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另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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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梦
  车开始减速,进入像集镇一样的房屋渐渐多起来的地方,郭大哥降低车速,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此刻的我,如怀抱一个旷世秘密般地沉默着,睁大眼睛,搜索记忆里那些残缺不全的缥缈虚无的线索。北京冬日的艳阳隐约有哗啦啦的声响,四周静得不真实,如电影镜头。
  黑色的越野车无声地在窄路上滑行,刚进入第一个小路口,郭大哥笑着说:“你看。”
  我扭头向左,那座三层四角的玉皇阁透过横七竖八的电线,穿过两旁低矮破旧的瓦屋和高高的电线杆子出现在遥远的道路尽头,在透亮的正午蓝天之下,真实地存在着。
  这是永宁。是延庆。也是北京。
  我呆望着那楼阁,车缓缓左转,沿着水泥板路慢慢往这北京城最边沿的古镇开去,像一条船滑进梦境。
  暗红棉衣红手套围巾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妈骑着单车,车前兜里装着蔬菜车后座上绑了一袋苹果,戴捂耳雷锋帽的大爷拎着口袋走在矮房子的阴影里匆匆赶路,农用车小面的胡乱停在路边,小三轮打我们车旁轻巧地过去。
  一个太大的抱不住的喜悦从天而降,将我砸在副驾驶座位上。
  “大哥,你知道吗?”我小声地怕惊醒了什么似的,“两年前的深秋里,那个午后我们偶遇这个偏僻小镇,内心一直魂牵魄系,感觉就像发了一场再也不可能重来的春秋大梦。”
  郭大哥
  在认识郭大哥之前,北京是颐和园故宫长城天安门天坛恭王府还有胡同四合院:认识郭大哥之后,很长时间,北京是中转站,我们几家人在北京集约出发驾车去内蒙古大草原去西安古城往更远的夏河与敦煌。
  后来,北京就是郭大哥买在郊外的农家小院,院子里养着狗狗小黑,种桃种李种春风,重瓣的月季在阳光里开得娇俏迷人,一架繁茂的葡萄枝枝叶叶搭成浓阴夏季里果实累累。
  日常是嫂子在厨房忙着包饺子做凉菜,我们在院子里的大铁炉壁上烤玉米饼,四下里热气腾腾的飘着食物混杂的香味与泥土的芬芳。
  我们曾在怀柔的一条清凉沁骨的山间小溪中下水纳凉,在大兴的一处山坳水塘里现捞现杀现吃虹鳟刺身。又或,往燕山深处去,在路边看一树树的山楂树缀满红果子一树树的子压弯了枝头。
  后海胡同里长大的郭大哥,他对北京的全部喜好都在远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的山野田园。
  而他的喜好扎实地拓宽了我看北京的视野,那里不再僅仅是皇城或民国风情的北平或国际大都会的帝都,北京有了真正的盛大,大到你难以厌倦。
  2月底,我只身抵达一场寒潮后的北京,郭大哥一见面就是问:“有啥想法?”
  我犹豫了几秒:“大哥,我有一个梦想。”
  郭大哥哈哈笑了,当然,不是嘲笑我的梦想。
  “你还记得么?两年前,2016年10月,我和先生来北京那时,带我们翻山越岭去了一个小镇,陈旧的,混乱的,灰扑扑的一个正在修缮的基督教堂,一座红墙黄绿瓦蓝底金字匾额,玉皇阁矗立在镇子的中心。有一家羊蝎子店,独家配方,得只有咂嘴的份。大哥,我想再去那个小镇。”
  “哈哈哈哈这么巧,我也正想着是不是带你再去吃那家旧羊蝎子啊。”大哥的语气里有一种不谋而合的踏实。
  “会不会太远?找得到吗?”
  “哪会找不到,延庆嘛。不算远。”大哥果断呼下油门。
  “大哥,你知道吗?那个小镇就像一个梦里的世界,我常常想,世间很多的地方很多的人发生的很多事,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就再也不可能遇见了。那个秋天那座破旧的小镇就这样恍恍惚惚地留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嗯,别担心,今天,我们就让这梦成真。”
  我爆出一串狂野的呼叫,郭大哥在一旁被我的傻相瞬间逗乐。
  沿路
  沿途的路牌,清晰明了。昌平一西关—十三陵—延庆—永宁。
  郭大哥说我们走在京藏高速上。
  天空是明媚至极世界之初的悦目蓝,沿途等距种植的白杨树已经落光所有的叶,身躯笔直挺立散发迷人的银色光芒,树身上一个个睁大的眼睛让它们自带魅惑,我耳边却无端响起夏季树叶在微风里的沙沙声。
  在一个转弯之后,望见连绵巍峨的燕山山脉,褐色硬朗的山石,裸露着刀砍斧劈般的枯草黄岩层。
  隆冬季节,盘山公路上少有往来车辆,大山深沉太阳不语蓝天寂辽。这时,我最心仪就是郭大哥聊起他那些山高水长的自驾远行:最北端的漠河,他说前往这样的目的地有种仪式感:多次多条线路进藏,进墨脱,第一次被泥石流挡了回来,第二次才抵达,那路,真难走:还有在汶川做工程援建的那一年,走遍了四川盆地的山水……我的想象力跟着他的讲述天南地北地跑啊追啊,又累又兴奋。
  怎能不说到未来呢,最近的假期也要到2019年的夏日初秋了。我有点小小的沮丧。
  大哥安慰着:“我们可以开两台车一起上兴安岭。”
  课本里的兴安岭图片影像里的兴安岭,秋日里绚烂的兴安岭。我的脑海中大森林的画面开始层叠。
  生活
  旧县羊蝎子店仍在古镇南街,门脸招牌里面的装饰格局包括墙上的介绍,还跟两年前一模一样,真是令人欣慰啊。现在,一座城市,几个月就翻新大变脸,常常让人有一觉醒来身处异乡的懵,多少有些骇人。
  沸腾的黄铜盆,煮着大块的羊脊骨,还是那个“秘制配方”,滋味复杂余味悠长。
  吃饱了肉浑身暖。出门沿着那座好看得不得了的玉皇阁转了一圈,太阳偏西,阴影斜长,让有600多年历史的古镇有了更浓烈的静谧感。
  林林总总的生活,绕着玉皇阁摆了一圈。
  一车大葱卖掉了大半,卖大葱的大叔穿着灰扑扑的棉衣裤戴着黑色绒线帽靠着货车斜视一旁支着衣架买花花绿绿廉价衣裤的大婶。
  一溜的冻柿子十几二十个一袋的装着沿街摆下去,郭大哥拎了一袋搁车上,说回宾馆用冷水泡着化了冰吸溜着吃,超级美味——他小时候就是这么吃冻柿子的。   太阳的阴影里,大妈用小型农用车拉着晒干的山蘑菇用绳子穿成串儿挂在纸盒边,一旁是一板板的柴鸡蛋。闻闻那山蘑菇,香。
  写着“永宁豆腐”的小板车前,围着三三两两买豆腐的。郭大哥说这些人都是跟我们一样打北京城里来玩儿的。地域与气候还有山水会让每个地方的人气质各异,哪怕相去不过几十公里,语言不同了面貌也不一样了。
  那停着的各种小摩托,小三轮,大约就是附近人家来这古镇集市采买吧。
  北街格外热闹些,商铺摊点都摆在北街街面上,我们袖着手一路看过去,干货用塑料袋扎着,炒货用各色脸盆盛着,打银首饰的手工艺人灰线帽下苦寒的脸,手乌黑,用铁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
  红漆木门里买五个永宁火烧抱在手上暖着,出来看见门外地上铺上摆着居家用具:深红干燥的高粱杆扎起的大小笤帚貌美可爱,郭大哥说小笤帚是用来清扫睡炕的,大笤帚才是用来扫地的。
  我看着一旁散放的高粱杆挪不开步子,当然不是想煮高粱米吃,我觉得它们插在黑色或白色的瓷瓶里,应该有趣。
  10块钱4枝,拿了。郭大哥张罗着:“出门在外,喜欢就拿上,可保不齐下回啥时候再来,还得是这个季节,难。”
  看见地上大簸箕里满满的瓜子花生核桃之类,郭大哥说买点回去你晚上在房间可以看书聊天嗑瓜子。
  我们分别尝了原味和五香味,一致认为原味好吃。于是,我蹲下去拿起那把蒲扇大小的铁铲,嗯,趁手,往袋子里铲了两锹。悄悄的我没吭声,嗑瓜子对我的吸引力并不大,我就是想试试那用铁铲铲瓜子的手感。
  随身放书和笔记本的大布袋里装着高粱杆火烧瓜子,便有了一副背货的模样。
  抬头,看着太阳半边街暖暖的照着。街上有种清冷的热闹,远远的燕山,在街的尽处,清晰如画又写意如诗。
  郭大哥一路找烤红薯,因为我一上车就在遗憾,来北京四天了,大街小巷上愣是买不到记忆力里甜得飞起来的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北京街上没有烤红薯还能叫北京吗?就像纽约街头没有热狗车就根本不能叫纽约一样。
  但问了几个人,都说,环境整治呢。
  环境整治把烤红薯也整没了,北京的冬天怎会不冷呢。
  咖啡
  郭大哥绕回十字街口的红薯摊,买了一大兜,说你带几个回深圳去烤。
  我摇头:“我不是贪恋烤红薯,我是迷恋北京寒冷街头热乎乎的烤红薯摊。”
  就在这时,齐齐看见一家窄小门面的咖啡馆在西南街口转角处,两人同时笑起来,来的路上我们都在忐忑不知永宁镇会不会变得我们已经认不出来了,我还特别说:“不会开出一家咖啡馆吧?那可够突兀的。”
  好嘛,咖啡館就在眼前。
  还好,那个市井味足足的大姐穿着素花棉衣戴着蓝花袖套跟这未精心打扮装饰过的小镇很合契。我要了一杯咖啡,她转身去简易家用的咖啡机上去做,咖啡机中途有点卡壳,但很快就舒畅了。
  咖啡在手,我用那外酥内软有微微咸味的火烧就着黑咖,嚼得有滋有味,郭大哥说好奇怪,咖啡的香跟火烧的香并不违和。
  出了咖啡馆,站在玉皇阁前,仰头,太阳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只觉得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分秒不歇,我却仿佛因为站在这一方土地上而拥有这一世的永宁。
  人总是这样,一个梦醒又到一个更大的梦里去。
  车上三环时,突然惊醒,转头看见郭大哥鬓角的白发。
  永宁和郭大哥,是北京另一张更有意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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