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上期，本刊刊载了中国就业促进会会长张小建追忆原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已逝部长张左己的文章，表达了对左几老部长的哀悼和思念。近日，张小建会长再次撰文缅怀张左己老部长，通过回顾他与左己当年共同工作的几个情景，真实地再现了左己老部长的人格魅力，对党和事业的忠诚担当，对同事的真情与关怀，读来令人感动感怀。本期特予转载，以此表达对左己老部长的敬意，激励就业战线的同志们传承“铁军”传统继续前进。
　　左己同志逝世后，在他的告别仪式照片中，我们看到上至中央领导下至全国各地老部下老朋友敬送的花圈;在就促会微信群中，传送着上百名同事同仁发出的深情寄语。王爱文“一个人是否高尚，要看后人对他的怀念。回味过往珍视之事，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之语，几位老同仁的赋诗和历史回顾，更是代表了大家的情意。左己夫人韩大姐也来信：“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左己的在天之灵会很感激和欣慰的。”“……希望看到更多的回忆文章，以此怀念我们共同敬重的朋友、师长、爱人。”王英才在病中来电说：“左己的好，说不完道不尽，你就代我们多写些。”这些天左己的身影面容常常在眼前浮现，有时在梦中我们再次相会。是的，左己得到大家衷心的爱戴，不是因为他官有多大，位有多高，而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对此我有切身体会。在这里追忆几桩往事，以致缅怀之意。
　　
　　一场吵架，成就了终生的知己
　　 1988年劳动人事两部合并，原来的两个司也合并成劳动力管理和就业司，左己到这个新成立的司当司长。一上来，就碰到了劳动服务公司的问题。他传达了上面要求进行清理整顿公司的指令，让大家研究该怎么办。这使原来搞就业的老处长们一下炸了锅，搞了10年劳动服务公司，解决那么多就业问题，为什么现在要整顿甚至取消，既想不通，也无法向基层同志交代。我那时年轻，人又倔，在会上一通发言，对左己提出质问，搞得他当场下不来台。会后，有的同志说，你直来直去，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但因此惹了新司长，小心以后日子不好过。我也开始做准备：一是通过实践证明的真理还要坚持，不能改变。二是倘若此处不留爷，我再另找出路就是了。
　　 两天后，左己邀我去他办公室聊聊，我心里做好摊牌的准备。他一上来就讲，“你直来直去直言不讳，对我提出意见，我很高兴，感到你是出于公心。你再具体说说你的意见和理由，我愿听其详。”听我细细说道半个小时后，他说：“咱们能不能一起好好商量搞搞调研，把劳动服务公司的事情理清楚，一起制定政策推动健康发展。”而后他又将准备调研的要点问题和初步安排讲了出来，听取我的意见建议。在这么诚恳的人面前，我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没想到你这样有肚量，原想一架吵后就分道扬镳，现在我想跟你一块儿去调研解决问题。”两人越谈越合拍，危机就此化解，从此起步携手同行。
　　 三十年后的2018年，在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座谈会上，左己回忆这段历史，说到：“我刚到劳动部一年，就让我组建劳动力管理和就业司。虽恶补劳动管理，但对就业工作还是蛮陌生的，只能放下身段，向老就业处长们求教学习。说实话，他们以及整个就业系统的同志都是我从事这项工作的开山老师。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劳动服务公司的红旗到底能打多久？我知道，这既是部里一个亟待破解的难题，也是就业系统同志对我的一次考验。劳动服务公司的同志们情绪激昂，言辞激烈，火药味儿很浓，大有同劳动服务公司同生死共存亡之势;但是反对的意见、清理整顿撤销意见的也太多太大，使我深感压力很大。对于劳服公司系统同志们的情绪我并不介意，相反他们对劳服的热爱，对事业的执着，以及对目标锲而不舍，让我十分欣赏。干工作，搞改革，就需要有这么一股劲儿，一股气，当此用人之际，只要理清思路理顺情绪，不都是一把好手，一拨干将？所以我尽量接受这种挑战，我要和他们一起调研，明确方向，一句不漏的听取他们的意见，包括相同的、不同的，中听的、不中听的……调研从劳动服务公司搞得风生水起的山西大同出发，一直到全面开花的广东……调研使我有了发言权，为中国的就业计民生计，现阶段劳动服务公司的大旗要高举，不能砍。此时中央也明确指出，劳服公司不在机关经商、办企业之列，也不用清理。有了这个底气，我们在湖南召开了株洲会议，在广东召开了惠州会议，业内称一期二期‘黄埔’，对劳动服务公司系统进行集中整训，坚定信念，明确方向，政企分开管理，再创第二个10年的新业绩……”
　　 那天，听左己讲到此时，我热泪盈眶。俗话说，不打不成交。正是从那场吵架开始，我感受到左己的襟怀之宽广。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以他为师为长的情愫在心里滋生，直至今日，结下一生的友情，成为肝胆相照的知己。
　　一杯薄酒，结交了一个仁义朋友
　　 关于左己和劳动服务公司，還有一件值得一说的往事。那是1989年的株洲会议上，按照上面的要求，会议明确不准超标用餐公费饮酒。第二天早上，左己早餐时晚到了一会儿，餐厅里只剩下一个长者，招呼左己到一个桌上吃饭，他一边吃着一边自饮小酒，还给左己斟上一盅，嘴里说：“这个张左己，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让喝酒，这是我自己买的酒，我请你喝，看他管得着吗？”听左己事后说，当时他只能苦笑着把长者的一盅酒喝进去。下午大会做完总结，左己掏出了几百块钱，给王英才说：“这是我的工资，你们去柜台买几瓶好酒，就说会议胜利结束，晚上用餐我个人请大家喝一点酒。如果有人问，我来负责就是了。” 那位长者是某省劳动服务公司经理，一个相当资深的老同志。他后来对我说起这件事：“开了会我才认出这是张左己，早上当面骂了他，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他晚餐时过来专门敬了我一杯酒，不但不计较，还说谢谢我早上那杯酒，让我对他的工作多批评，多指点。我看这个人够仁义，有海量。跟着这样的领导干，心里就痛快。”
　　 几年后再遇长者，听他讲，后来左己几次到那个省出差，都把他这个已退休的老同志请过来聚会见面，把酒言欢。这一盅酒交杯结成朋友的故事，成了劳动服务公司新老同志深情厚谊的一段美谈。
　　一篇改稿，彰显气质和风度
　　 1990年，左己要我承担部长报告中关于劳动制度改革和就业内容的起草任务。写出初稿后，阮崇武部长让左己转告我去他办公室商量如何修改，并且面授机宜，强调讲情况要一分为二，讲问题要一针见血，讲理论不能学究气，讲原则又要口语化，讲工作要求还要实打实。我回来向左己作了汇报，并按要求改写出相关的内容。但是当时负责合成稿的司长看了后并不满意，把左己和我叫过去，说马上上会了，这稿不行，怎么能让部长讲，误了大事谁负责任？当面训了我们一顿。我受不了，想反驳几句，向他讲明这是按部长的要求修改的。左己把我拦住，谦逊地对那位司长说：“请你提出明确要求，具体怎么改好，我们抓紧时间努力去做，决不耽误事。”一句话就讲的对方没了脾气，讲了几条意见建议。左己回来与我一一研究，仍保留了文稿中部长讲话的内容和风格，对司长同志提出的意见，能消化吸收的，全部融进改稿之中，一个小时后即再送出。记得当时在场的党晓捷事后跟我说：“左己真是儒雅之士，大将风度，能做到此不简单。”
　　 是的，左己这么大量，这么有静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时至今日，我修改报告文章确实学会了吸纳消化方方面面的意见建议，但是左己在做人上的海纳百川，那风度那气质，还值得我学习一辈子。
　　
　　一组数据，温暖了地方同志的心
　　 1998年，左己陪国务院领导去两个省视察抗洪救灾和两个确保工作，我作为工作人员随同前往。到第一个省时，省委省政府在汇报会上所讲的数据与我们部上报数据不一样，领导同志当场质问，哪个数据是真的？先要地方厅长回答，又让左己回答……左己当场挨了批，我也难受的要命。下来后，我说应批评地方同志乱改数，他却说，把事情搞清为要。晚上请省里同志来，双方一一对表，并请他们细细说明原因。了解到地方刚开始是怕挨领导批，所以讲的是两个确保取得成效;后来听说中央要给地方补资金，又改变数据提出困难很大。左己与地方同志谈到：“咱们就是要坚持实事求是，既不要因为怕挨批而多讲成果缩小困难，也不要为了要中央多给钱而扩大资金缺口。以前数据的问题我来承担责任，向国务院领导说明;以后的数据，你们地方必须实事求是查实核实，部里会全力支持解决相关的困难。”
　　 去第二个省时，我先打了电话，与省里对表，并转达左己关于汇报数据要实事求是的要求。到省里的当天晚上，双方又碰头，进一步确定了省里做好两个确保工作的具体措施和对上要求，部里支持的安排和给国务院的建议。第二天会上，地方的汇报实事求是，部里的回应明确具体，国务院领导当场拍板，要求抓好落实。那次出差回来后，听说左己在飞机上还专门向国务院领导讲了所去第一个省数据误差的原因和自己了解的实际情况，在为地方同志揽责的同时，请国务领导考虑这个省的实际困难给予支持，从而获得了领导同志的理解。在中央的支持下，这两个受了重灾的省在两个确保工作中都积极努力开展工作，较好地解决了国有、集体企业下岗人員生活保障和退休人员养老金拖欠的问题。
　　 过后地方领导同志和省厅同志说起此事，都讲左己和他带领的劳动保障部真正是与地方同志心连心，在尽全力解决人民群众实际困难的同时，这种为人处事的作法也确实使大家感到温暖。那几年，在全国劳动保障系统传出了这样两句口头禅：“跟着张左己，工作不能想自己”“宁肯我们多出力多流汗，也不能让左己部长为难”。真个是人心比人心：你对地方同志的暖心之举，得到的是地方同志的倾力回报。
　　 事后，我说了自己体会：“凡碰到这样的事情，不要想先辩解先找责任人，而是要下力气整明白情况，最重要的是想出办法解决问题。大局当前，宁肯自己担责受委屈，也不要推诿扯皮误了大事。”左己听后笑着说：“小建，你悟出真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