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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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
  
  很多人想必,都冒出过杀人的念头。这些念头在我们周围不知哪些人的脑海中潜伏着,说不定某时某地,被一个契机引发,他(她)就会将这个念头付诸实施……如果你某时某地,刚好在他周围,那么只能自认点背,结束自己光荣而短暂的一生。所以这个世界诞生了法律,法律用种种惩戒方式勒杀恶念,让人在杀人前,想到自己将会受到的惩罚,从而将杀人的念头压制……但是法律无法从根本上遏制杀人的行为,因为,恶人们总会想出各种方式逃脱法律的制裁……有人拿钱买通执法者,有人用权势凌驾于法律之上,还有一些人,没有钱,也没有势力,他们只好选择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作案,从而将杀人伪装为一起意外事故。究竟哪里才是最合适的杀人地点、何时才是最稳妥的杀人时机呢?
  有人说:户外。
  我们知道,阴间有两位勾魂使,他们叫黑白无常,每当有人即将死去前,他们就会戴着高高的纸帽,手拿铁锁在四下游弋,等待魂魄离开躯体的一瞬间,将魂魄锁去阎罗殿接受惩戒。
  那么当户外即将发生事故时,他们会不会就在山崖上空漂浮,冷冷地看着对一切毫无预感的我们呢?
  今天这个故事的主角——就叫无常鬼。
  
  一
  
  我们的主角不是鬼 ,但是大家还是叫他无常鬼。有个人并不是青蛙,但是大家还是叫他青蛙,这都是一个道理。
  无常鬼是他的网名。
  刀疤猴问他:你为什么叫无常鬼?
  他就反过来问刀疤猴:你为什么叫刀疤猴?
  刀疤猴说:我脸上有个刀疤,姓侯,所以叫刀疤猴。其实刀疤猴脸上那个疤是篮球砸出来的,但是“球疤”没有“刀疤”煞气威风,所以他小小地捏造了一下。
  无常鬼很蔑视地说:切,你脸上那个小道道也叫疤?我脸上挨过的刀比你多多了,只不过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出来而已。
  他们正走在一段碎石路上,这里的一处山壁被采石场炸得惨不忍睹,不断有小石块滑落。
  刀疤猴忽然觉得这种对话很没意思,就刻意放慢脚步,等远远走在后面的明明亮,无常鬼瘦长的身影渐行渐远,绿色的灌木盖住了他的腿,整个身体像在树丛中漂浮。。。
  明明亮走近了,说:刀疤猴,你这收队怎么当的?我后面还有人呢,你都把他带丢了。
  刀疤猴说:不会吧?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别那么要强,拉后腿就是拉后腿了么。
  明明亮固执地坚持道:不对!我背后就是还有人!刚刚我还听到脚步响,回头看的时候,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影影绰绰地闪。
  刀疤猴则坚持认为明明亮是最后一个,因为他刚刚用手台一一确认过,参加活动的一共6人,除了他和明明亮,其他四个都在前方。
  明明亮扭头看看,除了一片碧绿浓密的林子,什么都没有……
  继续向前,明明亮的脊背渐渐发寒,她始终觉得自己背后有人,可是刚刚确认了,队伍成员都在前方,背后的那个,究竟是什么???
  
  二
  
  中午在一个小山坳里打尖吃饭,无常鬼远远坐在一边,掏出灶具,自己开火煮饭,不跟刀疤猴他们五个坐在一起。
  明明亮招呼他:无常鬼,来,一起吃饭吧!
  无常鬼摆摆手,表示婉拒。
  刀疤猴说:你叫他干嘛?
  明明亮说:人家第一次参加咱们的活动,不能太冷落新人么。
  刀疤猴语塞,只好说:你们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么?
  领队风无痕说:哈哈,猴子被那小子的网名吓住了吧!这有什么?上次我带的队里还有个长头发女孩叫贞子,跟我合了三天帐呢。
  刀疤猴摇摇头:不,绝对不是因为名字。你们注意看过他的脸么,每一个表情,都好像很僵硬。不像是自己的表情,像是……像是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当面具。
  明明亮手里的金属筷子跌落在了石头上,发出脆响,她叫道:别说了猴子,你吓死我吧!
  大家偷偷去看无常鬼,只见他正在咀嚼一块鲜红的牛肉,脸上的肌肉大幅度牵动着,挺活顺的,看不出僵硬。
  沙沙沙…恪碴碴…明明亮身后的树林发出声响,像是什么人被树藤绊倒,压到枯树枝的动静。
  她转身,看到一个白色的细长影子一闪间,不见了。
  明明亮立刻起身追到树丛前:谁?是谁!!
  风无痕说:死丫头抽风了?吓我一跳!
  明明亮说:是他!就是他刚才一直跟在我身后!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瘦长身材的人!刚才他就一直猫在树丛中看我们吃饭!
  她环视四周,忽然指着远处的无常鬼说:那个人跟他的身材好像啊!只不过穿着一身白衣!
  此言入耳,刀疤猴的心没来由地一沉——无常鬼正埋头大吃,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无常鬼,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穿着黑衣服,明明亮看到的那个“他”穿着白衣服……
  
   他孤僻、冷漠、不合群……他的名字叫无常鬼……
  刀疤猴脑海中不由自出浮现出一个词汇,没错,跟你现在想的那个一样——“黑白无常”!
  家里老人给幼年的刀疤猴讲过黑白无常的故事,他们有着瘦长的身材,狰狞的面目,血红的长舌头,他们手持纸皤、长锁,头戴高帽,将死人的魂魄锁走。
  为了保证不玩忽职守,他们常常在人们将死未死的时候,就到达现场等待,等待灵魂出窍的那一瞬间。
  刀疤猴看无常鬼,他正伸出舌头,舔着嘴唇上粘着的饭粒,,,他的舌头,果真很红、很长……
  
  三
  
  晕!自己在想什么啊!
  刀疤猴摔摔脑袋,把这些荒谬的念头摔掉,加紧进食,并加入众人绘声绘色的乱侃中。
  妙郎是个整容医生,明明亮正在跟他探讨怎么磨腮骨的问题,女孩子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完美。
  妙郎指点一番后,说:去我们医院做手术的大多数把自己往漂亮迷人上整,但是也有人特奇怪,拿张很难看的照片,专门把自己往丑里整。
  明明亮诧异地问:咦??那是为什么啊?
  妙郎说:鬼才知道,管他呢,反正只要付了手术费,就照他的要求整呗。
  妙郎说这话时,远处无常鬼的脊背,一直很僵硬。只不过他们聊得太投入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四
  
  这次的线路是风无痕发布的,利用五一小长假,做赤云山三日穿越。报名的6个人中,只有无常鬼是新面孔。他在论坛注册后,发了一个帖子,就是赤云山报名帖。
  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论坛上挂着,默默地潜水、观看、却不发一言。此次穿越的路程很丰富,有高山,有峡谷,有原始森林,据说还有几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无人区。这次的线路虽然难度不大,但是因路途长、线路未知,而具有很强的探险性质。
  第一天,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峰,穿越了一条峡谷,在碎石铺路的灌木丛中跋涉许久,终于来到了原始森林的边界。
  这里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边的草坪上开着五色的不知名野花,景色、空气都很好。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已渐渐散去,茂密的森林中传出丝丝寒意、不时有鸟鸣传出,更显幽深。
  风无痕一声令下,安营扎帐,明天过森林。
  大家都很疲惫,明天还有更艰辛的驴途,所以开火吃饭都是匆匆进行,没有平时FB的热闹劲。夜幕降临,冷月的幽光,笼罩着小小的营地,天边有几颗星星稀疏分布,散发出黯淡的光。
  
  明明亮不掏自己的帐篷,她抱着睡袋跟在刀疤猴屁股后,要求混帐。明明亮说:猴子,天一黑,我的那种感觉更明显了。
  刀疤猴问:什么感觉?
  明明亮说:就是有人跟着咱们的感觉啊,白天,我真的看到白色的影子,绝对不是幻觉,从咱们进山以来,就一直跟着咱们,但是,每当我回头看时,他就跑了,我只看到他两次。其实中午吃饭时,刀疤猴也听到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为了壮胆,此时他忽然大声说:谁!谁一直跟着我们?站出来跟哥们亮个招式!
  周围一片静谧,除了风声和鸟鸣,刀疤猴不仅壮胆未果,反而被自己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
  明明亮早躲到刀疤猴的帐篷里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入营。其实,这时刀疤猴也不敢自己住了,混帐就混帐吧。
  
  五
  
  他正准备进帐,又迟疑一下,走到不远处的河边,捡起一块挺大的鹅卵石。当他直起身来时,后脖颈上似乎有一丝热气扑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被这股热气吹低,拂过皮肤,痒痒的。这股热气,绝对来自于某种生物的呼吸,而这个生物,此时此刻,就在他身后不足一尺处。
  刀疤猴的脊背僵硬了,他抑制住颤抖的牙床,向小河中看。
  月色凄美,小河倒影中,他能隐约看到自己,而自己的身影背后,果然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向他慢慢逼近!
  刚才他亲眼看到,队员们都已经进了帐的,背后这个影子,难道是从原始森林出来的?看着河水倒影中,那个黑影渐渐逼近,刀疤猴的腿不听使唤地抖起来。黑影的气息越来越近,一股股喷在他的脖颈后,他看到倒影中的黑影向他伸出了手。
  啊!!!在黑影触上他肩膀的一瞬间,刀疤猴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猛然回身!
  哈哈哈哈!!!
  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明明亮、妙郎他们都从帐篷中探出头来冲着刀疤猴呲牙咧嘴。
  刀疤猴的背后,站着风无痕,已经笑得站不住了。
  风无痕指着他,捂住肚子笑着说:额滴神!本来想拍你一下吓吓你,咋被你提前发现了?叫这么大声,鬼都被你吵醒了。
  明明亮说:想到你会叫,没想到叫这么撕心裂肺,猴子胆忒小了点吧。
  刀疤猴没法形容此时的心情,惊魂、失落、气愤、虚脱纠缠在一起……脑子闹哄哄,炸成了一锅粥…………
  他喘喘气,把刚捡的鹅卵石往地上一摔,说:受不了你们,两个字,无聊!
  说完谁也不看,他愤愤地进了帐篷,说:你、、你你!出去跟无痕混帐,让我清净一会。
  明明亮说:猴子你还真生气了?这么扫兴啊!大家也是逗你玩,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刀疤猴钻进睡袋,转过身不理她。
  明明亮嘟囔了一句,起身出帐,出帐前,她回头压低声音说:刚才,是逗你玩,但是白天我看到的那个白色影子,绝对是真的!
  刀疤猴头也不回,甩出一个字:切!
  然后,帐篷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整个世界清净了。
  
  七
  
  其实明明亮刚出帐时,刀疤猴就后悔了。
  刚才几个人组团耍他的时侯,无常鬼的帐篷始终严丝合缝,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吼那么大声,真的鬼都得被震一下。有时,没有反应,反倒是最不正常的一种反应。神秘的白影,虽然自己没有亲见,但是,那种被注视跟踪的强烈感觉,他也感受到了。翻了个身,刚才的一惊一乍增加了疲倦感,他很快便入睡了。
  六顶帐篷里的头灯相继熄灭,只剩下一轮冷月,漠然地照射着,蟋蟀和蛙鸣不时传来,一片安详静谧。
  夜未央,刀疤猴无缘无故地醒了。
  很多人喜欢在三更半夜无缘无故地醒来,有一种说法,说是因为此时此地,有灵魂经过。刀疤猴知道这种说法,所以,他觉得有点紧张。月光透过薄薄的帐篷布照进来,这个野外的夜,亮得有点不正常。刀疤猴忽然想出去,站在月色下,抽根烟。他平时很少抽烟,因为他很少紧张。但是此时此地,他需要尼古丁稳定一下震颤的神经。
  于是钻出睡袋,摸出烟盒和火机,走出了帐篷。
  出帐后,他扫视了同伴们五色的帐篷,当看到无常鬼那顶时,他的心脏骤然缩紧,血液忽然凝固!
  因为,他看到的,就像一部恐怖电影的活生生的场景!
  一个白衣影子,披着灰白的月光,坐在无常鬼的帐前,“它”的“肩膀”微微佝偻着,脖颈上方,竟然没有头颅!
  刀疤猴揉揉眼,确认眼前的场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稳住打颤的腿,伸出满是冷汗的手,到帐内摸出头灯,照向那东西,颤声叫道:谁!头灯照射下,他才看清,那白色的影子并不是没有头颅,而是将整个头扎进了无常鬼的黑色帐内,乍一看,就像无头而已。
  那物经刀疤猴此照,从无常鬼的帐篷里缓缓探出头,转向这边,居然裂开嘴巴冲刀疤猴阴惨惨地一笑,露出血红的舌头和白森森的牙齿!
  月光和头灯的光芒照在这张脸上,当看清之后,刀疤猴的神经骤然松懈!
  原来这个半夜在无常鬼帐前静坐的“东西”——竟然是无常鬼本人。
  刀疤猴连续两次被队友惊吓,此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头灯丢回帐篷,钻出来说:大半夜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有意思么?
  毕竟跟无常鬼不熟,不能向对无痕那样发脾气,只能稍微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
  刀疤猴钻出帐篷准备抽烟,谁知无常鬼竟然站起身来,缓缓离开帐篷,顺着河道越走越快,骤然进入密林,消失了!
  
  刀疤猴叫道:哎哎!你别走啊!你上哪去?
  密林中白影子一闪,再也没有动静。
  难道……这家伙居然有梦游症?不、不对啊,睡觉的时候,他穿的还是黑色,怎么半夜,就变成白色了?
  明明亮说白天那个跟踪的白影,身材跟无常鬼很像……
  刀疤猴抬头看月亮,月色掩映在淡淡的云彩中,显得有点狰狞诡异。
  明明亮听到动静,从无痕的帐里钻出半个身子,带着睡意说:三更半夜的,你吼什么啊猴子?
  刀疤猴吐出一口烟,说:不是我,是无常鬼,他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面发神经……说着他转身去指无常鬼的帐篷,可是眼前的情景让他呆若木鸡。
  无常鬼的黑色帐篷从里面被打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探出来,连带着身上的黑色衣服,眼神漠然而冷淡。
  他的架势,一直在帐篷里安睡,刚刚才醒来。
  这个人,才是昨天一起出行的驴友无常鬼!刀疤猴的手一抖,长长的烟灰全部落在了地上。如果这个是无常鬼,那刚才消失的白衣人,又是谁?
  是自己在做梦,还是、还是见鬼了?他又想起“黑白无常”的传说,再看着无常鬼漠然冷淡的脸膛,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八
  
  是夜无眠,刀疤猴缩在睡袋里,圆睁双眼,直到天亮。如果别人看到他的样子,一定会吓一跳!
  晨曦,森林中的薄雾渗出些许,在几顶帐篷间弥漫、散开……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体会,其实,人睡得最熟最踏实的时候,往往是凌晨而不是深夜。比如此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一阵别样的安静,只有刀疤猴还醒着,带着一天一夜的恐惧和疲倦,这滋味很不好受。
  夜里他看到的究竟 是现实?是幻觉?是梦境?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则故事,说是有个人,总是看到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在身边晃,晃得他发慌,终于有一天他想去找个大仙破解一下,可是就在去大仙家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原来那黑白影子就是黑白无常,算到了他的死期,是来拘他的魂魄回地府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的影子晃来晃去,晃得人家心烦意乱,那个人可能就不会死。所以,究竟是命该绝?还是黑白无常二鬼使,蓄意谋杀了此人?
  很难判断,很难界定,所以这是个令人越想越怕,脊背发寒的故事。
  因为对象是异类,所以不可预知,不可揣测他们的意图,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尤其是,自己人在野外,眼前也晃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并且其中一个的名字,叫无常鬼!
  直到听到无痕等人起床洗漱的声音,刀疤猴还是没有一丝困意。
  恐惧能极大激发人的潜能,此言甚是。
  无痕在他帐外跺跺脚:喂,听明明亮说,你昨晚上撞鬼了?
  刀疤猴没理他,以示对他装神弄鬼的沉默抗议。
  无痕说:哟,还生着气呢?
  刀疤猴不说话。
  
  无痕说:对不起了,昨晚上只是好玩,没想到会吓住你。
  刀疤猴偷笑,但还是不吭声,看这莽汉的道歉技巧如何。
  无痕没有继续道歉,风无痕说了一句话,刀疤猴立刻就钻出了帐篷。
  
   九
  
  无痕说:你想不想知道无常鬼是干什么的?
  风无痕是此次活动的约伴人,对于每个参与者的情况,他想必最了解。这个在论坛忽然冒出,首次发帖就参加多日线的无常鬼,究竟是什么来头?
  谁知无痕的回答让刀疤猴大跌眼镜。
  无常鬼是个大学生,一个在本省属一流,在全国属二流的综合性大学。无常鬼是法学院的,今年大三,还有一年毕业。
  大学生?刀疤猴回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张苦大仇深的脸和自己灿烂的青春岁月联系起来。或者法学院的人,都是这样一张阴惨惨的脸?
  正说着,他们看到远远的那边,无常鬼钻出了帐篷,开始洗漱收拾。
  风无痕说:这小子虽然没工作,但是,他的装备都是很昂贵的那种,比我的好多了。
  刀疤猴看看自己精打细算置来的装备,心想:谁爱烧钱谁烧钱去。
  清晨的阳光也驱不走刀疤猴的疑惑和恐惧,但是路还得接着走下去,整装再出发,上午的行程,是密林穿越。这次,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当收队,跟明明亮走在最前面。
  明明亮照旧跟妙郎讨论整容的问题。
  妙郎的整形医师身份曝光后,每次活动都被很多美驴环绕。
  美驴们让他观察分析自己脸上的哪个部位需要动刀,似乎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变成金喜善的模样整齐划一才好。
  明明亮其实很漂亮,但是她依然不遗余力地了解着有关整容的话题。
  妙郎说:整容这种事情,并不像广告里说的那么一劳永逸。时间会在你的脸上留下刻痕,你的皮肤、肌肉、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变形,而植入脸上的假东西则不会,所以,一旦整容,每隔几年,就要再整一次,才能赶上时光的变化。
  明明亮说:这样啊,那我还是免了,保持现状挺好。其实想想,那些整容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也挺强悍的,不然,每天半夜,去洗手间时,看到镜子里映出另外一张脸,岂不是挺恐怖的么?
  刀疤猴身后的无常鬼听到这里,忽然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仿佛不想再听到这些婆婆妈妈的话题。
  他身材很高,腿很长,遮天蔽日的密林里,他很快超过了领头的风过无痕,并且不顾无痕的劝阻,继续向前。
  密林的枝叶,很快将他的身影和70升大包掩没,只能隐约听到“沙沙”的脚步声,他走得可真快!
  当无常鬼经过刀疤猴时,他看到无常鬼拨开树枝的左手手心,长着一颗朱砂色的痣。
  
  十,
  
  刀疤猴尝读相书,书中有云,手心有黑痣者,乃掌握官运之相;而如果痣是朱砂色,那么这个人就是——人面妖心!
  这颗痣要在平时,他也不会多想,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件,刀疤猴则被这颗痣给吓住了,他站在原地,懵了片刻。
  无痕对着手台嚷嚷:呼叫无常鬼!呼叫无常鬼!别走那么快,不要脱离队伍!站在原地等候,我们马上就到!
  刀疤猴冲上前去,一把夺掉了他的手台!
  风无痕诧异地说:你……你干什么??
  刀疤猴说:别叫他了,就、就让他先走吧,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两个他…………他真的有问题!!
  风无痕、妙郎、明明亮、小灰灰都愣住了。
  看到了“两个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刀疤猴讲完昨晚的见闻。除了明明亮缄口不言,其他几位异口同声地说:你肯定是精神恍惚看花眼了,要么就是无常鬼存心吓你,跑走之后,又悄悄潜回帐篷。
  刀疤猴仰天长叹,这个年龄的人们,都被唯物主义彻底格式化了。
  众人的猜测中,明明亮忽然说:我相信猴子。
  大家都看明明亮,她说:昨晚听到牛牛的惊呼,和看到无常鬼从帐篷里钻出来,中间不过30秒钟,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捣鬼。更何况还要潜回,还要换衣服,不可能。再说了,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就算猴子精神再恍惚,也不会弄混差别这么大的颜色吧。
  刀疤猴只想给明明亮一个热烈的熊抱!
  谁知明明亮想了想,又说:我刚才说错了。
  刀疤猴说:你哪说错了啊???你说得很对!太对了!对极了!
  明明亮说:不是,我就说错了一句话。我刚才说,没有人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捣鬼,这句话我说错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应该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捣鬼的,只有鬼!
  众人无语,沉寂一时吞噬了所有景物情致。前方无常鬼的脚步声也完全听不到了,只有风无痕的手台,间或发出嘶嘶的电流声。
  
  十一
  
  风无痕发出一个沉默的手势,一行五人,顺着无常鬼离去的路(密林里只有这一条路)继续前行。。
  刀疤猴比所有的队员都要害怕,因为他直接目击了昨晚的“黑白无常”事件。
  此刻,他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潜意识里,想离前方的无常鬼远一些。
  人有三急,此刻刀疤猴忽然内急,想找个地方放声歌唱。
  他看了看周围浓密的林子,枝桠繁重,黑不见底,实在不想往里钻,于是就想等队员们走远后,就近解决。
  明明亮等四人越走越远,枝桠被拨开后又弹回来,遮住了那条不知什么野兽走出来的野道。
  
  林子中仿佛只剩下刀疤猴一个人,他唱着歌(此处唱歌为本意,而非引申意)给自己壮胆。
  一切完毕,继续前行。前方几个都是强驴,一旦拉开距离,就很难赶上。
  于是,这段旅程,仿佛变成了刀疤猴孤身一人的原始丛林穿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鞋子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无痕!明明亮!刀疤猴壮壮胆,叫着前方队员的名字,不过他不敢叫太大声,所以前方回答他的,只有声声鸟鸣。
  为了省电,他关了手台,此时,他从腰包里摸出手台,准备打开。
  就在他低头取手台的一瞬,他看到右侧的林子中,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的脚!脚趾的指缝中,还流出殷红的血,青筋曲张,颤抖着向他伸来!
  刀疤猴这次是真的吓瘫了!他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就在倒地的一瞬,他看到一双幽怨的眼睛在密林里闪现,那眼神,直欲噬人!
  刀疤猴简直是强忍着,没有晕过去。
  他鼓起勇气,顺着那只手向林子里看去,只见一个人被绳子死死捆在一棵树上,满脸被黄色胶带缠满,只剩下两只眼睛,眼神要喷火,喉咙里呜呜直响,发出沙哑而撕裂的声音。
  刀疤猴稳稳神,颤声问:你、你是什么?
  他没问“你是什么人”,因为他也拿不准这密林里忽然出现的这位,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那人当然无法回答,他的整个头颅都被胶带缠起来了,他是努力扭转了身躯,将脚伸出密林求助的,,,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求助的话。
  刀疤猴不敢盲目行动,他走向前去,开始撕扯那人满头满脸的黄胶带。
  粘胶带的人很适合去做打包工作,粘得很是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如果刀疤猴再晚来一会,恐怕这人就会被憋死了。
  可是,当撕掉最后几条胶带,呈现出那张脸时,刀疤猴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是的,他确实见鬼了。
  
   十二
  
  这个被绑在密林中的人,赫然是刚才走在前面的队友——无常鬼,他赤裸着身体,没有穿衣服,黑色、白色、一件衣服都没有穿。
  怎、怎么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刀疤猴颤声问。
  无常鬼不说话,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
  那声音,不像人!就像笼中困兽发出的声音!
  刀疤猴绳子解开了一半,此刻忽然停止了,因为他不知道,释放这位无常鬼,究竟是不是明智之举。
  他掏出手台,哆嗦着打开,用哆嗦的声音呼叫无痕:刀疤猴呼叫无痕!
  那边传来风无痕熟悉而急切的声音:无痕收到,猴子,刚才叫你半天,你也不应声,在哪呢?
  刀疤猴颤声说:你们快回来,我这边有点棘手的事情,无常鬼他……
  风无痕的回答,像一句晴天霹雳,正对刀疤猴的头顶炸开。
  风无痕说:我们早就追上无常鬼了,现在五人集结完毕,就差你自己了!快点跟上来!
  
  前面,他们追上了无常鬼?那么眼前这位,究竟是……是什么???
  刀疤猴猛然转身,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赤身裸体的无常鬼和那根绳子都不见了,只有那棵绑过人的树的树枝,还在微微摇晃。
  手里,一堆黄色胶带告诉刀疤猴,刚才的一切不是梦,是活生生的现实。
  一定是他挣脱了自己解松的绳子,趁自己转身连线的时间,偷偷溜掉了。
  手台里,传来风无痕和几位队友的对话,他听到无常鬼在那边清嗓子,声音低沉而清晰。
  刀疤猴忽然感到,刚才的一幕,无论是谁,绝对不能如实相告。
  因为这其中,一定掩藏着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与某位出行人员的利害,紧密相关。
  而如果被知道自己窥见这个秘密,那么,下一个被缠满胶带,绑在原始森林里等死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十三
  
  手台里,无痕说:刀疤猴,你自个在后面干什么呢?快点过来,中午前要走出这片林子。
  刀疤猴沉默了许久,憋出两个字来:收到。
  撒开腿连走带跳,很快,他就追上了队伍。
  他把那堆黄色胶带藏在腰包的侧袋里,把自己的恐惧和迷惑,藏在了心底。
  没有人看出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大家都以为他的落后落单,是因为内急而已。
  休息时,他偷偷观察着无常鬼,发现此人动作协调、脚步扎实、肌肉结实,估计是个练家子。
  无常鬼忽然向他这边看来,他赶紧低头看地上的草叶。
  翠绿的草叶子上,很快站上了两只穿徒步鞋,无常鬼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刚才落后时,有没有看到什么?无常鬼没头没脑地问。
  刀疤猴很轻松地说:看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啊!
  无常鬼的表情果然变得很紧张:嗯?你看到了什么???
  刀疤猴说:看到有三只兔子跳过去,一只大白兔带着两个小灰兔,很可爱的,哈哈。
  无常鬼的表情又放松了,说:是么?那可确实挺好玩的啊。
  刀疤猴一边说 是啊 是啊!一边暗自感慨自己收放自如的演技,并对于当初没有选择从影道路深表遗憾。
  经过这么一试探,这两位“无常鬼”之间,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刀疤猴环视着自己的队友,无痕正大口喝水,明明亮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小灰灰和妙郎居然在对弈,他们中间,有没有知情人?
  刀疤猴想来想去没有眉目,所以他认为,目前,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队伍继续前行,刀疤猴闷不作声,对这两天一夜的经历百思不得其解。
  
   十四
  
  正午的阳光渐渐强烈,透过树叶缝隙,如同洒下点点碎金。
  大家都很疲惫,所以一路上,非常沉默。
  无常鬼一直刻意走在队伍的最后,使得刀疤猴如同锋芒在背,
  领队风无痕终于看到了森林的尽头,看到了骄阳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碎石滩,他喜出望外,迈步向前。
  在走出林子的一刹那,阳光洒满了全身,刀疤猴回望身后,恰巧看到无常鬼也在往回看,他的后脑勺透出青碴,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刀疤牛忽然想起,密林里的那个赤身“无常鬼”,则是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鸟窝一样。
  而昨夜那位白衣“无常鬼”,似乎也是蓬头乱发,仿佛神志不清。
  看来,昨晚的“白衣”和刚才的“赤身”,应该是同一个人,当然,如果他们是人的话。
  整整四个小时的密林穿越,耗费了不少体力。所以,中午大家都吃的特别多。
  无常鬼居然也主动凑过来,入伙。
  上午听了刀疤猴的对昨晚惊魂事件的描述,几个人都难免有些不自然,不过还好,无常鬼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风无痕说:下午咱们就在林子边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晚上赶夜路,凉快,反正再有50公里就到目的地了,咱慢慢走,明中午能到就成。
  大家都赞成这个提议。
  小灰灰说:风哥这条线探得不错,下周我发帖,找几个人再走一次,三天变两天,就成虐线了。
  明明亮说:好!我第一个报名支持灰灰。
  无常鬼忽然拉开自己的包,拿出几罐啤酒来,说为了庆祝探线成功,大家一起喝一杯。
  明明亮说:好家伙,你还背这么多酒,真是强驴啊!
  打开拉环,泡沫四溢。在野外露天对饮的感觉,真是无比惬意!
  可是刀疤猴却只是微微喝了一口,他趁这帮人仰头痛饮的时候,把剩下的啤酒倾倒在草地上了一半。
  幸好不是玻璃瓶,不然就露馅了。
  随后的碰杯,刀疤猴就只是做做动作。
  午后的阳光被云彩遮住,酒劲上涌,加上强烈的倦意,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各自的地席上,蒙头大睡,连饭摊子都没顾上收拾。
  刀疤猴闭上眼睛,用双耳捕捉着微小的动静,周围除了无痕的鼾声,和不时的鸟鸣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用意志力拼命抵挡着一波一波袭来的困意,咬咬舌尖,保持清醒。
  他深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十五
  
  刀疤猴的预感是正确的,十分钟后,连无痕都不打呼噜了,大家都进入了深度睡眠。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刀疤猴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他头上蒙着件速干衣,透过速干衣后背上的小孔,他看到无常鬼阴惨惨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大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把明晃晃地剃刀!
  他拿着剃刀,走向风无痕、明明亮、妙郎、小灰灰、在每人的喉头处,都慢慢比划了几下。
  刀疤猴心跳加速,血液几乎凝固!他想翻身坐起,想惊呼一声,但是浑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无常鬼的啤酒里,果然做了手脚!虽然自己只喝了一口,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切,更别提那几位干掉整罐的豪客了。
  无常鬼此刻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透过小孔,与刀疤猴对视!
  他一贯冷漠的眼神,此刻充满了血丝,狂躁可怖!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唇角轻佻地一舔,让人想起《越狱》里的T-BAG。
  锋利的剃刀映射着太阳的光芒,闪闪地晃眼,他举刀向刀疤猴逼来!
  刀疤猴心想,这下完蛋了,自己脖子上估计得添一道新疤了!
  谁知,无常鬼只不过是用刀挑掉了他的速干衣!
  刀疤猴赶紧在这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假装熟睡!
  他听到身畔无常鬼急促的鼻息,他感到那把剃刀在他喉结处来回轻轻摩擦,凉入骨髓!
  什么都看不见,有时会觉得更加恐怖!
  刀疤猴用尽所有的勇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喉头不要上下移动,他甚至发出几声熟睡的梦呓,增加真实性。
  无常鬼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很阴沉:别装了,你肯定没睡着,我看见你刚才倒掉了不少。
  刀疤猴依旧闭着眼睛熟睡,甚至打起了低低的鼾声。
  无常鬼的剃刀贴向他的颧骨,滑动着、滑动着、忽然一加力道,刺了下去!
  刀疤猴只是抖动了几下脸部肌肉,用手拍了拍,就像赶走一只蚊子,翻了个身,呼噜连天,似乎睡得更熟了。
  无常鬼拔出剃刀,拂去刀尖的几缕鲜血,说:切,没劲。酒量太差了,这么点药酒就把你撂翻了,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刚才在林子里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我回来后,还是会收拾你的。
  回答他的,是刀疤猴愈演愈烈的呼噜声。
  
   十六
  
  脚步声由近而远,很快消失,刀疤猴强压住心跳,偷偷将眼睁开一条缝。
  无常鬼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片密林中。
  他,又回去了。
  刀疤猴的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从昨夜至今种种诡异经历,想从中理出一些头绪,可无奈脑袋上仿佛有道紧箍,疼痛、疲惫,思考能力像一头被封锁的困兽,丧失了一切能力。
  周围好安静,正午的阳光很暖和,药力终于打败了抵挡了许久的刀疤猴,他沉沉睡去。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影像,是几位同伴毫无防备、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坪上。
  如果无常鬼回来时,他们都还没有醒,那么,会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是刀疤猴昏睡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仿佛只过了一秒钟,又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刀疤猴的意识渐渐苏醒,
  头疼欲裂,眼睛用尽了力气,才睁开两条细缝,他往森林边上看去,正好看到无常鬼,浑身是汗,拿着一柄带血的剃刀,刚刚从林子里钻出。这个无常鬼,黑衣黑裤,满头青茬,正是刀疤猴浑水前,钻入密林中队友无常鬼。
  他看看昏睡的五人,在林边刨了个坑,把剃刀扔进去,手忙脚乱地埋了起来,又用些枯枝草皮作掩护。随后,他来到地席旁,仔细观察五人,然后抱膝坐在一侧,低声喘着气,仿佛极累,又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般轻松。
  刀疤猴眯着眼打量他,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眼前这位无常鬼不知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神经、意识、思维都在慢慢复苏,左脸颊上的刀口开始火辣辣地疼。身边的明明亮翻了个身,嘟囔几句,坐了起来。
  明明亮看看表,难以置信地说:天哪!我们竟然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她看看坐在一侧的无常鬼,说:无常鬼,你没睡一直坐着么?
  无常鬼点点头,没吭声。
  刀疤猴想,他不但没睡,还在你脖子上磨了磨刀,可惜你一点都不知道。
  看到无常鬼貌似恢复了正常,刀疤猴也佯装刚刚睡醒的样子,伸伸懒腰坐起来。
  明明亮惊呼:猴子!你的脸怎么了???
  刀疤猴装作不知道,摸摸已经结了血痂的脸,说:啊!怎么回事啊!我也不知道!!!
  无常鬼也看着他,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刀疤猴心道:演技比老子还好,老子甘拜下风。
  他站起身来,捡了一根带杈的树枝,说:我要去一边唱歌,明明亮别偷看啊,偷看我就用树枝打你。
  明明亮说:你省省劲吧,谁稀罕看,表演唱我也不看。
  刀疤猴走到密林边时,随手把那根带杈树枝扔在一处,谁都没注意,树枝头上套着一个易拉环。
  
  十七
  
  唱歌归来,剩余的三个老爷们都醒了,大家打着哈欠收拾垃圾,整理东西,大家都不知道刚才睡着时的事情。
  大家更没有发现,此时此刻的无常鬼,很多地方都很异样。
  比如,他不说话,(不是不怎么说,而是压根不说),他整理包带的动作很笨拙,他警惕地看着每一个人,当别人叫他的时候,他都会迟疑一下。
  刀疤猴走过去,递上一块创可贴,说:无常鬼,拿去用吧,你看你的小臂,都被树枝划伤了。
  无常鬼面无表情,伸出右手,接过创可贴。
  虽然刀疤猴有些心理准备,但当他看清无常鬼的手心时,头皮仍是一阵猛烈地发麻!
  上午他亲眼看到,无常鬼右手手心有一颗朱砂色的痣。
  而此刻这张右手的手心则光洁得很,别说痣,连个黑点都没有!而且皮肤整齐光滑没有疤痕,完全没有切割的痕迹!这个人不是他们的队友无常鬼!虽然他长着一张无常鬼的阴沉刀把脸,虽然他黑衣黑裤,刚剃的头,满头青碴子,但是他确实不是无常鬼!因为他没有那颗痣!
  
  午后,无常鬼把他们几个麻翻,然后拿着刀钻进了密林,出来时,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他是“人”的话。
  这事情太过诡异离奇,就像是捏造的情节。可是,事实又一件件摆在面前,又由不得刀疤猴不信!
  他缓缓将创可贴放入那张没有痣的右手手心,转身离去,他觉得自己两腿发软,但还是勉力支撑着自己,掏出了手机。随后的夜路,刀疤猴一直盯着无常鬼的背影,和手机的信号,终于,在经过一个村落时,手机出现了一格微弱的信号,他迫不及待地发出了一条已编辑好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明天他们出山的地点,他希望明天能有几部警车在那里等待他们。短信的目的地,是在警局供职的好朋友马云。
  朋友会相信他的,因为,虽然他平时也爱说笑,但是,这一类玩笑却是从来不开的。
  
  十八
  
  一周后。
  阴郁的天色,风雨欲来。明明亮走进Z大辖区看守所的接待室,发现赤云山穿越的全体队员居然都已到场。
  不对,并不是全体队员,风无痕、妙郎、小灰灰、刀疤猴和自己都到了,唯独少了无常鬼。
  那天出山时,等候多时的警察迅速包围了这支小队,并且拘走了一脸茫然的无常鬼。风无痕正欲上前质疑的时候,被刀疤猴一把拉住。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面色如此凝重的刀疤猴,脸左侧刚刚结起的血痂也显得应景狰狞。
  刀疤猴说:先回去吧,一周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解释。
  带着深深的疑惑,众人四散回到城市的各个角落,洗净风尘,度过了一周庸常的生活。直到昨天,大家收到刀疤猴群发的短信,告知时间和地点后,附上了一句:想知道真相的话,就来吧。
  天际隐隐有雷声传来,乌云压窗,愈发阴沉。
  刀疤猴看看对面并排坐着的四位驴友,忽然笑了笑,打破了诡异的沉默,说:老子以后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叫刀疤猴了。
  他左侧颧骨上,果真有了一条全新的刀疤,和右侧的“球疤”相映成趣,原本清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煞气。
  明明亮迟疑着问:这道疤你跟我说是那天在森林外休息时,不小心刮破的啊,怎么又变成刀疤了?
  刀疤猴说:哼哼,如果不是老子忍痛留下了这条刀疤,恐怕你们几位的脖子上都要添碗口大一块疤了。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刀疤猴的意思——人头落地。
  刀疤猴打开桌上的档案袋,拿出两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同一个人,即赤云山穿越的奇特队友——无常鬼。
  照片下方,是无常鬼的资料。
  李志强,X市柘县伏山乡七里河村人,父母双亡,自幼寄养在舅舅家中,生活贫困,成绩优异,三年前考入Z大法律系,因家贫险些辍学,后来因国家贫困大学生扶助计划得以入学。
  两年前,七里河村发生灭门惨案,李志强的舅舅舅妈惨遭杀害,至今凶手也未抓获,成为一桩轰动一时的悬案。当时在Z大读大二的李志强也接受了调查,但因同宿舍的同学提供了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从而被排除嫌疑。
  众人围上来看照片和资料,刀疤猴问:大家有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风无痕说:疑点一,家里贫困,差点没交起学费,怎么买得起那么贵的一流户外装备?
  小灰灰说:疑点二,李志强自幼寄养在舅舅家,按理说应该感恩戴德,为什么会被列为灭门案的嫌疑人并接受调查?
  明明亮说:疑点都被你们说完了,我只是想再强调一遍,上周赤云山穿越时,我确实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在上火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妙郎没有看资料,他一直盯着那两张照片,左看看、右看看,片刻说:警方标示犯罪嫌疑人的资料图片,一般一张就足够,为什么要用两张?
  两张照片上,都是他们熟悉的队友无常鬼的面孔,第一张,他留着中分的发型,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虽没有笑容,但仍可看出一脸稚气未脱;第二张,他剪成了板寸,穿着件纯黑的T恤衫,眼神沧桑了许多。
  刀疤猴说:两张照片,分别摄于李志强的大一和大三。
  虽说大学生活能够把一个少年的青涩褪尽,但这两张照片,分明就像顶着一个皮囊的两个人。
  大伙看着无常鬼——李志强的两张照片,一时陷入沉默。
  刀疤猴说:我来一一解答你们的问题。
  妙郎的问题是:标示犯罪嫌疑人的资料图片,为什么用两张?
  风无痕的问题是:家境贫困又怎么买得起昂贵的户外装备?
  小灰灰的问题是:既然是自幼寄养在舅舅家的孤儿,怎么会被列为灭门案的犯罪嫌疑人?
  明明亮的问题是:一路跟踪他们的白色影子,究竟是什么人。
  刀疤猴把两张照片并排放好,说:这两张照片的主人公,本来就是两个人;家境贫困的李志强,和烧钱买装备的无常鬼,也是两个人;寄养在舅舅家的孤儿,和在学校有着不在场证明的大二学生李志强,也是两个人;那天和我们进山的无常鬼,与跟我们一起出山的无常鬼,同样,是两个人!
  一起进山时是六个人,一起出山时还是六个,哪里平白无故又多出一个呢?
  刀疤猴说:大家还记不记得,密林穿越时,无常鬼撇开我们,走在了最前面?
  也就是那时,当无常鬼经过刀疤猴时,他发现无常鬼拨开树枝的左手手心,长着一颗朱砂色的痣。
  随后,刀疤猴在密林入口处,告知了大家昨晚的“黑白无常”事件。而在他转述的这段时间,密林中的无常鬼在做什么呢?
  刀疤猴在密林中看到了被胶带缠着的赤身裸体的“无常鬼”,可是,手台里风无痕却说,在前方的他们,竟然已经与“无常鬼”汇合。
  山野中,这支小驴队附近一直有一个隐形的“无常鬼”,他身着白衣,一头乱发,神出鬼没,与那位面色阴沉,一袭黑衣,剃着和尚头的队友无常鬼不是一个人。
  刀疤猴佯晕看到黑衣的无常鬼趁队友们睡着,提刀返回密林,而出来时的他,有很多异样之处,最重要的是,手心的红痣不见了。
  
  十九
  
  接下来的事情是刀疤猴的警察朋友马云从无常鬼李志强开始,顺藤摸瓜调查所得。这桩在驴途中发生的离奇事件,居然牵扯出了X市两桩积沉已久的命案,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整容医生妙郎说,有人会把自己的形象往难看、糟糕上整,无常鬼就是这样的人。
  没错,他是人,不是鬼,只不过过了两年多鬼一样的日子,每天照镜子时,都会被镜中人的脸吓到!
  他的父亲是X市的一位煤窑老板,家里的钱拿来烧灶,能做好一厅的满汉全席。
  可是儿子不争气,好狠斗勇,横行霸道。没等到高考,就被学校退了学。
  游手好闲就算了,可是他偏偏不肯老实呆着,喝了酒,开着老爹霸道的越野横冲直撞,在斑马线上撞死了一位行人后逃逸。
  这就是网上热议一时的“富二代”肇事逃逸失踪案。
  他当然没有失踪,他被父亲妥善地藏了起来。只是他的性格怎么能受得了这种隐匿的生活?每天咆哮着让父亲放他出去,而离开了父亲的监狱,迎接他的则是法律的高墙。
  一年过去了,在 Z城大学读法律系的李志强放暑假,回到了X城柘县,可是他刚进家门,就被舅舅一棒打晕,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拴在地窖里。
  李志强那时并不知道,在X城的某家整形医院里,另一个李志强正在成形,等着在暑假开学后,顶替自己去继续学业、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人生。
  他的赌鬼舅舅欠下了巨额债务,经人牵线,与煤窑老板签订了一个罪恶的协议。他们买卖的是李志强的身份,附带着他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大学生前程。
  两个年轻人的命运从此被彻底改变,见不得天日的“富二代”终于可以自由生活,只不过禁锢他的围墙,变成了一副别人的皮囊。
  李志强日日面对赌鬼舅舅和暴躁的舅妈,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大学,逃离这个可怕的家庭。一年的大学生活让他觉得梦想近在咫尺。可谁承想,为了十万元,舅舅竟然把自己的人生卖给了别人。
  他,顶着别人的脸,用着别人的名字,过着别人的生活;
  他,在与梦想无限接近时,被关进地窖,在这个世界上过往的痕迹,被轻轻抹煞掉了。
  无常的命运,将两个花季少年,逼成了无常恶鬼。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就用黑无常和白无常来指代他们吧。
  地窖里的白无常性情已经大变,他想起某个电视剧有杀人取而代之的情节,恶向胆边生,决定跑到黑无常就读的学校,偷偷杀掉他,替换成真实的自己,反正自己本来就是真的!
  他装作恶疾发作,嚎啕不已,把舅舅舅妈骗入地窖,趁其不备,杀了他们。
  作为从小被舅舅虐待的李自强,自然被列为重要怀疑对象。但是恰好,Z城的那位“李自强”为他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漆黑的夜,他偷拿了家里200元钱,踏上了东去的列车,来到Z城。
  他在Z大附近租了间民房住了下来,以捡破烂为生,日复一日,他隐姓埋名地活着,渐渐摸清了黑无常日常生活规律,准备伺机下手!
  当然,黑无常从小就是不良少年,警惕性自然也很高,手段毒辣起来,更是远在白无常之上。
  其实,他早就发现一直跟踪自己的那个蓬头垢面的破烂王,就是自己顶替的正牌李自强。而且,根据李自强舅舅家的灭门案,和破烂王带有杀气的目光中,他也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先下手为强,这是黑无常从小在家庭中受到的教育!所以,他要趁对方下手之前,先出手把对方干掉!
  学校在城市中心,耳目众多,而且抛尸掩迹,是个天大的问题。把一个死人带到人迹
  罕至的荒野,要比把一个活人带到荒野的难度大很多。
  可是怎样可以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名正言顺地跑到荒野呢?
  黑无常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加入驴友的探线队伍!
  于是,他注册了一个ID,到Z城著名的驴友论坛,找了条原始森林穿越的线路,购置装备,报名,参加。
  他特地趁白无常跟踪自己时,大声说要买某时出发,到某处的火车票,参加野外探险。
  果然,在车厢尽头,他发现了尾随跟踪的白无常!
  鱼儿上钩了。
  
  二十
  
  明明亮一开始就感觉到的跟踪目光,来自火车上就尾随队伍的白无常。
  刀疤猴半夜看到的那位站在黑无常帐外的,正是精神有些恍惚的白无常,他想趁半夜来摸摸地形,不料被刀疤猴发觉,于是逃走。
  次日穿越丛林时,黑无常因不耐烦听明明亮和妙郎的整容话题,奋而先走,在前方遇到了阻截的白无常!
  一阵厮打后,黑无常占了上风,他把白无常的衣服剥掉,害怕后面的人很快跟上来,只好就近将他绑在一侧的密林中。
  没想到,刀疤猴恰好选择此地唱歌,看到了拼命挣扎的白无常的脚,还救了他一命。
  森林外就餐时,小灰灰说下个月要再带人过来,黑无常本想让白无常在林中自生自灭,此时则害怕下个月再来的队伍发现了尸体,所以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迷药啤酒,迷翻了所有队友,返回林中毁尸灭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原以为白无常一定捆在树上,奄奄一息了。哪知绳子早被刀疤猴解开,白无常生龙活虎地埋伏在那里,勒住他的脖子,夺过剃刀,一刀割破他的咽喉!
  随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白无常用剃刀剃掉了头发,穿上黑无常的衣服,走出了林子,将凶器埋在林外某处。
  他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哪知道一颗小小的红痣暴露了他!
  刀疤猴以唱歌为由,将一根做了记号的树枝扔在了埋藏凶器的地方。
  警方后来果然挖出了凶器,又在密林中找到了黑无常赤条条的尸身。
  可以说,如果不是刀疤猴的警觉和细心,这桩凶杀案,也许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无论是谁杀了谁,都无法立案,因为两个人用的原本就是一个身份。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出去,这桩案件就无法成立。
  一件事情,无论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么诡异,一旦谜底揭开,就显得很普通。
  但是这些普通事件的背后,却掩盖着深邃黑暗、永远捉摸不透的人性。
  两个长辈,一个护犊、一个求财,看似机关算尽,其实是将自己的孩子拉入了命运无常的漩涡,成了两个真正的无常鬼。
  刀疤猴的讲述结束了,他看着目瞪口呆的队友们,摸摸自己的脸上说:此行,虽然吓得够呛,但老子总算有个收获,就是多了条货真价实的刀疤,这下终于名正言顺了。
  
  二十一,
  
  一个月后,盛夏,刀疤猴带队再度穿越赤云山,只不过这次是两天线,虐线。
  除了原班人马外,队里照旧有个新人叫黑话妞,休息的时候就抱着个PDA戳点东西。刀疤猴问:你戳什么呢?
  黑话妞说:深度报道啊!不才是报社记者,就靠这个过日子呢。不瞒您说,这次就是
  冲着刀疤兄这条线路来的。
  Z城驴圈的小道消息里,都知道今年五一,在这天线路发生了一件离奇古怪的案件,可警方暂时封锁消息,当时的亲历者也都对此缄口不言。
  黑话妞一路不离刀疤猴左右,左问右问,非想知道一个月前的此时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刀疤猴被她纠缠不过,便在傍晚扎帐后,把自己的亲身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黑话妞。
  黑话妞听得如痴如醉,因为,这真是个很棒的故事。
  她进帐之前,刀疤猴指指面前那片浓密的森林,说:那件凶杀案,就发生在这片林子里。
  黑话妞说,能在凶杀现场做深度报道,真是好刺激!
  月夜微凉,一片寂静,黑话妞只听到键盘嗒嗒的声音,事件梗概很快写完了。一想得早点睡觉,明天上午还要穿越发生过命案的森林,听小灰灰说,拼命走,都得四个小时呢。
  把PDA随手扔在睡袋一边,黑话妞沉沉睡去了。
  夜半,黑话妞忽然无缘无故地醒了,和那个惊魂之夜一模一样的灰白月光,照进薄薄的帐篷。
  一睁眼,她差点叫出声!
  一个人坐在帐篷内,手拿她的PDA,全神贯注地看着。
  这个人面目陌生,根本不是自己的队友!
  黑话妞声音颤抖,哆嗦着问:你,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那人转过脸,声音干瘪: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把我写成了什么样。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一身黑色衣裤,刀把脸,阴惨惨的笑,牙齿煞白,舌头血红,正是自己笔下刚刚写过的无常鬼!
  就算黑话妞再胆大,也是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无常鬼”伸手探探她的鼻息,开始继续翻阅PDA,丝毫没有注意,帐外浮现出两个影子来……
  “无常鬼”似乎看到了关键的内容,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手忙脚乱地删除。
  帐外的黑影忽然说话了:刘医生,还记得我们的脸么?
  “无常鬼”手中的PDA应声落地,透过薄薄的帐,他依稀看到两条影子,一黑一白,立在帐篷两侧,正慢慢逼近。
  黑影说:你从X市尾随我到Z城,不正是我爹安排的么?你的医院,也是拜我爹的巨额封口费所赐吧。可是没想到,最后你害了我!
  白影说:是的,罪名,我替你承担着,你却逍遥法外。
  月光惨白,凉风阵阵,两个影子边说边向帐边移动,伸出手臂要将帐篷撕开。
  “无常鬼”大叫:我也是被逼的!我的老婆死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你爹害死的,他是让我绝了念想,让我一辈子跟着你,为你做一辈子的整容!
  他的声音赫然是妙郎的!这个把黑话妞吓晕的“无常鬼”竟然是整容医生妙郎!
  妙郎继续喃喃说:要想摆脱这种生活,只有杀死你!杀死你这个顶着别人脸的败类!原本,我只是想偷偷放出真正的李志强,蛊惑他,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你,拿回自己的生活,没想到,被他的舅舅舅妈发现了,提着菜刀要来杀我!我……我……
  忽然,营地的帐篷灯同时亮了,睡袋里的黑话妞一跃而起,腿脚利落地将妙郎制伏,并同时拉开了帐篷。
  帐外,黑影是刀疤猴,白影是风无痕。刀疤猴手里拿着一支录音笔,刚才妙郎的自语全部已经成为了口供证据。
  警方之所以封锁消息,是因为真相并没有大白。
  白无常李志强精神错乱,无法拿到确切的口供。根据尸检,黑无常咽喉上的刀口很浅,不足以致命,真正的死因是中毒,根据尸检报告的投毒时间,正是穿越密林之前的早饭时间,所有队员都有嫌疑。
  刀疤猴在警局和队友们见面时,刑侦队员就已经展开了对五人的调查。
  驴友们彼此对对方的背景都不甚了了,但是警局介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妙郎,刘树白,X市人,两年前,妻子因交通事故猝死,他也从所在医院离职,来到Z城,开办了一家整形医院。
  而这个时间,恰好和黑无常取代白无常来Z大上学的时间完全一致。
  在对白无常的审讯中,他虽然精神错乱,但是反复坚称,舅舅是被别人杀死的,决不是自己下的手。
  而根据尸检记录,创口是手术刀留下的,作为外科医生的妙郎,当然可以随身携带手术刀作为凶器。
  疑点指向了妙郎,但是苦于无法取证。
  于是在朋友的授意下,刀疤猴和记者黑话妞一起,设下了这个圈套。
  刀疤猴在讲述时故意大声说:凶案发生那天早上,妙郎煮的蛋花汤真是美味啊,无常鬼根本不吃别人的东西,那时候还忍不住喝了一碗,希望明天早饭还能见到妙郎牌蛋花汤。
  妙郎害怕在黑话妞的“深度报道”中,出现纰漏,暴露了自己投毒的事实,所以深夜乔装潜入帐中,打算删除对自己不利的记录。
  整容是一辈子的工程,为了自己的孩子能用李志强的身份走完下半生,父亲买断了一位整容医生的后半生。
  为了巨额的手术费用和封口费,他出卖了自己精湛的技术,再造了一张少年的脸,同时也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埋葬了另一个少年的虔诚。
  后来,妙郎恋家,不肯跟黑无常去Z城定居,煤老板于是制造了一起交通事故,害死了他的妻子,他这才心灰意冷,到了Z城。
  当然,纸包不住火,发现实情的妙郎悲愤无比,他决定报复,假借关在地窖里的李志强的手去报复。可是,放出李志强时,他却不得不用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杀死了李志强丧心病狂的舅舅和舅妈,从此在这条道路上越陷越深。
  在野营时,他知道白无常李志强在尾随,为了让最终走出丛林的是白无常而不是黑无常,他时时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终于在早餐时,让对他没有防备的黑无常喝下了慢性毒药。
  
  尾声
  
  刀疤猴说:都是你找的破线路,鬼地方,两次都搞得提心吊胆。上次被鬼吓,这次装鬼吓人。
  风无痕瞪起眼睛说:给你的刀疤转正了,你还不乐意啊。
  此时已是晨曦,山坳里抬头,仍可依稀看到点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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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在贝克街221B的门前驻足过,那就是白来了一次伦敦,白来了一次英国,白来了一次欧洲。  有心的人都知道,贝克街221B的对面,有一盏几乎永远不亮的街灯。  就在那盏街灯的下面,有一块对搭型的小黑板,上面写着几十年都不曾变过的早餐菜单。这是属于一家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酒吧。  酒吧里只有六七张桌子,吧台也不足四米。犄角的那两张三角形的桌子永远也不会用来招待客人。因为其中一张的上面往往坐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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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魅魑出现    明达公司的总经理霍明达手里夹着香烟,站在泰国首都曼谷一座十八层大楼顶楼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烟蒂,可他却想不起举起来吸上一口,因为此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在困扰着他。  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放着第八位保安的辞职报告。报告实际上只是个过场,递交报告的保安早就被吓跑了,连后半月的工资都不要了。他们被吓跑的原因只有一个:这栋大楼里闹鬼。  叱!事物都有两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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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访雪图》作者泡坂妻夫,本名厚川昌男。1933年5月9日出生于东京。九段高中毕业后,在家里帮忙”纹章上绘师”工作(纹章上绘师是在高级和服画上家纹),又是业余的魔术师,登龙推理文坛之前,于1968年曾以创作魔术获得石田天海赏,而出版了《四角型皮包》。  1975年以《DL2号机事件》,获得第一届幻影城新人小说部门佳作赏。1977年以第一长篇《11张的扑克牌》和短篇《弯曲的房间》同时入围日本推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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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未尽之途    我继续低头往前走着。  面无表情地迈着缓慢步履的我,也许和路上的行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除了,在两个钟头以前,曾经吞下一把“心得安”药片这个事实。  曾经有一部推理小说里面写过,这种可以导致心跳减慢的药物,如果让正常人过量服用,就可以成为毒药。让这样的言论蒙蔽的我,此刻真恨不得要破口大骂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我将手按在心脏那个部位,也许一直在行走的关系,那里跳动得并不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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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喘吁吁地推开玻璃门,闯进了咖啡馆。  门口的服务员小姐诧异地盯着我,她还来不及问“先生几位”,我就已经大步流星地登上了楼梯——直通二楼。  咖啡馆二楼,一个人独自坐在靠窗的一角。她正一边低头阅读着某本杂志,一边漫不经心地举起了杯子。我心头涌上一阵欣喜,径直朝那个角落走去。  “夏时……对不起,我迟到了……公车抛锚了。”我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低声说。  “没关系。”她依旧低着头,不以为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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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逸逸,快来吃午饭了。”一个看上去大约只有三十岁的男人在春意盎然的花园里呼喊着,他绕过茂密的树林来到秋千架前寻找口中所叫的孩子。但是在秋千上他并没有看到预期应该出现的影子,他眺望四周,发现秋千架后的木桌前站着那个幼小的身影。  男人蹑手蹑脚地绕到那孩子身后想看清楚她究竟在干什么……  肮脏凌乱的褐色羽毛被微风吹动得漂浮在半空,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在空气的腐蚀下逐渐发黑,还有那道在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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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口芙沙惠  本名房枝,一九四四年生于群马县。崎玉县立本庄高中毕业后,在会计事务所上班。  笔下的侦探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森本恭太刑事。  主要得奖历:  《蜜蜂的杀意》:一九九〇年第八届“三得利推理小说大赏读者赏”。    1    玉井警部补站在调查室窗边眺望着暮色中的秩父盆地。阴晴不定的天气总算稳定下来了,群山显得更加翠绿,西边那座山则被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染成一片血红色。  玉井背后的桌上有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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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时间的女儿  ——“神秘侦探社”之《替身海盗船》  真相是时间的女儿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般闪过。  光阴飞逝的一长串历史故事中,多少真实湮没在淤泥之下。当权者的淫威、盲目者的愚蠢、别有用心者的煽风点火、利害关系者的算计、民间的谣传,这林林总总的虚假,透过记忆的基因代代相传,化为故事,化为传奇,构成了我们从出生而来便顺理成章已知世界的庞大基础。  说近的,在中华历史中,明朝皇帝朱允炆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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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小五郎    默默:搞不懂七星会是搞什么的……  西西里红橙:汗,狂汗!!!额觉得我们说滴很清楚很清楚了呀……“七”代表多么,就是一拨子人博览杂书后找个一说为快的地方么!书,最好是世界范围内的推理书,当然还包括电影呀,动漫呀,赏、读、品、评、批、讽……畅所欲言,无所不能……ok,明白木?  樱紫:大家可以把对《最推理》或其他推理故事看法告诉我们哦……  默默:就这么简单……无语啊……  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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