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需要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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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差生是每位教师心头永远的痛。在现有的教育体制下,“考试不息,差生不止”,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在王开东眼中,差生就是龟兔赛跑中的乌龟,空有一身本领,但苦于人们要它用自己之短去比兔子之长,这样乌龟越比越没自信,越比越伤心。事实上,差生群体中走出过不少杰出人物,比如丘吉尔、爱因斯坦、爱迪生、林肯等。换一种眼光看差生,我们会对差生多一分理解,会发现他们的独特价值之所在。
  
  不能给大家许诺什么,我只有热血、辛劳、汗水和眼泪贡献给大家!……”伟大的丘吉尔在演说时,挥动着永远的v字形手势,激情澎湃,震撼人心,可谓横扫千军如卷席。
  有人说,希特勒是被丘吉尔的一个手势还有几篇演说打败的。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但是,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丘吉尔曾经是一个公认的差生。依据我们的标准,很可能还是一个双差生。
  小学时代,丘吉尔考试成绩名列全校倒数第三,六年级时不得不留级。在小学转校后的一次考试中,丘吉尔不但数学不及格,拉丁文更是考了惊人的零分。
  中学入学考试前,病急乱投医的丘吉尔,通过抓阄的方式抓到了写有“新西兰”的字条,于是,把有关新西兰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第二天考试,压轴大题竟然真的就是有关新西兰的问题。就这样,丘吉尔“跌跌撞撞”地考入了哈罗中学。后来有一位大学老师嘲弄丘吉尔说:“那孩子绝不可能是从哈罗中学的校门里出来的,他一定是从窗户里溜出来的。”
  晚年丘吉尔写回忆录,他这样描述学生时代的自己:“我在功课方面收益甚少,我天天计算着学期的终了,何时可以逃避这令人生厌的奴隶生活而回到家里去……”
  不但学习成绩差,丘吉尔的生活自理能力更是一塌糊涂,把牙膏挤在牙刷头上,这是三岁小孩都能做好的事,可丘吉尔却怎么都做不好。难怪他的政敌讥讽他:“除了能娴熟地点燃他的雪茄烟以外,丘吉尔不会料理自己的一切。”
  学习成绩和生活能力差一点也就罢了,可丘吉尔还顽劣异常。有一次他站在一座桥上,突然心血来潮,要从桥上跳到桥旁边的一棵树上。他纵身一跃,结果摔到地上,摔成脑震荡,三个月之后才能下地走路,不得不在家休学了一年半。他的成绩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但让人始料不及的是,丘吉尔竟然跑到校长面前,把罪责推到老师身上,说不喜欢自己的老师,不愿意跟这样的老师学,要求调换老师。校长很生气地对他说:“丘吉尔,我有很充分的理由对你表示不满。”
  这就是温斯顿·丘吉尔,二战时全世界最伟大的政治家,没有“之一”。他两次当选英国首相,晚年又无可争议地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就是一个差生丘吉尔的人生履历。
  著名的差生还有很多。爱因斯坦连一个小板凳也做不好,被老师不断地骂;爱迪生更是被学校开除;林肯也被学校开除,是后妈亲自教导他成才的。
  我们可以毫不含糊地说,差生是一个历史现象,自从有了教育,就有了差生。连大教育家孔子也曾骂自己的学生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差生的出现是排名教育的必然产物。
  为何会如此呢?
  应试教育的考试是选拔性的考试,既然要选拔,就必然要有淘汰,要根据学业成绩来淘汰。淘汰谁,当然要淘汰差生。就算你所有的学生都是优等生,都不会被淘汰;但是,就你那所学校来说,还是会有差生。只要有排名,就必然会有差生出现。差生和优生都是相对而言的。也就是说,差生未必是一个事实,但却是一种状态。
  差生是老师的隐痛。老师是身,差生就是影,差生与老师形影不离;老师是树枝,差生就是树叶,老师“枝繁”,差生定会“叶茂”;老师是河床,差生就是河流,不管你愿意也罢,痛恨也好,差生都要固执地在河床中静静“流淌”,最终——黄河入海流,“流入”社会的汪洋大海之中。但是,新的差生又会静静地“流淌”而来。可以说,在现行的教育体制下,差生的存在是必然的。
  一部教育的发展史,几乎就是老师和差生的“斗争史”;一部班级日志史,几乎就是班主任和差生“围剿”和“反围剿”的“争斗史”;一部血泪斑斑的考试史,差不多就是老师拼命转差补差的“伤心史”。
  既然差生的出现不可避免,那么,我们老师该如何认识差生?如何对待差生?
  观点一:没有真正的“差生”,只有差异生。
  没有彻底的差生,被别人贴了差生标签,不等于真的就是差生。现代教育家陶行知曾劝诫教师:“你的教鞭下有瓦特,你的冷眼里有牛顿,你的讥讽中有爱迪生。”
  在应试教育下,我们让差生和优生比考试成绩相当于让乌龟和兔子赛跑。谁都知道,兔子的速度起码要比乌龟快上一百倍……如果兔子不是中途睡觉的话,乌龟就算勤奋一百倍,也绝对不是兔子的对手。
  跑不过兔子,这不是乌龟的错,更不是乌龟的耻辱。这是规则制定者的问题,是我们应试教育的测试尺度问题。我们是以奔跑的速度来衡量乌龟和兔子,但如果换一个衡量标准呢?
  比如比一比谁的耐力更加长久,谁更具有游泳的特长;比如比一比谁的抗压性强,谁不吃不喝能够坚持的时间久。这些时候,兔子还能是冠军吗?就算是奔跑,如果我们换一个标准呢?比如途中穿越一条河流,或者比赛地点选定在高山之巅,从山顶上跑下来,或者是长到十年二十年的一场马拉松……这个时候,兔子还能那么轻松获胜吗?乌龟能够很轻松地穿越一条河流,把脑袋缩回壳里,很潇洒地从山顶上一滚而下,能很优雅地慢跑上几十年……这是乌龟的特长所在。
  所以,没有真正的“差生”,只有差异生。
  心理学家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告诉我们:人类的智能是多元化的而非单一的,主要是由“语言智能、数学逻辑智能、空间智能、身体运动智能、音乐智能、人际智能、自我认知智能、自然认知智能”八项智能组成。
  每个人的智能组成都不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智能优势,也会有不同的智能劣势——譬如兔子跑得快,但乌龟耐力强;兔子能在草原上飞奔,躲过狼的追捕,但却无法渡过河流;乌龟的壳限制了它的速度,但却帮它抵御了天敌的进攻。
  应试教育最大的毛病在于,只按一种或两种智能来教育、来选拔、来淘汰学生。目前我们的教育,主要以语言智能与数学逻辑智能水平来选拔与淘汰受教育者,忽视了具有其他智能优势的人才。
  如果按照这种方式,数学永远不及格的毛主席会被淘汰,拉丁文零分的丘吉尔会被埋没。
  观点二:不能歧视“差生”,人本身就是差生。
  从哲学层面来看,我们不得不说,在所有的生物中,人类是“一个差生”。
  博尔诺夫说:“人是需要教育的生物。”夸美纽斯也说:“实际上,人不受教育就不能成为一个人。”伟大的康德一针见血地指出:“人降生于世时,处于未完成状态,在完善人性的最初努力中需要他人的帮助和指导。人是唯一必须受教育的造物。”
  人类学的研究更是告诉我们,人是有缺陷的生物,人生来就是差生。
  相比于动物,人的缺陷一目了然。人的生物装备相比于动物有很大弱点。动物一出生,就能跑能跳,很多动物很快就能自动觅食,自我生存。天冷了,有厚厚的毛发,遮住严寒;天热了,又能自动褪去毛发,一身清爽。有的动物还有锐爪和尖齿,既能爬树登高,防止天敌的攻击,又能啃食坚硬的食物。而人在进化的过程中,这些先天的能力丧失殆尽。
  婴儿总是比动物早出生一年,也就是说,当同等发育水平的动物还处于子宫保护状态时,婴儿就已来到人世。人类必须通过后天的学习才能成其为人。人纯粹是教育的产物,人对教育的需要性源于人的缺陷性。从这个角度来说,教育是对人类的“转差”。
  差生是消除不了的。人生而为差生,人就是差生,如何消除差生?这是一个悖论。
  人类是差生。懂得这一点,我们并不感到羞耻。人类的伟大就在于,因为自身的不完美、有缺陷,才不断更新自己;对缺陷的不断弥补使得人类的可塑性大大增强。更重要的是,为了弥补自身的缺陷,人类不断累积可贵的传统和经验,并逐渐孕育出文化。这种文化创造不仅弥补了自身的缺陷,也不断地创造人类本身。人成了一种虽不完美却不断追求完美的生物。
  观点三:差生是教师存在的理由,是教师的价值所在。
  尽管每个教师都忌讳差生,都想躲避差生,但我依然不得不说:我们离不开差生,因为我们离不开应试。
  只要应试存在一天,差生就会存在一天。差生是应试教育带给我们的一个不受欢迎的礼物,一个令人伤心的烙印。但很难想象,没有了差生,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这出教育的大戏还怎么唱下去?
  差生是基础教育教师的重要价值所在,是名师诞生的阶梯所在。没有了差生,我们教师转差的土壤就会丢失,优秀教师的金字招牌就会损毁,我们的生存空间就会遭受挤压。
  得差生者得天下。
  优秀的学生,谁都会教。换句话来说,优秀的学生在谁手里都能够成才。但差生就不一样了,差生催生出经典的教育故事,揭示着教育的多样性,呼唤着摸着石头过河的教育改革。差生就像一部希区柯克的悬念大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知结局;但正因为无法预知结局,所以结局就存在着无数的可能性。
  另外,差生还能够磨炼我们的意志,锻造我们对教育的赤诚和耐心,并最终引导我们逐步登高,最终达到“一览众山小”的教育境界。
  观点四:得天下“差生”而育之,不亦乐乎!
  得天下英才而育之,固然是人生乐事,但英才毕竟稀缺,更重要的是,既然已是英才,教师之功无非是锦上添花甚或是画蛇添足。唯有对差生的锻造,乃是雪中送炭,救人于水火,显示出教育之真正价值所在。
  教育的美妙在于,在生命的某一个节点,教师和学生相遇,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时间无垠的荒野上,二者恰好相遇。这只能看成是一种缘分。不管我们和相遇的这个人之间究竟将如何,我们都将携手走过一段旅程。这段旅程不仅是学习,还是生活,是生命的陪伴。
  师生间交换各自的思想,沟通彼此的情感,拓展各自的认识,浮游于生命的长河之上。陶行知说:“先生创造学生,学生也创造先生,学生先生合作而创造出值得彼此崇拜之活人。”这就是教育的最大要义。
  不要在乎他是什么样的学生,重要的是一路同行。在他睁大新奇的眼睛,充满着怀疑、困惑,面临着种种挑战,蹒跚行走在“问题——知识”的道路上时,与他携手踏上一段发现问题、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旅程。
  伟大事物的魅力在逐渐展示,世界的奥秘被重新发现……伴随着永远的智力挑战和思维训练,经历原初知识发现时的惊奇与喜悦,对问题形成理解时的豁然与顿悟,实现人与知识、人与他者、人与内在灵魂的深刻共鸣。
  如果学生实在接受不了这些,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可以在最安全的课堂上,实现我们崭新的因“材”施教:因学生现有的“材”施教;因学生可能成为的“材”施教;因我们教师之“材”,即我们教师的特长来施教;也因我们手中拥有的“材”(各种教学资源)施教。
  永远坚信,每个人都是上亿精子中脱颖而出的那个优秀者,都是上帝的宠儿,都有自己已经被发现和尚未被发现的独特价值。
  这个世界上没有差生,只有价值和特长未被发现者。很多差生,恰恰是对现有模式的不适应者,而对现有模式不适应者,则极有可能是天才。所有的天才,都不适应固有模式的束缚,从而容易表现得如同差生。
  “每个人都是昆虫,但我确信,我是一只闪光的萤火虫。”这是丘吉尔的名言。在别人眼中,年少时的丘吉尔是一只丑陋的昆虫,但丘吉尔没有放弃,而是像一只腐草中的萤火虫,努力地发光。
  这个世界上,得到光明有两种方式,一是寻找光明,一是自己发光。丘吉尔选择了第二种,做一只自己发光的萤火虫。也正因为如此,他从一名差生成长为带领英国人取得反法西斯胜利的伟大领袖。
  让我们记住差生丘吉尔,差生也可以改变世界!
  每一个差生,都可能是天才!
  (责 编 卢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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