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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斯顿大街和包厘街交界处东北角的小公园里,有一棵状似帽子的高耸大树。如果像大多数纽约人那样行色匆匆地走过这个十字路口,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棵树。但如果你能不慌不忙地在街上悠闲漫步,就一定不会错过它。
马特·格林已经在纽约街头漫步八年了。他的目标是走过每条大街小巷,抵达每个码头。总行程最后大概是9000英里,即1.5万公里,而他已经完成了超过8500英里。电影制片人杰瑞米·沃克曼陪伴这位现代城市流浪汉三年,看着他在暴风雪、洪水和热浪中前行,而后制作出电影《未踏足的世界》,于2018年上映。
对格林来说,何时完成甚至是否真的能走完所有街道,都不重要。他真正的目标是讲述隐藏在路边的偶然发现的历史。“我用在查资料上的时间多于在街上行走的时间。”他说。
布鲁克林一片破败工业区的这栋不起眼的房子是干什么的?它是美国第一家计划生育医院,于1916年由美国“计划生育运动”创始人玛格丽特·桑格建成,开门九天后就被警察查封了。这家银行分店外怎么有一块巨大的金色板子在闪闪发光?因为正是在这里,传奇棒球明星杰基·罗宾森和布鲁克林道奇队签约,成为这个白人职业联盟的第一名黑人球员。那么,位于休斯顿大街和包厘街十字路口的大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呢?“这是一棵中国红杉树。”格林解释道,“上世纪40年代,这个品种几乎全部灭绝,一个热爱这种树的人带着种子来到纽约,想把它们种在城市里。它们可以长到80米高。”
而由于这里是国际大都市纽约,格林最常听到的问题是:“一周七天都无所事事地到处散步,你的生活费从何而来?”
一个大雨滂沱的周一早上,39岁的格林站在布鲁克林市中心的一个红绿灯路口,打着一把伞,看上去和当地的大部分同龄男人并无二致:小络腮胡子,有些不羁的发型,功能服装……有了这身穿着,即使要在加拿大的极地森林里度过孤独的周末,大概也能幸存下来。面对关于收入来源的疑问,他的回答特别不像个纽约人:“很简单,我不花钱。”或者说,支出非常少。他每天的生活费只有15美元,资金来源于之前他做工程师时的存款,以及他在一所大学教授历史课的微薄收入。“可以说,我无家可归。”格林狡黠地笑着说。
但他从来不需要睡在大街上。多年来,他蹭着一个又一个过夜的机会,有时为一个需要外出一个月的朋友看家,有时为度假的房主照顾他们的宠物猫狗。“我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永远不用露宿街头。”格林说。
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摆脱了物质的束缚,自由如风,更别提是在像纽约这样寸土寸金、分秒必争的大都市了。“总有人问我,如何从这个项目中捞钱,谁得到了书籍版权,电影票房多少。”格林说,“但是,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起床后,我就会思考今天可以走哪条路。我只是随心而动,和一个个巧合相遇,从不制订计划。我甚至无法清楚地解释自己为何要做这一切。”
格林将他对自由的想象变成了现实。“这就是他的故事如此吸引我的原因。”电影制片人杰瑞米·沃克曼说,“他没有具体目标。没有人像他一样真正花时间四处走走看看。他和遇到的人们交谈,却不评判他们。他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然后,他们就会向他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
格林曾有一个女友,名叫卡洛琳。她因为他的自由理念爱上了他,但是不久,她就试图和他一起计划未来。“那段戀情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马特只能生活在当下。”卡洛琳在电影中说。
不完全对格林的决定感到高兴的还有他的父母。“如果有人问我,我的儿子在做什么工作,我总是会说,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做过工程师,但工作让他感到无聊。现在,他到处漫步,靠积蓄生活。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样做很蠢。”他的母亲说。
格林将他的经历以照片、文字和链接的形式储存在自己的主页imjustwalking.com上,网站域名意为“我只是在走路”。链接指向的是他搜到的相关历史资料,比如为皇后区的阿根廷名人做头发的理发师鲁道夫·瓦伦丁的有趣故事,或是对城中数目意外繁多的无花果树生长状况的详细分析,又比如他如何在一条高速公路边发现了纽约最大最古老的树——“女王的巨人”。它的树干里藏着一个本子,每个找到这棵树的人都会在里面写一首诗。除了他,还有谁研究过麦斯佩斯市区的十个不同的第60交叉路口?60大街和60大道,60大街和60车道,60大道和60车道……多么荒唐的街道命名啊!
格林可能是拥有最多纽约近郊古怪建筑物照片的收藏家。在这个阴雨连绵的早晨,格林该去往哪个方向?也许向西?格林注意到一栋建筑物,不久前这里还是印刷厂,现在变成了高档住宅楼。每栋楼的入口处都安装了小铁钩,如今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了。它们源自道路还未加固的年代,那时的居民用它们刮下鞋底的污泥。
去年六月,格林在他的主页发表了一篇新日志,题为《继续行走》。他表示,全世界有那么多人都在行走,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受其纪录片影响,一些人也开始在城市中行走。比如,新冠疫情期间,自去年三月起,软件开发工程师内德·巴彻尔德开始和他患有自闭症的儿子纳特戴着口罩在波士顿漫步,从此爱上了去从家出发步行就能走到却永远没有理由去的地方,发现了开车永远不会注意到的美好。到今年二月初为止,他已经行走了1025英里(译注:约合1650公里)。他说,走路以及行走过程中的奇妙发现在疫情期间给了他希望。
[编译自德国《焦点》]
编辑: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