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被创造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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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去远方
  每一个中国人或多或少都有一段铁路旅行记忆。从前慢,“车,马,邮件都慢”,木心的诗套用到十年前的铁路旅行上并不过分。卧铺车上百无聊赖的十几甚至几十个小时通常都在快餐、泡面,孩子的哭闹,或是结伙旅行者抑扬顿挫的喧闹中度过。入夜,车轮撞击铁轨的铿锵声、列车加速时引发的车身摇晃,都会令卧铺的床板更硬、夜更长。清早盥洗室外排起的长队和水龙头的细流永远在考验你的耐性,洗手间的卫生状况更是对忍耐力的极限挑战。
  不过,这些片段迅速退至记忆深处只用了十年。自中国第—条高速铁路——秦沈客运专线2003年开通,截至2015年年底,中国高铁运营里程已超过1.7万公里,占全球高铁长度的60%。我乘火车从生活的北京回到家乡湖北宜昌的时间,从21小时缩短为6小时47分。不过,高铁改变的不只是每个人回家的“距离”,更是旅行观念和方式——你向往的远方变得容易抵达。
  G310次是我现在回家的选择之一。就在一年半前沪汉蓉沿江高铁宜万铁路段开通动车之前,宜昌还是沿江西行铁路的终点。2015年1月,这趟高速列车最终经宜昌继续穿山越岭,直抵成都和重庆。同样的变化也正在一些偏远地域发生。贵州境内第一条高铁(贵广高铁)在2014年年底直通广州,广州人花四小时便能亲近贵州的奇山秀水。而等到2014年年底,东西跨度最长的高速铁路沪昆高铁全线贯通,从上海到花都昆明只需不到十小时。
  实际上,无论地理意义上的远方,还是近旁,高铁都让“说走就走”的旅行变得唾手可得。从“去哪儿网”上选择北京出发,获得依时长排序的所有列车车次。半天之内,乘坐高铁可以抵达130多个地市。1~3小时,我可以抵达天津、北戴河、济南、太原、郑州;3~6小时可达青岛、沈阳、西安、上海、杭州、长沙……这意味着,在晚高峰的北京三环兜一圈的时间,足以将我送到清新的青岛海滨。我曾经在北京雾霾的周末,乘高铁去南京中山陵登山远足;在凛冽干燥的北方冬日,南下绍兴枕河而眠。最多八小时,你已能跨越中国,从北国来到温暖的福州、广州。
  消失的观光座
  “第一次,在中国火车旅行时有了私人空间——只属于你的储物袋、衣帽钩、小桌板和可调节座椅。”我的法国朋友玛瑞纳在尝试了第一次高铁之旅后曾对我说。七八年前,她对挤在上海一成都三十多小时的普快列车上动弹不得的经历印象深刻,“尽管这种‘罐头’里的微型社会也很有趣”。
  “和谐号”列车得以还原了火车旅行的舒适从容(在此之前,火车邂逅这种事大概只会在欧美电影中发生)。没有陌生人面面相觑,也不必共用堆满杂物的边桌,你可以端着星巴克上车,打开笔记本办公、看书,座位下方配备了电源插座。服务人员定时清洁车厢,甚至提供现煮咖啡。即便与飞机相比,高铁的舒适度也毫不逊色。高铁二等座的前后间距达到一米,比飞机经济舱标准间距多出20厘米。花上更多费用,你还可以获得类似飞机商务舱的体验。每把据称26万元的高铁商务座椅能供你随意调节座椅靠背角度,甚至180°平躺。
  其实,在“和谐号”列车两端与驾驶室相邻的区域,甚至一度出现过售价不菲的“观光车厢”,这种特别坐席稀少而昂贵。一张广州南—北京西的观光坐席票价(¥2,724)甚至比北京至广州的全价经济舱机票(约¥1,910)还要高出八百左右。观光区与驾驶室之间用一块电控雾化玻璃隔开,按下按钮,玻璃上的水雾就可变成透明,以便欣赏驾驶室正前/后方的景色。不过,出于安全考虑,现在“和谐号”上已经取消“观光车厢”的设置,电控雾化玻璃也被更换为乌玻璃。
  较之中国标准化的车厢设计,有着发达铁路旅行文化的日本则灵活有趣得多,比如不定期推出的新干线主题列车。铁路科普作家罗春晓体验了2015年11月新开通的山阳新干线《新世纪福音战士》500系列车,他曾坐火车游历中国2/3的铁路和欧洲、日本、南非等地。“一节车厢被改造成《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的主题场景,还设有动画中的模拟驾驶舱,让很多动漫迷都慕名乘坐”。山形新干线上则将旧型号列车改为周末运行的“足浴列车”,其中一节车厢配备足浴设施,与之相连的另一节车厢中还设有可以使人放松的榻榻米座位以及可以喝到日本酒等酒水饮料的吧台。
  高铁上的风景
  不过在舒适有趣的体验之外,高铁本身是否提供了另一种观光的可能性?2015年6月,合福高铁开通的新闻引起我的注意。这条高铁因串起黄山、婺源、三清山、武夷山等风景胜地而被称为“中国最美高铁”。光是这些地名,就足以让人期待。不过,在2015年7月体验了合福高铁铜陵至上饶段,途经黄山、婺源、三清山的罗春晓不这么认为。“其实,车站离核心景区还有相当的距离,沿线风景称不上中国最美”。许多“看上去很美”的高铁线路都面临一个事实:考虑到环境评估等因素,中国铁路建设往往是躲着美景而行,而且大量的隧道会让你不识美景,“只缘身在此山中”,例如合福高铁的桥隧比高达85.8%,这意味着旅程的很多时候你都是穿行在隧道中。
  不过,罗春晓对高铁线上的风景有另一种解读。“中国的高铁辐射面广、速度快,让人得以用更宏大的视角去欣赏风景”。正如冬季时沿京广高铁一路南下,穿越华北平原休耕的田埂,在河南信阳重现绿色的菜畦,再穿越两湖河泽,驶入绿意盎然的岭南,一趟旅程领略四季。而夏季时,沪汉蓉沿江高铁一路向西,从江南的白墙黛瓦、鱼米之乡的“莲叶何田田”,到穿山越岭至巴山蜀水。“不同风景地貌成就了风格各异的高铁景观”。
  中国至美高铁线
  丝绸之路兰新高铁
  兰州—乌鲁木齐
  全线通车时间:2014年12月26日
  总时长:11小时54分
  长度:1,776公里
  兰新高铁是中国景观最壮丽的高速铁路。贯穿甘肃、青海、新疆近1,800公里,沿途穿越湟水峡谷、门源油菜花海、翻祁连山、过河西走廊、穿沙漠,过风车田。沿途景观变化极大,各具特色。每年七八月间,祁连山两侧高原地区的油菜花海与草场、雪山相互映衬。而河西走廊上的绿洲与雪峰、新疆腹地的戈壁与风车田,都有着国内其他地方难以寻觅的壮阔风光。加之列车驶出嘉峪关时远方关城的惊鸿一瞥,整条铁路的风景都可用梦幻形容。   兰新高铁也是西北地区建成通车的第一条高速铁路,同时具备传统火车头拉车厢式普速列车的运行条件。由于坡度极大,因此普速列车需要两台电力机车牵引才能达速运行。相比于白色精灵般的动车,双台电力机车牵引的普速列车如同翻山的巨龙,是兰新高铁上另一道特别的景致。
  特色路段
  1.门源花海七月的门源是全年最美的季节。出了达坂山,跨大通河后,在数十分钟的旅行中,门源地区雪山脚下的60万亩油菜花海在巍峨的达坂山与祁连山间绵延数十公里,是全线最震撼人心的风景。
  2.山丹军马场出祁连山隧道群后,兰新高铁进入河西走廊的范畴。最初一段路程将穿行在山丹军马场肥沃的草场与农庄中。山丹军马场在公元前121年由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是中国最大的军马繁育基地。即便在火车上看不见万马奔驰,但两侧的草场、油菜花田、若隐若现的雪峰、祁连山间鳞次栉比的怪石与不时出现的佛塔和残长城,一样动人。
  3.戈壁绿洲除了些许绿洲,兰新高铁在新疆境内大部分时间都在广袤的戈壁滩上穿行。达坂城一带的铁红色高山峡谷和一望无际的风电基地会让你过目不忘。由于地处风口,这里常年刮起近十级的狂风。铁路两侧特别是迎风面,都被高高的防风墙封起。荒凉广漠是最大的看点。
  纵贯线 京广高铁
  北京—广州
  全线通车时间:2012年12月26日
  总时长:8小时
  长度:2.298公里
  京广高铁是纵贯中国南北的超级干线,八小时的旅程中,窗外景色如同“四季”变换是这两千多公里高铁旅程最诱人的地方。京广高铁北起北京,向南从华北平原一路而下,行驶在沃野千里的中原。跨越淮河后,京广高铁进入了地理意义上的“南方”,窗外的景色也从千里平原变为湖泽水乡。在长沙以南,京广高铁两跨湘江,越南岭,穿大瑶山,进入广东境内。2009年建成通车的武广高铁段是最早一条在复杂山区地段修建的高速铁路,和京沪高铁一样成为里程碑式的工程。
  特色路段
  1.园博园从北京西站出发,先西行驶出京城,跨过永定河后,京广高铁转而向南,桥下是北京国际园林博览会园区。加之拦蓄
  关于中国高铁,你或许想知道的答案
  Q 为什么中国高铁站不像欧洲等匡设在市中心?
  A 的确,欧洲和日本的火车站一般都设在城市中心,而且主要景点大都分布在火车站一小时步行圈内,玩耍起来十分方便。但中国高铁站的客流量是这些国家无法比拟的,现有的市中心火车站难以满足高铁的规模和站台数需求,比如上海虹桥站共设16个站台、30条到发线,规模超过日本东京站两倍。考虑到建造成本、环保噪音和地方政府的支持力度,高铁站多兴建在偏离市中心的区域。因此,未来铁路与城市公共交通的接驳显得尤为重要。
  Q 中国高铁有可能出售通票吗?
  A 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消息。不过其他国家提供了很好的借鉴,比如瑞士交通卡(Swiss Pass),不仅覆盖铁路,还包含城市公交、船舶,可以随意换乘,甚至免费参观所有国立的博物馆、美术馆。日本的JR PASS通票则能让你在规定时间内畅游日本全国铁路。永定河而成的莲花湖,京广高铁是各条进出北京的高铁线路中风景最美的一条。
  2.黄河接近郑州时,不要走神,你将从一座斜拉大桥上俯瞰黄河。洪水期的黄河狂野奔放,枯水期则恬静婉约。在时速300公里的列车里,跨越黄河只需十几秒。
  3.长江高铁列车驶出豫南鄂北大山,进入江汉平原。从公铁两用斜拉桥——武汉天兴洲长江大桥跨越长江后,武广高铁抵达武汉。而在1957年,京广铁路经由中国第一座长江大桥一武汉长江大桥贯穿南北。
  4.岭南画卷从株洲到广州,京广高铁先沿湘江而上,后越岭南群山,是全线最美的路段。在岭南山区,复杂的地形让此段线路隧道众多,仿佛地下铁路。车窗外偶尔露出的山谷田园风光让人印象深刻。在英德以南不远,北江飞来峡一段因水利工程而形成高峡平湖的景致。
  层林尽染 吉图珲高铁
  吉林—珲春
  全线通车时间:2015年9月18日
  总时长:2小时11分
  长度:360公里
  要欣赏高铁线最绚丽的秋色,吉图珲高铁不可错过。吉图珲高铁起自北国江城吉林市,直至中朝俄三国边境小城珲春。这是长白山腹地的第一条高铁,结束了珲春不通旅客列车的历史。这条高速铁路沿途很多路段依旧保持着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密林覆盖的山岭,每到秋天层林尽染。由于树种变色时间的差异,连绵的大山甚至如同五彩的锦缎。
  特色路段
  1.吉林松花江桥松花江自吉林市流出长白山。由于城市上游松花江丰满水库冬季放水的缘故,吉林市每到冬季便会出现雾凇。为了跨越松花江,早在20世纪20年代,侵华日军曾主持修建了长春至图们铁路跨越松花江的铁路桥。九十年后,新的吉图珲高铁大桥在老桥一侧建起。新、老两座大桥并排而立,岁月变迁,唯有松花江水亘古不变。
  2.翻越哈尔巴岭列车在敦化和延吉之间要翻越连绵的哈尔巴岭。“哈尔巴”不仅是长白山的一条支脉,也是牡丹江和布尔哈通河的分水岭。早在清末,这里便建有连接吉林市和图们江的驿路。20世纪30年代建成的长图铁路则蜿蜒在山岭之上。吉图珲高铁在这里则是高桥长隧连绵,如同一道利剑刺穿横贯山岭。由于这里的自然环境少被人为破坏,穿行森林间的铁路,也是欣赏绚丽铁道秋色的最佳路段。
  3.布尔哈通河山谷源自哈尔巴岭的布尔哈通河是图们江的一条支流。老长图铁路和吉图珲高铁几乎并行于它一路东行。在延吉和图们之间,布尔哈通河原本宽阔的河谷突然收窄,两山相峙,一水中流,是全线最险要的路段。老长图铁路在河谷中蜿蜒而行。吉图珲高铁则依高桥飞跨河谷而过,独具气势。
  4.最东端的车站珲春吉图珲高铁通车前,珲春已有铁路通达。图们至珲春的地方铁路通过口岸与俄罗斯通达,却因各种原因一直无法开行旅客列车。吉图珲城际铁路的建成让珲春这座边境小城纳入全国铁路客运网中。值得一提的是,刚开通的珲春站还是中国高速铁路网目前最东端的车站。未来铁路还计划从这里向前,甚至修建直抵海参崴的高速铁路。今天的终点,也许就是明天的起点。背山面海东南沿海铁路
  杭州—深圳
  全线通车时间:2013年12月28日
  总时长:9小时35分
  长度:1.508公里
  沿海而行的列车总是有特别的吸引力。但可惜,由于历史原因与建设习惯,中国铁路总是行走于大山腹地,鲜有沿海。直到2009年,东南沿海铁路宁波—温州—福州段建成通车。东南沿海铁路起自宁波,经福州、厦门,直至深圳。这条美丽的铁路,串联了奉化溪口雪窦山、海上名山雁荡山、福鼎太姥山和厦门鼓浪屿。山水人文,汇成一线。沿海铁路不仅串联美景,它本身就是一条风景线。这条穿行在东南沿海山谷与丘陵间的铁路,一面高山,一面大海。远处千帆点点,错落有致的村庄点缀在山前海边的良田之间。在高桥与隧道间飞驰的动车上极目远眺,眼前的色彩瞬息万变。时而蔚蓝,时而金黄。
  特色路段
  1.穿行雁荡山位于温州沿海地区的雁荡山因“芦苇茂密,结草为荡”而得名,因火山喷发而形成的山体陡峭而嶙峋。沿海铁路温州路段便从雁荡山脚下经过。在雁荡镇附近的一处海湾,沿海铁路以一座大桥飞跨而过,背后便是雁荡余脉极具特点的嶙峋山峰。山海与铁道在此完美结合。
  2.三都澳傍海从宁波到深圳全程,铁路大部分还是依山脚运行,一睹大海的机会并不太多。不过,在宁德附近的三都澳,碧蓝的大海绝不是旅行的奢望,沿海高铁从连续数座跨海大桥上跨过三都澳的海湾。特别是在宁德站以南,全长8.2公里的宁德特大桥,跨海部分达55公里。每当涨潮的时候,海湾中波光粼粼。就像千与千寻中的水上列车,行驶在一个幻妙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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