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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辉是在那次为留学生接风的宴会上认识的烟璎。
做为留学美国的一员,在接风时,他无疑是很耀眼的那一颗星,清华的高材生,况且,一表人才,况且,他是这批来留学的班长,虽然是民间封的,但也足以见他的魅力。
烟璎是老华侨的女儿,祖父那一代过来的,飘洋过海好多年了。到她这里,虽然是中国人,已经完全西化——她个子极高,穿艳红的靴子,明黄的小衫,又染了绿不绿红不红的头发,再加上那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整场她似一只打开的花雨伞,从这一头蹦到那一头,好像是永远在盛开着。
真是一个孩子呢。很显然,她还年轻,只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的美丽和佻达给男留学生极大的刺激,让那些戴着眼镜研究学问的女生们很是嗤之以鼻。
她跑过来拉他跳舞时,他还有些拘谨,但到底是跳了的。为的是那些艳羡的眼光。虽然他的女友也是戴着眼镜研究学问的女子,一个研究中国古代史的女子,如果不是他来留学,他应该早就在老家浙江成婚了。
他与雅安,算得是青梅竹马,一个考到清华,一个考到北大,好像顺理成章要在一起,别人总以为他们是恋人,可耀辉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的。
他们跳了很长时间。耀辉倒希望时间没完没了了,怀里的女子,娇笑着,前仰后合,用流利的英文和他说着美国有意思的事情,虽然是华裔,她却并不会说中文,那天晚上,他教会了她说他的名字。
耀辉,耀辉,她有些绕口地叫着,明天我们一起去黄石公园玩好吗?
好啊,他说。耀辉以为,她不过是随便说说,明天,谁知明天会怎么样呢?
第二天,当烟璎站在楼下喊他时,他伸出头去,看到一身白衣的烟璎站在树下,树下是一辆黄色的奔驰跑车,她娇媚地笑着。
很多同学笑他,说他刚来没做学问就招蜂引蝶了。在一片羡慕和哧笑中,他换了衣服跑下来,有同学打着口哨,烟璎嚷着,再打就不喜欢你。她张扬的样子真让他喜欢,因为很像一只小母兽。
他不会开车,烟璎开得极快,放着美国本土歌星的歌,十分刺耳。耀辉想,这连艳遇都不算,只能说这个叫烟璎的女孩子对中国的男人好奇罢了。
后来他们常常在一起玩,烟璎的父亲有钱,她又有三个哥哥,把她宠爱得不行,看她花钱,流水似的。耀辉陪她买过一条裙子,因为喜欢,四种颜色全要了,一万多美元啊。看得耀辉心疼,想起雅安最贵的裙子才三百多块,还是他省吃俭用给她买的,他就站在一边笑,烟璎说,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他摇着头,他不希望被人误解。
春天的时候他们又出去了一次,这一次是去拉斯维加斯,烟璎说,我带你去赌,一个男人来美国不去拉斯维加斯怎么算来过?
车还是开得那样快,耀辉说,我觉得这很危险。烟璎哈哈笑着,傻瓜,刺激啊,你没觉得刺激吧。
耀辉觉得国外的女孩子就是不同,国内的再开放,但骨子里好像有些东西是不变的,但烟璎从骨子里就殖民化了,完全是西方的思想。她对他说着一夜情,说自己十三岁就不是处女了,好像说从十岁就开始喝茶一样简单,他听得脸红,但说的人却一边说一边哼着歌,好像与她无关。
但我没有真的爱过一个男人,烟璎又说。
噢。耀辉说,那应该是挺遗憾的。
可我喜欢你。说这句话时,烟璎把车停下来,猛然转过脸来,耀辉,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喜欢中国男孩儿,大概因为我是中国人,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觉得你就是我等待的那个人。
耀辉尴尬地笑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盯着他,你喜欢我吗?他张口结舌,我我我……她放肆地笑笑,我逗你玩的,走,我们去赌吧。
那天他们去了一个最豪华的赌城,果然是刺激。那样华丽的大厅与赌台,到处是金碧辉煌,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是金碧辉煌的。烟璎的手气真不好,输了一把又一把,倒是耀辉赢了一些小钱,他不敢赌大的,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父母都是乡下农民,种田为生,他读书又来了美国已是人中之龙,他和烟璎怎么能相比?
赌完之后他们去吃饭,烟璎叫了烈性伏特加,喝得很猛,突然呛了,眼泪下来,耀辉拍着她,她扭过脸去:耀辉,你心疼我吗?
女孩子,怎么可以喝这么多的酒?他有些嗔怪她,心里又想,假如没有雅安,没有那些负担,也许他真的可以喜欢她的。
尽管她这样的娇情,甚至,有些霸道,不说理,可她是动人的,随便穿什么都好看,而且,说话不会绕来绕去,总之,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知道我为什么输吗?她诡媚地笑着问他。
为什么?耀辉问了以后又觉得后悔了,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她会说她爱上他的。
因为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她果然是这样说的。他还是笑,说她喝多了,然后扶她进了房间,她只开了一间房,她没紧张,耀辉倒紧张了。
他几乎是心慌地回到自己床上,然后蒙上被子。
第二天天亮,他发现烟璎自己开车走了,把他扔到了拉斯维加斯。
真是个任性的女孩子。
他没有怪她,自己坐车回到纽约,然后继续刻苦攻读。
又过了几个月,烟璎照样来找他,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送他一条领带做生日礼物,他笑着收下,说了谢谢,很客气也很委婉。
过几天又是烟璎的生日,她招集了好多人到她家开大party,她的家真是大,大到不能用豪华来形容,请的都是留学生,她和这个跳了和那个跳,只不和他跳,他于是在角落里喝酒,一杯又一杯,直到多了。
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对耳环,玉的,本来是留给雅安的,母亲给他的。
烟璎马上就戴上,然后问他,好看吗?
好看,他说,美得像魔鬼。他不喜欢天使,天使太孤单了,还是魔鬼更让人喜欢,因为更妖气。
她依然带着他开车兜风,不管家里还有好多人,她总是这样任性。
车到旷野处,她突然哭了,问耀辉,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了你,我可以改,如果你喜欢朴素,我可以洗尽铅华,甚至,我可以跟你回浙江乡下的……她还要说下去,喝多了的耀辉已经抱住她,隔着那些酸凉的钻石,隔着那些重复了很多折皱的衣服,他抱住她。
耀辉吻了她。两个人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可是他不能。他有太多负累,他家穷时,雅安家供他上的大学,他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情,他做不来的。
那天晚上,他告诉烟璎那对耳环的故事,烟璎流着眼泪,说,我爱你。
耀辉的婚礼是在秋天举行的,很热闹。烟璎没有到场,据说去欧洲旅行了。
再见,就是烟璎的葬礼上了。
她酒后驾车,开得飞快,最后,从高速上飞了下来,据说,是去黄石公园的路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她带他,去美国最著名的国家公园,黄石公园。
耀辉说过她车开得太快的,她总是不听。
下葬的时候天下着雨,耀辉一直沉默,他没有哭。
人都走光了以后,他悄悄蹲在墓前,呜咽着,声音如同野兽一样,压抑得天都低下来。
他想,他是爱她的。
文字编辑/左家铭
做为留学美国的一员,在接风时,他无疑是很耀眼的那一颗星,清华的高材生,况且,一表人才,况且,他是这批来留学的班长,虽然是民间封的,但也足以见他的魅力。
烟璎是老华侨的女儿,祖父那一代过来的,飘洋过海好多年了。到她这里,虽然是中国人,已经完全西化——她个子极高,穿艳红的靴子,明黄的小衫,又染了绿不绿红不红的头发,再加上那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整场她似一只打开的花雨伞,从这一头蹦到那一头,好像是永远在盛开着。
真是一个孩子呢。很显然,她还年轻,只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的美丽和佻达给男留学生极大的刺激,让那些戴着眼镜研究学问的女生们很是嗤之以鼻。
她跑过来拉他跳舞时,他还有些拘谨,但到底是跳了的。为的是那些艳羡的眼光。虽然他的女友也是戴着眼镜研究学问的女子,一个研究中国古代史的女子,如果不是他来留学,他应该早就在老家浙江成婚了。
他与雅安,算得是青梅竹马,一个考到清华,一个考到北大,好像顺理成章要在一起,别人总以为他们是恋人,可耀辉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的。
他们跳了很长时间。耀辉倒希望时间没完没了了,怀里的女子,娇笑着,前仰后合,用流利的英文和他说着美国有意思的事情,虽然是华裔,她却并不会说中文,那天晚上,他教会了她说他的名字。
耀辉,耀辉,她有些绕口地叫着,明天我们一起去黄石公园玩好吗?
好啊,他说。耀辉以为,她不过是随便说说,明天,谁知明天会怎么样呢?
第二天,当烟璎站在楼下喊他时,他伸出头去,看到一身白衣的烟璎站在树下,树下是一辆黄色的奔驰跑车,她娇媚地笑着。
很多同学笑他,说他刚来没做学问就招蜂引蝶了。在一片羡慕和哧笑中,他换了衣服跑下来,有同学打着口哨,烟璎嚷着,再打就不喜欢你。她张扬的样子真让他喜欢,因为很像一只小母兽。
他不会开车,烟璎开得极快,放着美国本土歌星的歌,十分刺耳。耀辉想,这连艳遇都不算,只能说这个叫烟璎的女孩子对中国的男人好奇罢了。
后来他们常常在一起玩,烟璎的父亲有钱,她又有三个哥哥,把她宠爱得不行,看她花钱,流水似的。耀辉陪她买过一条裙子,因为喜欢,四种颜色全要了,一万多美元啊。看得耀辉心疼,想起雅安最贵的裙子才三百多块,还是他省吃俭用给她买的,他就站在一边笑,烟璎说,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他摇着头,他不希望被人误解。
春天的时候他们又出去了一次,这一次是去拉斯维加斯,烟璎说,我带你去赌,一个男人来美国不去拉斯维加斯怎么算来过?
车还是开得那样快,耀辉说,我觉得这很危险。烟璎哈哈笑着,傻瓜,刺激啊,你没觉得刺激吧。
耀辉觉得国外的女孩子就是不同,国内的再开放,但骨子里好像有些东西是不变的,但烟璎从骨子里就殖民化了,完全是西方的思想。她对他说着一夜情,说自己十三岁就不是处女了,好像说从十岁就开始喝茶一样简单,他听得脸红,但说的人却一边说一边哼着歌,好像与她无关。
但我没有真的爱过一个男人,烟璎又说。
噢。耀辉说,那应该是挺遗憾的。
可我喜欢你。说这句话时,烟璎把车停下来,猛然转过脸来,耀辉,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喜欢中国男孩儿,大概因为我是中国人,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觉得你就是我等待的那个人。
耀辉尴尬地笑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盯着他,你喜欢我吗?他张口结舌,我我我……她放肆地笑笑,我逗你玩的,走,我们去赌吧。
那天他们去了一个最豪华的赌城,果然是刺激。那样华丽的大厅与赌台,到处是金碧辉煌,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是金碧辉煌的。烟璎的手气真不好,输了一把又一把,倒是耀辉赢了一些小钱,他不敢赌大的,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父母都是乡下农民,种田为生,他读书又来了美国已是人中之龙,他和烟璎怎么能相比?
赌完之后他们去吃饭,烟璎叫了烈性伏特加,喝得很猛,突然呛了,眼泪下来,耀辉拍着她,她扭过脸去:耀辉,你心疼我吗?
女孩子,怎么可以喝这么多的酒?他有些嗔怪她,心里又想,假如没有雅安,没有那些负担,也许他真的可以喜欢她的。
尽管她这样的娇情,甚至,有些霸道,不说理,可她是动人的,随便穿什么都好看,而且,说话不会绕来绕去,总之,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知道我为什么输吗?她诡媚地笑着问他。
为什么?耀辉问了以后又觉得后悔了,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她会说她爱上他的。
因为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她果然是这样说的。他还是笑,说她喝多了,然后扶她进了房间,她只开了一间房,她没紧张,耀辉倒紧张了。
他几乎是心慌地回到自己床上,然后蒙上被子。
第二天天亮,他发现烟璎自己开车走了,把他扔到了拉斯维加斯。
真是个任性的女孩子。
他没有怪她,自己坐车回到纽约,然后继续刻苦攻读。
又过了几个月,烟璎照样来找他,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送他一条领带做生日礼物,他笑着收下,说了谢谢,很客气也很委婉。
过几天又是烟璎的生日,她招集了好多人到她家开大party,她的家真是大,大到不能用豪华来形容,请的都是留学生,她和这个跳了和那个跳,只不和他跳,他于是在角落里喝酒,一杯又一杯,直到多了。
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对耳环,玉的,本来是留给雅安的,母亲给他的。
烟璎马上就戴上,然后问他,好看吗?
好看,他说,美得像魔鬼。他不喜欢天使,天使太孤单了,还是魔鬼更让人喜欢,因为更妖气。
她依然带着他开车兜风,不管家里还有好多人,她总是这样任性。
车到旷野处,她突然哭了,问耀辉,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了你,我可以改,如果你喜欢朴素,我可以洗尽铅华,甚至,我可以跟你回浙江乡下的……她还要说下去,喝多了的耀辉已经抱住她,隔着那些酸凉的钻石,隔着那些重复了很多折皱的衣服,他抱住她。
耀辉吻了她。两个人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可是他不能。他有太多负累,他家穷时,雅安家供他上的大学,他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情,他做不来的。
那天晚上,他告诉烟璎那对耳环的故事,烟璎流着眼泪,说,我爱你。
耀辉的婚礼是在秋天举行的,很热闹。烟璎没有到场,据说去欧洲旅行了。
再见,就是烟璎的葬礼上了。
她酒后驾车,开得飞快,最后,从高速上飞了下来,据说,是去黄石公园的路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她带他,去美国最著名的国家公园,黄石公园。
耀辉说过她车开得太快的,她总是不听。
下葬的时候天下着雨,耀辉一直沉默,他没有哭。
人都走光了以后,他悄悄蹲在墓前,呜咽着,声音如同野兽一样,压抑得天都低下来。
他想,他是爱她的。
文字编辑/左家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