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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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囱


  母亲的体内藏着烟囱
  从灶屋的柴火炉子开始
  那些排出体外的黑色语言
  多是被生活所熏
  它们像生活的聋子
  又像失忆的疯子
  拼命把体内所有的情愫
  一一排出
  淤积常常来自内伤
  那些飘散的烟雾
  是母亲写给生活的书信
  我是唯一的收信人

回乡


  日头尚未掉进山谷
  山坡又多出一块新土
  一些乡音和容颜
  再也无法相遇
  乌鸦在天空谱曲
  我坐在屋前的石阶上
  呆望所有的山群和荒草
  就像第一次在大城市
  呆望人流和车流

种地的女人


  耙地整垄播种
  她是接生婆
  用手扶住芽苗
  唤醒沉睡的泥土,
  阳光和空气
  掌心的地图越来越小
  用锄头除草安粮
  将所有的玉米,土豆,蔬菜
  排好队伍
  等待雨水的检阅
  并为它们伪造好墓穴
  用脚踏实了地头的小径
  顺利完成一场秋天的迁移
  和冬天的雪藏
  镰刀,刻着皱纹
  也是一圈圈盘上额头的年轮
  那些金黄
  是她与土地的语言
  当她亲手摇响粮食的歌声
  满山都挂满了感叹号
  风吹过
  女人的笑容被拉得老长

砍柴


  一切安排就绪
  挎上寒光的刀刃
  背起温暖的太阳
  靠杀戮代替揉碎的粮食
  青葱的树木落下的影子
  浅薄或深涩
  终究逃不过炉中的红与火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也能感觉到它们在哭泣
  可悲的生活让我们没有选择
  把我們锻造成了一个无情杀戮者
  我能察觉到它们脖子上的泪水
  要不然也不会
  在某个特定的时候长出菌类
  我曾经为那些树木而苦涩
  酿造的干涸拓宽了夜晚
  伤口在一场雨水之后
  血流成河
  冲走了老屋及门前所有的石头
  我才想起来多年以前
  我残忍地把它们杀害

母亲


  母亲曾越过无数的沟沟坎坎
  走过无数的地间地头
  菜刀,锄头,斧头
  是母亲修行的道具
  银发,皱纹,裂痕
  是母亲身体的欠债
  母亲的手,淘过大米,细沙和牛粪
  母亲打过猪草,喂过牛羊,劈过柴木
  母亲的脚,踏过黄土,蹚过洪流
  如今母亲的手上缠满白色的经文
  疼痛往往从内部开始
  从骨髓缝的寒气开始
  那是母亲背着我过河时种下的
  迁徙的烙印
  母亲每天准时在菜园子里打卡
  她抚慰着萝卜,大蒜,白菜
  听它们讲完整个冬天的叙述
  我看见母亲的皱纹深处
  长出折叠的冰霜
  (选自《芒种》2018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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