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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烟霞山月,洞府神仙
在民国早期的知识青年当中,男女隔绝之藩篱已经松动。不过,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还比较谨慎或羞涩,为着避人耳目,那些有心交往又有意遮掩的青年男女,往往在公开场合以表兄表妹的身份亮相。
不过,胡适那位著名的表妹曹诚英(1902—1973),跟他的确是亲戚:她是胡适三嫂曹细娟的同父异母妹妹,小胡适十一岁,跟胡适算是姻亲,说她是表妹,也还不算牵强。胡适1917年跟江冬秀结婚时,曹诚英是伴娘之一。她十六七岁时与胡冠英结婚,婚后胡冠英到杭州念书,曹诚英也到杭州女子师范学校(最初念的附小、预科)学习。
江勇振著《星星、月亮、太阳——胡适的情感世界》,将胡适复杂而隐秘的情感脉络梳理得特别清晰,也兼及讲述胡适思想发展的轨迹。在江勇振看来,“曹诚英显然是一个热情、外向、领袖型、交游广阔的女性。在杭州读书的时候,她常邀女友游西湖,有时还利用这种机会帮男亲戚介绍女朋友”。她也写诗,是汪静之组建的新文学社团“晨光社”的成员。1921年夏,为了给姐姐细娟的儿子、也是胡适的侄儿胡思永介绍女朋友,曹诚英一口气邀请了八位女同学游西湖,其中就有后来成为汪静之妻子的符竹因——那天出场的男士,除了胡思永、胡冠英,还有汪静之。
曹诚英与同龄的汪静之既是亲戚,也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汪静之说,他之所以成为诗人,其诗情、诗兴都应当归功于“小姑母”曹诚英。姐姐曹细娟对曹诚英的新潮做派却很不以为然,后来,因为独子胡思永之死,她一直不原谅妹妹。胡思永有文学天赋而比较疏懒,他因先天遗传的结核病而导致肾上腺衰竭,1923年4月13日死亡。胡适虽将侄儿的病因对寡嫂做过详细解释,遭遇丧子巨痛的曹细娟却不由分说,将怨气指向曹诚英,她给江冬秀的信上抱怨:儿子在杭州“飘荡数月,乐而忘返,这都是我那妹子(曹诚英)招惹他引诱他的。据说永儿在杭曾大醉一昼夜,大约病根就在那时埋伏。她又不向我和你们说明永儿的病根,以致起先医治,找不着病路——由这种种想来,永儿的死可不是活活的受她陷害吗?”胡思永病故,曹诚英又受姐姐如此责难,身心俱疲,“嫉世如仇”。
情绪最低落之际,恰逢胡适到上海公务。1923年4月29日,他利用休会时间,去杭州玩了几天。曹诚英夫妇和汪静之等陪他游西湖,这一次,胡适对表妹有了别样感觉,他的《西湖》诗看似在写西湖的美丽撩人:“轻雾笼着,月光照着,我的心也跟着湖光微荡了。”于是,“只觉得伊更可爱,因而不舍得匆匆就离别了。”这个“伊”,怕不只是说的西湖吧?
此后,曹诚英给胡适的信不再称他“适兄”、“适哥”而改称“穈哥”(胡适原名嗣穈),语调也颇亲密。胡适6月初再到杭州,游过风景既佳又清洁僻静的烟霞洞后,决定不再住旅馆,从6月23日搬进去养病。他带着侄儿胡思聪在烟霞洞住了三个多月,曹诚英恰好放假,他们整日下棋、赏桂、爬山、游湖,他给她讲莫泊桑……这就是胡适一生最销魂的烟霞之恋。汪静之去烟霞洞拜访,发现他俩“满脸欢喜的笑容,是初恋爱时的兴奋状态。适之师像年轻了十岁,像一个青年一样兴冲冲、轻飘飘,走路都带跳的样子”。
好友徐志摩对这对“洞府神仙”的甜蜜,更是心知肚明。9月28日,徐志摩张罗了他与胡适的众多朋友到海宁观钱塘江大潮,那张著名的“到此一游”合影里,有胡适、徐志摩、陶行知、汪精卫、马君武、陈衡哲、朱经农等,曹诚英也在其中。胡适看上去喜滋滋的,曹诚英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却有些凝重。
从来是欢娱嫌日短,胡适10月3日的日记说:“我这三个月中在月光之下过了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继续这三个月的烟霞山月的神仙生活了!”枕上看月徐徐移过屋角去,不禁黯然神伤。
10月4日出了烟霞洞,胡适对杭州依旧恋恋不舍。他10月21日还在此地盘桓:“我们四个人去游西溪花坞……吃了午饭,坐船到开化凉亭附近上岸,步行进花坞。娟(曹诚英)走不动了,我们到一个庵小坐吃茶……”再看10月27日的日记:“娟借曹洁甫先生家内厨灶,做徽州菜,请(朱)经农、志摩和我去吃饭……两餐味道都极好,大家都很痛快。”两天后,胡适又跟“娟”去游平湖秋月,步行至孤山。
徐志摩10月下旬的日记,也津津有味地记录了他与胡适、曹诚英的西湖之游:湖心亭看晚霞,楼外楼吃蟹。夕阳下、月光里的芦荻或染金,或泛银,“曹女士唱了一个‘秋香’歌,婉曼得很。”如此良辰美景,最宜才子佳人自品自赏,徐诗人却并不嫌自己多余——哪怕胡适再小心谨慎、不欲张扬,但浓烈、饱满得似要爆炸的幸福感,也真还需要宣泄和见证。徐志摩不仅是知交,也是情种,最宜倾诉,所以他之前已经知道底细:10月11日,胡适就已经拉徐志摩去谈过心,也看他的“烟霞杂诗”。徐志摩何等妙解风情,早已看出蛛丝马迹,追问好友是否还有“匿而不宜宣者”,胡适红了脸承认有,但是有所顾忌,不敢公开。隔天他又跟徐志摩聊天,“无所不至,谈书谈诗谈友情谈爱谈恋谈人生谈此谈彼;不觉夜之渐短。适之是转老回童的了,可喜!”
二、旧式婚姻,小脚太太
接下去的故事,就是大家常讲的:胡适回北京后要求离婚,江冬秀以孩子和自己的性命相挟。
胡适1904年与远亲江冬秀订婚后,江家很早就想让他回乡结婚,但他念完大学,1910年又去了美国留学,不仅越走越远,还不断以各种理由推迟归期与婚期。当时,见了世面的大学生、留学生与乡下姑娘解除婚约的大有人在,江冬秀母女自然十分忐忑。胡适虽然在家信里明确表示,他绝对不会“忤逆”地毁弃婚约,但是也不断建议江冬秀放脚、念书,亲笔给他写信。无论他的语气多么温柔得体,也充满关爱,但这些提议,事实上桩桩件件都会戳到江冬秀的软肋、痛处——不错,她是小脚,土气,没受过多少教育,视野狭窄,提笔艰难……她跟翩翩才子的差距,比他俩的空间距离还宽,何止千里万里。更刺激人的是,胡适在信里,还时常提起美国男女齐聚一堂就餐、聊天的社交习惯,就连胡适的母亲都忍不住要狐疑、紧张。胡适留美七年,江冬秀年龄一天天大了,被“弃置”的担忧、惶恐,肯定很痛楚地啃噬过她,江母也在焦虑中去世了。 胡适自然也有他的矛盾和挣扎。他在日记里自陈,去美国后交游虽广,但起初却鲜有跟女士往来。随着眼界越来越宽,又逐渐克服羞涩、拘谨,打破了男女交往的界限,他既深感旧式婚制的不人道不文明,却也并不像当时的“志士青年”那么极端或偏激;他对植根于“名分”的夫妻之爱,也有某种程度的认同,至少不曾深恶痛绝。胡适的母亲二十二三岁就守寡,他对母亲相当敬爱,也很感激未婚妻江冬秀经常去陪伴母亲、为母亲分担家事。
但是,胡适与美国女友韦莲司(一位有才华的画家、地质学教授的女儿)交往频繁,不知不觉间,好感与日俱增。他笔下的韦莲司风度落拓不羁,“极能思想,读书甚多,高洁几近狂狷,虽生富家而不事服饰”。从1914年开始,胡适日记里经常出现韦莲司的身影:他俩在绮色佳沿湖滨携游,共行三小时,“且行且谈,故不觉日之晚也”。回到韦莲司家晚餐后,又围炉而谈,直到九点才归;他们一起探讨“繁复难尽”之人生伦理,或是在月光下漫步,听韦莲司给他讲印度神话“月中兔影”;她以自己的摄影作品秋柳图相赠;胡适去纽约时,也几次去看望在此念大学的韦莲司,在她的寓所共餐,“纵谈极欢”。他们或一起逛博物馆,或联袂流连于风景绝佳的赫贞江畔。那种棋逢对手的默契交流,无疑使胡适怦然心动,向往未来的爱人有“高尚智识”,“谈辨时能启发心思”。
据江勇振分析,1914年作为优秀留学生的胡适,还远不像后来那么声誉卓著,而当时白种人与黄种人之间的等级差异事实上也存在。所以,韦莲司与胡适这时的关系还仅止于朋友,但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一定曾让胡适纠结。他倒是能自己说服自己:“智识上之伴侣,不可得之家庭,犹可得之于友朋。此吾所以不反对吾之婚事也。”他认为,在女子受教育程度极低的中国,“若以‘智识平等’为求耦之准则,则吾人终身鳏居无疑矣。”再说,学问、知识并非成为贤妻良母的唯一条件。
于是,胡适的中庸之道,是改良已经“命定”的未婚妻。他对母亲这么解释:“实则儿如果欲儿媳读书识字,则他年闺房之中,又何尝不可为执经问字之地,以伉俪而兼师友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他也曾给江冬秀写信、写诗、寄相片,传情达意,畅想未来。江冬秀确实依从胡适,放了脚,念了书,也很努力去靠拢他(看她婚后写的信,虽然错别字不少,表达也还天然、流畅),但很显然,胡适没有得到理想中那种入肠入肺的回应。他幻想的迷醉、缭乱的恋爱感觉,是后来在曹诚英那里得到的。
不管怎样,江冬秀枯等十几年,他们终于结婚了。新郎二十六岁,新娘二十七岁——这个岁数,在当时属于极端大龄,若不能顺利成婚,她成为剩女的机率极高。胡适1921年8月30日的日记曾记载:很多“旧人”恭维自己没有背弃婚约,“难能可贵”。“我说,当初我并不曾准备什么牺牲,我不过心里不忍伤几个人的心罢了。假如我那时忍心毁约,使这几个人终身痛苦,我的良心上的责备,必然比什么痛苦都难受。其实我家庭里并没有什么大过不去的地方。这已是占便宜了。最占便宜的,是社会上对于此事的过分赞许。”
与江冬秀婚后,也算相亲相爱。胡适的那组《新婚杂诗》,写得很是欢畅、缠绵。1919年至1921年,他们接连生了三个儿女。外界对于这对夫妻的“不般配”却很好奇。苏雪林在《适之先生和我的关系》里回忆,她在北京女高师念书时,胡适的中国哲学课极受欢迎,听同学说,师母比先生大十岁,站在一起有如母子。后来在招待哲学家杜威的晚会上,胡先生携夫人出场,她们见了“朴素大方”的胡夫人,方知传言之谬。
江冬秀固然不能在学识上跟胡适有旗鼓相当的唱和,但她作为主妇却相当能干、细致。他们一生里有许多次关系紧张的时候,也有老夫老妻的相互体贴。1940年,胡适在美国收到江冬秀寄去的一箱衣物,他穿上绛红色的便袄御寒时,觉得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伸手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里边是七副象牙挖耳。我看了,心里真有点说不出的感情。我想,只有冬秀想得到这件小东西”。
曹诚英再吸引胡适,离婚却没那么容易。江冬秀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方才修成正果,她捍卫婚姻的决心坚如磐石,风格也颇强悍,据说吵闹时曾将裁纸刀奋力掷向丈夫,幸未击中。而胡适即便深陷情网,也不是决绝、刚烈之人,尤其是他很顾忌自己的公众形象;加之江冬秀的泼辣、干练、有决断,在生活上对胡适的精心照顾,也是他受用和满意的。徐志摩与陆小曼婚后有了口角,陆小曼就曾对丈夫说,要我像胡太太那么无微不至照顾人,恐怕不太可能;何况,胡适其实心底也认为,“love只是人生的一件事,只是人生许多活动之一而已”。……凡此种种,离婚的事也就作罢。他果然是“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
三、朱颜青鬓都消改,惟剩痴情在
胡适一生恋情不少,但曹诚英留给他的印痕很深,他的好几首诗里都有挥之不去的凄凉、眷恋:“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秘魔崖月夜》)。杭州分离之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曹诚英给他的信里说:“如你在空山月色中感受到了暂时的悲哀的寂寞,我却是永远的沉浸在寂寞的悲哀里!”1924年江浙战争爆发,胡适担心曹诚英的安危,还请徐志摩专程到杭州去接曹诚英到上海。徐志摩去了才发现,杭州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么危险。
曹诚英从杭州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进入东南大学(后来的中央大学)念农科,作过关于棉种改良的研究。1926年和1928年,胡适去到南京,他俩又再见面。曹诚英1931年大学毕业。1932年,她到北京看望过胡适。曹诚英的同母哥哥曹诚克曾留美学习矿业,他对妹妹关怀备至。1934年秋,哥哥资助曹诚英到美国康奈尔大学留学。胡适给他在美国的多年知己、1933年成为情人的韦莲司写信,请她在英文口语与生活方面给予“表妹”帮助和引导。
久走夜路必逢鬼,虽然胡适遮掩秘密的段位很高,他1936年10月到美国绮色佳时,也试图避免跟两位相好同时碰面,但曹诚英的真实身份还是暴露了。胡适去绮色佳前夕给韦莲司的信里,甚至还说起过曹诚英的小话:“你信中所描述的她相当正确。她的确是一个人人哄捧、夸她有小聪明、被惯坏了的孩子。”或许是为了在韦莲司面前撇清他跟曹诚英的关系?又或许胡适此时对曹的感情已经由烫转温?不过,韦莲司在知道曹诚英是胡适的情人后,虽然心碎欲裂,依然很照顾她。 曹诚英1937年获得遗传育种学硕士学位后回国,在安徽大学任教。资料上说,她是我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抗战爆发后,曹诚英来到四川,1938年初抵达成都,在四川大学农学院任遗传学教授。1938年她还在与胡适通信,讲述自己的棉种研究情况。但胡适到美国后音讯渐少,曹诚英总是望眼欲穿,期盼他的只言片语。有一次,在美国读博士的中央大学同学吴素萱在给曹诚英的信里提到,她见到了胡适。曹诚英闻讯反应很激烈:“穈哥,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和吴素萱、吴健雄接近,除了不得已的表面敷衍之外,否则我是不肯饶你的。穈哥,答应我说‘不’!一定答应我!……别人爱你我管不着,然而若是我的朋友,她们爱你,我真会把她们杀了。”只有爱得太狠太烈太苦、也欠缺一点安全感的女子,才会这般狂乱地、有点失控地冒酸、吃不相干的飞醋吧?
后来,有两年与胡适音书断绝,曹诚英为情魔所困,百病缠生,曾绝望至到峨眉山出家,被哥哥和好友百般劝了回来。1939年旧历七夕,她写了一首词寄给胡适:
孤啼孤啼,倩君西去,为我殷勤传意。道她末路病呻吟,没半点生存活计。忘名忘利,弃家弃职,来到峨眉佛地。慈悲菩萨有心留,却又被恩情牵系。
胡适的日记记载,曹诚英寄来的信里除了这首词,“此外无一字,亦无地址,故我不能回信。邮印有‘西川,万年寺,新开寺’几个字可认。”
吴素萱回国,带回胡适给曹诚英的信和二百美金,她顿时快乐得忘却烦恼,不再有出家之念。吴素萱写信向胡适报告了曹诚英的近况后说:“可见你的魔力之大,可以立刻转变她的人生观。我们这些作女朋友的实在不够资格安慰她。”吴素萱之前在给胡适的信里则说:“佩声(曹诚英)之聪明才能,在同学中不可多得,惟不能驱情魔,以致怀才莫展,至以为可惜!”
1943年,曹诚英托人带给胡适三首词,都写得深情而凄苦。如《虞美人》:
鱼沉雁断经时久,未悉平安否?万千心事寄无门,此去若能相遇说他听:朱颜青鬓都消改,惟剩痴情在。廿年孤苦月华知,一似栖霞楼外数星时。
这阙《虞美人》写于6月19日,恰好距离他俩堕入情网二十年。这时,曹诚英已四十一岁,“廿年孤苦”已将青丝红颜熬干熬枯。词写得真是好,她深陷情海不能自拔的处境也真是惨淡。
胡适1949年离开大陆前,与在复旦大学任教授的曹诚英见过最后一面,从此杳如黄鹤。1952年院系调整,曹诚英调到沈阳农学院,她在那里培育出了东北地区广为种植的高产马铃薯,1958年退休。“文革”期间,曹诚英回到安徽绩溪老家,她有较高的退休金,却很节俭,为家乡的修桥补路、救灾助学、购买农机等事宜,贡献良多。晚年病痛缠身,求医不易,居所也简陋而不稳定,1973去世,
胡适作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声誉如日中天。加之仪容风度谈吐都不凡,曾经颠倒众生。有的痴情女子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竟至于精神崩溃。与好友徐志摩恋爱得轰轰烈烈的做派大相径庭,胡适即便内心暗流涌动,表面却尽量不动声色,哪怕在日记里也写得节制而隐晦。但江勇振探幽索微,“小心求证”出:曹诚英、韦莲司之外,与胡适有情感瓜葛的还有北大毕业的诗人徐芳、美国护士哈德门、后来成为哲学家杜威续弦的罗慰慈等。甚至,1925年徐志摩为回避与陆小曼恋爱惹出的舆论风波,远走欧洲期间,他一度还跟陆小曼走得很近。
果真男女有别:胡适是花开几朵,各表一枝;曹诚英却唯有“梦魂无赖苦缠绵”(曹词《临江仙》)。她很早就与胡冠英分开,终身没有再婚。她的“穈哥”一直是别人的丈夫,甚至也是别人的情人。她年轻时向胡适诉苦的那句——我却是永远的沉浸在寂寞的悲哀里——竟是一语成谶么?1923年夏秋的烟霞之恋,是她此生的大劫还是大幸?如果没有遭遇胡适,她会有怎样迥然不同的一生?这些问题,旁人还真不好回答。所以,不问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