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还你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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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经理一张荒唐纸我被厂长炒鱿鱼
  
  2005年9月28日,郁闷了几天的天空,经过一夜秋风的扫描,露出了舒展的笑脸。
  下午4点。机器隆隆的车间里,开机组长高华强把又短又粗的手指搭在我肩上,满是烟气的嘴热烘烘地凑到我耳边,说:“王玲,好消息,楼上在发工资啦!你们干部啊,也正在老板办公室发7月份的工资呢!”
  “是吗?这个消息简直是太好了!”我的心沉不住,顿时就骚动起来,要不然高华强对我如此亲近,准落下一顿奚落。于是,我兴奋地跑去写字楼探头一看,果然有人在排队。
  终于轮到我了,显得寒碜和喜悦的我,双手做接钱状,站在老板面前。面部千篇一律的老板欠了欠肥胖的身体,把钱重重地压在我手上,目光炯炯地在眼镜后面朝我笑,虽然有点色,但我看出他心情不错,就小心地挤出笑脸,又鼓足勇气对他说:“李老板,员工的工资都从11元一天,调到每月底薪480元(市政府规定7月份起最低工资580),员工都提高了不少;而在干部中,我的工资最低,我的工作一点不比别人差,而且我进厂一年多了,还没加过一次工资,您是不是也给我相应地加一点?”
  老板马上变得像不认识似地盯着我,那神情好像是在注视得到了恩赐还讨价还价的乞丐。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边慢条斯理地数钱,一边等老板答复。老板忽然站起来,指着门口没好气地说:“你先出去,我会考虑。”我心想,只要你说考虑就好。既然你答复我说考虑,那就是说,是多是少你会给我加一点。加一点,总比不加强。我大声说了声“谢谢”,乐滋滋地走出老板办公室。
  早就该给家里汇钱了,所以就请了晚上的假。
  匆匆忙忙吃罢晚饭,连跑带飞冲到路口搭车往邮局赶。由于晚上汇钱的人不多,不用排队。汇款很快就办好。回到厂里,8点钟还不到。想到老板发工资时说的话,心里还热乎乎的,不由自主地就到了车间。我是QC部的,办公桌和包装部的办公桌拼在一起。那里正围着几个人在说事。我粗听了一下,他们在抱怨:为什么员工的最低工资被老板打了那么多的折?
  我拉开抽屉,把汇款凭据放进去,并写下汇款记录。正在这时,厂长过来了,东张西望的像在找人,还“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在想着还有什么事要做,便没有理会厂长。厂长径直走来,围着的人都散开了。
  厂长眨了眨小眼睛,用手指点着我说:“你最近工作很差。简直是一塌糊涂!”
  我先是一惊,然后当厂长说笑。因为他根本就不管我工作上的事,我的工作由经理直接管。在厂里,我们只知道厂长只不过是管办暂住证的。我笑着问厂长:“厂长,何以见得我工作做得不好?”
  厂长板着脸说:“你跟我到办公室去,我慢慢说给你听。”我看出来厂长这回是来真的了,但我还是笑着说:“我不去办公室。办公室是要挨骂的人去的,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才不跟你去办公室。”
  “你他妈的!”厂长突然凶神恶煞地一顿粗口,还指着我说:“你不跟我去办公室,好。我让李一福来。”李一福是经理,能讲一大堆歪理,样子也长得很凶,他以为都怕他,其实不然。既然厂长这样说,我想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而且这事还与厂长刚才说我工作很差有关。我叫住厂长,赔着笑脸问:“厂长,究竟什么事嘛?”
  “走!跟我去办公室!”厂长说着就欲拉住我的手,我甩开他,又连忙装出一丝笑脸,说:“厂长,男女有别。你真要我去什么办公室,我自己走去好了。”
  我还是忸怩地随他到了办公室。他示意我先进里面的会议室。我到会议室还没坐定,办公室里响起了厂长那“大炮”嗓子叫人找李一福的声音。
  几分钟后,厂长和经理李一福有说有笑、刚商量完什么似地,并排来到会议室门口,见了我,两人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变得肃然起来。两人坐下后,又相互交换眼色。经理咳嗽一声,叫厂长先说,厂长点燃一支烟吸着,叫经理先说。我看他们推来让去就好笑地说:“两位领导一齐说罗!”
  顿时,李一福桌子一拍,大声吼道:“王玲!你给我严肃点!”
  “经理,至于这样吗?”我说,“有事就说事吧,你知道,今晚我还请着假呢!”
  “你听着!”经理站起身指着我说,“你给我老实点!知道我们叫你来干什么吗?你破坏我工厂形象!”
  听了他的话,我猛然一惊,心如在云里雾里。但我镇静地问:“我不明白,我怎么破坏你工厂形象了?”
  “你写的什么狗屁文章,你不清楚吗?”
  “经理,你可抬举我了。”我激动地站起来,气冲冲地说,“我要会写文章,早挣稿费去了,还用得着在你这里,一天吃苦受累十几个小时,连最低工资都拿不到。”
  “就是你写的!”经理咧嘴说,“我有人证物证。”
  “谁说是我写的?我写的什么?你把人证物证摆到桌面上来说吧!”
  “厂长,你去把书拿来。”经理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看你在人证物证面还敢抵赖!”
  “写就写了,写了没关系,只要以后不写。”厂长说,“阿玲,你向经理认个错。”
  “我何错之有!”我说,“搞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在文章里丑化经理!”经理说,“我是你写的那样邪恶和歹毒吗?”
  “是呀,经理为人是不错的。”厂长朝我呶呶嘴说,“你先道歉呐。”
  “经理,厂长,你们别一唱一和的。”我尽可能地克制说,“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把证据搬出来。”
  “厂长,你去把书拿来啊!”经理求厂长。
  “什么书?去哪里拿来?”厂长说,“没必要搞得太复杂。阿玲,人家是经理嘛,你就道歉先。”
  “凭什么要我道歉?我走了。”我刚向门口走出两步,经理举起烟灰缸砸碎在我身后。“站住!”经理大喝一声,手拿另一个烟灰缸擂着会议台,说,“你他妈的!你不和老子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
  “阿玲,你别走,坐下来。”厂长说,“李一福!有话好好说,别骂人。再说,她还是女生。”
  “我就要骂她。”经理说,“就骂!他妈的!她能把我怎么样?”
  “你他妈的!”忍无可忍的我不顾一切地回骂一句。厂长轻轻地拍着椅子,突然像变了个人,细声细语地说:“他是你经理。你骂他,你辱骂上司,你不怕炒鱿鱼?”
  经理突然笑了,样子很恐怖:“厂长,你听到了,他骂我。厂长,王玲她写文章破坏工厂声誉,丑化我的形象,不但不向我赔礼道歉,还在会议室当你的面骂我。现在,我把她交给你处理。”
  经理出去了。我看到他的脚步好轻松,像完成一项重大使命。我好像还听到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时,厂长用一根手指点着我的胸前说:“阿玲,这就是你不对。时间不早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我才觉出来,厂长和经理是受老板之托,给我演双簧。
  9月29日上午10点。我在车间被厂务和门卫队长分头找到,他们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我再次进了办公室。厂长已经坐在昨晚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我坐下后,他把纸摇晃得哗哗响,然后甩到台面上,不慌不忙地用手指推到我面前,态度却十分生硬地说:“阿玲啊,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先看看吧。”
  我看到纸上是经理的笔墨。那上面写着:
  厂长:
  王玲写文章攻击我……既然她不珍惜我给他道歉的机会,我准备上法院起诉她……
  所以,她不宜再在我手下工作。
  李一福
  9月28日
  
  我问厂长:“什么意思?”厂长说:“李一福要上法院告你。”“那就让他告吧!”“你不怕吃官司?”“厂长,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怕吃什么官司?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一福写得很明了,你还是作好准备。”厂长说,“李一福个人把你告上法院,那是你对他人身攻击。你破坏工厂名誉,如果他以工厂名义再告你呢?你官司缠身,还怎么工作呢?再说,已经到了经理要告你的地步了,你在厂里做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就此辞工啦!出了厂,李一福就是插上翅膀也找不到你呀。我不会害你的。我可是为你想啊!一个打工妹,经不起官司的哟。更何况两个官司等着你啊!”
  “厂长,你以为我长这么大,是吓大的呀?”我歪着嘴问,“要是我不辞职呢?”
  “那我也要炒掉你!”厂长说,“你当我的面辱骂经理!”
  “厂长,我明白了,你是受人之托!”
  
  二、“我就是凭据。”厂长说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让人叫李一福来驱逐你出厂。”
  我没把厂长的话往心里去。因为,我想任何一个厂不会如此荒唐地炒人。回到车间我仍埋头工作。可是到了晚上,车间里议论纷纷。甚至于谁接我的班,人选都说出来了。我虽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全然不理,但心波澜起伏不能平静。
  9月30日上午10点。老板把我叫进办公室。说:“昨天下午我还答应考虑给你加工资,你晚上怎么就和经理搞成那样了?你呀,以后还能做下去,我就真服你了。”
  我忽有所悟,竖起大拇指,又摆了摆,说:“老板,真有你的。我不就是提了要加工资吗?你不给加也就罢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手笔呢?让经理说我写什么文章,让厂长说我骂经理的。”
  “我不给你说了。”老板说,“我让厂长晚上回来跟你谈。”
  晚上快下班时。厂务让我到办公室等厂长。我随厂务进了会议室。厂务小声问我怎么回事。还没问完,经理进来了。“厂长让我叫她来的。”厂务指着我对经理说了声就出去了。经理瞪着我问:“厂长不是炒你了吗?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再不走,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说你破坏我厂的生产秩序!”
  我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我的眼睛看着黑乎乎的窗外。窗外虽黑,却不如李一福的脸黑。僵持几分钟后,厂务又进来,对着空气说:“我打厂长的手机了,他说路上塞车,还在龙岗。”经理没趣地走了出去,厂务上前猫着腰和我说了几声别的事,就让我回到宿舍。
  国庆放假。
  10月2日。卡位上没有我的工卡。我跑去办公室找厂务。厂务吃惊地说:“你的工卡?前天晚上我就写好了的,都放在一起的呀?你别急,我再给你写一张,今天早上的上班时间我给你签上。”
  经理挥着手过来,他手里拿着的真是我的工卡,他一撕两半,扔到厂务面前,说:“不用写了,卡是我拿了。她被我炒鱿鱼了。”
  “莫名其妙!”厂务说,“也不告诉我。李一福,你把炒她的通知书给我。”见经理拿不出来,厂务对我说:“你先去车间上班,我问清楚后再去找你。”
  我刚把新一个月的工作计划表排出来。经理和门卫队长站到我面前。后面跟着刘小姐。经理指着我对刘小姐说:“刘倩,让她把工作交接给你!”这时,桌子上的分机响了。我伸手过去正要拿起来听,经理连忙夺过去,对我说:“你已经没这个资格了!”
  电话还是到了我手中。厂长在电话里对我说:“既然李一福不让你在他手下做,我已经请示老板,安排你到别的部门。你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彭国青。下午到我办公室。OK。”
  我在冷冰冰的办公室等厂长两个多小时,他才出现。厂长的脸看上去阴森森的,我发现他的演技再好,那毕竟是业余自修出来的。只见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哎呀,非常抱歉,为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我头想破了。”
  “厂长。”我说,“我感觉你真累。别演戏了,你就直说吧。”
  “我也是没办法。”厂长说,“你工资已经算好了,去老板那里领吧。你去哪里落脚,我开车送你去。”
  “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拿通知书来。”我说,“炒我得有凭有据。”
  “我就是凭据。”厂长说,“你要还不走,我派人去叫李一福来驱逐你出厂。”
  听了这话,我觉得李一福不只是厂里的经理,好像还是专门的打手或帮凶。我这个山里长大的妹子,历来有点服软不服硬。于是,我坚定地说,“厂长,你去叫吧。我在此恭候。”
  李一福来了,先是双手叉腰,然后挽起袖子,把椅子高高提起来往下落,故意发出很响的声音,再大声说:“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否则,我打110,让他们来抓你。”
  “打吧。”我神情自若地重新坐好,眼睛看着别处不紧不慢地说,“我正想找个说理的人聊天呢!”
  一阵沉默过后,经理把双脚放到会议桌上眼睛盯着厂长,厂长怒视着我。我转脸看着窗外,嘲笑地说:“110大概什么时间到?”
  “阿玲!”厂长叹息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一个女人,就听我劝,还是连夜走吧?免得夜长梦多啊!”
  经理出去约两分钟,厂务进来了。厂务对我说:“你的行李放行条我写好了。你把厂证给我。”
  “我不给!”我说,“凭什么?再说了,110还没来呢!来了再给也不晚哪!”厂务强硬地说:“我是执行者!你别为难我!”
  “我谁也不为难。我只会为难我自己。”我说。
  
  三、“我们同周立太打过官司。”
  
  我不明白他们和我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直到晚上11点多还在僵着。厂长不停地看表,最后说:“看来你这事,李一福和厂务是搞不掂了。可是,我要出差两天,你在宿舍等我,别到处乱跑。”
  回宿舍的路上,厂务说:“看来,再过两天,你是非走不可了。”“只要给我理由,那怕现在走,我无话可说。”厂务说:“我们打工的,谁还把我们放在眼里。老板看不惯谁,谁就得走人。厂长和李一福为什么要炒你走,还不是老板吩咐下来的。他们不敢不听。我也一样,不敢不听。”
  “那得给我一个正当理由啊!”我说。
  走已经成为定局。我也不想给老板当下人的人为难。我利用两天的时间,把该洗的一洗,该晒的一晒。作好随时出厂的准备。
  10月4日一大早,厂务就让我早点去会议室等厂长。等了两个多小时,仍然没见厂长的踪影。厂务进来说:“其实厂长在与不在,来与不来,都是要你走。你迟早是个走。”厂务一阵巧舌如簧,迷得我神志不清,口燥舌干。
  厂务拿来一瓶矿泉水,当我的面开着盖子,问我喝不喝,我看了那水一眼不敢说。我怕那水里做了手脚。因为消息灵通的人曾传说,他们实际上之前就这样做过。
  接下来,厂务又像被大人指使的孩子,缠着我签《切结书》。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轻易就签了。厂务松了口气,仿佛大功告成地说:“既然你签过《切结书》,就等于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厂里的人了,你快去拿了工资走人吧!”
  厂务很得意地叫来两个门卫。我被押到老板办公室去拿工资。老板像做成一笔生意一样笑着,把一小叠钱扔到我面前的桌上。我一个打工妹,不能同自己的血汗钱过不去。我一张一张地数着。可是,来回数了几次,怎么数都是工资少给了我半个月的。
  我把工资钱放回老板面前。问老板:“怎么回事?少给我半个月工资!”老板笑而不答,手一挥,两个门卫把我交给厂务。
  厂务笑着在我面前直摇头:“既然你不要工资,那就去搬行李出厂!”
  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我接通后说了两句,就没电了。我对厂务说,我想在总台打电话,厂务说厂里的人都不能打,你现在又不是厂里的人,要打去外面打!我跑去厂外打电话,边跑边说,可别不让我进来哟!等我几分钟后,打完电话回来,门卫真不让我进厂。门卫队长在厂务的指挥下,和两个门卫搬来我的行李,和一纸箱刚从我床上拆下来蚊帐、被子等床上的物品。
  我愤怒了:“我还没领工资,你们就这样赶我走?”
  “工资在我手里。”厂务阴笑着,说,“给!8、9两个月的工资。你当面点清。过后我可不认。”
  “工资我没签。”我说。
  “没关系,有人代你签了。”厂务说。
  我想起来,厂里是专门有人替代签名的。他叫陈华。凡是当事人拒绝签字的罚款单、合同书、假工资表等等,厂里专门请他仿签。他签的还真像,常人根本分不出真假。
  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怎么样呢?只要到手的钱有那么多,我不在乎谁签字。可把到手的钱一数,还是少我半个月。厂务说:“你违反了厂规,被老板扣除了。”我问:“我违反什么厂规?”厂务说:“具体我不知道。老板说,你不违反厂规,就不会炒你鱿鱼。”
  一堆人把我阻隔在铁门外。我高喊着:“门卫!放我进去!我要拿我的生活用品!”
  门卫不放我入内。快要下班了,大概是怕影响,厂长跑了出来。我感到奇怪,不是说厂长没在吗?我又没有喊厂长,厂长跑过来干什么?厂长一边跑一边指挥门卫找来厂务。厂长靠近铁栅栏,小声对我说:“傻瓜,钱是老板给的。你要不服,就去找劳动局。站在大门口喊,有什么用?”
  “什么钱?”我故意问,“你说什么钱?我的生活用品还在里面。要不,你给我拿来!”
  “天这么晚了,你还是先找个住处。明天开始作打算。”厂务说,“去找劳动局没有用的,那朝那代都是官官相护。喷油部的辛芳军你是知道的,他那么大的冤,去找了几个月的劳动局,都没有用。你应听说了,厂长和劳动局的关系。你这属于正常炒鱿鱼,合理又合法,劳动局根本懒得理你。”
  厂长往后退了一步,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挥着说:“厂还没搬来时,我们就同周立太打过官司。”
  这武大郎厂长真奇怪,我又没说要去劳动局,我又没说要打官司,我根本就不知道谁是他说的周立太,他们干嘛要和我说这么多,我根本不想去明白他们说这些话的意思。我只知道打工的人永远是弱不禁风的,从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我此时只是要我的生活用品。我没好气地说:“我只不过是想要我的脸盆、水桶、牙膏、牙刷、洗发水、毛巾等日常生活用品,你们干吗和我废话这么多?心里有愧吗?”
  厂长、厂务、门卫队长等一干人个个面红耳赤。
  
  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在夜深人静时,找到了住在另一个镇上的过去的同事处借宿。住下之后,同事打趣说:“王玲,像你这样敬业的人也被炒,一定是你犯的错误不小吧。”
  我把自己被炒的经过一说,同事火了。她扔下手里的锅铲,说:“厂里这样对你,是严重违犯《劳动法》的。明天,我陪你去劳动站。”
  “去那里是没用的。你想啊,厂长还叫我去劳动局呢!”我说。
  两人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我被同事早早地拉到了镇劳动站。那里进出的人很多。我同事过去因做人事工作的原因,去过几次劳动站,对劳动站的程序熟悉。
  工作人员林先生听了我的陈述,非常气愤,一副当代包青天的样子。当下就打电话过去,让厂里来人调解。我们等了三个小时,厂里没来人。林先生让我们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我们一到林先生给厂里打电话。厂长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赶来了。厂长一到就大喊大叫:“我找麦小姐!我找麦小姐!”
  “你是哪个单位的?别大声喧哗!”林先生站起来说,“你找哪个麦小姐?我们姓麦的女子多。”
  厂长环顾了一下,说:“我是晟晟厂凌厂长!我找经常请她吃饭的麦小姐,劳动仲裁的王庭长也行。”
  “你就是晟晟厂的厂长?”林先生浑身上下打量着来人,说,“我不管你经常请谁吃饭。现在是我找你。你说,你们厂炒人,通知都没有的吗?”
  厂长被林先生唬得不再嚣张。
  “事情是这样的?”厂长低声说,“你说的这个女工,进厂以来一直表现不好……”
  “我没时间听你说。”林先生说,“我要证据!你给我拿白纸黑字过来!”
  林生让我三天后的下午再去。
  第二天,我到人才市场找工作回来后,接到高华强打给我的电话:“厂长在厂里散布说你到劳动站打官司。是真的吗?据我所知,厂长已经提供给劳动站资料了,资料是按劳动站里的人的要求写的,听说对你很不利,而且厂里贴出了通告。通告上说你在‘温州城’卖淫,被派出所抓获,给厂里造成极坏影响,才被开除的。”
  我要晕了,扶着墙发着抖问:“你看到通告了?”
  “是啊!全厂员工几乎都看到了。”
  “居然这样不顾后果地污辱我?”我哭了,说,“喂,阿强,我没有!我要告他们!我拜托你,阿强!你把通告撕下来吧,明天我来找你拿。作为告状的凭据。”
  “我哪敢哪!”不等我说完,对方说,“我要挂了,你还是找别人帮你撕吧?”
  我哭完过后,同事才回来。她帮我分析说:“如果是像电话上说的那样,厂长和经理疯狂到这种地步,你就很被动。否则,除非劳动站是你开的。”
  我再也没有一点要去劳动站的意思。但我的同事抽掉我掖下夹着的找工作的资料,并在我背后推我:“我班都不上,陪你去,你别当缩头乌龟!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女人当自强!你就忍心这样被人玩弄?你还是你吗?”
  我像俘虏一样被她“押送”到劳动站。见了我们,林先生的热情急转直下。他递给我一张盖有晟晟厂大红印章的打印纸。我刚看了开头,脸色变得铁青,实在看不下去就交给同事。她扫了一眼,对林先生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你让那厂长出来当面对质!”
  “是你说叫厂长,我就给你叫的吗?”林先生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此时,我想到了前几天,厂长进劳动站时的派头,又联想到,他口口声声叫我到劳动局的情景,我满脑子只有两个词了:“官官相护”和“一丘之貉”。
  接下来,林先生对我说:“你要申请劳动仲裁吗?仲裁庭在三楼。”
  我仰起脸,朝林先生指着的三楼看了一眼,觉得那里也是阴森森的。我的同事很不服气:“嘿!你们劳动站,怎么就和我镇上的劳动站不一样呢?你们不先行调解的吗?调解不成才仲裁的呀!”
  “我没办法调解。”林先生说,“你要仲裁的话,我就给你(表格和资料)去外面复印。”
  同事气鼓鼓地拉我上到三楼,拐了一个弯,站住了。面对劳动仲裁庭,我们望而却步。
  “这里是个死角,我们回头吧!”过了好半天,同事才说,“这里的香太贵,不是我们这些弱势打工妹所能烧得起的。王玲,据我所知,仲裁的话,即使能挽回你的经济损失,但是,光说仲裁所需要的各式各样的费用和来来回回的时间,就足以损耗你所挽回的损失的双倍还要多。何况,晟晟厂提供的无中生有的文件,虎视眈眈,来势汹涌。再说,劳动仲裁不比法院公正啊!如果,它做出不公正裁定,你去法院吗?”
  我的腿开始颤抖。下楼的时候,我看见同事比我抖得还厉害。我知道,她比我还气。
  出了劳动站的大门,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高悬着的金光闪闪的招牌,真有一种置身于茫茫的海边、望洋兴叹的感觉。
  一本新日历翻到2006年春节后,在我出厂后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的高华强,说他也出厂了,正在找工作。还说晟晟厂的员工走掉一半了。我说我不想听到“晟晟”两个字,就先收线了。
  2006年10月1日。我在等车,碰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他主动上前和我打招呼,这才使我使劲想起,他是高华强。高华强十分热情地告诉我说,李一福那王八蛋两个月前就滚出厂了。听说正在和厂长合作,做大生意。我没怎么听,他碰我一下继续说,你啊真能忍,换了谁,都非要去派出所闹:我王玲,什么时候,在哪家“温州城”卖淫了?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搞个精神损失赔偿费什么的。
  实在是讨厌。车来了,他上去了,我没上车,宁可等下一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去不愉快的一切,渐渐退色。直至全部遗忘。
  记得是农历12月12日,我男朋友生日。这一天,意外地接到一个我不熟悉的区号打来的电话。一听声音是个男声,似乎有些熟,但我一时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喂!你是王玲吗?我在新疆给你打电话,你别挂啊!”我已经听出他是李一福了。出于礼貌,我没有马上挂电话,我倒是想知道,他想干什么。李一福说:“我是李一福啊,我早就离开晟晟厂了。我在厂长的亲戚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做总监,被厂长欺骗来的。现在,我被以莫须有之名开除了,我的股金不退,工资也不给,心里很难受。一难受,我就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恶?我突然就想到了你,你被莫须有地开除过。你当时一定和我现在一样难受。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吧!”
  “你还有别的事吗?”我本想冷嘲热讽一番,想到李一福还在冰天雪地里,就打消了念头。电话那头李一福艾艾地说:“厂长在杂志上看到的那篇攻击我的文章,是开发部的王岭写的,和你的名字仅一偏旁之差。当时,厂里正计划减人,你正好又提出要求加薪,老板让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先拿你开涮,所以就……”
  “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我流着泪,不置可否地说,“上帝有眼。你捉弄了上帝,现在上帝还你公平。你就好好笑纳吧!”
  “恶有恶报。我正在受惩罚。你原谅我吧!”李一福居然在电话那头哭了。
  我愣怔了。过了好一阵,李一福还在电话那头哭,越哭越伤心。我不由得伤感地说:“原谅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仰望天空,深圳的初冬像春天一样白云飘逸,我心头闪过丝丝说不出的欣慰。男朋友关切地问我:“亲爱的,谁来的电话?”
  我不假思索地随口说:“不知道。好像是一个还债的,打错了!”
  责任编辑:鄢文江
  题图插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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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旧世纪的爱情,怀念那种乡间的纯朴的爱情。当男女平淡相恋之后,矢志不渝,相濡以沫,相守相知,相互支持与关注。怀念他们那种相爱的勇气,一旦认定,无论富贵还是贫贱,无论俊美还是貌丑,一心相随。现实生活中,有多少男女可以为爱始终坚持?或者我们会说,生活中总有许多你无法承受之重。当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多是我们懦弱。因为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我们的抗拒的力量太小。  以前读张小娴的随感,其中有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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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6月4日,是我人生中最灰暗最刻骨铭心的一天。在这天之前,我也属于千千万万打工人中的一员,只是做的都是建筑之类的苦力活,虽然生活清贫艰苦,但有理智信念支持,虽苦犹甜。然而,就在这一天,我却因为一时之气心生邪念,以身试法,最终身陷囹圄。  这天是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端午节,在吃午饭的时候,包工头就吩咐伙房多炒几个菜,还买了一些酒慰劳我们二十多个工人,并且每个工人各发一张百元大钞零用。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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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是怎么回事?  无论工作还是休闲,我总是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如何克服?  (深圳市罗湖区何洁)  本栏主持:自言自语是由内部言语向外部言语转化的一种形态,实际上是大脑思维的有声表现。这种情况时常被人误解为精神病,其实不然。一个人的思维过于活跃,爱动脑筋,但又甚少朋友,缺乏倾诉对象,不由自主地将所思所想用外部语言表达出来,就出现了自言自语的现象。克服自言自语,首先要有意识地自我控制,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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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道回府的前夜发现商机    今年38岁的郭爱玲是湖南省双牌县江村镇人。由于家里穷,她只读了一年高中,就不得不辍学回家。结婚后,随着一双儿女的降生,夫妻俩趁农闲时常到县城打零工贴补家用。尽管如此,一家人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2003年8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天而降。第二天天蒙蒙亮,整个山村就闹腾开了。原来,由于暴雨引发山洪,村子里几百亩刚刚插下没多久的水稻全部被淹了,起早的乡亲见眼前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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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公安错抓可以申请国家赔偿吗?  深圳市读者吴传薪先生陈述:  我弟弟正念大四,处于实习阶段,为了找工作,今年4月17日,他从内江坐火车到深圳找我。电话里,我让他在我所住的小区门口等我,但没想到的是,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男人扑向我弟弟,说要将他扭送到公安局。当时我正好驾摩托车赶到,前去制止,其中一个胖子使劲地扭着我弟弟的膀子,我见了,朝那胖子的下身踢了过去,没想到又从旁边冒出两个男人将我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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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348次列车驰进渭城车站时已是黄昏,阴沉沉的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军披上上车前才买的棉大衣,拎起行李,随拥挤的人群下了车。屈指一算,军已有六个年头没有回过家了,这次要不是妹妹月娟打电话,说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参加她腊月十九日的婚礼,军不知何时才会踏上归途。  家离渭城还有十多公里,此时,已没有发往家乡丰原的班车。军走到车站广场一辆出租车旁,司机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  在漫长又短暂的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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