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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已经停止吹奏乐器十分钟了，房门还是传来剧烈的敲门声，我轻轻地把萨克斯管放进盒子，故作不知地高声问道：“谁在敲门？”
“我！柯菈太太。”她的声音就像手指摩擦气球那样的刺耳，“我说过你的吹奏是无比的刺耳，而且现在是晚上8点以后，你打扰了我的电视剧。”她不停地咕哝，头上带着发夹，身穿大花浴袍，标准的老古董。
“电视看的太多会腐蚀大脑的，你应该多看看书。”我建议道。
“有你练琴的噪音，书也没法看。”
“练琴，顾名思义是不怎么成熟，所以要多练，否则怎么能变得优美起来？”
“我才不管那些。”
我笑道：“你不想我变成演奏家吗？”
“啧啧，那你还是尽快放弃吧！”说完她转身上楼去了。
柯菈太太除了音乐欣赏水平低一点外，人还是不错的，作为一个女佣，她从不打探我的事务，做事尽责尽力。周末偶尔去城北探望她的妹妹，但从不多说话，我怀疑她是去约会情人。一般我都赶在她外出时练习吹奏萨克斯。
就在我擦拭乐器，打算装进盒子时，电话铃响了。
“麦克弗特……先生？”一个颤抖的男声。
“是的。”
“有人被杀……谋杀！”声音显得歇斯底里，很难辨别声音的年龄。
“请冷静，请问您是？”
“谋杀……小巷里……常青音乐酒吧后面。”说完就挂断了。
从没有接到过这种电话，我的私人调查所也就是应付一些非常普通的民事调查：离婚取证、失踪人口、情人约会一类的寻常生活琐事。通常我都不涉及杀人案，偶有涉猎也是因为其他案件卷进去的。不过，既然电话里面能够叫出我的名字，而且女佣已经阻止了我的萨克斯练习，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个究竟。
常青酒吧我非常熟悉，在那里我度过了无数个夜晚，里面的萨克斯管能够带给我美妙的享受。
他死了，一个爵士乐手。
一个次高音萨克斯管塞进了他的喉咙，好似叼着一把特大的烟斗，但这还不是死因，胸部有弹孔。
这个人我认识——华莱士•卫格斯，在酒吧我们相遇过，常青酒吧里面有很多外聘乐手，卫格斯是是职业萨克斯管演奏家，接受过正规的训练，被聘请为音乐酒吧专业乐手，参加过电影电视台音乐制作，上个月还在纽约出了专辑唱片。事业已然起步，不料却遭遇死亡。
这时我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
“詹姆士•麦克弗特。”
转身一看，凶杀案组斯特林探长正用那懒散的步伐朝我走来，小巷入口停满了警车，包括一辆救护车。斯特林走近尸体看了看，又瞧瞧我。
“谁通知你的？”
“匿名电话，你呢？”
“一个酒吧服务生，他运垃圾时发现的。”斯特林探长答道，“你认识死者？有什么发现吗？”
“认识，他叫卫格斯。”
“你们关系很近？”
“我们经常在一起即兴演奏。”
探长扬了扬眉毛：“你会演奏？”
“高音萨克斯管。”我顺嘴答道。
“我怎么看不出你有艺术家气质，是不是为了查案需要才附庸风雅？”探长一副笑嘻嘻的神态。
“嗨，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是美女，早就知道我的大名了。”
探长惊奇地盯住我，将信将疑：“你可以回家了，我们要开始工作。有什么线索告诉我一声。”说完他招来了一群制服警察，摄影、尸检等等，一片忙碌但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我靠在一边，不想就这么离开，总得知道点什么。突然我听见一个警察大叫道：“找到作案工具了。”他正从垃圾袋中夹出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把手枪，扳机的保险栓被警察用铅笔卡住，警方痕检师总能从这上面发现点什么证据。
过了一会儿，警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离开现场走进常青音乐酒吧，只有几个顾客在磨蹭，警察正对他们逐个问话。这时我发现吧台上有个熟悉的面孔，便上前打招呼：“嗨，里克斯，你好！”
里克斯抬起头，脸上慢慢展开一丝微笑，好像海绵正在吸水的样子：“麦克弗特，好久不见。”
我顺势坐在吧台前：“旅游很累，飞来飞去都厌烦了，钱也花光了，所以回来了。”
里克斯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卫格斯真惨，唉！老伙计，几小时前还在这里演奏，可现在就死了。”
“有什么不正常的迹象吗？”
“卫格斯演奏完第二场后离开，他说有事走一下，不久就回来。”
“还有呢？”
“或许是那个女人看中了他。”
“女人？他的崇拜者？”
“他的乐迷，有个女人几乎不错过卫格斯的演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去。
“她长什么样？”
“一个成熟女人，时常戴一顶稀奇古怪的帽子，看上去古怪但很有风韵。”
听到这里我略一沉思，接着问吉米在哪里，他说在卫生间。
我起身来到卫生间，推开门，里面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打开中间的小隔间，吉米正蹲在地上，双手抱膝。他在酒吧做跑台已经很长时间了。
“吉米，你还好吗？”
“卫格斯……”他的声音很哽咽，“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发现了他？”
“我们都会遇见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这就是生活。”我轻声地劝解他，扯了些卫生纸递给他擦脸。他还沉浸在发现卫格斯尸体的惶恐之中，就是他向警方报的案。一会儿，吉米平静下来。
从里克斯那里了解到，死者卫格斯好像是和一个女崇拜者外出，遭遇对方的丈夫或者是男朋友，于是产生口角什么的，于是他就被枪击，但这不是全部，必须得从吉米这里了解一些东西。
“今天晚上你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在酒吧周围溜达吗？”我问。
吉米神色果坚地反问：“你是指那些黑社会的人？”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据传卫格斯嗜赌，虽不至于闹得腿断手残，但也是几乎要把自己的鼻子都当掉来还赌债。
吉米慢慢地步出小隔间，来到洗手台，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他告诉我酒吧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正常，每天晚上都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酒吧闲逛。
“好吧，吉米，你最好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不久警察会找你问话。”
回到家，我想抓紧时间睡觉，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碌。可是躺在床上，脑海里经常浮现谋杀的场景，总是睡不熟，早晨起来感觉头很重。午间新闻只用了30秒钟报道卫格斯谋杀案，提到现场周围的环境很神秘，警方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云云。目前来看，我只能抓住那个女爵士乐迷这条线索不放。
吃过中饭，开车来到市区一间毫不起眼的杂货铺，这是一间地下赌场，推门走进里屋。
“嘿！里奥，生意好吗？最近又发了吧！”
里奥斜了我一眼，样子很凶，他长得矮壮，鼻下胡又粗又长，挂在嘴上像一幅百叶窗，说话时吹得胡子乱颤。
“你想赌博吗？好，来吧，看我怎么把你的裤子赢掉。如果不是来赌博，马上滚蛋。”他怪声怪气地说道。
我推开那些围在一起的赌徒，这些人正在用失业救济金和福利金做赌注，里奥忙着收拢现金，这一把他又赢了。我估量了一下，足够我忙乎半年才能赚到这些钱。
“里奥，我需要知道一些情况，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每次都给我使绊。”
“没听说过吗？多做善事，可以帮助你有机会进入天堂，上帝无处不在。”
里奥好像被我的话打动了，正在想着怎么回答，在他做出结论之前，我马上添加一条诱饵：“如果你帮了我，以后在警察局我会替你多说好话的。”这一招果然灵验，他点头示意。
我连忙开口：“卫格斯的情况，他最近赌况怎么样？输赢情况如何？”说话间我被其他人挤开了，他们继续下注。
“没有输赢，最近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
我只有选择相信他的说法，他是赛马的地下庄家，在这一行，他是本市最大的。卫格斯经常在他这里下注，看来卫格斯最近并没有输大钱。
“OK，谢谢你，里奥。”我边走边说，“请给我投50美元，赌星期六的决赛。”
没听到他是怎么回答的，只听到身后传出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午夜时分，常青音乐酒吧很热闹，门口排起了长队等待入场，看门的叫巴迪，他挥手叫我从他身边插队入场。
场内两种音乐混合在一起，像地震一样。酒吧的后部有一个小舞台，正在播放狂热的爵士五重奏。酒吧的另一端是管弦乐演奏。场内气氛很热烈，声音嘈杂。
一个大块头男子刚离开吧台，我迅即占据了这个高脚椅，另一个小伙子也想要这把椅子，可惜没有我飘逸动作快，他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我回了一个瞪眼。朝舞台望去，发现吉米在舞台旁边，和两个粗壮男子正激烈地争论什么，两个男子扎着小马尾辫，看上去像相扑摔跤选手。说着说着，其中一个抓住吉米的双肩使劲地摇晃。我正想起身前去助一臂之力，两个摔跤手又走开了。吉米站在那里，张口发呆，一会儿缓过神来，朝吧台走来。我喊了一声，他朝我走来。
“麦克弗特先生，今天你打算演奏吗？”他的声音还在颤抖。
“不，吉米。今晚有很多名手，我只是一个初学者，不敢献丑。刚刚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们抱怨我们没有停车员，停车非常困难。”
没有过多地问这事，我掏出10美元给他，要一杯金酒和奎宁水兑制的金汤尼饮料。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那个戴古怪帽子的女人，卫格斯的乐迷，本案重要人物，她正缓步走进酒吧。
她来到吧台的另一端，一个男子给她让了座位，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之类的话语，便点起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徐徐地仰头吐向天花板。我调整好姿势，以便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成熟端庄，举止高雅，干净利落。舞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高音喇叭声，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到舞台上去了，等我转回来时，发现她正看着我。我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在酒吧里一个男人很无趣，何况是她主动注意上我。
我端起酒杯，穿过人群，在她的左侧坐下。
“你好！”我搭讪。
“你好！”她吸了一口烟，优雅地从嘴唇间排出，缓缓地飘向邻座女士的眼前。
这种开场不理想，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她略显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钱包。我马上示意吧员给她来一杯饮料。
她打开皮包，把火柴放进去，又关上了。
“嗯，你经常来这里玩吗？”我有点胆怯，是不是问得很土。
她从吧台上捡起一颗花生，剥开壳，把花生米投进嘴里，然后说道：“是的，我经常来，以前我就看见过你。”
“我和很多乐手是朋友。”说完我喝了一口酒。
“我希望你不要学他们，”她转向舞台，“他们是拿来主义者，只会索取，只会模仿前人，没有创新，没有给予，是成不了名家的。”
说到这里她瞧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我点点头，“你对音乐很内行。”
“只能说我对音乐很热爱，也听过不少名家演奏。”
“你对音乐很入迷吗？”
“几乎是如痴如醉。”
“那么你对乐手也同样着迷吗？”
“我已经结婚了。”
“可我没有看见你的婚戒？”
“外出时我一般不戴，取下来放在家里。”
“不会吧，钻石戒指很好搭配服饰的。”我打趣道。
“谁说是钻石戒指？”
“通常都是钻石戒指的，哈哈。”我应付说。
她低头望了一下酒杯：“我的情况例外，结婚时我丈夫买不起钻石戒指。”
这时舞台上音乐停止了，开始换场。她对我说：“我要去坐桌子了，和我一起去吗？”
“不，谢谢。我喜欢靠近舞台听音乐。”
离开之前她起身把帽子拿下，显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庞。我尽力控制自己不去评论，但还是说出了口：“你的帽子很有趣。”这句话她无法反驳。
“谢谢，该死的帽针刺痛了我。”
在她走开时，我连忙把高背椅移开方便她走动。她说了声很高兴认识我之类的话，然后把帽子抱在胸前，走进人群，马上消失了。我想再喝一杯，却找不到吉米，于是选择离开。
一出门，我看见巴蒂。
“这么早就走？”他问。
“没办法，还得混饭吃呀。”
坐在停靠在酒吧正对面的汽车里，视线刚好可以覆盖整个大门，我就在这里等待帽子女士的出现。
她真的出现了，不过是两个小时以后。我估计自己中途肯定打过瞌睡，因为脖子显得很僵硬，还好没有错过她。
她站在角落，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我马上跟上去。20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群古建筑物前，她下车走入一幢褐色砂石建筑物里面。我把车在对面停好，摸黑靠近。门廊处有四个邮箱，上面有名字。非常地懊恼，在酒吧里怎么没有问她的名字呢？不过幸运的是三个邮箱都是写××先生，只有一个邮箱上面写的是先生/女士，看来帽子女士实际上叫约翰•莫里斯夫人。我赶紧把名字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撕了下来。
一早醒来，匆忙吃了一点东西。从电话本上找到莫里斯的电话，拨号过去，没人接电话，只有电话机自动应答：“我是莫里斯教授，有事请留言，我会尽快回复。如果你是学生，请拨坦普尔顿大学音乐系，号码是：555-1324。”
现在是上午10：30，时间刚好合适。我拨通音乐系电话，响了几声后。“你好，坦普尔顿大学音乐系。”
“你好，我是……”
“如果你找汉德尔教授请按1，马克斯教授请按2，莫里斯教授请按3，如果你想找研究生……”
我呯然把电话挂掉，气死人，语音电话真讨厌。呆了一会儿，我又拨了过去，这次跳过语音提示，直接按3。
“我是莫里斯教授，请问你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莫里斯教授，我是詹姆士•麦克弗特，我正在调查一起谋杀案，能不能当面和你谈几个问题。”
“是关于韦格斯吗？我正等人来询问呢。”他答。
“你认识他？”
“我教了他十年的音乐。”
“我马上赶到你的办公室。”
莫里斯的办公室紊乱，文件夹散落，立式钢琴和桌子上都堆满了东西。乐谱架放在一旁的角落里，就象唱诗班的歌手静静地展开双臂，托住活页乐谱。
找到一张布满灰尘的椅子，我坐在他对面。他看上去50岁上下，声音依然轻快，富有节凑感。
“韦格斯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之一。”
“你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他笑了笑：“不，我们是邻居，虽然不是一代人。小时候他妈妈把他交给我，目的是不让他在街上混，谁知道他还真的成了音乐师，演奏能手。”
“那么你呢？”
“我？”
“你难受吗？你的学生在外面风光无限，而你却在幕后默默耕耘？”
“你怎么肯定我在幕后就不快乐呢？”
“按常理推测而己。”
“用你的推测去买股票吧，你会亏得很惨的。”他微微前倾，“韦格斯取得的成就让我很高兴，但是我感到痛心的是他的天赋用错了方向，功利心太强，再进步就很难了。”
我环顾四周，从另一个角度来打量这间办公室，然后继续问道：“你的夫人是不是有强烈的奢侈欲望？”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思量凭你的薪水是否够她挥霍？”
他霍地站了起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这些问题与谋杀案根本无关。”
“我知道，谢谢你，我问完了。”说完我立即起身离开，边走边说，“或许我还会再来，保持联系。”
回到家，努力想理清思路，但是发现没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还是问问斯特林探长吧，拨通电话。
“探长先生，你找到了那个弹头吗？多少口径的？”
“什么那个弹头，是那些弹头，3次击中心脏，手枪是点22毫米口径。”
“关于手枪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在南大街一家典当铺找到了手枪的来源，有一个女士购买这把手枪用来防身，仅知道她的名字叫雅苎•特拉弗。”
听到这个名字我多少有点失望，其实我很希望这个名字里面有个“莫里斯”。
“还有其他线索吗？指纹之类的？”
“没有，只有店员的指纹。你呢？有什么新的发现？”
“谢谢，再见！”我赶紧挂了电话，免得他死缠硬磨，并不是我小气，这个案子完全是免费的，不到最后不想公布结果。可是现在依然还无法把这些零碎的线索联系起来，看来有必要去典当铺走一趟。
我知道南大街典当铺，是一家比较另类的店铺，不像其他铺子那样坑蒙拐骗，也不是赌徒、毒瘾子的集散地。这家店还是比较清纯的，很多乐手都来这里交换乐器乐谱，为本市的乐手做了不少贡献。走进店我表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
“我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了警察。”店老板说。
很明显他没有被我的表白所打动，于是我递给他一张20美元的纸币，然后发问：“你肯定买枪的的女子叫雅苎？”
“她是这样对我说的。”
“你有她的签名、存根什么的？”
他瞄了我一眼，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很多人不想留下什么痕迹的，交易完成，走人。”
“这好像是非法的，我想每笔交易都应该有档案和详细报告。”
“你是不是很傻，有哪一家生意是那么干净的？警察也需要我们的配合，不会过多地为难我们。”说话时他眼神充满了挑衅，大有决斗的趋势。
“法律有明确规定，什么是恶意袭击他人。好了，佩里•梅森，告诉我，她是怎么得到手枪的？”说完我又递过去一张20美元。
他弯下腰，在柜台下面摸索了一阵，直起身子时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就是这枚红宝石戒指。”
一颗非常耀眼的红宝石竟然用来换一把点22mm口径手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转身走开，近门时我突然转身问道：“再想一下，她的穿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嗯，是的，她穿着一件毛皮外套，当年我奶奶就是穿着这种毛皮大衣才吸引我爷爷追求她的，不过奶奶穿的是假的，这涉及到我的家族史。”
“OK，谢谢！”我边说边走。就在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不过，这件毛皮大衣刚好和她的紫色帽子很相配。”
我静静地呆在车里，外面的嘈杂声被车窗隔开了。买枪的雅苎应该就是莫里斯太太，毕竟她的穿着打扮非常特别，而且在酒吧我就问过她为什么没有戴戒指。如果是莫里斯太太买的枪，她为什么要杀韦格斯？她是韦格斯的师母，同时也是他的乐迷。难道他们有暖昧关系，然后因为其他女人出现导致情感风波？这时，车里的音响传来韦格斯的歌声。
“爱他！在竞争者出现之前，尽情地爱他……”
我发动汽车，驶入车流，是时候正面接触莫里斯太太了。
来到褐色房子前，我在思量怎么开口的问题。按响门铃，然后静静地等待。好久没有反应，轻轻一推，大门应声而开，走进院子里，看见院子的一角堆满了废旧的杂物，另一角是一些互不搭配的鞋子。再走近，发现里屋的门些微地开着。没有人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顺势推开门，爬上扶梯楼，来到二楼莫里斯的房间，刚好房门也是开的。
“有人吗？莫里斯太太？”我出声道，没人应答。
推门进入，眼前的景象让我恍然大悟——难怪没有人答话，原来莫里斯太太正躺在地板上，看样子是死了，颈部有一道裂逢，鲜血直流，血在她身旁已形成一摊。蹲下去摸摸她的脉博，没有任何跳动。
把房门带拢，接着巡视房间，没有什么反常。打开抽屉，再打开挂衣橱，总要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挂衣厨第一隔是胸罩内衣；第二隔是衣物，没有什么发现。打开第三隔，底板上掉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我用内衣蒙住手，以免留下指纹，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一个粗哑的声音，“多少钱？投几号？今天还没有开张呢。”
我马上挂机，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应该是那个赌马的里奥。
房间里面有一张床，我坐在床头，想着这个戏剧性的变化，感觉扑朔迷离，也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接下来我打电话给斯特林探长，报告了莫里斯太太被杀一事，在警察赶来之前赶紧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这时电话机的信号灯闪烁不停，我猛然一惊，应该是有人曾经打过电话进来，自动应答机在提示，我赶紧扑到电话机前。
有两条信息，第一条是：“恭喜你中奖了，获得免费到百幕大群岛休假一次，详情请联系……”纯粹是垃圾广告。
第二条很有趣，声音在歇斯底里尖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电话，但是我绝望了，我要那笔钱。他妈的，他们在逼我的命。今晚零时在常青酒吧后面弄子里见面。”
这个声音就是36小时前，给我报告韦格斯被杀的声音。接着我再一次触犯法律，把电话机的录音全部删除，我想单身去赴约，不想警察参与。
晚上我抱住萨克斯管，静静地用手指抚摸琴弦，柯菈太太在楼上，我不敢弹出声，心思一直飘渺不定，摸着琴弦才能让我放松下来，才能清心去面对杀手。
午夜时分，我来到酒吧后面的小巷里，把自己隐藏在墙的折缝中，整个胡同尽在眼里。手表显示晚上23：53分，酒吧飘来的音乐清晰可辨，正在演奏一首欢快、激烈的乐曲，小军鼓的声音很急促。
这时，酒吧的后门悄悄打开，吉米走了出来。他来这里干吗？吸烟？但是他不吸烟。看看表，刚好零时整。在他东张西望之际，我悄悄地走到他身后。
“吉米，看到你的出现让我很惊讶。”我说。
“麦克弗特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把他引向窗户透出的光线处，回答说：“我在等人。”
“谁？”
“一个杀人犯！”
尽管在黑暗中，依然能感觉他的脸色发白，我决定冒险一试：“为什么要这么做？吉米。”
“我……”吉米噎住了。
“不要吞吞吐吐，我知道你杀了他，说吧，莫里斯太太起了什么作用？”
他拔腿就跑，我早有预料，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挤在墙上，前臂紧紧抵住他的咽喉，他不停地挣扎。
“好吧，我说。”吉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松了一点手，让他咽喉通过的气息稍多一些。
“莫里斯太太雇佣我……杀韦格斯。”
我咬牙极力控制自己的狂怒，忍住掐断他喉咙的冲动。
吉米继续道：“她是个妒妇，她说她的丈夫比这些废物更有天份，更应该出人头地，享受金钱名利。”
“那么你为什么要插手？”
吉米不停地挣扎，我松开他的咽喉，他顺势跌坐在垃圾袋上，咳嗽不停：“他们在逼我还赌债，我需要钱，她给我钱。”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可以找我或其他朋友借钱呀！”
“我怕，我不敢……”他的声音显得绝望，高亢，这个音调就是那天晚上向我电话报警的声音。
“杀人后，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我不知道，也没有多想，只是感觉不能让韦格斯一个人躺在那里。”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
“可恨又可气，或许就是你这一点良心发现，把我牵连进来，也加速了你的暴露。”
当天晚上我把吉米领到了斯特林探长的办公室，吉米主动坦白了全部过程。当探长告诉他莫里斯太太被杀的消息时，他好像并不感到意外，此时的他已经充满了犯罪的恐惧。
斯特林探长勘查莫里斯太太被杀现场时，在一个牛奶纸盒上发现了一枚带血的指纹，电脑进行比对，找到了这个疑犯的头像资料，隶属于一个暴力犯罪团伙，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吧揪住吉米摇晃的两人之一。他们有个习惯，犯罪后喜欢喝牛奶庆祝，也许是牛奶可以放松他的神经。
杀死韦格斯后，他们多次逼迫吉米补齐杀人的款项，没有成功，于是他们撇开吉米这个中间人，直接找到雇主莫里斯太太。据莫里斯教授坦述，他太太根本无力偿付这笔佣金，最后结果是用生命作为代价。
事情的经过是：韦格斯师从莫里斯教授10年，和莫里斯太太非常熟悉。莫里斯太太很喜爱他的音乐天赋，韦格斯也迷恋师母那种成熟的风韵，加上师母有强烈的奢侈欲望，韦格斯能提供钱财供她挥霍，于是两人开始偷偷幽会。后来随着韦格斯的名气越来越大，女人也越来越多。师母心理极不平衡，嫉妒学生比老师还风光，也气愤韦格斯对她越来越冷落，她起先打算买枪自己动手，但后来还是有点胆怯，于是找到比较熟悉的吉米，愿意高价雇凶杀掉韦格斯。吉米因为要偿还里奥的赌债，便央求里奥联系杀手，里奥便联系上喜欢喝牛奶的两个杀手。案发当晚，吉米负责提供韦格斯的活动时间和地点，并提供手枪，牛奶杀手负责刺杀。事成后莫里斯太太根本无钱偿付余款，里奥就向杀手泄露幕后的真正雇主是莫里斯太太，于是牛奶杀手找到莫里斯太太，后者告诉他们没钱付款的事实，杀手便取她的生命作为报酬。
看来要对里奥进行一次正式拜访，顺便问问我的投注赢输情况，这次我决定带警察一同前往，随后里奥也被带到警察局。
案件侦破以后，我才意识到韦格斯已经真正地离开了，每当我想起他，就轻轻地抚摸琴弦。莫里斯教授曾经说过，当初他教韦格斯学琴，目的是把他从街头小混混中拉出来，走上正道。这一拉，谁知道竟把他拉向了死亡，真是世事难测。感叹人世间有很多东西都是用生命来作为代价。
我不由放声高歌，献给韦格斯和他的师母。正当我的歌声达到至高点时，柯菈太太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盖过了我的歌声。
注释：
【作者简介】约翰•萨莫尼（小），（John Samony Jr.）美国当代诗人、幽默笑话作者，幽默杂志《裂》（Cracked）的签约作家。本篇是他的第一篇侦探小说。
“我！柯菈太太。”她的声音就像手指摩擦气球那样的刺耳，“我说过你的吹奏是无比的刺耳，而且现在是晚上8点以后，你打扰了我的电视剧。”她不停地咕哝，头上带着发夹，身穿大花浴袍，标准的老古董。
“电视看的太多会腐蚀大脑的，你应该多看看书。”我建议道。
“有你练琴的噪音，书也没法看。”
“练琴，顾名思义是不怎么成熟，所以要多练，否则怎么能变得优美起来？”
“我才不管那些。”
我笑道：“你不想我变成演奏家吗？”
“啧啧，那你还是尽快放弃吧！”说完她转身上楼去了。
柯菈太太除了音乐欣赏水平低一点外，人还是不错的，作为一个女佣，她从不打探我的事务，做事尽责尽力。周末偶尔去城北探望她的妹妹，但从不多说话，我怀疑她是去约会情人。一般我都赶在她外出时练习吹奏萨克斯。
就在我擦拭乐器，打算装进盒子时，电话铃响了。
“麦克弗特……先生？”一个颤抖的男声。
“是的。”
“有人被杀……谋杀！”声音显得歇斯底里，很难辨别声音的年龄。
“请冷静，请问您是？”
“谋杀……小巷里……常青音乐酒吧后面。”说完就挂断了。
从没有接到过这种电话，我的私人调查所也就是应付一些非常普通的民事调查：离婚取证、失踪人口、情人约会一类的寻常生活琐事。通常我都不涉及杀人案，偶有涉猎也是因为其他案件卷进去的。不过，既然电话里面能够叫出我的名字，而且女佣已经阻止了我的萨克斯练习，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个究竟。
常青酒吧我非常熟悉，在那里我度过了无数个夜晚，里面的萨克斯管能够带给我美妙的享受。
他死了，一个爵士乐手。
一个次高音萨克斯管塞进了他的喉咙，好似叼着一把特大的烟斗，但这还不是死因，胸部有弹孔。
这个人我认识——华莱士•卫格斯，在酒吧我们相遇过，常青酒吧里面有很多外聘乐手，卫格斯是是职业萨克斯管演奏家，接受过正规的训练，被聘请为音乐酒吧专业乐手，参加过电影电视台音乐制作，上个月还在纽约出了专辑唱片。事业已然起步，不料却遭遇死亡。
这时我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
“詹姆士•麦克弗特。”
转身一看，凶杀案组斯特林探长正用那懒散的步伐朝我走来，小巷入口停满了警车，包括一辆救护车。斯特林走近尸体看了看，又瞧瞧我。
“谁通知你的？”
“匿名电话，你呢？”
“一个酒吧服务生，他运垃圾时发现的。”斯特林探长答道，“你认识死者？有什么发现吗？”
“认识，他叫卫格斯。”
“你们关系很近？”
“我们经常在一起即兴演奏。”
探长扬了扬眉毛：“你会演奏？”
“高音萨克斯管。”我顺嘴答道。
“我怎么看不出你有艺术家气质，是不是为了查案需要才附庸风雅？”探长一副笑嘻嘻的神态。
“嗨，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是美女，早就知道我的大名了。”
探长惊奇地盯住我，将信将疑：“你可以回家了，我们要开始工作。有什么线索告诉我一声。”说完他招来了一群制服警察，摄影、尸检等等，一片忙碌但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我靠在一边，不想就这么离开，总得知道点什么。突然我听见一个警察大叫道：“找到作案工具了。”他正从垃圾袋中夹出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把手枪，扳机的保险栓被警察用铅笔卡住，警方痕检师总能从这上面发现点什么证据。
过了一会儿，警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离开现场走进常青音乐酒吧，只有几个顾客在磨蹭，警察正对他们逐个问话。这时我发现吧台上有个熟悉的面孔，便上前打招呼：“嗨，里克斯，你好！”
里克斯抬起头，脸上慢慢展开一丝微笑，好像海绵正在吸水的样子：“麦克弗特，好久不见。”
我顺势坐在吧台前：“旅游很累，飞来飞去都厌烦了，钱也花光了，所以回来了。”
里克斯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卫格斯真惨，唉！老伙计，几小时前还在这里演奏，可现在就死了。”
“有什么不正常的迹象吗？”
“卫格斯演奏完第二场后离开，他说有事走一下，不久就回来。”
“还有呢？”
“或许是那个女人看中了他。”
“女人？他的崇拜者？”
“他的乐迷，有个女人几乎不错过卫格斯的演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去。
“她长什么样？”
“一个成熟女人，时常戴一顶稀奇古怪的帽子，看上去古怪但很有风韵。”
听到这里我略一沉思，接着问吉米在哪里，他说在卫生间。
我起身来到卫生间，推开门，里面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打开中间的小隔间，吉米正蹲在地上，双手抱膝。他在酒吧做跑台已经很长时间了。
“吉米，你还好吗？”
“卫格斯……”他的声音很哽咽，“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发现了他？”
“我们都会遇见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这就是生活。”我轻声地劝解他，扯了些卫生纸递给他擦脸。他还沉浸在发现卫格斯尸体的惶恐之中，就是他向警方报的案。一会儿，吉米平静下来。
从里克斯那里了解到，死者卫格斯好像是和一个女崇拜者外出，遭遇对方的丈夫或者是男朋友，于是产生口角什么的，于是他就被枪击，但这不是全部，必须得从吉米这里了解一些东西。
“今天晚上你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在酒吧周围溜达吗？”我问。
吉米神色果坚地反问：“你是指那些黑社会的人？”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据传卫格斯嗜赌，虽不至于闹得腿断手残，但也是几乎要把自己的鼻子都当掉来还赌债。
吉米慢慢地步出小隔间，来到洗手台，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他告诉我酒吧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正常，每天晚上都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酒吧闲逛。
“好吧，吉米，你最好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不久警察会找你问话。”
回到家，我想抓紧时间睡觉，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碌。可是躺在床上，脑海里经常浮现谋杀的场景，总是睡不熟，早晨起来感觉头很重。午间新闻只用了30秒钟报道卫格斯谋杀案，提到现场周围的环境很神秘，警方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云云。目前来看，我只能抓住那个女爵士乐迷这条线索不放。
吃过中饭，开车来到市区一间毫不起眼的杂货铺，这是一间地下赌场，推门走进里屋。
“嘿！里奥，生意好吗？最近又发了吧！”
里奥斜了我一眼，样子很凶，他长得矮壮，鼻下胡又粗又长，挂在嘴上像一幅百叶窗，说话时吹得胡子乱颤。
“你想赌博吗？好，来吧，看我怎么把你的裤子赢掉。如果不是来赌博，马上滚蛋。”他怪声怪气地说道。
我推开那些围在一起的赌徒，这些人正在用失业救济金和福利金做赌注，里奥忙着收拢现金，这一把他又赢了。我估量了一下，足够我忙乎半年才能赚到这些钱。
“里奥，我需要知道一些情况，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每次都给我使绊。”
“没听说过吗？多做善事，可以帮助你有机会进入天堂，上帝无处不在。”
里奥好像被我的话打动了，正在想着怎么回答，在他做出结论之前，我马上添加一条诱饵：“如果你帮了我，以后在警察局我会替你多说好话的。”这一招果然灵验，他点头示意。
我连忙开口：“卫格斯的情况，他最近赌况怎么样？输赢情况如何？”说话间我被其他人挤开了，他们继续下注。
“没有输赢，最近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
我只有选择相信他的说法，他是赛马的地下庄家，在这一行，他是本市最大的。卫格斯经常在他这里下注，看来卫格斯最近并没有输大钱。
“OK，谢谢你，里奥。”我边走边说，“请给我投50美元，赌星期六的决赛。”
没听到他是怎么回答的，只听到身后传出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午夜时分，常青音乐酒吧很热闹，门口排起了长队等待入场，看门的叫巴迪，他挥手叫我从他身边插队入场。
场内两种音乐混合在一起，像地震一样。酒吧的后部有一个小舞台，正在播放狂热的爵士五重奏。酒吧的另一端是管弦乐演奏。场内气氛很热烈，声音嘈杂。
一个大块头男子刚离开吧台，我迅即占据了这个高脚椅，另一个小伙子也想要这把椅子，可惜没有我飘逸动作快，他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我回了一个瞪眼。朝舞台望去，发现吉米在舞台旁边，和两个粗壮男子正激烈地争论什么，两个男子扎着小马尾辫，看上去像相扑摔跤选手。说着说着，其中一个抓住吉米的双肩使劲地摇晃。我正想起身前去助一臂之力，两个摔跤手又走开了。吉米站在那里，张口发呆，一会儿缓过神来，朝吧台走来。我喊了一声，他朝我走来。
“麦克弗特先生，今天你打算演奏吗？”他的声音还在颤抖。
“不，吉米。今晚有很多名手，我只是一个初学者，不敢献丑。刚刚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们抱怨我们没有停车员，停车非常困难。”
没有过多地问这事，我掏出10美元给他，要一杯金酒和奎宁水兑制的金汤尼饮料。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那个戴古怪帽子的女人，卫格斯的乐迷，本案重要人物，她正缓步走进酒吧。
她来到吧台的另一端，一个男子给她让了座位，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之类的话语，便点起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徐徐地仰头吐向天花板。我调整好姿势，以便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成熟端庄，举止高雅，干净利落。舞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高音喇叭声，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到舞台上去了，等我转回来时，发现她正看着我。我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在酒吧里一个男人很无趣，何况是她主动注意上我。
我端起酒杯，穿过人群，在她的左侧坐下。
“你好！”我搭讪。
“你好！”她吸了一口烟，优雅地从嘴唇间排出，缓缓地飘向邻座女士的眼前。
这种开场不理想，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她略显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钱包。我马上示意吧员给她来一杯饮料。
她打开皮包，把火柴放进去，又关上了。
“嗯，你经常来这里玩吗？”我有点胆怯，是不是问得很土。
她从吧台上捡起一颗花生，剥开壳，把花生米投进嘴里，然后说道：“是的，我经常来，以前我就看见过你。”
“我和很多乐手是朋友。”说完我喝了一口酒。
“我希望你不要学他们，”她转向舞台，“他们是拿来主义者，只会索取，只会模仿前人，没有创新，没有给予，是成不了名家的。”
说到这里她瞧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我点点头，“你对音乐很内行。”
“只能说我对音乐很热爱，也听过不少名家演奏。”
“你对音乐很入迷吗？”
“几乎是如痴如醉。”
“那么你对乐手也同样着迷吗？”
“我已经结婚了。”
“可我没有看见你的婚戒？”
“外出时我一般不戴，取下来放在家里。”
“不会吧，钻石戒指很好搭配服饰的。”我打趣道。
“谁说是钻石戒指？”
“通常都是钻石戒指的，哈哈。”我应付说。
她低头望了一下酒杯：“我的情况例外，结婚时我丈夫买不起钻石戒指。”
这时舞台上音乐停止了，开始换场。她对我说：“我要去坐桌子了，和我一起去吗？”
“不，谢谢。我喜欢靠近舞台听音乐。”
离开之前她起身把帽子拿下，显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庞。我尽力控制自己不去评论，但还是说出了口：“你的帽子很有趣。”这句话她无法反驳。
“谢谢，该死的帽针刺痛了我。”
在她走开时，我连忙把高背椅移开方便她走动。她说了声很高兴认识我之类的话，然后把帽子抱在胸前，走进人群，马上消失了。我想再喝一杯，却找不到吉米，于是选择离开。
一出门，我看见巴蒂。
“这么早就走？”他问。
“没办法，还得混饭吃呀。”
坐在停靠在酒吧正对面的汽车里，视线刚好可以覆盖整个大门，我就在这里等待帽子女士的出现。
她真的出现了，不过是两个小时以后。我估计自己中途肯定打过瞌睡，因为脖子显得很僵硬，还好没有错过她。
她站在角落，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我马上跟上去。20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群古建筑物前，她下车走入一幢褐色砂石建筑物里面。我把车在对面停好，摸黑靠近。门廊处有四个邮箱，上面有名字。非常地懊恼，在酒吧里怎么没有问她的名字呢？不过幸运的是三个邮箱都是写××先生，只有一个邮箱上面写的是先生/女士，看来帽子女士实际上叫约翰•莫里斯夫人。我赶紧把名字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撕了下来。
一早醒来，匆忙吃了一点东西。从电话本上找到莫里斯的电话，拨号过去，没人接电话，只有电话机自动应答：“我是莫里斯教授，有事请留言，我会尽快回复。如果你是学生，请拨坦普尔顿大学音乐系，号码是：555-1324。”
现在是上午10：30，时间刚好合适。我拨通音乐系电话，响了几声后。“你好，坦普尔顿大学音乐系。”
“你好，我是……”
“如果你找汉德尔教授请按1，马克斯教授请按2，莫里斯教授请按3，如果你想找研究生……”
我呯然把电话挂掉，气死人，语音电话真讨厌。呆了一会儿，我又拨了过去，这次跳过语音提示，直接按3。
“我是莫里斯教授，请问你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莫里斯教授，我是詹姆士•麦克弗特，我正在调查一起谋杀案，能不能当面和你谈几个问题。”
“是关于韦格斯吗？我正等人来询问呢。”他答。
“你认识他？”
“我教了他十年的音乐。”
“我马上赶到你的办公室。”
莫里斯的办公室紊乱，文件夹散落，立式钢琴和桌子上都堆满了东西。乐谱架放在一旁的角落里，就象唱诗班的歌手静静地展开双臂，托住活页乐谱。
找到一张布满灰尘的椅子，我坐在他对面。他看上去50岁上下，声音依然轻快，富有节凑感。
“韦格斯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之一。”
“你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他笑了笑：“不，我们是邻居，虽然不是一代人。小时候他妈妈把他交给我，目的是不让他在街上混，谁知道他还真的成了音乐师，演奏能手。”
“那么你呢？”
“我？”
“你难受吗？你的学生在外面风光无限，而你却在幕后默默耕耘？”
“你怎么肯定我在幕后就不快乐呢？”
“按常理推测而己。”
“用你的推测去买股票吧，你会亏得很惨的。”他微微前倾，“韦格斯取得的成就让我很高兴，但是我感到痛心的是他的天赋用错了方向，功利心太强，再进步就很难了。”
我环顾四周，从另一个角度来打量这间办公室，然后继续问道：“你的夫人是不是有强烈的奢侈欲望？”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思量凭你的薪水是否够她挥霍？”
他霍地站了起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这些问题与谋杀案根本无关。”
“我知道，谢谢你，我问完了。”说完我立即起身离开，边走边说，“或许我还会再来，保持联系。”
回到家，努力想理清思路，但是发现没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还是问问斯特林探长吧，拨通电话。
“探长先生，你找到了那个弹头吗？多少口径的？”
“什么那个弹头，是那些弹头，3次击中心脏，手枪是点22毫米口径。”
“关于手枪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在南大街一家典当铺找到了手枪的来源，有一个女士购买这把手枪用来防身，仅知道她的名字叫雅苎•特拉弗。”
听到这个名字我多少有点失望，其实我很希望这个名字里面有个“莫里斯”。
“还有其他线索吗？指纹之类的？”
“没有，只有店员的指纹。你呢？有什么新的发现？”
“谢谢，再见！”我赶紧挂了电话，免得他死缠硬磨，并不是我小气，这个案子完全是免费的，不到最后不想公布结果。可是现在依然还无法把这些零碎的线索联系起来，看来有必要去典当铺走一趟。
我知道南大街典当铺，是一家比较另类的店铺，不像其他铺子那样坑蒙拐骗，也不是赌徒、毒瘾子的集散地。这家店还是比较清纯的，很多乐手都来这里交换乐器乐谱，为本市的乐手做了不少贡献。走进店我表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
“我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了警察。”店老板说。
很明显他没有被我的表白所打动，于是我递给他一张20美元的纸币，然后发问：“你肯定买枪的的女子叫雅苎？”
“她是这样对我说的。”
“你有她的签名、存根什么的？”
他瞄了我一眼，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很多人不想留下什么痕迹的，交易完成，走人。”
“这好像是非法的，我想每笔交易都应该有档案和详细报告。”
“你是不是很傻，有哪一家生意是那么干净的？警察也需要我们的配合，不会过多地为难我们。”说话时他眼神充满了挑衅，大有决斗的趋势。
“法律有明确规定，什么是恶意袭击他人。好了，佩里•梅森，告诉我，她是怎么得到手枪的？”说完我又递过去一张20美元。
他弯下腰，在柜台下面摸索了一阵，直起身子时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就是这枚红宝石戒指。”
一颗非常耀眼的红宝石竟然用来换一把点22mm口径手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转身走开，近门时我突然转身问道：“再想一下，她的穿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嗯，是的，她穿着一件毛皮外套，当年我奶奶就是穿着这种毛皮大衣才吸引我爷爷追求她的，不过奶奶穿的是假的，这涉及到我的家族史。”
“OK，谢谢！”我边说边走。就在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不过，这件毛皮大衣刚好和她的紫色帽子很相配。”
我静静地呆在车里，外面的嘈杂声被车窗隔开了。买枪的雅苎应该就是莫里斯太太，毕竟她的穿着打扮非常特别，而且在酒吧我就问过她为什么没有戴戒指。如果是莫里斯太太买的枪，她为什么要杀韦格斯？她是韦格斯的师母，同时也是他的乐迷。难道他们有暖昧关系，然后因为其他女人出现导致情感风波？这时，车里的音响传来韦格斯的歌声。
“爱他！在竞争者出现之前，尽情地爱他……”
我发动汽车，驶入车流，是时候正面接触莫里斯太太了。
来到褐色房子前，我在思量怎么开口的问题。按响门铃，然后静静地等待。好久没有反应，轻轻一推，大门应声而开，走进院子里，看见院子的一角堆满了废旧的杂物，另一角是一些互不搭配的鞋子。再走近，发现里屋的门些微地开着。没有人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顺势推开门，爬上扶梯楼，来到二楼莫里斯的房间，刚好房门也是开的。
“有人吗？莫里斯太太？”我出声道，没人应答。
推门进入，眼前的景象让我恍然大悟——难怪没有人答话，原来莫里斯太太正躺在地板上，看样子是死了，颈部有一道裂逢，鲜血直流，血在她身旁已形成一摊。蹲下去摸摸她的脉博，没有任何跳动。
把房门带拢，接着巡视房间，没有什么反常。打开抽屉，再打开挂衣橱，总要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挂衣厨第一隔是胸罩内衣；第二隔是衣物，没有什么发现。打开第三隔，底板上掉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我用内衣蒙住手，以免留下指纹，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一个粗哑的声音，“多少钱？投几号？今天还没有开张呢。”
我马上挂机，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应该是那个赌马的里奥。
房间里面有一张床，我坐在床头，想着这个戏剧性的变化，感觉扑朔迷离，也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接下来我打电话给斯特林探长，报告了莫里斯太太被杀一事，在警察赶来之前赶紧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这时电话机的信号灯闪烁不停，我猛然一惊，应该是有人曾经打过电话进来，自动应答机在提示，我赶紧扑到电话机前。
有两条信息，第一条是：“恭喜你中奖了，获得免费到百幕大群岛休假一次，详情请联系……”纯粹是垃圾广告。
第二条很有趣，声音在歇斯底里尖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电话，但是我绝望了，我要那笔钱。他妈的，他们在逼我的命。今晚零时在常青酒吧后面弄子里见面。”
这个声音就是36小时前，给我报告韦格斯被杀的声音。接着我再一次触犯法律，把电话机的录音全部删除，我想单身去赴约，不想警察参与。
晚上我抱住萨克斯管，静静地用手指抚摸琴弦，柯菈太太在楼上，我不敢弹出声，心思一直飘渺不定，摸着琴弦才能让我放松下来，才能清心去面对杀手。
午夜时分，我来到酒吧后面的小巷里，把自己隐藏在墙的折缝中，整个胡同尽在眼里。手表显示晚上23：53分，酒吧飘来的音乐清晰可辨，正在演奏一首欢快、激烈的乐曲，小军鼓的声音很急促。
这时，酒吧的后门悄悄打开，吉米走了出来。他来这里干吗？吸烟？但是他不吸烟。看看表，刚好零时整。在他东张西望之际，我悄悄地走到他身后。
“吉米，看到你的出现让我很惊讶。”我说。
“麦克弗特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把他引向窗户透出的光线处，回答说：“我在等人。”
“谁？”
“一个杀人犯！”
尽管在黑暗中，依然能感觉他的脸色发白，我决定冒险一试：“为什么要这么做？吉米。”
“我……”吉米噎住了。
“不要吞吞吐吐，我知道你杀了他，说吧，莫里斯太太起了什么作用？”
他拔腿就跑，我早有预料，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挤在墙上，前臂紧紧抵住他的咽喉，他不停地挣扎。
“好吧，我说。”吉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松了一点手，让他咽喉通过的气息稍多一些。
“莫里斯太太雇佣我……杀韦格斯。”
我咬牙极力控制自己的狂怒，忍住掐断他喉咙的冲动。
吉米继续道：“她是个妒妇，她说她的丈夫比这些废物更有天份，更应该出人头地，享受金钱名利。”
“那么你为什么要插手？”
吉米不停地挣扎，我松开他的咽喉，他顺势跌坐在垃圾袋上，咳嗽不停：“他们在逼我还赌债，我需要钱，她给我钱。”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可以找我或其他朋友借钱呀！”
“我怕，我不敢……”他的声音显得绝望，高亢，这个音调就是那天晚上向我电话报警的声音。
“杀人后，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我不知道，也没有多想，只是感觉不能让韦格斯一个人躺在那里。”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
“可恨又可气，或许就是你这一点良心发现，把我牵连进来，也加速了你的暴露。”
当天晚上我把吉米领到了斯特林探长的办公室，吉米主动坦白了全部过程。当探长告诉他莫里斯太太被杀的消息时，他好像并不感到意外，此时的他已经充满了犯罪的恐惧。
斯特林探长勘查莫里斯太太被杀现场时，在一个牛奶纸盒上发现了一枚带血的指纹，电脑进行比对，找到了这个疑犯的头像资料，隶属于一个暴力犯罪团伙，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吧揪住吉米摇晃的两人之一。他们有个习惯，犯罪后喜欢喝牛奶庆祝，也许是牛奶可以放松他的神经。
杀死韦格斯后，他们多次逼迫吉米补齐杀人的款项，没有成功，于是他们撇开吉米这个中间人，直接找到雇主莫里斯太太。据莫里斯教授坦述，他太太根本无力偿付这笔佣金，最后结果是用生命作为代价。
事情的经过是：韦格斯师从莫里斯教授10年，和莫里斯太太非常熟悉。莫里斯太太很喜爱他的音乐天赋，韦格斯也迷恋师母那种成熟的风韵，加上师母有强烈的奢侈欲望，韦格斯能提供钱财供她挥霍，于是两人开始偷偷幽会。后来随着韦格斯的名气越来越大，女人也越来越多。师母心理极不平衡，嫉妒学生比老师还风光，也气愤韦格斯对她越来越冷落，她起先打算买枪自己动手，但后来还是有点胆怯，于是找到比较熟悉的吉米，愿意高价雇凶杀掉韦格斯。吉米因为要偿还里奥的赌债，便央求里奥联系杀手，里奥便联系上喜欢喝牛奶的两个杀手。案发当晚，吉米负责提供韦格斯的活动时间和地点，并提供手枪，牛奶杀手负责刺杀。事成后莫里斯太太根本无钱偿付余款，里奥就向杀手泄露幕后的真正雇主是莫里斯太太，于是牛奶杀手找到莫里斯太太，后者告诉他们没钱付款的事实，杀手便取她的生命作为报酬。
看来要对里奥进行一次正式拜访，顺便问问我的投注赢输情况，这次我决定带警察一同前往，随后里奥也被带到警察局。
案件侦破以后，我才意识到韦格斯已经真正地离开了，每当我想起他，就轻轻地抚摸琴弦。莫里斯教授曾经说过，当初他教韦格斯学琴，目的是把他从街头小混混中拉出来，走上正道。这一拉，谁知道竟把他拉向了死亡，真是世事难测。感叹人世间有很多东西都是用生命来作为代价。
我不由放声高歌，献给韦格斯和他的师母。正当我的歌声达到至高点时，柯菈太太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盖过了我的歌声。
注释：
【作者简介】约翰•萨莫尼（小），（John Samony Jr.）美国当代诗人、幽默笑话作者，幽默杂志《裂》（Cracked）的签约作家。本篇是他的第一篇侦探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