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地绝恋:我的爱人啊,我的“爱情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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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塌地陷时,我要等你携手离开
  
  如果没有认识女友达姆蒂尔,如果不是在偶然间“发明”了那根“爱情钢管”,海地大地震的遇难者名单中也许会多出一个名字——杜浪英。
  26岁的杜浪英出生在四川省射洪县,2006年大学毕业后,他随一个亲戚前往海地,在一家化工厂找到工作。杜浪英的岗位在生产车间的三楼,工作量不大,比较清闲。
  2006年10月的一天,杜浪英看到底楼的水处理岗位新来了一个叫达姆蒂尔的女孩,他不禁怦然心动,发起了爱情攻势。让杜浪英欣喜的是,这个女孩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交流起来非常融洽。有一次,达姆蒂尔掰阀门时不小心夹破了食指,杜浪英冒着离岗被处罚的风险溜出工厂买来了创可贴,令达姆蒂尔很感动。下班后,达姆蒂尔特地和杜浪英一同走出厂门,默许他牵着自己的手……
  有了爱情的滋润,杜浪英的生活像掉进蜜罐一般甜蜜,只是与达姆蒂尔公开恋爱后,他得注意影响,不能再在上班时间与她聊天了。杜浪英想给达姆蒂尔打电话,可偏偏达姆蒂尔所在的岗位没有信号,连短信都不能接收。
   正当杜浪英为此苦恼时,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2007年7月的一天晚上,杜浪英和达姆蒂尔上晚班。当杜浪英走到一个角落时,突然听到嗡嗡的水泵运转声,他想:这不是底楼达姆蒂尔管理的几台水泵发出的声音吗,怎么会如此清晰呢?
  杜浪英在声音传出的地方仔细察看,发现这个角落里竟然安装着一根直径约4厘米、长约12米的钢管,这是两个月前车间检修时被废弃的输送高压气的管子,下端正好位于底楼的水泵处,而上端口则在三楼距地半人高的位置,所以底楼的水泵声能清晰地传递到三楼。
  杜浪英想,既然钢管能传递水泵声,自然也能将达姆蒂尔的声音传递上来,他们不就可以利用钢管通话了吗?他当即用扳手敲了几下钢管,一会儿,他看见钢管底端有光亮在闪动一,原来达姆蒂尔被响声吸引过来,但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杜浪英连忙写了一张字条,揉成纸团扔进钢管:“亲爱的,这是我刚发明的土电话。你把耳朵贴近钢管口,就能听见我的声音。”不一会儿,钢管里就清晰地传来了达姆蒂尔的声音:“喂,英,听得见吗?”杜浪英激动地回答:“听到了听到了!注意,说话时把嘴对准管口,说完后立马把耳朵贴在管口听我说。”达姆蒂尔夸赞杜浪英:“你可真是个天才啊!”
  从此,这根“爱情钢管”成了二人的秘密。每天上班时,一方用铁器敲打几下钢管,对方就会过来接听,然后说几句情话……
  达姆蒂尔的家就在工厂附近,她曾带杜浪英去拜见了自己的父母。
  一晃3年过去了,2010年1月12日,这天是达姆蒂尔24岁生日。由于要上白班,杜浪英决定晚上再好好地给女友庆贺生目。整个上午杜浪英都没有通过“爱情钢管”与达姆蒂尔通话,达姆蒂尔还以为他忘记她的生日了,不由地感到一丝失落。
  下午3点30分,“爱情钢管”终于温柔地响起了:“亲爱的,请接收生日礼物!”达姆蒂尔还没反应过来,脸蛋就被钢管里掉出来的一个心型小纸包“吻”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是一包剥了壳的瓜子,999颗!达姆蒂尔只吃了几颗,就不忍心再吃了,她把瓜子重新包起来放在衣袋里,她要把它留到晚上约会时和心上人一起吃。
  达姆蒂尔盼望着快些下班,她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终于熬到了快下班时,她却得到了要加班一小时的通知。4点45分,达姆蒂尔敲响了“爱情钢管”:“英,你下班后先到宿舍等我,我加完班就去找你。”杜浪英说道:“正好我还有活儿没干完,我陪你一起加班。”
  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灾难突然降临了。6点10分,杜浪英突然感觉到整栋楼都在剧烈地摇晃,工作台上的茶杯、扳手飞了出去。当他明白发生地震时,立即奔向钢管通知达姆蒂尔。可他还没靠近钢管,钢管里就传来了达姆蒂尔惊惶的喊叫:“英,快下来啊,地震!”杜浪英说:“你先跑,别管我!”“不!我要等你下来,一块跑!”
  杜浪英飞快地往楼下跑,刚跑到楼梯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工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赶紧折回去,拉着女工一起跑,可女工身体太胖,不断地跌倒。想到自己不能迅速地下楼,杜浪英又返回到钢管前“命令”达姆蒂尔:“你先逃!”达姆蒂尔仍然“固执”地喊道:“不,我要等你,你快下来!”就在这时,楼层轰然坍塌,废墟将紧紧抓着“爱情钢管”的杜浪英和达姆蒂尔深深掩埋。
  
  与死神对峙,用爱之谎言奏响生命强音
  
  不知过了多久,杜浪英从疼痛中苏醒,他的下半身被一条水泥柱压着,右臂被一张预制板夹住,唯有左手能活动。杜浪英呼喊着达姆蒂尔,听不见达姆蒂尔的回答,他用左手艰难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屏幕上显示此时已是晚上8点10分。
  地面仍不时地晃动,外面房屋倒塌的轰隆声震荡着杜浪英的神经。悲痛、恐惧和绝望潮水般地涌来,令杜浪英痛哭不止。渐渐地,轰隆声消失,大地一片死寂。8点40分,杜浪英的耳畔突然响起了达姆蒂尔的声音:“英,能听见吗?我在给你打‘电话’呢,‘爱情钢管’呀
  杜浪英摸到了那根钢管,他把耳朵艰难地凑近管口,达姆蒂尔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得知心上人还活着,杜浪英虽然惊喜不已,但还是责备道:“你真傻,我叫你先跑,你为什么不呢?”达姆蒂尔竟然“庆幸”地说:“幸好我没跑开,否则就抓不着我们的‘爱情钢管’了,就不能和你说话了。”面对如此痴情的爱人,杜浪英的心好痛好痛。
  通过达姆蒂尔断断续续的叙述,杜浪英得知她的境况似乎要乐观一些——房屋倒塌的瞬间,她拼命抓住钢管,钢管挡住了坠向她腹部的一块水泥板,但是她的双腿被乱石卡住了。不管怎样,活着就是希望,而爱,就是点燃希望的焰火。在恐怖的废墟里,“爱情钢管”成了二人驱赶死神的共同武器。
  1月12日深夜,杜浪英伤感地说:“达姆蒂尔,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原本打算带你去歌厅唱歌的。”达姆蒂尔说:“何必去歌厅呢,你现在就可以唱歌呀。”杜浪英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唱着唱着,杜浪英哽咽了,达姆蒂尔却显得很轻松:“英,别难过,你不觉得这是我今生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生日吗?我永远也忘不了。”
  杜浪英难过地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送你生日礼物呢,我早就订了鲜花,想给你一个惊喜。”达姆蒂尔说:“你不是给我剥了999颗瓜子吗,我还留着打算和你一起吃……噢,我已经摸到瓜子了。”“那你快吃。你一定饿了吧?”达姆蒂尔倔强地说:“我不吃,我就要留着,等我们被救出去后一起吃。”
  1月13日早上7点,杜浪英饥肠辘辘,但他不愿把饥饿感传染给达姆蒂尔,便说:“天亮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达姆蒂尔“嗯”了一声,居然比 他还乐观地说:“我们出去后,一定要在这里合张影,还要在照片上打上一行字——‘达姆蒂尔24岁生日特别纪念’。”
  杜浪英不停地打开手机看时间,1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2小时过去了……还没人来救援。杜浪英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他担心达姆蒂尔——她能坚持多久呢?下午3点,达姆蒂尔居然为这漫长的等待作了一个浪漫的解释:“英,我刚才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们一定是听见我们说话了,还以为我们故意躲在这里幽会呢!我们停一会儿,先不说话吧。”杜浪英强忍住哭声,说:“好啊,一、二、三,闭嘴。”
  在不断的余震中,一个白天又过去了。晚上10点,杜浪英问:“达姆蒂尔,你在想什么?”达姆蒂尔回答:“我现在最想捉到一只老鼠,把瓜子系在它的尾巴上,再把它放进钢管里,让它把瓜子带给你吃。”杜浪英的眼泪溢出了眼眶。他灵机一动,向达姆蒂尔撒了一个谎:“真是心有灵犀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因为我兜里不仅有好多瓜子,还有昨天早上买的一袋饼干。可是,这里没有老鼠呀,看来我们只能各吃各的了。不过,你一次别吃得太多,怕不好消化。”
  这一次,达姆蒂尔信以为真。杜浪英听见达姆蒂尔夸张地咂着嘴巴的声音,一会儿又听见她说:“英,我只吃了200颗就饱了,浑身都是劲儿!”杜浪英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也是,只吃了3片饼干就撑得不行了。”
  
  永不“挂机”,亲爱的,我会为你好好活着
  
  在“谎言”的激励下,漫长的夜晚总算又熬过去了。
  1月14日早上6点10分,饥饿难耐的杜浪英疲惫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钢管被敲响了。杜浪英被惊醒,连忙回应。达姆蒂尔再也掩饰不住哭声,说:“英,别睡!挺着,天亮了,救援人员肯定快到了。”杜浪英咬着牙,故作轻松地说:“好吧,我们开始吃早餐吧。我吃我的饼干,你吃你的瓜子。”达姆蒂尔说:“好,这次我准备吃300颗!”接下来,钢管里传来了达姆蒂尔数瓜子的声音:“1、2、3……99、100。”杜浪英实在没有力气弄出“吃饼干”的声音,便继续编织谎言:“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多人来救我们呢。”达姆蒂尔说:“是吗,那我得多吃点瓜子。”
  杜浪英没有想到,他的美梦很快就变成了噩梦。上午10点,一次余震袭来,压着他双腿的水泥柱突然下沉,他听见了自己腿骨碎裂的声音,他忍着剧痛,不停地呼唤达姆蒂尔……大约半小时后,钢管里总算传来了达姆蒂尔的声音:“英,刚才我在数瓜子呢,我把剩下的328颗瓜子全吃了。你没事吧?”杜浪英哽咽着说:“我没事……”达姆蒂尔说:“亲爱的,你是不是没饼干吃了呀?饿了就少说话吧,保持体力。”随后,达姆蒂尔果真不再说话了。
  下午1点10分,钢管里传来了达姆蒂尔的声音:“英,我想和你聊会儿……”杜浪英轻声回答:“你说吧。”达姆蒂尔的声音带着深邃的痛苦:“我有个心愿——25岁嫁人。我已经过了24岁生日,我算是25岁了,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杜浪英心如刀绞:“嗯!出去以后,我们就结婚。”达姆蒂尔哭了:“可是,英,我等不下去了。在刚才的余震中,我身子上方的预制板断裂了,砸中了我的腹部,两根钢筋插进了我的身子。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原谅我,英,让我先走一步……”
  杜浪英肝肠寸断,他怎么也没想到达姆蒂尔为了激励他,竟然隐忍着这么大的痛楚,与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哭着说:“达姆蒂尔,坚持住!”达姆蒂尔气若游丝:“英,我实在挺不住了!快,吻我,我现在就要做你的新娘……”杜浪英的嘴不停地磕在钢管口上,眼泪雨点般滚落。过了一会儿,达姆蒂尔声音颤抖地说:“英,不哭!一定要坚持到别人来救你,答应我……”杜浪英痛哭着连声答应,随后,他久久没有听到达姆蒂尔的声音,便拼命用石块敲打着钢管,撕心裂肺地呼唤:“达姆蒂尔,达姆蒂尔,你不能离开我……”
  1点40分,达姆蒂尔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是那样的微弱:“英,差点忘了告诉你,那包瓜子,我没吃……我把它搁在钢管里,但愿我死后能变成一只老鼠,将它带过去给你……”杜浪英拼命地敲打钢管,可是达姆蒂尔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杜浪英不停地用头撞击着钢管,累了,他就对着钢管兀自说着话:“达姆蒂尔,我会坚持住的,我会的……”
  在爱的支撑下,杜浪英顽强地与死神对峙。下午6点10分,3.8级余震;晚上9点,4.6级余震;1月15日凌晨6点,6.1级余震……面对死神一次次狰狞的胁迫,杜浪英始终铭记自己对心上人的承诺——一定要活下去,坚持,再坚持1
  1月15日上午10点,杜浪英终于听到废墟外面传来说话声,他拼尽全力呼救。经过近8小时的援救,傍晚6点杜浪英被救出。8点30分,根据杜浪英的提示,救援人员找到了达姆蒂尔的遗体,而达姆蒂尔的家人生死未卜。
  1月16日,杜浪英在当地医院的救治下脱离了生命危险。经CT检查,他的左膝骨骼存在坏死区域,如果在观察期内不见好转,将会进行截肢手术。这天,杜浪英终于和在老家的父亲取得了联系,父亲激动得喜极而泣。然而,一想到阴阳相隔的女友,杜浪英就抑制不住悲伤的眼泪。
  1月17日上午11点,得知挚爱女友的遗体已在2小时前被掩埋,杜浪英挣扎着从床上跪到地上,大哭着深深磕了3个头,边哭边说:“达姆蒂尔,你放心走吧,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来生,我好好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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