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养宗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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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蔡甸
  丁酉四月甘,小满,宜祈福、入学、开市、求医
  忌词讼、安门、移徙
  唯独没有提到,宜与不宜:
  遇知音。
  丁酉四月甘,小满。我在楚,在蔡甸,在钟子期墓地
  在高山流水发端处的丁酉四月甘,小满。
  这天天气很好,我也很好
  我还像,时光小贼想遇一遇知音
  两千年前,一个名伯牙的人砸碎琴完成了天地的绝响
  天地啊,今火丁酉四月甘,小满,宜不宜遇知音?
  2017-5-15
  虎崽在长大
  虎崽在长大,在你我也在相传的传说深处
  虎崽在长大,写下这几个字
  它的心脏正长出野性,不服气,蔑视我们的鼻息
  它已经额外吃掉了自己的两颗牙齿
  虎崽在长大,群山在接受一个问题
  它散步回来,夕阳认从地又从西山升起
  河流映入了一条崭新的倒影
  世界的这一天终于开始,时间也得按它的时间计算
  我的第二天
  问这问那,这一生,已接近
  无话可问。
  无话问也是一问。问夕阳
  夕阳正落在疯人院的屋顶上
  这是鱼贩子的黄昏
  鱼摊上,还有大堆卖不出的鱼
  只好撒上一层盐,这也是
  我的第二天
  鲜鱼变成了咸鱼
  你别挑三拣四啊,这鱼我已贱卖。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我最早的剧本是写一个小沙弥去告状的
  写到了铁,铁的心。也写到了悔
  让一个正直的判官,悔成了举步维艰
  剧情袅绕的还有读书中的错位
  将孟子读成了苏格拉底
  原因是炉火升起后他们都说到了
  什么是成心与后来的心成
  这几样东西黑夜里相互抵消过,花与蝶分离
  后来天亮。这一天又成了模糊的一天
  弥合术
  在这令人发愁的世上,我也练习过
  一些瞒天之技。并永不认错地
  写下许多似是而非的话
  用小诗,把一次日出说成有十九次之多
  并为此流下了眼泪,为的是
  这谵言竟要命地指明了我
  与世界的貌离与神合。
  多少回我自况自喻
  在人神之间迂回与认定
  弥合术为我一再地移花接木
  我对自己说:要坚信虚浮的另头一定有落实
  混世,从没有黑到底的事。
  2017-3-18
  无名氏
  他们一个个向隅而立。分成爬行的,站立的
  长翅和长鳞的,孵蛋或者哺乳的
  但都被我强硬地划分为
  与我同类的人。这座森林不幽暗什么才幽暗
  我问我是谁,许多人齐声作答
  最后都以叫不出姓名为结局
  这就叫摊牌,世界对你我的摊牌
  脚趾踩在地名不清的地方
  关乎到什么是寄存,仿佛是
  谁对我们使用了瞒人之术
  提起各自的名字,就等于燃火自焚
  灰烬里还剩个白以为是的偏旁
  又被猜测是通假字,也通向
  人世大体相近的气味与肢体
  知道你姓张或姓陈,身上有鳞或长角
  而案头摆满了无法书写的羊毫
  在地上发光的后来都是无光的
  手摸向身体,又是一座遗址
  只有草木及水泽边还有谁的王朝,覆盖与被覆盖
  为凑个数我来了,你也来了,但又走了
  睡不着的时候,我们也看一看星空
  在它底下要死要活,以表达服从,心甘情愿
  2017-7-26
  狱卒
  监狱里来了个伟人的囚犯
  我是这货的看守人
  本是老虎收山的地盘,现在成了
  一颗小行星的黑房子
  南山下的一株名菊
  活在不断悔过与反向的秋光中。
  在青山以外
  验看这似云似雾的转换术
  我不断长出了复眼
  为的是适应龙蛇是如何脱皮换衣
  适应我一再描绘过的
  大术不用的训诫
  无疑,这过程你也是目光炯炯的狱卒
  2017-6-16
  寻虎记
  如果没有意外,我养在寺院里的猛虎
  已经能诵经,抄卷,主持功课
  可谁也没有认定这是觉察而非思辨
  有一些腥味走动在月色里
  还有一些吼声像失败的魔法,成为
  无效的传奇,国家的词典
  继续反对我写下这些含糊闪烁的镜像
  可要申辩的是,每一个夜晚
  都是古老的夜晚,微风的脚步声
  也是来回走的,大殿里大香袅袅
  偶有不合群的木鱼游离而去
  铁塔有不安的心,藏经洞还有另一个出口
  有人在寺院围墙外喝酒
  皮肤慢慢长出了花纹,声音变尖利
  他开始用反驳替代所坐的位置
  忽地奪路而去,目击者仓皇作证
  院内那棵菩提树突然着火
  我寻常死死看守的语言深处,手脚大乱
  在一块岩石上摸到了皮毛
  又听见有人喊我师父,耸了耸斑斓的肩膀   2016-3-25
  老天欠我一盘棋
  这盘棋的对面,是块石头,空着
  但正坐着个号为上苍的人,他的身体
  叫天公,也叫空气。想了又想
  他其实就是块彻头彻尾的石头。而我在
  对空而战。向空气,步步逼进
  这回我再也不看老天的脸色
  又相当于提头来见
  他执白,黑得无比白的白。我执黑
  白得无比黑的黑。日月星辰
  各在其位。而从黑化白
  果然又到了人在做天在看的境地
  “你以为你能赢?”
  大死与小活,在日影迟迟中
  分出了天道与人愿,也在盈缩
  与消长的万法轮转中。
  面对这空空如也,我手生冷汗
  要打败的人,似乎就是
  万代中人神共同避让的影子
  要死要活的峭壁均已网格,终于明白
  什么叫纵横术与天地劫
  我纵有活招,而谁在活地?
  真的是死有余辜
  犹如我的歉意,又知大势已定,这就是
  天局。我纵有千着,这个人
  只掌有一算,人所不知的一算
  一二三四的一,原来从没有二。只有一。
  2017-4-20
  品相学
  最起眼的品相难以共识,向阳坡上
  那棵古柏,雷电劈了一半
  每一粒疤瘤,都流香
  树根下那块怪石,石孔遍布
  风吹过,整块石头会唱歌
  树根与石头之下,是一座瓦房
  瓦房内住着穷汉叫石柏
  他的陽具粗长,坚挺,但荒凉,终生未用
  按品相而论,那也绝非一般
  2017-4-16
  大海总是相似的
  大海总是相似的。在网络时代漆黑的背面
  总有那么几张伟大的毛皮
  传来妙不可言的体香
  它们的骨感,体态,甚至皮肉里的
  情欲,与准一起走走停停
  想起群山的睡相,落叶又在背离人世的鄙夷
  佛惦念的人今晚正卧在一块木板上
  至死不渝的热血宽广并且私自
  都因海洋共同的制度,无视一切,而又落单
  2017-4-6
  身体的落叶
  身体通向极乐之后,接下来
  便是落叶,身体经过翻身再翻身
  回想在风中狂舞的是樟树
  还是榆树,落叶落在自己的赤身裸体上
  死过去又活过来,每次都有
  落叶覆盖,似是而非,真真切切
  一些树汁留下来的清香
  又要接上小鸟回到枝上的鸣唱
  清泉滋润过的土地,足以
  让一座宫殿停下来,清理它
  华贵的多出来的灰烬
  世上有那么多玫瑰这刻都不敢吭声
  无法辩解变为灰烬的
  好处,那气喘欲死与心甘情愿的去死
  以及欢乐如死去的真相
  暗香从来无袖,权且
  来听一听这落叶与落叶之间亲密的呢喃
  满地黄叶堆积,无法承认的是
  这棵树刚刚吃掉了
  另一棵树
  2017-3-11
  无用书
  把死的问题想了一千遍后,还是要死。
  写了无数封信投寄给四面八方
  收到的人都在说这句话:“他还有什么问题?”
  什么叫自投罗网
  就是我手上还有一根火柴,来到这千年暗室
  有人又在说,愁死人哪
  自古风水先生没墓地,算命先生半路死
  难道你身怀绝技,比我们拥有更多主张
  2017-7-13
  往钱大王古寨,遇抱石而眠者
  二月三,龙抬头的第二人,该走的都走了
  石阶上,有谁遗落的爪痕,膻腥,还有鳞甲
  那是飘上去又落下来的叶片
  显然,有过一场告别,也可能有未完成
  往钱大王古寨,又去这个
  近年一去再去的去处,接近于天
  曾担心,被天人带走了怎么办
  却遇见这抱石而眠者,相貌粗陋,酒已十成
  无疑,这是自己与自己打架的结果
  石上刻有古人的通浙二字
  我再看,更像是抱着一团白云
  古道湿滑,古树上偏有新花
  山巅有唐末的烽火台,溪涧边
  是钱人王屯兵打劫的遗迹,山背上
  活着待我去扶贫的人家,这一些
  可能就是向人走了一半,又没有走成的结果
  他是谁?随我而来的人说,问麻雀
  问麻雀,麻雀正在与另一只麻雀闹得欢
  而他肯定是个最少的人
  最轻,也最沉,已脱离了一切破事
  捂着这块石头,有幻觉,有任性,打了个酒嗝
  石头似乎动了一下,再打嗝,嘴角有脏物
  还有自以为是的一丝笑意
  2017-3-1
  止痛药
  屠夫习惯洗手,戏子习惯洗脸,我习惯
  用止痛药骗一骗胃疼
  我的朋友李白,也习惯写下些喝酒的句子
  以引发人们对月亮及白云的向往
  长期以来,我暗暗思忖过
  自己的胃病与李白的喝酒是何种关系
  或者,他的病,只好由我来吃药   这只好两字很没有理由
  却有一脉相承的病灶金光闪闪
  天下人共同的药书
  只有四个字:一洗如初
  也问了又问,借酒寄命的李向
  是不是也像屠夫与戏子那样洗手又洗脸
  洗了手他会再去做什么,洗了脸
  還是要与天上的白云和月亮相见?
  旧病复发的我,那天在河边
  一再想人有病天知否这句话,想通了
  止痛药只是用来止痛的,病痛从来就是病痛
  2017-1-26
  迷宫
  一想到此生将死在迷途上,天又
  暗下来。一想到撞墙的额头还要撞墙
  磨损的手掌还要摸着坚壁
  茫然的心,再次语无伦次
  又一年了,又从这扇门落入另一扇门
  时日依然开合,南辕依然北辙
  拉着自己的身子往东走往西走
  都比带出一个傻瓜更无胜算
  窄门、宽门。虚门、实门,生门、死门
  “你想好了吗?”“其实没有。”
  可我已经迷上了这条迷途
  多么迷人的一团乱麻
  全部便是边缘,出不去才要问
  什么叫逃生。歧路的外而还是歧路
  出去干什么?外面全是废墟。回家?
  这里便是家。
  2016-1-1
  醉乡往返录
  手持一张返乡车票的人,坐在我边上
  一再提醒我,到了月亮要叫醒他
  我说这车到不了那里,他强调票上写的就是月亮
  这个迷幻的断肠人,说要去打理一份祖上的家业
  另有三万匹野马要带回
  2014-7-8
  错觉
  你一定难以确信的是,从菜市场捏回来的香葱
  为何变成了大蒜?在那个打雷的夜晚
  闪电划过一下,再划过一下
  一些家具毫无道理地重叠到另一件家具身上
  试图归纳出相似的木纹
  而窗外的树在找别的树
  整整四十年,这些事一再地发生
  我躺在床上,有十个身体交付你辨认
  其中的一具,哭着,喊着,怎么也接近不了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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