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冕:重拾生命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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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内心,找到自己的自由王国,你才是自己的国王。”
  孙冕登上了珠穆朗玛峰。在世界之巅,他插上了三面旗,一面给新周刊,一面给自己的儿子,还有一面印着“世界之巅梦丽江”。他与云南渊源颇深,在他的人生简历中,进入媒体的头二十年,他办杂志,办广告公司,事业风生水起;而后面的十几年里,都是他攀登世界各大洲最高峰以及行走北极的记录。如此彻底的转变,让他拾回了生命的真谛。无论是放权《新周刊》,放浪山高海阔之间,还是为了抗战老兵的善终倾囊相助,倾力相为,这种舍与让,都让他回到更有人情味儿,更本然的生命状态中。如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站在玉龙雪山的脚下,心中升起的那份真实与坦荡。
  一玩就回到自己内心,找到自由王国
  到达位于云南束河小镇的这院梦蝶庄,天湛蓝无云,阳光耀眼,好个安静的上午。十点钟,前台说,老爷子已经起来了,在后院晒太阳呢。后院白色的木桌椅上落着金黄的叶子,孙冕邻桌而坐,面前是绿黄相间的山,可以远眺玉龙雪山的山尖。交谈间,酒气未散,方知老爷子昨夜和朋友畅谈喝酒至凌晨六点。喝酒、晒太阳,老爷子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
  关于云南,他满口的故事。朋友认识的一个北京女孩,典型的工作狂,和她在一起电话就没停过,朋友说,你还不如丽江一个卖蚂蚱的。问卖蚂蚱的是谁?朋友说,人家十块钱一对草蚂蚱,每天过得也很快活。过了一段时间,朋友接到姑娘从昆明打来的电话,让他提供云南旅游路线,再过一阵,姑娘和那个卖蚂蚱的在一起了。这就是云南。
  画家叶永青是孙冕进入云南的领路人。1998年,他们几个朋友,开着吉普车一路来到玉龙雪山脚下。雪山就在眼前,孙冕对着雪山大喊:“妈妈……”他们一车人都疯掉了,所有的语言、动作、心态都变成了孩子。
  叶永青说,那时候孙爷还穿着西装、系着领带,梳着分头。来到云南,突然间买个猎人带的臭皮囊,臭烘烘的,到处乱跑!在丽江街头,有人老爷子、老爷子地叫他,他都不知道人家是谁;经常喝酒喝到断片,就睡在大街上,醒来再跌跌撞撞地回到宾馆去。唱歌、爬树、倒立,脱衣服丢到火塘里烧……当然也发生过一些刻骨铭心的爱。
  “忽然有个转变,在这里一下子找到自己。在城市里,在工作中,在滚滚红尘迷失了自己,突然间在这里找到,把种种假面具完全抛掉。在这里,卖地图的、卖蚂蚱的、街上卖唱的,到省委书记、省长,我们都可以一起喝酒唱歌,这是在任何地方不可能的。这就是云南,你可以如此坦荡地面对人生。” 孙冕回忆说。
  正是这一年,孙老爷子把上了轨道的《新周刊》“丢”给封新城,自己一路游山玩水去了。“一玩就回到自己内心,找到自己的自由王国,你才是自己的国王。”
  放下繁忙,回到人情味里去
  孙老爷子的招牌表情,就是大牙飞出来的笑。但是当你看过他眼含热泪,痛哭痛骂的时候,才知道这发自心底的笑从何而来。谈到雪山,谈到妈妈和抗战老兵时,孙冕会不自觉地情绪失控。现在孙冕把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接到身边,他说这样可以经常见到妈妈。他的无冕爱心网关注和帮助抗战老兵,呼吁朋友参与进来,他自称存款常常超不过五万块,都捐出来,发誓要为老兵养老送终。他放下种种繁忙,更多回到家庭的温情、朋友的义气中,也更多舍让自己的利益,帮助需要的人。他记得老师南怀瑾对他说的话:好好做人,天天向善。
  在新周刊十五周年的时候,孙冕把妈妈请过去。他深情地说:“我离家35年,每年回去看我妈妈一次,我妈妈在家里每个月接到新周刊都会仔细翻阅,不是在看内容,而是在看广告。广告多,就知道儿子好过,少了就为儿子担心。我离家35年,换取老妈妈苍老的容颜,我觉得真的不值得!我今天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把妈妈请到现场,希望在座所有的嘉宾给我妈妈鼓掌。妈妈,起立!”整个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孙冕口中,有两个妈妈,一个是生养自己的妈妈,一个是雪山妈妈。
  在攀登珠峰的过程中,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去看雪山妈妈,“你要看妈妈,没有人可以阻挡你前进的步伐”!他瞒着自己八旬的母亲进山一个多月,后来才知道,母亲心知肚明,怕他分心,硬是一个电话也不打,只是在家中为他祈祷。他下山回家,一进家门,母亲戳戳他的头,叫一声“你这臭狗肉”,他热泪盈眶。“娘亲,就是一棵挺直老腰的参天大树,撑起一片灿烂的云天,为的是让孩儿的岁月变得更加柔软!”
  孙冕与儿子孙神州也是聚少离多。儿子在《我的父亲》中写道:“很多人问我,你觉得你有这样的爸爸酷吗?我从来不给予任何答案,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时候我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今年的我25岁了,在这25年里有多少日子我是可以见到我父亲的。印象中从我懂事的那天开始,他就是一个大忙人……他一直醉心于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工作。有时候觉得能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是很高兴的事情了。”后来,父亲爱上爬山,也让儿子提心吊胆,孙冕在心中一直对儿子有愧疚。在珠峰大本营他看到儿子发的一条微博:“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父亲的基因,他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父亲用他的行为告诉我什么叫生命,母亲用他絮絮叨叨的话告诉我什么叫生活。老爸这次去登珠峰,我坚信他可以顺利回来,如果他回来,我就陪他喝酒,听他讲故事;万一回不来,我就替他收拾烂摊子,照顾好我的老妈。”那一刻老头子一下子泪流满面,“我发誓,我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活着给你讲故事”!孙冕在珠峰顶插上“神州好嘢(真棒)”!孙冕说,这是一个父亲在世界之巅对儿子的致歉跟致意。
  所以无论孙老爷子“飘”到哪里,家人都是他永远的故乡。
  对家人深厚的爱,又让他投入抗战老兵的救助中来。在采访中,年过六旬、头发全白的老爷子,几乎是哭着说完老兵的故事的。他第一站先来到湖南看老兵,哭得整个人都要抽筋了。最难忘的是,在一个道观里,一个老兵,两眼通红,大白天流泪,每天只喝一瓶志愿者为他募的营养快线。孙冕问爷爷眼睛怎么了?志愿者带他到屋里看,十米见方的房子,因为冬天冷,老人在屋里烧火,屋子全被熏黑了,爷爷的眼睛是被熏坏的。孙冕含着眼泪出来,马上给爷爷这个房间装玻璃,让爷爷有亮堂的房间。“我看到老人这一刻,好像是上苍给我的使命,我一定要为抗战老兵养老送终。我发了毒誓,如果不能养老送终,我把自己的指头剁掉!”还有个老兵死在医院里九天了,他的村里人要两万五才肯给老人下葬。孙冕讲到这里痛骂痛哭不止,他自己的父亲、叔叔都是国民党的军人,他对老兵有情感,常常说“我就是你的儿子”!
  一次,他和陈坤在酒吧聊起老兵哭起来,陈坤也陪着他哭,捏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五十”,第二天就给孙冕汇了五十万。孙冕就靠着这些朋友的力量一点点帮助老兵。一次,他得知妈妈的牙齿坏了,舍不得花钱去补,他心如刀绞,下定决心要把家人照顾好,否则没有资格帮助更多人。他擦擦眼泪,露出笑容说,妈妈此时此刻在广州,今天晚上回去就能见到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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