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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谈起歌剧,外表沉静的她就如神附体、眉飞色舞。著名词作家乔羽这样评说金曼:“歌唱得好,干别的也行,这是比较少见的。”
正如周杰伦在当前80 后一代人中的影响力一样,20 多年前金曼凭籍一曲《金梭和银梭》,在众多60 后、70 后的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北京奥运前夕一个难得的雨天,在坦博艺术中心一座从安徽原样迁来的明代祠堂里,金曼娓娓道出这30 年“歌唱—经商—回归艺术”的心路历程。明眸皓齿的她,美貌历经岁月的淬炼,沉淀出高雅的韵味。
她献身舞台艺术几十年,走遍祖国大地,出访过二十多个国家,为中外广大观众歌唱,获得好评和奖项无数;她在中国首创交响清唱剧的音乐形式,推出了现在已成为音乐经典的交响清唱剧《江姐》;她创制了中国歌剧作品音乐会《中国咏叹》,并将之带入世界音乐之都维也纳的金色大厅,第一次向西方国家集中展示了中国歌剧的风貌;她曾下海经营公司、做过房地产,又转型回归文化产业;她也是对国家文化事业积极建言献策的全国政协委员;近三年她又全身心投入北京大学歌剧研究院的筹建工作,正在为北京大学乃至国家创建歌剧学学科而努力。她的经历足可以写一本书。
近40 年来,由于一直站在聚光灯下,令她无比认真地对待和爱惜自己的名声,对于本刊的采访提纲,她认真地逐一写下书面的回答,字斟句酌,字里行间有着文艺理论文章的严谨性。但只要一谈起歌剧,外表沉静的她就如神附体、眉飞色舞。“我的朋友说我每过五分钟不说歌剧,就不正常。尤其这几年,有点儿像祥林嫂,在不停地谈论北大歌剧研究院和歌剧。”
“江姐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金曼特别喜欢看《士兵突击》, “我喜欢许三多那种永不放弃的执著劲儿”。出身于朝鲜族、在黑龙江大森林长大的她,继承了朝鲜民族能歌善舞的天赋。她8 岁时即登台演出,20 岁出头便在全国首届少数民族文艺会演上获得一等奖。不久后她成为空政文工团的独唱演员,很快又以《金梭和银梭》、《祝你一路顺风》唱红全国。至今,在一些铁路路段的火车上,还不断地播放她演唱的《祝你一路顺风》。
她热爱歌唱艺术,而歌唱艺术撑起了她人生之舟快行的风帆。真正让金曼展现非凡才华的是歌剧《江姐》。1984 年,空政文工团第三次复排现代歌剧《江姐》。“当时有很多人竞争江姐这个角色,我在很短的时间内,通过认真学习和刻苦练习,最终在竞争者中胜出,成为A 组江姐的扮演者。”金曼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第一次便在歌剧舞台上立住了。许多评论认为,歌剧《江姐》产生以来,金曼是众多的江姐扮演者中最佳的。
一位音乐评论家在谈到金曼唱歌时说:我最喜欢的是她歌唱时的状态。金曼说: “每当我走上歌剧舞台,立刻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音乐里。”对于她塑造的经典人物形象江姐,金曼说:“第一次演江姐,只算是一个简单的模仿。当我逐步尝试着用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一个有理想的人去理解她的时候,才觉得真正‘入骨’地读懂了江姐。”
在金曼看来:“江姐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就是选择一个目标,然后不惜一切地为之奋斗的人。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说,江姐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只是共产党的一名基层联络员,但是她身上的理想主义精神使她在严酷的考验面前,迸发出撼人心魄的力量。”
金曼相信,任何一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都会被江姐的崇高精神所感动。“我在19 岁时就看过有关圣女贞德的书,当时对圣女贞德崇拜之极。这说明,为理想和信仰献身的精神是超越国家和民族的,是普世和永恒的。”
饰演江姐的历程,对金曼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更是一种学习。她十分庆幸,自己能有江姐这样一位不寻常的人生老师。她不仅把对江姐的感受和思索融化在唱腔、表情、歌词及舞台的举手投足中,在生活里她觉得自己也时时刻刻受着江姐的激励和鼓舞。
“换个活法”
1991 年,金曼以其深厚的表演艺术功力成功塑造了江姐这一人物形象,并因此获得第九届全国戏剧梅花奖—这是中国戏剧界的最高荣誉。
“我是个不安份类型的人,九十年代初,我还正当‘红’,频繁地下部队演出,总是唱那几支歌,虽然很受战士和观众的欢迎,但年复一年,自身各个方面得不到补充和提高,没有系统学习的机会,很难登上更高一级的台阶、进入一个新的层次,这种状况令我很苦恼而无奈。我不认为歌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喜欢尝试新事物。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和酝酿,我决心换个环境,换种活法。”
于是她“下海”了,一切又从头学起。“我是个非常要强的人,为了让自己很快适应新的工作和生活。有一段日子非常忙碌,全神贯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即使是我所热爱的歌唱艺术。”
当金曼稍微稳定下来并在各方面有了些积累之后,那深入骨髓的艺术情结又浮上来了。“当初经商是我谋生的需要,而并非喜欢。这种感觉到后来越来越强烈。”金曼又转而进入文化产业领域,开始策划和创制文化艺术方面的产品。
记者问: “你拥有演员、商人、政协委员和艺术教育者四个身份,你最认同哪个角色?”金曼说: “人的一生会扮演很多角色,碰上了就是那个角色,无论你喜不喜欢。”
虽然金曼坦承她并不很喜欢经商,但她感谢那十年的经商经历:“经商使我的社会接触面宽了,视野开阔了,阅历丰富了。这种经历让我产生的最大变化,就是不再光从艺术的角度看艺术,而是从社会的角度看艺术,着眼点大了许多、宽了许多。以往是如何唱好那几首歌,完成好团里交给的任务,而现在,考虑的是歌唱艺术、歌剧艺术如何呈现、如何发展更好,这种变化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逐渐地、自然而然地形成的。”
金曼说: “艺术实践是非常重要的。艺术实践更需要能力。比如一个作曲家要将自己的交响乐作品呈现出来,如果没有机会,没有资金,没有合作者,没有市场的运作能力,他的作品仍然只是停留于纸上的符号。现在很多音乐家的创作都是受委托创作,做的是命题文章。虽然音乐呈现和收入有了保障,但弊端也是明显的,做别人想要的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的。”
“当前艺术创作者的创作状态比较被动、浮躁,又无力改变。”她庆幸的是: “我有了经商的经历,选择面就宽得多,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创作我真正想要的舞台艺术作品。”
“东乐西渐”
金曼是大陆率先进入文化产业中高雅文化部分的人。中国的文化产业领域是一个混沌初开的领域,是一个机遇和困难并存的领域,是有勇气有实力的人才能立足的领域。她在文化产业的突破口是交响清唱剧《江姐》的出台。
2000 年,她重回舞台。“重返舞台的第一场演出就是交响清唱剧《江姐》。它不但保留了歌剧《江姐》的精华,还以交响乐队演奏和清唱剧的形式丰富、突出了《江姐》的音乐表现力。”
清唱剧作为一种长于表现史诗性、英雄性题材的音乐形式,起源于17 世纪的欧洲,是一种用管弦乐队伴奏,由合唱、重唱、独唱组成的大型音乐作品。金曼以交响清唱剧的艺术形式,宏大、华丽地对歌剧《江姐》进行新的演绎,使这一红色经典剧目成为“高雅艺术的极致”。这一创新引起艺术界,特别是音乐界、声乐界的高度关注和积极参与。罗天婵、李心草、杨洋、戴玉强、袁晨野、丁毅、张晓玲、于爽、王刚、李杨等艺术家,张海庆、薛皓垠、张英席、吴静等青年歌唱家都参加过该剧的演出。
交响清唱剧《江姐》于本世纪初的头二三年里,便在全国巡演近百场,在许多省市掀起了“江姐热”。在广州、深圳、重庆等南方城市演出时,常常是剧场都爆满。面对高雅艺术和红色经典,面对江姐新的舞台形象,无论是青春年少还是白发皤然的长者都以热烈的掌声、芳香的鲜花、激动的泪水,表达他们对英雄江姐、对艺术家们的敬意。
2005 年,金曼携天津交响乐团赴香港演出交响清唱剧《江姐》,这是歌剧《江姐》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在境外上演。行前,很多人提出这样的疑问:香港人能喜欢看么? 金曼回答说:“《巴黎圣母院》我们不是照样喜欢看么?香港和大陆在制度和意识形态上或有不同,但是交响清唱剧《江姐》所高扬的精神是会得到认同的。”果然,在香港的两场演出获得了巨大成功,反响十分热烈。演出过程中,不时爆发出掌声,很多人因感动而流泪。演出结束后,观众起立鼓掌,久久不愿离去。
文艺界对于金曼的创举给予很高评价,有著名评论家写道:“她大胆地摆脱了传统的束缚,以交响乐清唱剧的形式使歌剧《江姐》变得更有张力更具现代气息,强化了剧作的音乐性,弱化了剧情,突出了主要人物形象,令人耳目一新。此外,因简练而缩短了时长,更加附合今天的观众对演出时间上的要求。”
趁热打铁顺势而为,金曼又先后成功创制和推出歌剧化现代京剧音乐会《东方的咏叹》、歌剧音乐会《中国咏叹》,在高雅艺术市场上掀起一阵阵旋风。
《中国咏叹》是一台以介绍、展示中国歌剧作品为主的音乐会。这台音乐会中列入的十几部中国歌剧的精彩唱段和音乐,是从数百部中国歌剧作品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是十几位才华横溢的中国作曲家的经典之作。金曼告诉说,“这些作品具有鲜明的中国民族音乐风格,散发着浓郁的中国文化气息,是中国文化艺术的瑰宝,也是世界文化艺术的宝贵财富”。
她认为,文化艺术,即使是大众文化艺术,也有品位高下之分。歌剧是艺术的最高综合形式,与其他表演艺术相比,无疑代表着更高的艺术品位。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在文化市场化、庸俗化倾向日益明显的状况下,国家以何等品位的文化艺术作引领,来提升国人的精神需求品质,以何种艺术形式“走出去”,来树立国家的文化形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从这一点上说,中国歌剧应该得到更多的鼓励和支持,得到更好的发展,应当与外部做更多的交流,这将有利于树立良好的中国文化形象。
在她的努力下,今年1 月, 《中国咏叹》走进了维也纳金色大厅。这次演出是中国音乐家与欧洲音乐家—奥地利维也纳音乐艺术家交响乐团—共同诠释中国歌剧作品的合作,也是海内外著名华人歌剧艺术家、音乐家—金曼、梁宁、孙秀苇、吕思清、王峰、王海涛、张海庆以及旅俄青年指挥家林涛等一起在欧洲舞台上的亮相。《中国咏叹》优美而风格多样的歌剧音乐,不仅让欧洲观众感到新奇,也让他们发出由衷的赞叹。一位欧盟官员说,他曾多次被邀请观看中国艺术家来维也纳的演出,而这次中国优美的歌剧音乐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奥地利《欧洲联合时报》刊登了一篇题目为《东乐西渐的红丝带一有感于<中国咏叹>新春音乐会》的文章,写道:“《中国咏叹》音乐会让人耳目一新,借一位奥地利观众的话:这场音乐会的主力认既是民族精神的宣扬人,又是中西交流的推动者。”文章认为,“过去东方学习西方,而在二十一世纪,无论从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东方都一再影响西方,音乐也是如此”。文章评论《中国咏叹》“是一场严肃音乐会,它全力推介中国歌剧,以希求其在西方的认同意识”,在曲目选择上“既充满怀旧又试图创新,且兼顾中西观众”。文章在结束语中说:“希望更多的中国音乐人在国际舞台展示自己的杰作,让东乐西渐的红丝带飘得更高,扬得更远。”《文艺报》也就此次演出对金曼进行了专访,给予了很高评价。
“歌剧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科学”
在舞台上取得成功后,金曼对中国歌剧艺术如何更好更快发展的问题,开始进行更深入的思考。她认为,中国歌剧作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在近30年的发展中,虽然进步不断,但进步速率缓慢。除了制度性、文化方面的因素外,艺术教育的不足和滞后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需要有许多人站出来,共同担负起责任,改变这种状沉。
从2007年开始,她每年都坚持从专业团体招收学员办歌剧培训班。在这里培养、锻炼了一批不久后在中国音乐界崭露头角的青年歌唱艺术家,像张海庆、张英席、薛皓银、关致京、吴静、刘晓婕、徐春雨等。金曼告诉记者:“歌剧是综合的艺术,是极致的艺术。歌剧的完美呈现,需要由优秀的歌剧人才来完成。我认为,现在一般的歌剧人才很多,缺的是优秀甚至是杰出的歌剧创作、表演人才。只有在良好的人文科学环境中,通过更高层次的专业教育和训练,才能培养出杰出的歌剧人才。歌剧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科学,应当建立这样一门学科,培养更多的优秀歌剧人才,创作更多的歌剧作品,来推动中国歌剧事业的快速发展,满足人们的精神生活需求。这就是我萌生建立歌剧研究院的出发点。”
她认为,北京大学拥有的底蕴深厚的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优良教学环境,是建立高等歌剧研究和教学机构的最好地方。在她的提议和争取下,在北京大学校领导的积极支持下,经过精心设计、策划和多方努力,北京大学启动了建立北京大学歌剧研究院的工作。金曼被任命为筹建歌剧研究院的负责人。
如今,北京大学歌剧研究院的教学方案、运行方案以及建设方案,经多方面反复论证.均已获通过,资金筹募工作也接近完成。金曼为实现自己的歌剧理想而设定的目标,正一步一步得以实现。尽管金曼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艰辛和牺牲是巨大的,但她从没有后悔过。
回眸这精彩的前半生,著名词作家乔羽这样评说金曼:“这个人了不得,歌唱得好,干别的也行,这是比较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