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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延公司出资1500万元，通过平光公司与晟菜市广电局合作，抢占稀缺电视频道资源。然而一纸公文让合作被迫终止，负责追讨大延公司投资款的总裁助理杨天问意外发现，平光公司擅自将1500万元纳入自己的出资额，进而以双倍返还定金的名义向广电局索赔3200万元。资金已被使用，各方利益诉求又各不相同，杨天问该如何争取自身利益?
一架波音747客机从中国东部的海东市缓缓起飞，乘着夏日的暮色，直奔西部重镇——晟莱。两小时三刻钟后，飞机准时落地。杨天问的手机一开，电话铃响了。
“您好!我是平光公司的赵智成，您是杨总吗?我现在2号出口处接你，一辆黑色的凌志车。”
“好的，我马上就过来了，辛苦你!”
一个有“政府靠山”的项目
作为大延集团新上任的总裁助理，杨天问对公司在晟莱的该笔投资并不十分了解。到晟莱之前，董事长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4年前，大延集团出了1500万元，晟莱平光公司出了100万元，一起与晟莱广电局台作经营晟莱电视台经济频道，后来政府因政策原因不合作了，1600万元款项却一直没退。平光公司的赵智成在负责交涉退钱的事。临行前董事长还随口补充了一句，项目是赵智成介绍的，赵据说是省里某个领导的亲戚。对于平光公司，杨天问专门做了些功课，得知它主要从事广告、策划、咨询等领域的业务。公司不大，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甚至与一些大型央企也有业务往来。
在被提升为总裁助理之前，杨天问担任着大延集团的投资总监，但与平光的合作项目一直是董事长和集团副总直接经手的，而经手这个项目的副总由于种种原因已经三次换人。
杨天问还从已经离职的一位副总那里得知，董事长作为市政协常委，是在一次到晟莱的考察活动中认识的赵智成。后来又有过几次接触，赵的举手投足总是彬彬有礼，浑身上下洋溢着儒雅的风度，为人处事十分低调，考虑问题周到谨慎。尤其赵智成的母亲也是海东人，与海东又多了一份渊源。在大延参与合作之前，平光已经与广电局洽谈多时，可谓“万事俱备，只欠资金”。
为了打消董事长的顾虑，平光一度就与大延的合作事宜，专门在晟莱市组织召开了专题会议，省里和广电局的领导都参加了。省里领导态度明确：真诚欢迎大延集团的到来，大力支持三方合作，期待项目尽快启动，政府将全力配合办理有关手续，确保依法经营。会后三方很快就签署了正式合作协议。就这样，在项目的具体落实过程中，赵智成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平光和大延两家公司的代表，董事长则通过赵智成的汇报来了解和配合项目的推进。
被红头文件中止的合同
杨天问很快就到了2号出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前站着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正面朝着出口的方向。
“是大延的杨总吧!”赵智成一边迎上来，一边伸出双手。
杨天问伸手握住赵智成的手，客气了一番。
“您一路上辛苦了!上车吧，我们先去吃个饭。广电局的王主任知道你要来，已经等在迎宾楼了。”
“哎呀!那怎么敢当!”杨天问连忙说道。
“没关系，自己人嘛，你那么远过来，王主任是一定要来的。当初合作的时候，王主任和董事长见过面，王主任也帮了不少忙。现在情况变了，谁也没办法，就看如何处理更好些。”
轿车十分平稳地行驶在晟莱的马路上。不一会儿，驶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再往前走又豁然开阔。一座典雅考究的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杨天问在赵智成的陪同下走进小楼，看着周围的环境，他感到在这地方谈“钱”似乎是不合适的。据说，这迎宾楼平日里是领导接待贵宾专用的场所。
偌大的房间中仅有一张圆桌，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人，就是赵智成所说的王主任。赵智成简单地作了介绍后，各自落座。
王主任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只是初次见面，事情也很微妙，没有人知道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四年前大延集团、平光公司和广电局合作开办晟莱电视台经济频道时，省里十分重视，专门成立了晟莱电视台经济频道筹备领导小组，王主任就是专职负责筹备工作的人员之一。当时省里普遍看好经济频道的开办，中宣部、广电总局已经下文批准晟莱开办此频道，并要求媒体为晟莱的经济建设多作贡献。大延集团和平光公司先期投入的1600万元都购买了相关的设备，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
不曾想，两年前广电总局又针对各地电视台商业化发展倾向严重的问题发文，要求限制电视频道资源市场化。没过多久，省里相关领导被调任，在各方面强大的压力之下，晟莱广电局下发了终止与大延、平光合作的红头文件。
王主任把情况简要地向杨天问介绍了一下。末了，不无惋惜地说：“这本是一件多赢的好事，电视台不用出资就可以开办出经济频道，还占着绝对的控制地位，在法律不禁止的范围内让民营资本参与经营，为晟莱经济摇旗呐喊，为晟莱的企业提供展示和发展的平台；平光公司在传媒业市场化运作方面有比较成熟的经验，整合本地资源的能力较强，尤其是在市场策划和广告经营方面；大延集团是东部著名的民营企业，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正在多元化发展的过程中，还投资设立了影视公司，能够与晟莱电视台加强合作当然是难得的机会。合作一终止，确实给大延和平光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王主任语毕，赵智成接着表态说：“杨总，你放心!既然董事长让我来负责商谈退钱的事，我一定会尽力把事情办好。我们平光公司还有几个项目正在跟大延谈新的合作。目前退钱的事虽然没有结果，但进展还比较顺利。广电方面退款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只是在赔偿上还有一些分歧。老实说，董事长投了那么多的钱，都是有机会成本的；我们公司看上去只投了100万元，但运作整个项目到现在也发生了不少费用，这些成本肯定是要拿回来的。我在电话里也和董事长汇报过，所有项目之外的开销都算平光公司的，不可能让董事长来承担。”
杨天问见赵智成并没有更多介绍与广电局交涉的具体情况，也就不再多问，回到前面王主任的话题，随口说道：“找政府办事，确实也不能急。王主任您刚才说广电局发文终止了合作，这个文件我们有没有?”
“文件我那里有，应该给董事长传真过。没关系，明天一早我让人整理一下，给你送一份到宾馆。”赵智成很快接过话来，十分诚恳地说。
“那就谢谢了!董事长非常欣赏赵总的办事能力，来之前还关照我要多向赵总学习。我们公司的人手也在不断更换，有关这个项目的一些资料麻烦赵总帮我从头到尾复印一份拿回去备案，以后查起来也方便。这也算是我此行的收获，回去好交差了。”杨天问顺势奉承了一下赵智成。
“没问题，明天一早一定给您送过去。”
蒙在鼓里的官司
第二天早上9点，宾馆房间的电话响了，赵智成的秘书张小姐说已将资料送过来，正候在宾馆大堂。杨天问把资料带回房间翻看了一遍，发现大多数在当初董事长给的档案袋里都有，但也有一些过程中的关键文件是以前没看到过的。
杨天问决定直接去一趟广电局。以前大延集团接 手这个项目的高管都是通过赵智成来了解广电局的信息，包括董事长在内，很少越过赵智成直接与广电局的领导接触。确切地说，大延集团并不知道此时广电局真正的意图。
一个小时后，杨天问敲响了广电局办公室主任的门。
“请进!你找哪位?”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抬起头询问。
“我是大延集团的，我姓杨，这是我的名片。我想来了解一下广电局对与大延、平光合作事宜的后续处理是什么意见。”杨天问说明来意。
“大延集团，杨总?什么意见?难道你们不知道?”男子略显惊讶，看了看杨天问的名片，连连反问。
“之前都是平光公司的赵总在联系，只说还在谈，没有结果，具体情况也没说。所以我们想直接来广电局了解一下情况。请问怎么称呼您?”
“噢!原来是这样。这是我的名片，您请坐。”
杨天问接过名片一看，省广电局办公室冷主任。真是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总啊!这个事情我们一开始也觉得有点蹊跷，但又不方便出面和你们联系，以为平光公司把啥子都搞好了。现在案子正在最高法院审理，平光公司在省法院把我们告了，要广电局连本带利退赔3200万元，省法院居然判我们败诉。1600万元变3200万元，像变魔术，这怎么可能呢?你们的损失确实很大，但还不至于这么大吧?我们已经上诉了，最高法院也已经开过庭了，正在等待判决。”冷主任替广电局诉苦喊冤，顿了顿，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杨天问简单说了到晟莱的经过，吃惊地问：“案子真的已经打到最高院了?”
“那还有假?这个事说起来复杂。你去找我们广电局的何律师吧，这是他的电话。回头我会先联系一下他。有关的材料你们直接找他好一些。”看到杨天问的反应，冷主任明显平静了许多，末了还加了一句：“你们董事长是资本界的大人物，这个信息他不知道?怪事了。”
走出广电局的大门，杨天问既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惊。太意外了，不管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毕竟是一个没有料想到的新消息，也一定超出了董事长的想象，所有的计划和策略可能都要因此而改变。
杨天问在广电局的大门前呆立了5分钟……
不多久，杨天问站在何律师办公室的窗前，乌瞰晟莱，错落有致的城市建筑尽收眼底。
何律师简明扼要地向杨天问介绍了案件的进展情况，提供了一审的判决书和上诉状等法律文书。大致的案情是：平光公司将大延集团和自己支付的1600万元都作为平光向广电局支付的定金，广电局违约后，平光起诉要求广电局双倍返还定金3200万元。平光公司提交的证据中既有三方合作协议，也有平光公司与广电局双方的合作协议，有些内容的约定并不十分明确。大延公司支付给广电局的1500万元，最后一并被省法院认定为是平光公司向广电局支付的定金1600万元的一部分，这等于不经过大延公司同意，就把大延公司的钱当作平光公司的钱了。判决下来后广电局的领导才慌了，另外1600万元到哪里去找?因此，一审判决后，广电局就向最高法院提起了上诉，目前正在全力决战二审。
反目还是顺水推舟?
回到宾馆，杨天问把何律师提供的资料看了几遍，终于明白了平光公司起诉广电局的逻辑。他整理了自己的思路之后，就向董事长汇报了情况。
“看来平光一直瞒着我们啊。时间紧，你尽快拿出一个可以操作的方案来。”听得出，董事长在吃惊、不满、急切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似乎是对自己判断力的些许动摇。
是啊，昔日的合作伙伴，即将展开长期全面合作的伙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情况隐瞒得天衣无缝。
杨天问也不得不佩服赵智成的谋略。看得出来，如果在最高法院审理的过程中，大延集团对平光公司的说法保持沉默，广电局仍然是凶多吉少；如果大延参与到审理中并主张自己的权利，平光公司胜诉的可能则几乎为零。赵智成一定是担心大延知道案件进展后无法解释清楚，希望案件了结后再向大延解释，因此一直没有告知有关的诉讼事宜。从这个角度理解，平光公司也未必就有将大延的款项据为己有的想法。
杨天问把整个事情反复琢磨了几遍，怎么做才是对大延集团最有利呢?摆在杨天问面前的路有三条：
其一，直接参与到平光与广电局的诉讼中来，把案件的真实情况和大延的主张反映给最高法院的承办法官。这样一来，平光胜诉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应该说，大延这样做的结果对广电局最为有利。但问题是，大延的董事长并不想与平光公司决裂，毕竟撕破了脸在商业上对谁都没有好处。再说，大延集团正处于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需要在制造业之外寻求新的业务增长点。当初大延积极投入到平光公司与广电局的合作之中，主要原因就是看好文化和传媒的巨大发展，也希望能够借助平光公司在当地的资源做成这件事。项目共需8000万资金，签好三方合作协议当天，大延就支付了前期的1500万元。因此说到底，不到万不得已，董事长是不会和平光对簿公堂的。
其二，大延与平光公司协商，不参与平光和广电局在最高法院的诉讼，案件如何判决与大延无关，但平光必须承诺并采取措施保证大延的利益。这条路无疑正是平光希望的结果。杨天问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赵智成得知大延已完全掌握案件情况后的第一反应——将会是何等的窘迫、失望和不安!但杨天问的直觉告诉他，赵智成很快就会恢复平静，并积极主动地向大延承诺确保大延的利益，也一定会拿出体现其诚意的具体担保措施。然而，在这条路上，董事长会怎么想?会相信赵智成的所谓承诺和保证吗?杨天问不禁吁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破裂，重新修复和弥补都是十分困难的事。古往今来，有多少所谓“豪杰”在为财死的背后无不隐含着一个“气”字。
其三，由平光公司、大延集团和广电局三方共同协商，广电局直接将平光公司、大延公司的款项退回，并分别作出相应赔偿。对大延而言，这是最为安全、稳妥的方案，可以确保收回本金。只是如此一来，广电局能够做出的赔偿将十分有限，必然无法达到平光公司的基本要求，违约的是广电局，“买单”的却是大延和平光，各方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很小。再者，在这个敏感阶段，平光公司正全力以赴希望早日获得最高法院的终审判决，恐怕无心进行放弃大部分利益的协商，说不定明天判决就会下达……
思索间，杨天问有一种陷入十里埋伏的危机感。最高法院的判决一旦下来，大延1500万元款项就被作为平光公司支付给广电局的款项了。大延的权利只能另案向平光公司主张，那官司打起来又不知会拖延到猴年马月了，且结果并不乐观。想到这里，杨天问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除了诉讼层面的诸多不确定性以及赵智诚的诚信问题之外，与晟莱广电局合作失败的教训也充分说明，大延集团在选择投资项目以及后续的纠纷处理过程中，过于看重“资源”的作用而忽视了风险。是对平光公司政府资源的倚重、对赵智成的过度信任，让大延忘记了政策管制的基本风险?还是因为过于急着合作，令大延顾及不上评估投资环节中各类问题?这些看似基本的问题，在杨天问心里并没有清晰的答案。
正当杨天问异常焦灼的时候，赵智成来电约杨天问共进晚餐。杨天问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时间拒绝，他必须开诚布公地与赵智成深谈一次，之后再向董事长提出自己的意见。
《大学》有语日：“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赵智成意欲何为，杨天问无从知晓；大延何去何从，今晚必须决断……
一架波音747客机从中国东部的海东市缓缓起飞，乘着夏日的暮色，直奔西部重镇——晟莱。两小时三刻钟后，飞机准时落地。杨天问的手机一开，电话铃响了。
“您好!我是平光公司的赵智成，您是杨总吗?我现在2号出口处接你，一辆黑色的凌志车。”
“好的，我马上就过来了，辛苦你!”
一个有“政府靠山”的项目
作为大延集团新上任的总裁助理，杨天问对公司在晟莱的该笔投资并不十分了解。到晟莱之前，董事长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4年前，大延集团出了1500万元，晟莱平光公司出了100万元，一起与晟莱广电局台作经营晟莱电视台经济频道，后来政府因政策原因不合作了，1600万元款项却一直没退。平光公司的赵智成在负责交涉退钱的事。临行前董事长还随口补充了一句，项目是赵智成介绍的，赵据说是省里某个领导的亲戚。对于平光公司，杨天问专门做了些功课，得知它主要从事广告、策划、咨询等领域的业务。公司不大，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甚至与一些大型央企也有业务往来。
在被提升为总裁助理之前，杨天问担任着大延集团的投资总监，但与平光的合作项目一直是董事长和集团副总直接经手的，而经手这个项目的副总由于种种原因已经三次换人。
杨天问还从已经离职的一位副总那里得知，董事长作为市政协常委，是在一次到晟莱的考察活动中认识的赵智成。后来又有过几次接触，赵的举手投足总是彬彬有礼，浑身上下洋溢着儒雅的风度，为人处事十分低调，考虑问题周到谨慎。尤其赵智成的母亲也是海东人，与海东又多了一份渊源。在大延参与合作之前，平光已经与广电局洽谈多时，可谓“万事俱备，只欠资金”。
为了打消董事长的顾虑，平光一度就与大延的合作事宜，专门在晟莱市组织召开了专题会议，省里和广电局的领导都参加了。省里领导态度明确：真诚欢迎大延集团的到来，大力支持三方合作，期待项目尽快启动，政府将全力配合办理有关手续，确保依法经营。会后三方很快就签署了正式合作协议。就这样，在项目的具体落实过程中，赵智成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平光和大延两家公司的代表，董事长则通过赵智成的汇报来了解和配合项目的推进。
被红头文件中止的合同
杨天问很快就到了2号出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前站着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正面朝着出口的方向。
“是大延的杨总吧!”赵智成一边迎上来，一边伸出双手。
杨天问伸手握住赵智成的手，客气了一番。
“您一路上辛苦了!上车吧，我们先去吃个饭。广电局的王主任知道你要来，已经等在迎宾楼了。”
“哎呀!那怎么敢当!”杨天问连忙说道。
“没关系，自己人嘛，你那么远过来，王主任是一定要来的。当初合作的时候，王主任和董事长见过面，王主任也帮了不少忙。现在情况变了，谁也没办法，就看如何处理更好些。”
轿车十分平稳地行驶在晟莱的马路上。不一会儿，驶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再往前走又豁然开阔。一座典雅考究的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杨天问在赵智成的陪同下走进小楼，看着周围的环境，他感到在这地方谈“钱”似乎是不合适的。据说，这迎宾楼平日里是领导接待贵宾专用的场所。
偌大的房间中仅有一张圆桌，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人，就是赵智成所说的王主任。赵智成简单地作了介绍后，各自落座。
王主任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只是初次见面，事情也很微妙，没有人知道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四年前大延集团、平光公司和广电局合作开办晟莱电视台经济频道时，省里十分重视，专门成立了晟莱电视台经济频道筹备领导小组，王主任就是专职负责筹备工作的人员之一。当时省里普遍看好经济频道的开办，中宣部、广电总局已经下文批准晟莱开办此频道，并要求媒体为晟莱的经济建设多作贡献。大延集团和平光公司先期投入的1600万元都购买了相关的设备，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
不曾想，两年前广电总局又针对各地电视台商业化发展倾向严重的问题发文，要求限制电视频道资源市场化。没过多久，省里相关领导被调任，在各方面强大的压力之下，晟莱广电局下发了终止与大延、平光合作的红头文件。
王主任把情况简要地向杨天问介绍了一下。末了，不无惋惜地说：“这本是一件多赢的好事，电视台不用出资就可以开办出经济频道，还占着绝对的控制地位，在法律不禁止的范围内让民营资本参与经营，为晟莱经济摇旗呐喊，为晟莱的企业提供展示和发展的平台；平光公司在传媒业市场化运作方面有比较成熟的经验，整合本地资源的能力较强，尤其是在市场策划和广告经营方面；大延集团是东部著名的民营企业，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正在多元化发展的过程中，还投资设立了影视公司，能够与晟莱电视台加强合作当然是难得的机会。合作一终止，确实给大延和平光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王主任语毕，赵智成接着表态说：“杨总，你放心!既然董事长让我来负责商谈退钱的事，我一定会尽力把事情办好。我们平光公司还有几个项目正在跟大延谈新的合作。目前退钱的事虽然没有结果，但进展还比较顺利。广电方面退款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只是在赔偿上还有一些分歧。老实说，董事长投了那么多的钱，都是有机会成本的；我们公司看上去只投了100万元，但运作整个项目到现在也发生了不少费用，这些成本肯定是要拿回来的。我在电话里也和董事长汇报过，所有项目之外的开销都算平光公司的，不可能让董事长来承担。”
杨天问见赵智成并没有更多介绍与广电局交涉的具体情况，也就不再多问，回到前面王主任的话题，随口说道：“找政府办事，确实也不能急。王主任您刚才说广电局发文终止了合作，这个文件我们有没有?”
“文件我那里有，应该给董事长传真过。没关系，明天一早我让人整理一下，给你送一份到宾馆。”赵智成很快接过话来，十分诚恳地说。
“那就谢谢了!董事长非常欣赏赵总的办事能力，来之前还关照我要多向赵总学习。我们公司的人手也在不断更换，有关这个项目的一些资料麻烦赵总帮我从头到尾复印一份拿回去备案，以后查起来也方便。这也算是我此行的收获，回去好交差了。”杨天问顺势奉承了一下赵智成。
“没问题，明天一早一定给您送过去。”
蒙在鼓里的官司
第二天早上9点，宾馆房间的电话响了，赵智成的秘书张小姐说已将资料送过来，正候在宾馆大堂。杨天问把资料带回房间翻看了一遍，发现大多数在当初董事长给的档案袋里都有，但也有一些过程中的关键文件是以前没看到过的。
杨天问决定直接去一趟广电局。以前大延集团接 手这个项目的高管都是通过赵智成来了解广电局的信息，包括董事长在内，很少越过赵智成直接与广电局的领导接触。确切地说，大延集团并不知道此时广电局真正的意图。
一个小时后，杨天问敲响了广电局办公室主任的门。
“请进!你找哪位?”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抬起头询问。
“我是大延集团的，我姓杨，这是我的名片。我想来了解一下广电局对与大延、平光合作事宜的后续处理是什么意见。”杨天问说明来意。
“大延集团，杨总?什么意见?难道你们不知道?”男子略显惊讶，看了看杨天问的名片，连连反问。
“之前都是平光公司的赵总在联系，只说还在谈，没有结果，具体情况也没说。所以我们想直接来广电局了解一下情况。请问怎么称呼您?”
“噢!原来是这样。这是我的名片，您请坐。”
杨天问接过名片一看，省广电局办公室冷主任。真是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总啊!这个事情我们一开始也觉得有点蹊跷，但又不方便出面和你们联系，以为平光公司把啥子都搞好了。现在案子正在最高法院审理，平光公司在省法院把我们告了，要广电局连本带利退赔3200万元，省法院居然判我们败诉。1600万元变3200万元，像变魔术，这怎么可能呢?你们的损失确实很大，但还不至于这么大吧?我们已经上诉了，最高法院也已经开过庭了，正在等待判决。”冷主任替广电局诉苦喊冤，顿了顿，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杨天问简单说了到晟莱的经过，吃惊地问：“案子真的已经打到最高院了?”
“那还有假?这个事说起来复杂。你去找我们广电局的何律师吧，这是他的电话。回头我会先联系一下他。有关的材料你们直接找他好一些。”看到杨天问的反应，冷主任明显平静了许多，末了还加了一句：“你们董事长是资本界的大人物，这个信息他不知道?怪事了。”
走出广电局的大门，杨天问既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惊。太意外了，不管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毕竟是一个没有料想到的新消息，也一定超出了董事长的想象，所有的计划和策略可能都要因此而改变。
杨天问在广电局的大门前呆立了5分钟……
不多久，杨天问站在何律师办公室的窗前，乌瞰晟莱，错落有致的城市建筑尽收眼底。
何律师简明扼要地向杨天问介绍了案件的进展情况，提供了一审的判决书和上诉状等法律文书。大致的案情是：平光公司将大延集团和自己支付的1600万元都作为平光向广电局支付的定金，广电局违约后，平光起诉要求广电局双倍返还定金3200万元。平光公司提交的证据中既有三方合作协议，也有平光公司与广电局双方的合作协议，有些内容的约定并不十分明确。大延公司支付给广电局的1500万元，最后一并被省法院认定为是平光公司向广电局支付的定金1600万元的一部分，这等于不经过大延公司同意，就把大延公司的钱当作平光公司的钱了。判决下来后广电局的领导才慌了，另外1600万元到哪里去找?因此，一审判决后，广电局就向最高法院提起了上诉，目前正在全力决战二审。
反目还是顺水推舟?
回到宾馆，杨天问把何律师提供的资料看了几遍，终于明白了平光公司起诉广电局的逻辑。他整理了自己的思路之后，就向董事长汇报了情况。
“看来平光一直瞒着我们啊。时间紧，你尽快拿出一个可以操作的方案来。”听得出，董事长在吃惊、不满、急切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似乎是对自己判断力的些许动摇。
是啊，昔日的合作伙伴，即将展开长期全面合作的伙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情况隐瞒得天衣无缝。
杨天问也不得不佩服赵智成的谋略。看得出来，如果在最高法院审理的过程中，大延集团对平光公司的说法保持沉默，广电局仍然是凶多吉少；如果大延参与到审理中并主张自己的权利，平光公司胜诉的可能则几乎为零。赵智成一定是担心大延知道案件进展后无法解释清楚，希望案件了结后再向大延解释，因此一直没有告知有关的诉讼事宜。从这个角度理解，平光公司也未必就有将大延的款项据为己有的想法。
杨天问把整个事情反复琢磨了几遍，怎么做才是对大延集团最有利呢?摆在杨天问面前的路有三条：
其一，直接参与到平光与广电局的诉讼中来，把案件的真实情况和大延的主张反映给最高法院的承办法官。这样一来，平光胜诉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应该说，大延这样做的结果对广电局最为有利。但问题是，大延的董事长并不想与平光公司决裂，毕竟撕破了脸在商业上对谁都没有好处。再说，大延集团正处于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需要在制造业之外寻求新的业务增长点。当初大延积极投入到平光公司与广电局的合作之中，主要原因就是看好文化和传媒的巨大发展，也希望能够借助平光公司在当地的资源做成这件事。项目共需8000万资金，签好三方合作协议当天，大延就支付了前期的1500万元。因此说到底，不到万不得已，董事长是不会和平光对簿公堂的。
其二，大延与平光公司协商，不参与平光和广电局在最高法院的诉讼，案件如何判决与大延无关，但平光必须承诺并采取措施保证大延的利益。这条路无疑正是平光希望的结果。杨天问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赵智成得知大延已完全掌握案件情况后的第一反应——将会是何等的窘迫、失望和不安!但杨天问的直觉告诉他，赵智成很快就会恢复平静，并积极主动地向大延承诺确保大延的利益，也一定会拿出体现其诚意的具体担保措施。然而，在这条路上，董事长会怎么想?会相信赵智成的所谓承诺和保证吗?杨天问不禁吁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破裂，重新修复和弥补都是十分困难的事。古往今来，有多少所谓“豪杰”在为财死的背后无不隐含着一个“气”字。
其三，由平光公司、大延集团和广电局三方共同协商，广电局直接将平光公司、大延公司的款项退回，并分别作出相应赔偿。对大延而言，这是最为安全、稳妥的方案，可以确保收回本金。只是如此一来，广电局能够做出的赔偿将十分有限，必然无法达到平光公司的基本要求，违约的是广电局，“买单”的却是大延和平光，各方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很小。再者，在这个敏感阶段，平光公司正全力以赴希望早日获得最高法院的终审判决，恐怕无心进行放弃大部分利益的协商，说不定明天判决就会下达……
思索间，杨天问有一种陷入十里埋伏的危机感。最高法院的判决一旦下来，大延1500万元款项就被作为平光公司支付给广电局的款项了。大延的权利只能另案向平光公司主张，那官司打起来又不知会拖延到猴年马月了，且结果并不乐观。想到这里，杨天问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除了诉讼层面的诸多不确定性以及赵智诚的诚信问题之外，与晟莱广电局合作失败的教训也充分说明，大延集团在选择投资项目以及后续的纠纷处理过程中，过于看重“资源”的作用而忽视了风险。是对平光公司政府资源的倚重、对赵智成的过度信任，让大延忘记了政策管制的基本风险?还是因为过于急着合作，令大延顾及不上评估投资环节中各类问题?这些看似基本的问题，在杨天问心里并没有清晰的答案。
正当杨天问异常焦灼的时候，赵智成来电约杨天问共进晚餐。杨天问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时间拒绝，他必须开诚布公地与赵智成深谈一次，之后再向董事长提出自己的意见。
《大学》有语日：“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赵智成意欲何为，杨天问无从知晓；大延何去何从，今晚必须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