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煎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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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总会有一个时间会让人铭记,无论是开始或是结束。
  秋天,来不及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揉揉酸痛的眼睛,厌倦醒来,梦却已远去。川流不息的车潮,忙碌不已的人流,楚遥说过,那是尘世的喧嚣,却能扰人心神。
  于是,他的心,我的心,所有人的心都乱了。
  忽然有些怀念那个时候:
  讲台之上,茕茕孑立,云淡风轻。
  回忆起来,似乎没见过他流过泪,作为同桌,一直看到的,都是他的微笑,他的自信,以及,带动着我坚持下去的信念。
  二
  8月之末,9月之初,天气就这么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着,虽说是直升,但我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开学可能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无论是作为终点或是起点,但9月1号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平常的一天,照常上下班,照常地日渐糜烂。
  我的同桌叫楚遥,看上去属于那种置于人海便再也分辨不出的男生,戴着方框眼镜,长袖长裤,中规中矩的打扮。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也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同桌。
  第一次看见楚遥,他在翻书,是一本小说,名字记不清了。我觉得他很有胆量,也有些羡慕,但那种中庸思想根深蒂固地影响着我,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或者说只是我还未到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境界。
  班主任老师不久之后便进来了,我有些诧异,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初中的班主任是一个慈祥的女老师,之所以言之慈祥,是因为不再年轻了。
  我原以为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任课老师的年龄也会呈几何级地增长。
  接下来无非就是那些絮絮叨叨、耳熟能详的开场白了。我不想过多评价,只能说这是遵循传统吧。的的确确是经典,以至于台下所有学生都烂熟于心。
  实话说,开堂的演讲我几乎没有听进去,脑海中闪烁的无数想法也被一一抹去,所以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讲台,却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记得后来问过楚遥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他淡然道:“僵硬。”
  我第一次知道僵硬原来可以形容一个人,只是没想到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到了自我介绍的时候,年轻的女教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遥一眼,但后者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如临大敌,他把手中的小说缓缓地塞到抽屉里,然后快步走到讲台上。
  与之前那些天花乱坠的介绍不同,他用颇为清冷的声音说道:“楚遥,没有担任过任何职务。”
  在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中他缓缓走下台去,如同四两拨千斤。
  在我印象里敢于这么做的也就只有那种学习顶尖、个性突出,或者是根本不想学习的学生做出的。我自然把他归为前者,毕竟是市重点,分数是它的衡量标准。
  三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总是忙碌的,主要原因就是考试——摸底考试,也是老师给所有人的下马威,能够进市重点的学生或多或少带着一种无形的傲气,而入学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些所谓的傲气给磨平。
  我只记得两个成绩,一个,是楚遥的作文——39分,满分40。
  另一个是他的数学成绩——37分,全班最低。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喜怒不形于色。后来他很淡然地说只是习惯了而已。
  那个时候开学不久,我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一个偏科的学生,仅此而已。
  语文老师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个老师,相对于老师这个称呼,我们课下都喜欢叫他吴哥。
  老师这两个字代表太多,神圣不可侵犯……但唯独产生不了亲切感。或者说,在青春期特有的悖逆意志之下,老师在我们心中的负面形象更为突出。
  四
  楚遥经常被叫出去谈话,原因很简单:上课看小说。我不知道楚遥哪来这么多小说,在我印象里至少被收去了十几本有余。
  我印象最深的一堂英语课,楚遥惯例似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只不过那次,他是在写小说或者散文一类的东西。英语老师快步走了过来,把那本做工精致的本子撕成了碎屑。而那次,也是楚遥最为激动的一次。
  下课之后我无意间看到他的手背处有几条血印,这是他自己抓的,若非如此,很有可能楚遥会和老师打起来。虽然他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但学期过半,我也有些了解了,若是某些人触碰到他内心的禁忌,他会较真,会拼命。
  即使,是一些在别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
  楚遥几乎成了所有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老师的奖金与班级的成绩成正比。
  但是语文老师例外。
  吴老师很风趣,在他的课上不再是那些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却含量巨大的知识洪水,取而代之的是如评书般风趣的演讲。
  楚遥即使在班主任的课上也敢看小说,但唯独不在语文课上看。即使这种教育氛围使课堂极为活跃,想要浑水摸鱼也要比其他课上容易许多。
  我问过楚遥,为什么不在课上看?不敢?
  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即使我再怎么另类,都会有自己的原则,违背了,即使别人不说,我也会看不起自己。”
  停歇了一会,他又补充:“别人看不起你是一时,自己看不起自己是一辈子。而且,再也无法翻身。”
  也就是因此,我才会注意到了那些被教育制度淡化,以至快要被自己遗忘的个人原则。
  毫无疑问,吴老师很喜欢楚遥这个学生,和他私下谈了不少话,至于内容,我也不得而知了。有一点我确信,绝对不是因为纪律或是别的什么毫无意义的问题批评他。
  吴老师使用批评这个词如家常便饭,他批评教育制度,甚至批评社会,但唯独不用那种严厉苛刻的语气批评我们。
  至于吴老师为什么喜欢楚遥,从楚遥的随笔本便能看出些许。几乎全部的“选”,鲜红色的。吴老师喜欢在选上面打一个圈,从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个笑脸。
  我不知道这种类似于“选”的评价对楚遥而言已经是探囊取物,为什么他还会比别人多花上几倍的时间去看、去写?
  他的解释是:“对我喜欢的事物还去敷衍,那我还能做什么?”
  我总是打趣他是一个哲学家,每次他都露出尴尬的笑容,他说,宁愿我说他是一个小说家。
  五
  “当理想如同空气,不需要理由且无处不在的时候,我又如何躲避呢?”这是我对楚遥印象最深的一句话。
  这是临近期末的月考之后他说的话。
  古人说过,旁观者清。只是我很悲哀地发现,所谓的理想,所谓的抱负,对于这个机器般不停运转着的社会来说,太不堪一击了。
  在我看来,对楚遥来说丢弃与否只在一念之间,但他即使在伤痕累累之下还要勇往直前。
  理想是什么?
  大学问者所言的梦的源泉?
  之前所见的理想太过抽象,此刻看来,所谓的理想,除了累赘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语去形容它了。
  楚遥消失三天,月考之后杳无音信。
  在我以为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又恢复如初了,即使是伪装,也和平时一样。身为同桌的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甚至说,他变得更加勤奋,几乎天天都在学校奋笔疾书。除了随笔本之外,他还有一个专门写短篇的本子,如果说随笔本上还要顾忌些什么,那么那篇承载着他短篇的本子应该含金量更高。但他从不给别人看。
  后来,我知道他是借读生,校长找他谈话了。他所面临的不是留级,而是离开。
  六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
  这是我写文章一直喜欢用的一句话,八个字但却能够蕴含太多内容。
  开学的时候依稀还能感受到暖意,而期末考试的时候已然寒冬。即使是楚遥,也不由每天拿出一本所谓的错题本,以及一本本练习册。
  他并不是那种学不懂数理化的学生,相反,他很聪明,从他缜密的逻辑思维便能够感受出来。只是他被自己制造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罢了。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楚遥早些“觉悟”,可能一切都会变个模样。但是,如果放弃,那么,他还会是楚遥么?
  即使是超人,想在一个星期内学会一个学期的内容,也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次楚遥的成绩比期中考试好一些——数学及格了。他第一次在看见自己的成绩之后露出异于平常的神情。
  虽是笑,但更多的是苦涩。
  市重点的回忆或许对楚遥来说永远定格在了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
  那一刻教室喧嚣,有喜有悲,楚遥秉承着一直以来的作风,即使是苦涩,也悄然无声。
  就如他所说的,尘世的喧嚣,我们的心都乱了。
  后来返校,他回来过一次,办理什么手续。我刚好碰到了他,依旧是他一个人,他的父母至今我也没有见到过。
  放学之后,我和他在校对面的麦当劳唠嗑了一会。我问他:“为什么你不先补完课之后再写呢?”
  楚遥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依旧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是学文的,你觉得文章中那种理想化的情节现实中存在么?我是害怕,害怕放手之后变得一无所有。”
  后记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楚遥,但很奇怪,一想起他,他的言语,他的面孔都清晰不已。
  我不知道原因,只是猜测,或许楚遥,就是我幻想中的自己,他让我看到那种生活的结局。只不过有异于文章,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便是文章最后的句号,没有续,没有后记。
  只剩下一些淡漠的影子,却撑起了如此立体的回忆。
  或许,他还在上海的某端,依旧带着理想与现实抗衡着,竭尽全力……
  我很怀念他离开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有理想的日子,也许,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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