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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泰州
陈毅一进泰州，李长江接待。当李明扬看过毛、朱的问候信后，对避而不见追悔莫及
在与颜秀五建立关系后，陈毅希望能当面向李明扬和李长江表明，新四军与他们团结合作的愿望。于是，他问管文蔚和惠浴宇：“能否让颜秀五向李明扬提议，邀请我们去泰州？” 管文蔚听了，心里颇费踌躇：陈司令亲自出马，去做二李的工作，当然最好不过了。但是，怎么保证安全呢？那李长江、陈才福都不是稳妥之辈，万一韩德勤从中挑拨，他们一时鲁莽，岂不危险？想到这里，他用探询的口气说：“陈司令，为安全考虑，是否一定要由你出马？”
“照目前的情况推断，不会出什么问题，该去就得去嘛！不冒点风险，怎能做成事情？”
如此看来，陈毅决心已定。同时，他对泰州方面的情况，也已经作了精确的估计。于是，惠浴宇就去找颜秀五秘密商量，还找李长江很信任的、和中共泰县工委有联系的、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督察处长季恺接头，说是陈司令要到泰州，拜访李总指挥、李副总指挥，共商抗日大计。联系结果，二李表示欢迎。
一切安排停当后，8月下旬的一天下午，陈毅由惠浴宇陪同，在挺纵最精锐的1个连护卫下，第一次进泰州。
一路快马加鞭，先到城外九里沟面粉厂稍事休息，叫人送信去给季恺。
约莫个把小时，季恺骑着一辆脚踏车来到面粉厂，见到陈毅和惠浴宇，寒暄一番，便在前引路，一同前往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所在地西山寺。
见到副总指挥李长江，颈带佛珠、敞着短衫，站在庙门口迎接，陈、惠二人下马。可是护卫的战士，人不卸甲，马不离鞍，12挺轻机枪一字儿排开。进了院子，李长江说：“陈司令，请到我屋里坐，弟兄们就在荫凉地里休息，待会儿吃饭。”听了此话，战士们仍然坚持站在烈日下，即使汗流浃背，也都一动不动。李长江见状，心中有数了，他冲着惠浴宇说：“你们不必如此。既然陈司令到了泰州，安全由我负责，我不会做那种半吊子的事情。”惠浴宇听了，这才叫战士们散开休息。
接待就在西山寺的大殿上。一张长桌，一边是新四军两位客人，一边是李长江、颜秀五和季恺。总指挥李明扬没有出场。
别看李长江是粗鲁之辈，他对敢打硬仗的新四军还是刮目相看的。李长江说：“陈司令，你们新四军在江南，同鬼子打了好多硬仗，韦岗战斗，新丰战斗，浒墅关战斗，打得很勇敢，兄弟很是佩服。”
陈毅说：“不敢当。我们要向友军多多学习。在同日军打仗这方面，我们的经验还很不够，我们的力量还很有限，希望能加强联系，共同抗日。”
“对，对，共同抗日这当然是一件大事啰！”李长江说。
陈毅说：“我们管司令的挺进纵队，现在到了你们的西边，靠近敌人，有什么情况，还要你们做后盾。”
李长江往后捋捋头上极稀少的头发，说：“好说，好说。抗日一家嘛。”
陈毅说：“请副总指挥代我们向总指挥问好。”
李长江说：“好的，好的。今天总指挥有事出去了，所以没有到场。”
陈毅说：“总指挥是国民党的元老，德高望重，我们早就有个心愿，想拜望他。我们的毛泽东、朱德给总指挥的信在我这里。”说着便从警卫员背的皮包里取出一封信。
李长江双手将信接了过去说：“等总指挥回来，我一定转到。”
陈毅说：“我们新四军势单力薄，往后求援之处一定很多。”
李长江说：“互相支援，互相支援。”
陈毅说：“别的也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好在来日方长，我们以后有机会再来。”
“欢迎陈司令来泰州指教。”
“欢迎，欢迎！”季恺、颜秀五也连声附和。
李长江喊来副官，吩咐道：“带新四军客人到馆子里吃餐饭，澡堂里洗个澡。”
副官问道：“报告副座，不晓得新四军客人是什么级别，按什么规格招待？”
李长江说：“支队长，旅级，就按少将招待吧！”
当天晚上，陈毅一行就住宿在季恺的公馆里。
“陈司令，今天我们副座怠慢了。”季恺抱歉地打着招呼。
“一回生，二回熟嘛。人家有几万兵马，能赏脸在西山寺门口恭候，就算不错啰！”
惠浴宇问：“季公，李明扬在家不在家？”
季恺一边点头一边说：“在家。”
“那他为什么不出场呢？”
陈毅心知肚明。原来，这是李明扬的老谋深算：李明扬是个老资格，辛亥革命时的同盟会员，北伐战争时期当过第三军师长、副军长，只是后来官运不济，遭到排挤，投靠桂系，才当上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总指挥。现在新四军陈毅来访，听说级别不高，又小自己10来岁，挺进纵队人枪不多，未成气候，不免有点小瞧。不过他倒是希望在苏北增加一股与日伪和韩德勤抗衡的力量，便同意邀请，但只派副手李长江出面接待，以便进退皆有后路。
陈毅岔开惠浴宇的话头，和季恺聊起了往事：“季处长，听说你坐过好几年大牢，差点脑袋搬家哟？”
“那是泰兴、如皋一些人联名告我通共产党。”
原来，季恺是江苏如皋人，1923年入北京平民大学读书，大革命时期参加国民党，1927年任国民党如皋县特别委员会委员时，曾配合共产党人力挫国民党的“清党”阴谋，1930年前后，为如泰工农红军、红十四军提供过枪支弹药，因此被国民党逮捕，判15年徒刑。抗战爆发后出狱，在家乡组织了如皋人民抗日自卫队第二大队，并邀共产党人指导。不久，被国民党南通常备一团缴械，自己逃出后投奔二李，担任了督察处长。他对新四军和共产党很有好感，不久前曾向泰州的中共泰县工委书记俞铭璜提出加入共产党的要求。陈毅听惠浴宇汇报过，对他的情况十分清楚，因此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比较融洽、随便。
第二天一大早，陈毅一行乘兴而来，扫兴而回。且说他们走后不久，李长江派人赶到季恺家，通知说李明扬要见陈司令。原来，李长江第二天早晨到李明扬家中，报告了接待陈毅的情况，递上了毛泽东、朱德的问候信。李明扬一看，连声埋怨道：“不好，不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陈毅乃朱毛在井冈山的老友，亲自写了介绍信来见我。不见他太失礼、太失礼！你赶快派人去挽留，我要亲自款待他。” 可是，陈毅早已踏上了归程。
★ 帮运弹药
当陈玉生押运13万发弹药回到泰州时，二李部属奔走相告，都说新四军讲义气，有办法
陈毅走后不久，有件紧迫的事情，在李明扬的心头萦绕着，他冥思苦想，茶饭不香。
二李部队驻扎的泰州，是个鱼米之乡，部队给养并不难筹措，可武器弹药却实在为难了。作为顶头上司的国民党鲁苏战区副司令兼江苏省主席韩德勤，理应及时拨付二李枪械给养，可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很深的矛盾，韩德勤时时加以克扣和刁难。没有办法，李明扬只好四处求援。靠同乡好友的情面，第三战区第三十二集团军副总司令王敬久，答应送他一批弹药，计步枪弹13万发，迫击炮弹5000发，盒枪弹2万发，但是要李明扬自己派人，到苏浙皖三省交界的丁蜀山，即第三战区司令部军需处仓库去提取。
李明扬同李长江算来算去，运这么多的弹药，要抓五六百个民夫，还要派一两个支队才能上路。因为这一路行程曲折，有五六百里，不仅有日军严密控制的公路、运河、铁路、长江等多道封锁线，还有杂牌军、土匪的拦截掠夺。国民党江南行署和忠义救国军虽然答应帮助护送，但这些队伍，从上到下都是偷抢扒拿的老手，他们雁过尚且要拔毛，何况是可以盗卖换金条的枪弹炮弹！往往启运1万，到手只剩3000。
想来想去，于是想到了新四军。李明扬亲笔给陈毅写了一封书信，信中称38岁的陈毅为老友，表示愿与新四军结成友军，一致抗日，恳请新四军派部队沿途保护这批弹药。他们自己派谁去押运呢？选来选去，选中了他认定和新四军有瓜葛的、第三纵队第八支队支队长陈玉生。
陈玉生，是江苏泰兴县人，九一八事变后曾参加中共领导的抗日救亡工作，后被国民党逮捕。抗战爆发后出狱，在家乡组织抗日武装，任游击大队长，后加入李明扬部，任第三纵队第八支队支队长。新四军来到苏北后，陈玉生主动与新四军干部取得联系。1939年2月，经惠浴宇、金求真两人介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学习新四军的一套治军方法，开展民众运动，举办“学兵训练班”，还组织学员学习毛泽东的《论持久战》。
派出这支“亲共”部队赴新四军地区，在李明扬说来是一着险棋。事出无奈，只好大胆启用。李明扬亲自找陈玉生谈话，说：“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完成，我信任你。”并要他携带5000块钱现款，代表二李慰问新四军的伤病员。
陈毅得到报告，对此事非常重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大力支持，帮助李明扬完成运输弹药的任务。
几天后，陈玉生带部队到了扬中。挺纵司令管文蔚安排他们住下后，就将情况通过电台向陈毅作了报告。陈毅复电说：“陈玉生率1个团来，目标太大，不但完不成任务，还有可能受日军的袭击，建议他只带1个连，由新四军派1个熟悉地形的连队护送。”
管文蔚命参谋长张开荆与陈玉生商量。陈玉生表示完全接受挺纵领导的建议，他只带1个精干的大队，由挺纵派1个加强连带路。部队下午渡夹江，晚上过运河，经过一夜行军，越过五道封锁线，来到一支队司令部驻地茅山以南的竹箦桥，见到了久已仰慕的陈毅司令。
陈毅骑着枣红马，腰间插着一支手枪，带着1排人，从他们对面走来。当他看清“鲁苏皖”臂章番号，便跳下马来问：“你们是陈玉生的部队吗？”
陈玉生立刻迎上前去说：“是的。你是陈司令？”
“管司令已有电报给我，说你们来了。”陈毅亲切地与他握手。
“陈司令！”陈玉生激动地取出李明扬写给陈毅的亲笔信，恭恭敬敬地呈上，并立即整理好部队，请陈司令员讲话。
陈毅看完信后，对陈玉生部队的战士们笑着说：“你们从苏北到苏南来运子弹，这是件重要的工作，打日本帝国主义，没有子弹不行啊！”他扬了扬手中的信说：“这里有李总指挥的来信，要我们新四军给予帮助。凡是愿意抗日的中国人都应该互相协助，互相帮助嘛！让我们联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祝你们胜利完成任务！”
在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驻地，粟裕副司令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特地为他们召开欢迎会。会后，粟裕副司令找了1艘小货轮，并派人陪同去丁蜀山运弹药。弹药运回到竹箦桥，粟裕副司令又帮他们找了250个挑夫，让他们先运1/3到扬中，其余的由新四军分批押运，要不然目标太大，又难管理。
陈玉生带着挑夫上了路，夜行晓宿。第二天拂晓，到了一个村庄，正准备停下来休息、烧饭，碰上日军扫荡，只好赶快往前跑，偏偏又碰上敌机轰炸、扫射，幸好弹药箱没有被击中！这样连续一天两晚，到了龟山脚下，新四军挺进纵队已经在江边接应，准备好了船只，渡过夹江，把弹药运到了扬中。
陈玉生听说陈毅司令在扬中，便顾不得长途行军的劳累，立刻去见陈司令。
陈玉生汇报了沿途的情况，末了，他说：“陈司令，我把子弹运回来了，我的部队也早就留在扬中，请你收下吧！我不回去了。”
陈毅语气温和地批评道：“玉生，不能这样做嘛！这样做了，我们首先就破坏了同李明扬的关系，破坏了抗日统一战线。你留在新四军，人家要说我们共产党人背信弃义了。”
“可是我的戏唱‘红’啦，人家会猜想陈玉生是共产党了。”陈玉生找出理由，想赖在“娘家”不走。
陈毅哈哈大笑：“你还以为人家不晓得你陈玉生是共产党吗？不然，怎么独独派你来和我们联系呢？让人家认为你是共产党，有什么不好？不过，你也要提高警惕，小心人家缴你的枪！”
陈玉生激动地说：“我听陈司令的。”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陈毅指着陈玉生的脚，心疼地说：“天这么冷，你怎么还赤脚穿草鞋呢？”
“已经习惯了，从拉队伍起，我就一年到头穿草鞋。”陈玉生笑着回答。
“那怎么行，会把脚冻坏的。”陈毅动情地说。
陈毅叫来通讯员，给陈玉生量了脚的尺寸，上街买来鞋，让陈玉生用热水洗了脚，换上鞋袜。陈玉生激动得热泪盈眶：革命大家庭真温暖，陈毅司令对同志真关心。 当陈玉生押运弹药顺利回到泰州时，二李部属奔走相告，都说新四军讲义气，有办法。李长江带着人马到城外九里沟迎候，并安排了20多条船摆渡，将弹药全部运进西山寺。
当天晚上，在李明扬住处，二李宴请陈玉生夫妇。陈玉生讲述了押运弹药的经过，李明扬、李长江听了不时发出笑声。
★ 双雄会师
挺进纵队与江南抗日义勇军合编为新四军挺进纵队，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八字桥镇沸腾了
“吱呀！”门开了，陈毅壮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报告！”管文蔚、梅嘉生和韦永义三人立即起身敬礼。
“坐下！坐下！等急了吧！’陈毅爽朗地笑着问。
“陈司令，您把我们找来，有什么事吗？”韦永义不解地问。
“革命尚未成功，任务有的是嘛！”陈毅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风趣地说：“猜猜看，是什么任务？”
管文蔚思索一下，小心询问：“是不是向苏北发展？”
“对头！”陈毅点燃一支香烟，坐下来继续说：“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高潮已经开始了，他们不让我们进苏北，要把我们限死困死在江南。我们能答应吗？不！我们坚决不答应。”陈毅的表情更严肃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刻不容缓地开辟苏北敌后战场，壮大人民力量，和南下的八路军会师，沟通华北和华中的战略联系。”
管文蔚、梅嘉生、韦永义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说：“有什么任务，你下令吧！”陈毅站起身说：“军部决定，你们挺纵与江南抗日义勇军合编为新四军挺进纵队。挺进纵队所部编为两个团，番号是三团和四团；江抗编为两个团，番号是一团和二团。每团各有千余人，称为新四军苏北挺进纵队。这次整编，不是把你们两支部队简单地合起来，而是打散原有的建制，将两支部队真正地融合成一体，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你们一定要搞好内部团结。新老干部、本地干部和外来干部都要团结好。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是战胜敌人的保证，党内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管文蔚越听越兴奋：“陈司令，我们明白，请放心！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立即出发。任务急了点，可别怪我不懂待客之道呀！”陈毅笑道。
管文蔚3人接受任务后，马不停蹄星夜赶回扬中，开始了紧张的整编准备工作。
1939年10月的一天深夜，风呜呜地吹着，江水哗哗地拍打着堤岸。忽然，远处几只渔船出现在江面，凭借风势，飞快地前行。渐渐地船已靠上江中小岛扬中。
只见一位瘦削脸、浓眉毛的青年人，率先弃船登岸，他便是“江抗”副总指挥叶飞。别看他只有25岁，却是一位军政双全的优秀指挥员。十年内战时，他曾任共青团福建省委代理书记、福州中心市委书记。三年游击战争时，他任闽东独立师政委，英勇坚守了闽东红色根据地。在新四军中，他任老六团团长，江抗东进时，化名“叶琛”，任副总指挥。他多谋善断，指挥若定，取得了在平原水网地带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实践经验。
“报告叶司令，先头部队已集合完毕，请指示！”
“部队原地待命，加强警戒。通讯员！向管司令报告，我们到了！”马蹄声已远去。船顺着原路返回，准备接下一批部队过江。叶飞率领先头部队向前走去。
此时，管文蔚正在江堤下指挥着接运“江抗”的船只。接到通讯员的报告后，管文蔚甩开大步走上江堤。
“叶司令，早就盼着你们来啦。”管文蔚的心中波涛汹涌。
叶飞也激动地回答：“是呀，我们终于相聚了。”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部队来到驻地，稍事休息，便召开双方团以上干部会议。会上，他们通报了各自的情况，仔细地研究军部的指示。话越说越投机，思路越谈越清楚，与会的每一个干部都感到任重而道远。
10月下旬，部队初步完成合编。原来两支部队的人员进行混合编队，党的支部建在连队。
陈毅对部队的合编进展很满意，他亲来扬中参加会师合编大会。随行的还有军部战地服务团。管文蔚和叶飞等人陪同陈毅，走向设在老郎街的挺纵司令部。陈毅说：“同志们，走，先去看看部队。”一行人来到附近的几个营地，看到生龙活虎般的战士，陈毅欣然说：“要得，要得。你们做得很好。汇报我也不必听了。走，叶飞同志，我们杀一盘。文蔚同志，你来做裁判！”
叶飞笑道：“行，我手正痒呢！警卫员，把棋摆上！”
叶飞执黑子，陈毅执白子，两人落子飞快，黑棋占得实空较多，而白棋处于劣势。“陈司令，最近军务繁忙，棋力有些下降呀！”叶飞心情轻松地说道。
“陈司令，你是有些不妙！”管文蔚也在一旁说。
“哈！不到最后，怎知鹿死谁手。”陈毅不为所动。“叭！”白棋切入黑棋的实空。
“陈司令，你这一手可是自寻死路呀！”
“山人自有妙计！”陈毅一笑。打劫、飞一个、补一手……几个转换一过，黑棋的实空被白棋挤占，黑棋的一条大龙已无法活了。
叶飞将手中的棋子一放，无奈地说：“陈司令，我输了！”
“棋局如战场，现在苏北的情况如黑棋一样。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徐州会战后，日军打通了津浦路，整个苏北地区运河线，只占领扬州以及外围的几个小据点；沿长江北岸，扬州以东，占领口岸、靖江、南通一线。陇海路以南，运河以东，长江以北广大地区，主要是韩德勤所控制。韩德勤是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他有一个八十九军，军长李守维，下属三十三师，师长孙启人；一一七师，师长刘漫天；独立第六旅，旅长翁达。此外，据说还有10个保安旅。同我们交手的有：保一旅薛承宗、保二旅张翼、保三旅张星炳、保四旅何克谦、保九旅张少华……其余的情况嘛……”
管文蔚插话道：“还有一个是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总指挥李明扬，副总指挥李长江。另一个是陈泰运的税警总团。这些部队，特别是保安旅，各占一两个市镇，控制一块地区，自立为王，私设税卡；对日本鬼子却从来不发一枪一炮，苏北人民恨之入骨。” 陈毅接过话头：“除日本人之外，韩德勤是我们主要斗争的对象。李明扬比较开明，同韩德勤之间的矛盾很大，我们要尽可能争取李中立，孤立韩德勤。八路军已有一部进到陇海路以南地区。因此，我们要争取尽快和他们会合，把江淮一带开辟成抗日战场。”
从陈毅的一番宏论中，管文蔚、叶飞已经明了“向北发展”的战略策略方针。
太阳刚刚爬上树梢，八字桥广善堂前的广场，已聚集了当地百姓和新四军指战员，原来，军部战地服务团要在这里进行慰问演出。
首先演出的是苏联话剧《第四十一》。张茜饰演的女战士手持钢枪，英姿飒爽，先后消灭了40个敌人。当她瞄准第41个敌人时，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女战士犹豫了，台下的观众也感到很难抉择。最终，女战士为了国家利益大义灭亲。观众们为台上的表演深深地打动，长久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二幕剧，是挺纵战地服务团表演的日本话剧《兄妹》。战争爆发，哥哥当兵来中国打仗，而生活困难的妹妹，为找哥哥，被迫成为慰安妇也来到中国。已成为军官的哥哥到慰安所寻乐，不料接待他的竟是自己的妹妹。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冲出门外。妹妹痛苦不已，她拿起哥哥掉下的枪，“砰”的一声，倒在血泊中。听到枪声的哥哥如五雷轰顶，发疯似地跑回去，呼喊着妹妹的名字，悲愤之极，也开枪自杀。日本法西斯发动的侵华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造成伤害，同时也是日本人民的噩梦。观众流下同情的泪水，血气方刚的青年观众纷纷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台上演员也高呼口号，场面悲壮而又热烈。
最后，是由儿童团的孩子表演的喜剧《巧夺鬼子枪》。一群日军突然进村，几个小孩来不及逃走。他们看到1个日本兵将长枪放在一边，到鸡窝捉鸡。孩子们假装帮鬼子捉鸡，将日军的枪丢到河里，等日军发现枪不见了，几个孩子已跑进芦苇丛中隐藏起来，日军无奈而去。孩子们那纯真的表演，不时给台下观众带来笑声。
下午，八字桥这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镇沸腾了，在通往会场的街道和大路上，挂有“热烈庆祝‘江抗’、‘挺纵’会师”的横幅，两旁贴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汪伪政权”、“中国共产党万岁”等标语。周围群众敲锣打鼓，扛着猪肉等慰问品，赶来参加盛会。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随着雄壮激昂的新四军军歌，各路抗日健儿从驻地来到八字桥，指战员们扛着缴获的三八式、中正式、掷弹筒、迫击炮……高唱战歌，进入会场。尽管他们的军装已洗得发白，打满补丁，尽管他们的武器各式各样，但是，他们个个斗志高昂，他们就是中国的脊梁。
在热烈的掌声中，陈毅大步走到台前，他身穿皮夹克，目光炯炯有神。陈毅首先代表军部祝贺挺纵和江抗会师，勉励大家团结一致，战胜困难。他说：“我们是抗日的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拥护，一定能在斗争中不断地发展壮大。日军的侵略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抗，他们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只要我们军民一致加强团结，努力奋战，就一定能打败侵略者，夺取抗日战争的胜利。这里，我还要感谢扬中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你们，新四军挺进纵队就不能生存……”
接着，叶飞宣布合编后的干部名单。合编后番号为“新四军挺进纵队”，下辖4个团，共5000多人。挺纵司令员管文蔚；政治委员兼副司令员叶飞；参谋长张藩；政治部主任陈时夫，副主任姬鹏飞；第一团，团长乔信明，政委刘先胜，参谋长廖政国；第二团，团长徐绪奎，政委何克希，参谋长廖昌金，政治处主任李一平；第三团，团长梅嘉生，参谋长张震东，政治主任刘文学；第四团，团长韦永义，参谋长焦勇，政治主任鲍志椿。
开明士绅黄植三走到台前大声说：“乡亲们，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广善堂烧香拜佛，可还是年年有灾，岁岁有难。只有新四军是真菩萨，他们打鬼子，打土匪，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知名人士戴实夫激动地说：“新四军，真乃王者之师也。老朽万分佩服。老朽虽已年暮，但只要是抗日的事，定当义不容辞，竭尽全力。”
会师合编大会后不久，新四军挺进纵队横渡长江，拉开了挺进苏北的序幕。
（编辑：王 庆）
陈毅一进泰州，李长江接待。当李明扬看过毛、朱的问候信后，对避而不见追悔莫及
在与颜秀五建立关系后，陈毅希望能当面向李明扬和李长江表明，新四军与他们团结合作的愿望。于是，他问管文蔚和惠浴宇：“能否让颜秀五向李明扬提议，邀请我们去泰州？” 管文蔚听了，心里颇费踌躇：陈司令亲自出马，去做二李的工作，当然最好不过了。但是，怎么保证安全呢？那李长江、陈才福都不是稳妥之辈，万一韩德勤从中挑拨，他们一时鲁莽，岂不危险？想到这里，他用探询的口气说：“陈司令，为安全考虑，是否一定要由你出马？”
“照目前的情况推断，不会出什么问题，该去就得去嘛！不冒点风险，怎能做成事情？”
如此看来，陈毅决心已定。同时，他对泰州方面的情况，也已经作了精确的估计。于是，惠浴宇就去找颜秀五秘密商量，还找李长江很信任的、和中共泰县工委有联系的、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督察处长季恺接头，说是陈司令要到泰州，拜访李总指挥、李副总指挥，共商抗日大计。联系结果，二李表示欢迎。
一切安排停当后，8月下旬的一天下午，陈毅由惠浴宇陪同，在挺纵最精锐的1个连护卫下，第一次进泰州。
一路快马加鞭，先到城外九里沟面粉厂稍事休息，叫人送信去给季恺。
约莫个把小时，季恺骑着一辆脚踏车来到面粉厂，见到陈毅和惠浴宇，寒暄一番，便在前引路，一同前往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所在地西山寺。
见到副总指挥李长江，颈带佛珠、敞着短衫，站在庙门口迎接，陈、惠二人下马。可是护卫的战士，人不卸甲，马不离鞍，12挺轻机枪一字儿排开。进了院子，李长江说：“陈司令，请到我屋里坐，弟兄们就在荫凉地里休息，待会儿吃饭。”听了此话，战士们仍然坚持站在烈日下，即使汗流浃背，也都一动不动。李长江见状，心中有数了，他冲着惠浴宇说：“你们不必如此。既然陈司令到了泰州，安全由我负责，我不会做那种半吊子的事情。”惠浴宇听了，这才叫战士们散开休息。
接待就在西山寺的大殿上。一张长桌，一边是新四军两位客人，一边是李长江、颜秀五和季恺。总指挥李明扬没有出场。
别看李长江是粗鲁之辈，他对敢打硬仗的新四军还是刮目相看的。李长江说：“陈司令，你们新四军在江南，同鬼子打了好多硬仗，韦岗战斗，新丰战斗，浒墅关战斗，打得很勇敢，兄弟很是佩服。”
陈毅说：“不敢当。我们要向友军多多学习。在同日军打仗这方面，我们的经验还很不够，我们的力量还很有限，希望能加强联系，共同抗日。”
“对，对，共同抗日这当然是一件大事啰！”李长江说。
陈毅说：“我们管司令的挺进纵队，现在到了你们的西边，靠近敌人，有什么情况，还要你们做后盾。”
李长江往后捋捋头上极稀少的头发，说：“好说，好说。抗日一家嘛。”
陈毅说：“请副总指挥代我们向总指挥问好。”
李长江说：“好的，好的。今天总指挥有事出去了，所以没有到场。”
陈毅说：“总指挥是国民党的元老，德高望重，我们早就有个心愿，想拜望他。我们的毛泽东、朱德给总指挥的信在我这里。”说着便从警卫员背的皮包里取出一封信。
李长江双手将信接了过去说：“等总指挥回来，我一定转到。”
陈毅说：“我们新四军势单力薄，往后求援之处一定很多。”
李长江说：“互相支援，互相支援。”
陈毅说：“别的也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好在来日方长，我们以后有机会再来。”
“欢迎陈司令来泰州指教。”
“欢迎，欢迎！”季恺、颜秀五也连声附和。
李长江喊来副官，吩咐道：“带新四军客人到馆子里吃餐饭，澡堂里洗个澡。”
副官问道：“报告副座，不晓得新四军客人是什么级别，按什么规格招待？”
李长江说：“支队长，旅级，就按少将招待吧！”
当天晚上，陈毅一行就住宿在季恺的公馆里。
“陈司令，今天我们副座怠慢了。”季恺抱歉地打着招呼。
“一回生，二回熟嘛。人家有几万兵马，能赏脸在西山寺门口恭候，就算不错啰！”
惠浴宇问：“季公，李明扬在家不在家？”
季恺一边点头一边说：“在家。”
“那他为什么不出场呢？”
陈毅心知肚明。原来，这是李明扬的老谋深算：李明扬是个老资格，辛亥革命时的同盟会员，北伐战争时期当过第三军师长、副军长，只是后来官运不济，遭到排挤，投靠桂系，才当上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总指挥。现在新四军陈毅来访，听说级别不高，又小自己10来岁，挺进纵队人枪不多，未成气候，不免有点小瞧。不过他倒是希望在苏北增加一股与日伪和韩德勤抗衡的力量，便同意邀请，但只派副手李长江出面接待，以便进退皆有后路。
陈毅岔开惠浴宇的话头，和季恺聊起了往事：“季处长，听说你坐过好几年大牢，差点脑袋搬家哟？”
“那是泰兴、如皋一些人联名告我通共产党。”
原来，季恺是江苏如皋人，1923年入北京平民大学读书，大革命时期参加国民党，1927年任国民党如皋县特别委员会委员时，曾配合共产党人力挫国民党的“清党”阴谋，1930年前后，为如泰工农红军、红十四军提供过枪支弹药，因此被国民党逮捕，判15年徒刑。抗战爆发后出狱，在家乡组织了如皋人民抗日自卫队第二大队，并邀共产党人指导。不久，被国民党南通常备一团缴械，自己逃出后投奔二李，担任了督察处长。他对新四军和共产党很有好感，不久前曾向泰州的中共泰县工委书记俞铭璜提出加入共产党的要求。陈毅听惠浴宇汇报过，对他的情况十分清楚，因此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比较融洽、随便。
第二天一大早，陈毅一行乘兴而来，扫兴而回。且说他们走后不久，李长江派人赶到季恺家，通知说李明扬要见陈司令。原来，李长江第二天早晨到李明扬家中，报告了接待陈毅的情况，递上了毛泽东、朱德的问候信。李明扬一看，连声埋怨道：“不好，不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陈毅乃朱毛在井冈山的老友，亲自写了介绍信来见我。不见他太失礼、太失礼！你赶快派人去挽留，我要亲自款待他。” 可是，陈毅早已踏上了归程。
★ 帮运弹药
当陈玉生押运13万发弹药回到泰州时，二李部属奔走相告，都说新四军讲义气，有办法
陈毅走后不久，有件紧迫的事情，在李明扬的心头萦绕着，他冥思苦想，茶饭不香。
二李部队驻扎的泰州，是个鱼米之乡，部队给养并不难筹措，可武器弹药却实在为难了。作为顶头上司的国民党鲁苏战区副司令兼江苏省主席韩德勤，理应及时拨付二李枪械给养，可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很深的矛盾，韩德勤时时加以克扣和刁难。没有办法，李明扬只好四处求援。靠同乡好友的情面，第三战区第三十二集团军副总司令王敬久，答应送他一批弹药，计步枪弹13万发，迫击炮弹5000发，盒枪弹2万发，但是要李明扬自己派人，到苏浙皖三省交界的丁蜀山，即第三战区司令部军需处仓库去提取。
李明扬同李长江算来算去，运这么多的弹药，要抓五六百个民夫，还要派一两个支队才能上路。因为这一路行程曲折，有五六百里，不仅有日军严密控制的公路、运河、铁路、长江等多道封锁线，还有杂牌军、土匪的拦截掠夺。国民党江南行署和忠义救国军虽然答应帮助护送，但这些队伍，从上到下都是偷抢扒拿的老手，他们雁过尚且要拔毛，何况是可以盗卖换金条的枪弹炮弹！往往启运1万，到手只剩3000。
想来想去，于是想到了新四军。李明扬亲笔给陈毅写了一封书信，信中称38岁的陈毅为老友，表示愿与新四军结成友军，一致抗日，恳请新四军派部队沿途保护这批弹药。他们自己派谁去押运呢？选来选去，选中了他认定和新四军有瓜葛的、第三纵队第八支队支队长陈玉生。
陈玉生，是江苏泰兴县人，九一八事变后曾参加中共领导的抗日救亡工作，后被国民党逮捕。抗战爆发后出狱，在家乡组织抗日武装，任游击大队长，后加入李明扬部，任第三纵队第八支队支队长。新四军来到苏北后，陈玉生主动与新四军干部取得联系。1939年2月，经惠浴宇、金求真两人介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学习新四军的一套治军方法，开展民众运动，举办“学兵训练班”，还组织学员学习毛泽东的《论持久战》。
派出这支“亲共”部队赴新四军地区，在李明扬说来是一着险棋。事出无奈，只好大胆启用。李明扬亲自找陈玉生谈话，说：“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完成，我信任你。”并要他携带5000块钱现款，代表二李慰问新四军的伤病员。
陈毅得到报告，对此事非常重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大力支持，帮助李明扬完成运输弹药的任务。
几天后，陈玉生带部队到了扬中。挺纵司令管文蔚安排他们住下后，就将情况通过电台向陈毅作了报告。陈毅复电说：“陈玉生率1个团来，目标太大，不但完不成任务，还有可能受日军的袭击，建议他只带1个连，由新四军派1个熟悉地形的连队护送。”
管文蔚命参谋长张开荆与陈玉生商量。陈玉生表示完全接受挺纵领导的建议，他只带1个精干的大队，由挺纵派1个加强连带路。部队下午渡夹江，晚上过运河，经过一夜行军，越过五道封锁线，来到一支队司令部驻地茅山以南的竹箦桥，见到了久已仰慕的陈毅司令。
陈毅骑着枣红马，腰间插着一支手枪，带着1排人，从他们对面走来。当他看清“鲁苏皖”臂章番号，便跳下马来问：“你们是陈玉生的部队吗？”
陈玉生立刻迎上前去说：“是的。你是陈司令？”
“管司令已有电报给我，说你们来了。”陈毅亲切地与他握手。
“陈司令！”陈玉生激动地取出李明扬写给陈毅的亲笔信，恭恭敬敬地呈上，并立即整理好部队，请陈司令员讲话。
陈毅看完信后，对陈玉生部队的战士们笑着说：“你们从苏北到苏南来运子弹，这是件重要的工作，打日本帝国主义，没有子弹不行啊！”他扬了扬手中的信说：“这里有李总指挥的来信，要我们新四军给予帮助。凡是愿意抗日的中国人都应该互相协助，互相帮助嘛！让我们联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祝你们胜利完成任务！”
在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驻地，粟裕副司令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特地为他们召开欢迎会。会后，粟裕副司令找了1艘小货轮，并派人陪同去丁蜀山运弹药。弹药运回到竹箦桥，粟裕副司令又帮他们找了250个挑夫，让他们先运1/3到扬中，其余的由新四军分批押运，要不然目标太大，又难管理。
陈玉生带着挑夫上了路，夜行晓宿。第二天拂晓，到了一个村庄，正准备停下来休息、烧饭，碰上日军扫荡，只好赶快往前跑，偏偏又碰上敌机轰炸、扫射，幸好弹药箱没有被击中！这样连续一天两晚，到了龟山脚下，新四军挺进纵队已经在江边接应，准备好了船只，渡过夹江，把弹药运到了扬中。
陈玉生听说陈毅司令在扬中，便顾不得长途行军的劳累，立刻去见陈司令。
陈玉生汇报了沿途的情况，末了，他说：“陈司令，我把子弹运回来了，我的部队也早就留在扬中，请你收下吧！我不回去了。”
陈毅语气温和地批评道：“玉生，不能这样做嘛！这样做了，我们首先就破坏了同李明扬的关系，破坏了抗日统一战线。你留在新四军，人家要说我们共产党人背信弃义了。”
“可是我的戏唱‘红’啦，人家会猜想陈玉生是共产党了。”陈玉生找出理由，想赖在“娘家”不走。
陈毅哈哈大笑：“你还以为人家不晓得你陈玉生是共产党吗？不然，怎么独独派你来和我们联系呢？让人家认为你是共产党，有什么不好？不过，你也要提高警惕，小心人家缴你的枪！”
陈玉生激动地说：“我听陈司令的。”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陈毅指着陈玉生的脚，心疼地说：“天这么冷，你怎么还赤脚穿草鞋呢？”
“已经习惯了，从拉队伍起，我就一年到头穿草鞋。”陈玉生笑着回答。
“那怎么行，会把脚冻坏的。”陈毅动情地说。
陈毅叫来通讯员，给陈玉生量了脚的尺寸，上街买来鞋，让陈玉生用热水洗了脚，换上鞋袜。陈玉生激动得热泪盈眶：革命大家庭真温暖，陈毅司令对同志真关心。 当陈玉生押运弹药顺利回到泰州时，二李部属奔走相告，都说新四军讲义气，有办法。李长江带着人马到城外九里沟迎候，并安排了20多条船摆渡，将弹药全部运进西山寺。
当天晚上，在李明扬住处，二李宴请陈玉生夫妇。陈玉生讲述了押运弹药的经过，李明扬、李长江听了不时发出笑声。
★ 双雄会师
挺进纵队与江南抗日义勇军合编为新四军挺进纵队，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八字桥镇沸腾了
“吱呀！”门开了，陈毅壮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报告！”管文蔚、梅嘉生和韦永义三人立即起身敬礼。
“坐下！坐下！等急了吧！’陈毅爽朗地笑着问。
“陈司令，您把我们找来，有什么事吗？”韦永义不解地问。
“革命尚未成功，任务有的是嘛！”陈毅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风趣地说：“猜猜看，是什么任务？”
管文蔚思索一下，小心询问：“是不是向苏北发展？”
“对头！”陈毅点燃一支香烟，坐下来继续说：“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高潮已经开始了，他们不让我们进苏北，要把我们限死困死在江南。我们能答应吗？不！我们坚决不答应。”陈毅的表情更严肃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刻不容缓地开辟苏北敌后战场，壮大人民力量，和南下的八路军会师，沟通华北和华中的战略联系。”
管文蔚、梅嘉生、韦永义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说：“有什么任务，你下令吧！”陈毅站起身说：“军部决定，你们挺纵与江南抗日义勇军合编为新四军挺进纵队。挺进纵队所部编为两个团，番号是三团和四团；江抗编为两个团，番号是一团和二团。每团各有千余人，称为新四军苏北挺进纵队。这次整编，不是把你们两支部队简单地合起来，而是打散原有的建制，将两支部队真正地融合成一体，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你们一定要搞好内部团结。新老干部、本地干部和外来干部都要团结好。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是战胜敌人的保证，党内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管文蔚越听越兴奋：“陈司令，我们明白，请放心！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立即出发。任务急了点，可别怪我不懂待客之道呀！”陈毅笑道。
管文蔚3人接受任务后，马不停蹄星夜赶回扬中，开始了紧张的整编准备工作。
1939年10月的一天深夜，风呜呜地吹着，江水哗哗地拍打着堤岸。忽然，远处几只渔船出现在江面，凭借风势，飞快地前行。渐渐地船已靠上江中小岛扬中。
只见一位瘦削脸、浓眉毛的青年人，率先弃船登岸，他便是“江抗”副总指挥叶飞。别看他只有25岁，却是一位军政双全的优秀指挥员。十年内战时，他曾任共青团福建省委代理书记、福州中心市委书记。三年游击战争时，他任闽东独立师政委，英勇坚守了闽东红色根据地。在新四军中，他任老六团团长，江抗东进时，化名“叶琛”，任副总指挥。他多谋善断，指挥若定，取得了在平原水网地带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实践经验。
“报告叶司令，先头部队已集合完毕，请指示！”
“部队原地待命，加强警戒。通讯员！向管司令报告，我们到了！”马蹄声已远去。船顺着原路返回，准备接下一批部队过江。叶飞率领先头部队向前走去。
此时，管文蔚正在江堤下指挥着接运“江抗”的船只。接到通讯员的报告后，管文蔚甩开大步走上江堤。
“叶司令，早就盼着你们来啦。”管文蔚的心中波涛汹涌。
叶飞也激动地回答：“是呀，我们终于相聚了。”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部队来到驻地，稍事休息，便召开双方团以上干部会议。会上，他们通报了各自的情况，仔细地研究军部的指示。话越说越投机，思路越谈越清楚，与会的每一个干部都感到任重而道远。
10月下旬，部队初步完成合编。原来两支部队的人员进行混合编队，党的支部建在连队。
陈毅对部队的合编进展很满意，他亲来扬中参加会师合编大会。随行的还有军部战地服务团。管文蔚和叶飞等人陪同陈毅，走向设在老郎街的挺纵司令部。陈毅说：“同志们，走，先去看看部队。”一行人来到附近的几个营地，看到生龙活虎般的战士，陈毅欣然说：“要得，要得。你们做得很好。汇报我也不必听了。走，叶飞同志，我们杀一盘。文蔚同志，你来做裁判！”
叶飞笑道：“行，我手正痒呢！警卫员，把棋摆上！”
叶飞执黑子，陈毅执白子，两人落子飞快，黑棋占得实空较多，而白棋处于劣势。“陈司令，最近军务繁忙，棋力有些下降呀！”叶飞心情轻松地说道。
“陈司令，你是有些不妙！”管文蔚也在一旁说。
“哈！不到最后，怎知鹿死谁手。”陈毅不为所动。“叭！”白棋切入黑棋的实空。
“陈司令，你这一手可是自寻死路呀！”
“山人自有妙计！”陈毅一笑。打劫、飞一个、补一手……几个转换一过，黑棋的实空被白棋挤占，黑棋的一条大龙已无法活了。
叶飞将手中的棋子一放，无奈地说：“陈司令，我输了！”
“棋局如战场，现在苏北的情况如黑棋一样。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徐州会战后，日军打通了津浦路，整个苏北地区运河线，只占领扬州以及外围的几个小据点；沿长江北岸，扬州以东，占领口岸、靖江、南通一线。陇海路以南，运河以东，长江以北广大地区，主要是韩德勤所控制。韩德勤是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他有一个八十九军，军长李守维，下属三十三师，师长孙启人；一一七师，师长刘漫天；独立第六旅，旅长翁达。此外，据说还有10个保安旅。同我们交手的有：保一旅薛承宗、保二旅张翼、保三旅张星炳、保四旅何克谦、保九旅张少华……其余的情况嘛……”
管文蔚插话道：“还有一个是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总指挥李明扬，副总指挥李长江。另一个是陈泰运的税警总团。这些部队，特别是保安旅，各占一两个市镇，控制一块地区，自立为王，私设税卡；对日本鬼子却从来不发一枪一炮，苏北人民恨之入骨。” 陈毅接过话头：“除日本人之外，韩德勤是我们主要斗争的对象。李明扬比较开明，同韩德勤之间的矛盾很大，我们要尽可能争取李中立，孤立韩德勤。八路军已有一部进到陇海路以南地区。因此，我们要争取尽快和他们会合，把江淮一带开辟成抗日战场。”
从陈毅的一番宏论中，管文蔚、叶飞已经明了“向北发展”的战略策略方针。
太阳刚刚爬上树梢，八字桥广善堂前的广场，已聚集了当地百姓和新四军指战员，原来，军部战地服务团要在这里进行慰问演出。
首先演出的是苏联话剧《第四十一》。张茜饰演的女战士手持钢枪，英姿飒爽，先后消灭了40个敌人。当她瞄准第41个敌人时，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女战士犹豫了，台下的观众也感到很难抉择。最终，女战士为了国家利益大义灭亲。观众们为台上的表演深深地打动，长久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二幕剧，是挺纵战地服务团表演的日本话剧《兄妹》。战争爆发，哥哥当兵来中国打仗，而生活困难的妹妹，为找哥哥，被迫成为慰安妇也来到中国。已成为军官的哥哥到慰安所寻乐，不料接待他的竟是自己的妹妹。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冲出门外。妹妹痛苦不已，她拿起哥哥掉下的枪，“砰”的一声，倒在血泊中。听到枪声的哥哥如五雷轰顶，发疯似地跑回去，呼喊着妹妹的名字，悲愤之极，也开枪自杀。日本法西斯发动的侵华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造成伤害，同时也是日本人民的噩梦。观众流下同情的泪水，血气方刚的青年观众纷纷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台上演员也高呼口号，场面悲壮而又热烈。
最后，是由儿童团的孩子表演的喜剧《巧夺鬼子枪》。一群日军突然进村，几个小孩来不及逃走。他们看到1个日本兵将长枪放在一边，到鸡窝捉鸡。孩子们假装帮鬼子捉鸡，将日军的枪丢到河里，等日军发现枪不见了，几个孩子已跑进芦苇丛中隐藏起来，日军无奈而去。孩子们那纯真的表演，不时给台下观众带来笑声。
下午，八字桥这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镇沸腾了，在通往会场的街道和大路上，挂有“热烈庆祝‘江抗’、‘挺纵’会师”的横幅，两旁贴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汪伪政权”、“中国共产党万岁”等标语。周围群众敲锣打鼓，扛着猪肉等慰问品，赶来参加盛会。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随着雄壮激昂的新四军军歌，各路抗日健儿从驻地来到八字桥，指战员们扛着缴获的三八式、中正式、掷弹筒、迫击炮……高唱战歌，进入会场。尽管他们的军装已洗得发白，打满补丁，尽管他们的武器各式各样，但是，他们个个斗志高昂，他们就是中国的脊梁。
在热烈的掌声中，陈毅大步走到台前，他身穿皮夹克，目光炯炯有神。陈毅首先代表军部祝贺挺纵和江抗会师，勉励大家团结一致，战胜困难。他说：“我们是抗日的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拥护，一定能在斗争中不断地发展壮大。日军的侵略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抗，他们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只要我们军民一致加强团结，努力奋战，就一定能打败侵略者，夺取抗日战争的胜利。这里，我还要感谢扬中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你们，新四军挺进纵队就不能生存……”
接着，叶飞宣布合编后的干部名单。合编后番号为“新四军挺进纵队”，下辖4个团，共5000多人。挺纵司令员管文蔚；政治委员兼副司令员叶飞；参谋长张藩；政治部主任陈时夫，副主任姬鹏飞；第一团，团长乔信明，政委刘先胜，参谋长廖政国；第二团，团长徐绪奎，政委何克希，参谋长廖昌金，政治处主任李一平；第三团，团长梅嘉生，参谋长张震东，政治主任刘文学；第四团，团长韦永义，参谋长焦勇，政治主任鲍志椿。
开明士绅黄植三走到台前大声说：“乡亲们，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广善堂烧香拜佛，可还是年年有灾，岁岁有难。只有新四军是真菩萨，他们打鬼子，打土匪，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知名人士戴实夫激动地说：“新四军，真乃王者之师也。老朽万分佩服。老朽虽已年暮，但只要是抗日的事，定当义不容辞，竭尽全力。”
会师合编大会后不久，新四军挺进纵队横渡长江，拉开了挺进苏北的序幕。
（编辑：王 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