年的饼,已让它撕啃得只剩一个小小的月牙。  这时你就会听到它撕啃华年的声音,窸窸窣窣如蚕食桑叶,又像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厚实的梧桐叶子上;你还会感到它越来越快的撕啃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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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特别是过了冬至以后,过年的气氛渐渐浓了,少年时过年的那些记忆,在不知不觉中苏醒过来,遥远而清晰,古朴而美好。  在儿时的记忆中。不论是五谷丰登的年头。还是流年不顺的日子,不论是家境宽裕的人家,还是清贫拮据的家庭,不论是在热闹的城里,还是在高远的山乡,过年总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日。过年的时候,远行的游子会辗转数千里,如期归来;远嫁的闺女会在新春的头几天,按时回娘家省亲;平常舍不得花钱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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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是谁说过了,生活远比小说更像小说。不错,当今的小说确实离生活太远,或者对于现在光怪陆离、气象万千的社会现实知之甚少。作家躲在自己有限的小圈子里。自鸣得意地构建着小说的象牙塔时,生活已经远离。另一种极端则是过分地追求小说的“故事化”。仅仅把小说当成一个故事来讲。全不顾小说的艺术性,且又老生常谈,讲不出什么新意来。这样,小说常常成了圈内人互相之间的交流。找一家刊物发表。认真读的大概只有编辑和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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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 路  这条路很险 高度  超过鹰的翅膀 长度  超过三条大江 我去的那天  老天好像不太高兴 放出狂风  外加三场暴雨  匍匐在非常想飞的岩石下  我的心情比石头还险  一会儿 箭一样俯冲  比虎跳峡浑浊的江水义无反顾  一会儿 浓雾一样上升  想象比身体还重  接近一座仍然堆着雪的山峰  石头比绵羊跑得还快  我没有觉得与神仙不同  二、剑川木雕  穿过老城 去看一座古楼  我没有登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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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云  尽管此时,黄昏已把脸色调暗  我仍要为你,预订一片阳光  给你一览无余的光芒  你是石骡子,临水而居,三十亿立方米的水  域  翻卷着细碎的花朵,爱抚着你苍老的容颜  我是望夫云,飘浮在苍山之巅  我用十九座山峰做桨,划动  你眼眸里一波一波的柔光  亲爱,你要沿着十八条溪水的走向  将阳光举到山顶,阳光叠加着阳光  即使一千次一万次地滑落,也要一如既往  像你离开之前,退下所有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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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池平静的湖水,  一池进入了深秋  泛着湛蓝色的湖水。  一块跳跃了三次的石子。  一块在水面上微微溅起水花  令几个孩子欢呼雀跃的石子。  2  好多垂钓的人把时光都交给了这里。  或者听风。  或者还可以回忆些什么。  在遥远的天幕下,  悠闲的时光一晃而过,  我们却成了湖边的风景!  3  还有孩子们,  这里似乎成了他们的乐园。  嬉戏。追逐。  他们在不经意间弄脏了脸,  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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