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革命”:吉尔吉斯的历史循环?

来源 :南风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ongwj12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巴基耶夫上台后一方面仍以“革命”作为政权合法性来源,另一方面又在新闻自由上开倒车,且欲修宪为其子世袭总统职位做铺垫,这些举措加上其任内外交损害了与哈、俄、中三个天然盟友的关系,共同促成了这个中亚山国的托洛茨基主义版“二次革命”。
  
  与新疆接壤的中亚山国吉尔吉斯斯坦,4月7日再次上演“革命”大戏,成为国际政治焦点。历史的嘲讽在于:上次的“革命者”执政仅5年,就成为新“革命”的对象。吉国似乎已成为托洛茨基主义的信徒和践行者,“革命”使该国的命运面临转折。
  
  被背叛的“革命”
  
  凭肉眼即可看出,新版“革命”的重要原因,是2005年的“革命政府”辜负了“革命者”的期望,引发上次“革命”的那些社会经济、社会政治根源依旧存在:吉国的经济继续恶化,国民贫困化程度加剧,有工作能力的年轻男女无就业机会,成为“革命”的基本群众。2005年“革命”其实是族姓更迭,巴基耶夫只是将阿卡耶夫时期的凯明(阿卡耶夫的家乡)亲族同乡,简单置换成奥什、贾拉拉巴德地方的亲族同乡,腐败、裙带风仍是吉国社会政治生活中的痼疾。
  国家所有部门的关键职位都由巴基耶夫的亲族充任,俨然已形成“家天下”的局面:巴基耶夫32岁的儿子马克西姆身兼数职:天然气、电力等公司的经理,以及中央发展、创新与投资局(俄文缩写的谐音是“沙皇”)局长等。飞扬跋扈的总统胞弟让内什担任国家安全局长,有传言说,几位政界人士和记者的惨死与他有关。此外,巴基耶夫还欲修宪(5年中第7次!)为其子世袭总统职位做铺垫,打造“巴基耶夫二世”。
  在阿卡耶夫时代,信息自由到泛滥,导致舆论失控、甚至政治失败;巴基耶夫则实施了严厉的文化审查,所谓独立媒体已彻底消失,这种倒退的做法引发普遍不满。
  2006年,阿卡耶夫在俄罗斯避难地忠告说,小国吉尔吉斯若与大国冲突会导致毁灭性后果,因而其外交政策不应是“要么……要么……”,而应遵循“既……也……”的原则。即:要与俄、美、中、乌、哈等所有大国和邻国合作。巴基耶夫似乎也接受了前任的“教导”,但却不幸地玩砸了这个外交平衡游戏,从而遭到多方夹击。吉国专家认为,巴基耶夫任内已损害了与哈、俄、中三个天然盟友的关系,动摇了地缘政治平衡。尤其是,80万吉尔吉斯人在俄罗斯打工并定期汇钱给国内,与俄关系恶化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使他們也成为政权的反对者。
  这样,巴基耶夫政权已经逐渐丧失合法性。而电费、手机话费涨价引发普遍不满,突破了民众的忍耐极限,使他们走上激进的“革命”道路。
  也许,最为悖谬、不祥的是:巴基耶夫上台后仍以“革命”作为政权合法性来源,每年都坚持纪念2005年“革命”,称之为“人民革命和人民意志的表达”,也就表明巴基耶夫的意识形态贫乏——在这方面,远逊于被推翻的前任(阿卡耶夫曾倡导“大丝绸之路”等思想,不仅用于立国,还产生了不小的国际影响)。2008年,吉国政府将3月24日定为第30个节日(而民间称其为“抢劫节”)。将“革命”作为国家的超级价值,显然不利于社会和解与稳定。“革命”是反抗者的意识形态,而无条件地赞誉、肯定“革命”,损害的只是政权自身。
  
  “革命”,还是混沌?
  
  2005年前后,席卷独联体的名为“颜色革命”的事物,乃是一种政治“禽流感”,乌兹别克斯坦(爆发了半场“革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等“革命对象国”,似乎都获得了免疫力,而在吉尔吉斯斯坦则成为“基因”,积淀为日常的政治文化。自2005年3月至今,吉国成为“不断革命论”的坚决实践者,乱象频仍。
  在反巴基耶夫的反对派中,有原来阿卡耶夫的受益者、残留势力,有从上次“革命”阵营中分化出来的战友、同志(如费利克斯·库洛夫、罗莎·奥通巴耶娃等),还有一些是在巴基耶夫任内成长起来、但其后被排除在体制之外的新反对派。
  比较两场“革命”,可初步概括如下特点:一、较之反对派,政权都很脆弱,倒台迅速。两场“革命”都是狂风暴雨式的摧枯拉朽,先瘫痪地方政府,然后向比什凯克进军。随后的情节就是总统出逃,其他地方政权传檄而下。二、苏联时期吉尔吉斯就已形成南北轮流坐庄的政治格局,而两次“革命”都体现了南北政治集团的力量消长变化。2005年是从南方策源,是南方反对北方,南方人(贾拉拉巴德人和奥什人)在吉国政治生活中占了优势,“比什凯克人”一蹶不振;此次从北方三省(纳伦、伊塞克湖、塔拉斯)策源,有北方反对南方的意味。三、阿卡耶夫面对“革命”意志崩溃,不做抵抗,仓皇出逃,而巴基耶夫使用武力镇压,造成严重伤亡。阿卡耶夫当年曾被传为笑柄,而现在,巴基耶夫的断然举措成就了阿卡耶夫的仁厚声名,有人开始怀念他——巴基耶夫是恶魔,而阿卡耶夫则成了天使。四、“革命”过程中释放出革根、原始的破坏性能量。2005年3月24日曾是令许多中国、土耳其、韩国外商心有余悸的“水晶之夜”,而在本次“革命”中,一些随喜“革命”的民众照例兴高采烈地参加了打、砸、抢、烧的狂欢。自行拿走物品作为“革命”的战利品,部分地改善了贫困市民的日常生活。“革命者”按照自己的意志,自主地对财富进行了重新分配,让熟知并热爱这个温馨宁静的中亚山城的人们为之羞赧。
  吉尔吉斯民族的苦难和悲哀在于:参与“革命”大戏的多数人只是匪兵甲、匪兵乙,完成了“革命”的粗活、脏活;演出结束出来谢幕的,未必是那些真诚追求公正的人们,甚至在上台后又蜕化为人民的掠夺者。“革命”的代价总是远高于“革命”的成果。而如果“革命”常态化、成为循环,一切以“革命”名义出现的事件都只能制造仇恨、加重社会分裂,使社会在无休止的动荡内耗中大伤元气,摧毁人民建设光明未来的信心。吉国将成阿富汗第二?
  现在,吉尔吉斯斯坦的“临时政府”已经在号令社会,开始运转。他们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对巴基耶夫势力“怎么办”的问题;其次,是组建政权、重建合法性。他们需要展示其政治才能,即:不仅善于打破旧政权,还善于建设新政权。
  我们不妨来做如下判断:一、自阿卡耶夫倒台后,吉国任何新建的“革命”政权都将是弱势政权(吉尔吉斯人已一再验证了:貌似强大的政权其实如纸糊般脆弱)。而且,由于“临时政府”成员来自不同营垒,在建立政权的过程中,他们会因利益分配而继续分化。二、在吉尔吉斯斯坦这个贫穷国度,民主和自由是只能安抚少数社会精英的奢侈品,对于多数国民来说,关键问题是提高就业和生活水平,否则,大批游逛街头、失去前途的青年始终是潜在的反对派。三、“二次革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社会政治分裂加剧。巴基耶夫不仅大量安插南方人,而且对北方人实施大规模清洗,许多人甚至遭审讯或监禁——而北方政治集团多半也会沿袭这样的政治文化,甚至更甚。本次革命中,流血事件还在继续发酵,“临时政府”准备清算巴基耶夫集团,甚至难免会发生单独、或集体的复仇行动。四、“革命”使吉尔吉斯斯坦成为经济、政治废墟,经济衰退,无法吸引外资,成为不稳定源,消极影响地区局势;对外部的依赖加深,任何势力都能更容易地操纵该国的政治进程。
  现在,巴基耶夫的选择是:亡命他国,或躲在南方家乡寻求亲族庇护。如果他选择流亡,新政权将顺利组建,但其个人命运却很不妙(据说俄罗斯已拒绝接纳他);而如果他选择留在国内,以家乡为背景,依靠族人和忠于自己的势力、甚至美国的支持,与临时政府对峙,吉国将面临最为凶险的前景:社会被绑架并付出巨大代价,甚至可能出现南北分治,国家分裂。如果是这样,吉国的命运将是“索马里化”或“阿富汗第二”。
  吉尔吉斯人是游牧民族,社会组织程度较低,立国时间短,经验不足。现在,该国必须重建秩序,避免陷入霍布斯所谓“自然状态”(所有人反对所有人),并成为自觉、自立的国际主体;否则,这个古老民族甚至将难以作为现代国家而存在。
其他文献
“他们感兴趣的只是在农村生活的外国人,这有什么用?从没有媒体想报道我教育研究的东西。”卢安克曾经这样抱怨过。这个1968年出生的德国汉堡人,执著于内心派生的某种使命,但是中国人习惯性地检索他的普通家庭、一般学历,然后把他在中国10多年的支教生涯的前半段归结为失败。  的确,22岁时因旅游与中国结缘,7年后重回广西,从省会南宁到旅游县阳朔再到南宁与贵阳中间的东兰县,换了四五家学校,从教德文到英文再到
美国当前的反恐主要采取守势,而不是攻势。当也门民兵和沙特恐怖分子可能结成联盟,美国更不可能高调进入也门,因为那会更快让美国直接面对沙特问题,需要付出沙特分裂的代价。奥巴马所能做的,除了秘密训练也门反恐部队,就是效法小布什支持埃塞俄比亚出兵索马里打击极端教派武装的故例,鼓动沙特以国际维和部队之名在也门维持秩序。    当2009年圣诞节由也门基地组织训练的尼日利亚青年爆破美国客机未遂,美国驻也门使馆
王向前(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劳动法教研室主任)    截至2006年9月底,中国工会拥有基层工会132.4万个,覆盖275.3个法人单位,会员总数1.7亿。中国工会除了向会员收取会费之外,建会的用人单位每月必须按全部职工工资总额的2%向工会拨缴经费,人民政府也有义务提供补助以及必要的设施和活动场所。  工会的基本职责是维权,举世皆然—工会因维权之社会需要而产生,也因维权之社会需要而存续和发展。中国工会
有哲学家曾说,人们问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时候。实际上是在问未来我们将往哪里走。中国30年改革开放史充满了无数引人入胜的谜团。一组织、一企业、甚至一人的兴衰起伏,足可为后来者之铜鉴。  而对于人的把握是最难的,尤其难者是那些被公认为弄潮儿的体制内的改革者。特别是在今天“还权于民,还利于民”的社会舆论高涨,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两种改革严重不配套已经让社会公众强烈不满的情况下,每一个体制内的改革者,即使已
大名鼎鼎的经济学家郎咸平教授以主持人的身份采访了郭美美和其母郭登峰,这段视频一时在网络疯传。这场采访被质疑为“联袂演出”。  易凯资本有限公司CEO王冉在微博中表示,关于那件事,最大的谜不是红十字——我们都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也不是郭美美——我们也大致能看出她是怎么回事,而是郎教授——我们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潘石屹则附和,称他也不明白。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明白,郎咸平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网上的猜测和
人的思想行为里,有一种方法论叫做“负面消去法”,它的意思是,有一种我们认为是正面的东西,但它又很难定义及列举,这时候既然正面难定义,我们为了避免纠缠,干脆只谈它的负面,负面少了一项,正面就等于多了一项,当正面多了,它就自然而然会出现定义。  这种“负面消去法”最好的例子就是“文明”。文艺复兴初期人们设定一种理想的目标叫做“文明”,至于“文明”的内涵究竟是什么,却很难有个准。当正面很难谈,人们就谈负
中国和印度积极主动争取支持,而日本诚心诚意提供技术,亚洲三大国将共同书写“低碳经济”的新篇章,带领亚洲各国超越“双重危机”,实现“绿色复苏”。    “建设一个统一的亚洲大家庭,探索一个统一而独特的亚洲视角”,10年经营,博鳌亚洲论坛已经成为亚洲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经贸论坛。今年印度的部长(环境部长拉梅什)第一次参会,并带来一个庞大的印度企业家代表团,“博鳌亚洲论坛走向真正的亚洲论坛迈出重要一步”。拉
8月23日,利比亚反政府军占领了位于首都的黎波里、卡扎菲长期居住、象征着卡扎菲权力中心的阿齐齐亚兵营(Bab al-Aziziya),从而宣告统治利比亚42年的“卡扎菲时代”基本结束。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表示,其总部正从班加西向的黎波里迁移,过渡委主席贾利勒称,反对派成立的一个由军方官员和重要文职官员组成的“最高安全委员会”已在8月24日晚间开始工作,以维持的黎波里秩序。利比亚由此进入新时代。  
霸气、含混、反逻辑、少理性的语言在中国已经成为一个深入公共文化肌理的普遍痼疾。    《中国不高兴》的出版乃至登上畅销书榜,已成为广受关注的文化事件。书中显示出来的逻辑谬误和非理性话语特征逻辑提醒我们,至少中国公民教育的说理部分是不成功的。  但《不高兴》作者们是中国公共话语理性匮乏的受害者,而不是始作俑者。他们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帮助再生这种缺乏理性的公共话语而已。霸气、含混、反逻辑、少理性的语言在
我跟踪经济形势二三十年了,看到这么糟糕的数据还是第一次。如果内需和外需比例、投资和消费比例不进行大的调整,经济要想继续保持快速增长已经很难很难了。    “这是我的新名片,今天刚启用,你是第一个获得我新名片的人。”郑新立递给记者的名片上,只简约地印着“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常务副理事长”的头衔,此前,他曾任国家计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主任、新闻发言人、副秘书长。2000年6月至今,任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