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大爷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这几天我本来就忙得转不开身，家里的热水锅炉还跟着添乱。刚开始是热水一会儿有一会儿无，最后是索性没热水了，害得我深更半夜哆哆嗦嗦洗了两天冷水澡。无可奈何，赶紧翻黄页上网查，找出来一堆水暖工的电话。我以前没和这些师傅打过交道，这一开始打电话联系，才发现荷兰的水暖工，真不是一般的牛B。
　　根据朋友的经验，我决定先联系个体水暖工，据说费用会便宜些。打了四五个电话，一个比一个牛，极不耐烦，一听我描述锅炉型号和大概毛病，来都不想来。开始一两个，我还敢问一下检测费多少，工时费多少，结果那边一听，直接就来一句：“我们很忙，没时间。”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吸取教训，价钱是不敢再问了，电话那头的都是大爷，只要有人肯来就行啊。
　　可让我难过的是，这水暖工一个比一个忙，一个比一个牛。一听是家庭小锅炉要检测维修，不容你开口请求，直接就拒绝。我只好安慰自己，再打最后一个。老天开眼，大爷嗯嗯了半天，终于开了金口：“那好吧，明天去你家检修。”
　　放下电话，我长出一口气，只想甩起双手高唱赞歌：“亚拉索……”
　　
　　来不来随心情
　　
　　人家师傅肯出马，咱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吧。
　　第二天，我没去公司，坐在家里等。等啊等啊，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水暖师傅还是没踪影。再打电话过去，我还是等啊等。牛人水暖工总算接电话了，上来就一句：“今天太累了，呃……嗯……那后天下午吧。”
　　呃？敢情这一下午白等了？我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您后天下午确定会过来？”这位水暖工毫无抱歉之意，立刻告诉我不确定，要看情况，不忙的话就过去。我当时就抑郁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未免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大概师傅听出我不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直接告诉我：“你找别人吧。”一点儿也不珍惜找上门的生意。
　　得，个体的素质不高，咱找大公司的。我又开始翻黄页查Google，总算在自己家附近找了一个蛮大的水暖设备维修公司。电话一打，牛啊，服务热线居然还是0900收费电话。拨通了，又是等啊等，听了五分钟极其不悦耳的音乐，总算有人接电话了。这一次，我啥也不敢问了，报了地址和锅炉型号，就听见那边电话里牛B师傅哗啦哗啦翻本子，估计是在查看日程表。又等半天，师傅总算翻完了，告诉我明天没空。呃……嗯……后天大后天呢？还是没空。呃……嗯……那什么时候有空呢？下周二吧。
　　难道荷兰的水暖工都属牛？不然，咋这么牛呢！
　　
　　20分钟700欧元
　　
　　比等待姑娘的心意更煎熬，我的心不停颤抖。还好，这位水暖师傅在约定的时间来了。
　　果然是大公司的牛B水暖工，气派，看穿着那就不一样，完全颠覆了我印象里水暖工的形象：一身连体的蓝色工作服，浑身上下到处是口袋，整得跟美军飞行员似的。秃脑壳上架着一副硕大的雷朋，手里拎着亮闪闪的金属工具箱，耳朵上夹的无线蓝牙滋啦滋啦不停地闪……
　　卸下盖板，三下五除二，师傅就检测完毕，告诉我是个控温滑杆的螺丝坏了，要重新换一个。听说是小螺丝坏了，我松了口气，羞涩地问一下：“多少钱呢？”牛B水暖工掏出微型计算器，拿出一张纸，一边写，一边加减乘除……
　　拿过那张纸，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列出来如下：
　　1、交通费用：师傅是开车来的，52欧元
　　2、检测费用：121欧元
　　3、购买新控温滑杆：145欧元
　　4、安装工时费：267欧元
　　额滴神啊，这些费用再加上19%的增值税，一共将近700欧元，真要晕死了。就为换一个小螺丝？！买一个新的热水锅炉不过才2000欧元啊，这绝对是明火执仗地抢钱嘛。要知道，这牛B水暖工从进来开始检测到报完价格，还不到20分钟哦。这得多高的时薪啊？就算荷兰最好的律师，20分钟也赚不了这么多啊？更别说那些公务员了。
　　来荷兰这么多年，跟律师和政府官员天天厮混在一起，和水暖工打交道还真是第一次。难道这是个黑店？最喜宰人？
　　我赶紧拨打一个荷兰朋友的电话，前因后果一通倾诉。说到对方的收费价格时，我义愤填膺。没想到，朋友平静地回复说：“差不多是这些，乖乖交钱修吧，基本都是这个价钱。不修的话，今天也得给人家一百多欧元检测费和车马费呢。再换一个公司，能不能及时来先不说，又得一百多欧元的检测费和交通费……”我沉默了，心里盘算着：若再折腾，可真是豆腐搅成肉价钱了。
　　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遇上属牛的荷兰水暖工就是了。无奈啊无奈，我拿出卡，在牛B水暖工随身携带的刷卡机上划了账。看着水暖工闪着秃头摇摇晃晃开车走人，真想拿个榔头上去敲一下。想想这哗啦一下就好几百欧元没了，心疼。这年头，俺们赚点儿钱容易吗？起码没有这牛B水暖工赚钱容易。
　　
　　就缺大技工
　　
　　晚上跟几个朋友聊天说起来，大家也都很感慨。的确，水暖工在荷兰还真紧缺。这工作既要体力还得要技术，说起来又是标准的蓝领，很多荷兰人既不愿意去学，也不愿意去做，结果优秀的水暖工越来越少。
　　可是，在荷兰，只要是个房子，那就百分百一定会有大大小小的热水锅炉，就一定需要水暖工去维护修理。而且现在的热水器都是电脑控制，就算硬件没问题，哪天自己不小心按错了钮，导致程序乱掉，谁敢自己调试？最后只能请这些牛B大爷上门解难。久而久之，就惯得这些水暖工无法无天，态度越来越差，收费越来越贵，还只愿意帮你换新的，不愿意去费心维修。所以，很多荷兰人只要家里热水器出问题，修都不修，直接换个新的。唉，无奈……
　　前段时间有个客户拿到签证准备动身，想利用走以前的三四个月学个技术，咨询我是不是去考个厨师证备用，被我给否决了。在荷兰中餐馆，你是个一级厨师能有啥用？有这时间，去学铺瓷砖、学修汽车、学理发、学简单的园艺修剪技术……当然，现在我最好的建议是学个水暖维修，然后不用做我的客户了，干脆去当水暖工。
　　在荷兰，只要有技术，就不用担心生存问题。谁敢小看蓝领，人家可是比律师还牛。在荷兰，有揭不开锅的律师，但绝对找不到没有活干的水暖工。
　　【编后留言】在中国，找个水暖师傅容易得很，劳务市场甚至路边都能遇到一个活美价廉的。本文出现的水暖工牛过律师的洋脑体倒挂现象，既显现出中国劳动力红利的优势，也反衬出劳动光荣的苍白。咱们工人是否真有力量，且看明天劳务市场里的水暖工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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