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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息平均分成五份,分配如下:
一份给予在物理学领域做出最重要发现或发明者;
一份给予做出最重要化学发现或改进者;
一份给予在生理学或医学领域做出最重要发现者;
一份给予在文学领域创作出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最杰出作品者;
一份给予为增进各国间的友谊、取消或裁减常备军、建立和促进和平会议做出最多或最佳努力者。”
享有百年盛名的诺贝尔奖(以下简称“诺奖”)源于1895年的这样一份遗嘱。瑞典人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决定拿出3100万克朗成立基金会,由此衍生出声名卓著的世界级奖项。
至今,诺贝尔奖已经延续了119年。如同每个身型庞大的巨人都会遇到现实困境一样,每当它身躯内的零件或关节一有变动,都不免波及深远。前年,文学奖项还一度因评审机构处理性侵指控不力的新闻风波而选择停颁。
今天,诺奖这面标杆仍然身处世界文明舞台的中央,但早已不是唯一的标杆。各行各业的“诺贝尔奖”遍布,“诺贝尔奖不够用了”—像是调侃,也是现实。
血 统
事实上,尽管诺贝尔基金会不曾也不可能承认诺奖具有复制性和替代品,但至少在瑞典当地,不乏热心补充该奖的选项—“正确生活方式奖”就是代表之一。
它还被称为“另类诺贝尔奖”。1979年,德国籍的瑞典集邮家雅各布·于克斯屈尔,带着计划书和出售邮票获得的资金前往诺贝尔基金会,他此行的目的是希望对方能考虑增加两个奖项,一个是环境奖,另一个是贫困奖—专门颁发给那些向落后国家普及知识和观点的人。他认为,这些都是诺贝尔忽略了的重要领域。
遗憾的是,基金会婉拒了他的请求,这源于10年前新增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带来了相当多的争论,基金会此后决定不再增加诺奖的单个奖项。
经济学奖是连诺贝尔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反正他的遗嘱清单里对此只字未提。最初,瑞典国家银行于1968年提请设立该奖项,并负责进行捐赠,奖项“挂在”诺贝尔基金会名下。这个“额外”的奖项,多年来饱受质疑。
争议的焦点之一是,经济学能否算得上是“科学”?这是该奖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被其他奖项获得者轻视的原因。1969年,首次颁发经济学奖的颁奖典礼上,美国物理学家盖尔曼的同事震惊地问他:“你是说他们(两位经济学奖获得者)和你坐在一张台子上吗?”
还有反对的声音认为,经济学奖不过是给少数经济学人提供了一夜成名的工具,还青睐那些股市投机者。20世纪末,诺贝尔经济学奖往往花落那些研究金融市场行为的学者手中。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颁给了在期权定价理论方面做出贡献的罗伯特·默顿和迈伦·斯科尔,嘉奖他们降低金融投资风险的努力。不到一年后,国际油价却出现了下滑,俄罗斯选择了债务违约,两位诺奖得主参与经营的长期对冲基金杠杆加得太大,滑向了破产的边缘,不得不寻求联邦政府的援助—这是很“打脸”的。
不管怎样,经济学奖在评选机制和流程的设置上,和诺贝尔其他奖项无异,用形象而不一定准确的话来比喻,是在诺奖尚未关闭“联名”通道前,跻身跃入的幸运儿。
“另类诺贝尔奖”则是远房亲戚。有趣的是,按照创始人的说法,这个奖项是对诺贝尔的“批判”,他们将奖项的颁布时间设置在诺贝尔经济学奖颁布的前一天。表面看来,“正确生活方式奖”的确像是给诺奖提供的补充,它聚焦在环境、人权和人类发展的领域,而且摒弃了诺贝尔式的精英提名机制—宣扬“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向我们提名”,其历届得奖组织和个人,包括促进战后城市复苏的麦德林国际诗歌节、保护热带雨林的生物学家勒内·恩果等等。
另一方面,“另类诺贝尔奖”“叛逆”得多。2014年,斯诺登泄密事件成为全世界的焦点,一举揭开了美国国家安全局大规模监控计划的内幕,当年斯诺登就被提名并授予了“另类诺贝尔奖”的荣誉奖,评语称他“表现出勇气和智慧,揭露了空前侵犯基本民主程序和宪法人权的大规模国家监控计划”。
经济学能否算得上是“科学”?这是该奖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被其他奖项获得者轻视的原因。
然而此举令当局紧张。原本定在瑞典外交部礼堂举行的颁奖仪式被临时取消。“18年来‘正确生活方式奖’都是在瑞典外交部宣布的。但上周瑞典外长比尔特得知今年获奖的5个人里包括斯诺登时,就拒绝允许该奖在外交部大厅里宣布得奖者名单。”瑞典公共广播公司SVT这样写道。
更重要的是,和诺贝尔奖被诟病只关注西方候選人不同,“正确生活方式奖”从诞生之初就试图摒弃这样的成见。9年前,研制出中国首台太阳能热水器的企业家黄鸣获得了该奖项,“另类诺贝尔奖”基金会主席称:“我们对中国还很陌生,希望有更多来自中国的提名。”
枝 叶
诺贝尔奖太少,而值得褒奖的人才太多,天平两边的不平衡催生出各式的行业奖项。诺贝尔奖得主、往届诺贝尔基金会主席的Arne Tiselius就直言不讳地说过:“世界上应获诺贝尔奖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们过去没有得奖,将来也不会得奖。”
数学奖,应该是被遗憾声浪推得最高的缺席奖项。关于这个遗憾,外界流传着众多真假掺杂的说法,还不缺大众最热衷的“情敌”传闻,有人说是因为诺贝尔的爱人跟着数学家私奔,所以他愤而漠视了数学成果。当然,真实的情况还是源于诺贝尔本人及他所处时代的局限。
高等数学所具备的潜力,在诺贝尔所处的19世纪下半叶仍然没有充分发挥,而且后来的数学家们推测诺贝尔这位典型的天才发明家在工作中“只需要材料、果断和直觉,他所掌握的数学知识甚至不一定超过四则运算和比例率”,所以,纯数学的魅力就此被“淹没”。 数学界为了弥补“诺贝尔数学奖”的缺席,未曾停下寻找“替代品”的努力,其中最有名气的无疑是菲尔兹奖。
菲尔兹奖的设立初衷,是期盼推动国际数学家之间的交流。1924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是一届分裂的会议,一战后“分配不公”的腥风血雨侵入到了学术界,法国和比利时的数学家坚持不让德国的数学家出席。原本大会的主办权在美国,但赞助商因德国的缺席取消了支持。
数学家约翰·菲尔兹接下了会议并将主办地改为加拿大,并且由此萌生了举办国际性比赛的念头,打破那些政治渊源的藩篱和桎梏。至于比赛的盈余,则是菲尔兹奖奖金的最初来源。
数学界还有另一项著名奖项—沃尔夫数学奖,它和菲尔兹奖就像是互相契合的双胞胎。菲尔兹奖只颁发给40岁以下的青年科学家,沃尔夫奖则看重数学家整个学术生涯的贡献,迄今为止还未有40岁以下的数学家获得过—更像终身成就奖。两者的结合,涵盖了彪炳数学史的众多辉煌成就。
随着现代科学的进步,很多交叉学科和综合性的成果相继出现,数学的基础性作用逐渐得到显现。
诺贝尔奖所没有涵盖、但愈发重要的领域,还包括地球科学、天文学。包含了这些学科的克拉福德奖,也是一项与诺奖齐名的世界性科学大奖,对后者遗漏的科学领域的基础研究予以提倡和鼓励。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后来者们给予的现金奖励远远不及诺奖:菲尔兹奖只有少得可怜的1.5万加元,克拉福德奖奖金高得多,有50万美元—当然也不及诺贝尔单项的1000万瑞典克朗(约140万美元,且不时会提高奖金),但它们仍获得了极高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而且让该领域的科研工作者深以获奖为傲。
替 代
因领域不同,前述奖项只能算是诺奖的补充,而有些奖项则直接和诺贝尔奖的范围重叠。
最典型的是文学奖项的颁授,这也是每年各大国际奖里受关注度最高的一项—毕竟数学题不是人人会做,但书谁没看过几本呢?
尽管后来者们给予的现金奖励远远不及诺奖,但它们仍获得了极高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而且让该领域的科研工作者深以获奖为傲。
社交平台里永远不乏这样的提问:文学界最高级别的奖项是诺贝尔奖吗?同时,文学奖是要给业已成名的作家锦上添花,还是要给潜力作者雪中送炭?是要着眼通俗性,还是着重成长性?
以色列耶路撒冷奖的答案是,关注那些在作品中处理当代社会个体自由的作家。近十年来,村上春树陪跑的话题源源不绝,大众认为,他是最有潜力和实力摘得诺贝尔文学桂冠的作家之一。
早在2009年,村上春树已经获得了耶路撒冷奖。当时正值新一轮巴以冲突高峰期,是否前往以色列参加领奖,村上不是没有过纠结,但他慎重考虑后最终决定前往。颁奖仪式上,他发表了著名的“鸡蛋与高墙“演讲,面对着现实的高墙,他说,“我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
耶路撒冷奖的获奖作品,大多涉及人类自由、人与社会和政治间的关系。除了村上春树的演说外,耶路撒冷奖另一个经典的演说来自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与欧洲》:“为什么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呢?因为人们愈思索,真理离他愈远。人们愈思索,人与人之间的思想距离就愈远。”因为独特的调性和严肃的评审机制,每届耶路撒冷奖的颁布,都能迎来不亚于诺贝尔文学奖的注视目光。
美国本土也有原创的文学奖,俄克拉荷马大学及其刊物《今日世界文學》杂志共同主办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就被称为“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奖项最初仿行的就是诺贝尔文学奖,近年来已经愈发受到重视。
与诺贝尔奖一样,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颁发是对一位作家毕生成就的奖励,而不仅仅针对某一部作品的成就。最特别的是,奖项涵盖了诗人、小说家和剧作家资格,是为数不多涵盖范围如此广的国际奖项。2016年,中国作家残雪入围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短名单,有观察者欣喜地认为,西方评审委员会过去刻板化的“乡土”“批判”等印象屏障,终于逐渐破碎。事实上,如果只盯着诺奖一家来看,视野未免狭隘,中国作家群体的价值,远非只能等待诺奖的认可。
未来,随着人类思想文明的跨越和科技的进阶,新鲜的奖项必定会更多,更多行业内的杰出人士也有足够的机会接受奖章。但我们需要清楚,从来不是奖项令作品发光,而是获奖者及其贡献,赋予了奖项持久的公信力和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