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时,惟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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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到凌萱学姐的时候,距离上次已经时隔整整两年。在这两年间,我们都发生了很多改变,我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刚踏入社会、横冲直撞的懵懂职场小白,遇到问题总是会一边怯生生地向凌萱学姐求助一边忍不住哭红了眼圈。而她,也不再是那个仿佛总有铠甲护身,为爱义无反顾的“大姐大”。
  是的,我们都变了。而这种改变尤其让我欣喜,特别是这次重逢看到凌萱学姐身边有了另一个真正的“护花使者”。我打心底替她高兴。
  那天,我们约在一个商场附近见面。天气很好,刚下过雨的地面稍显湿滑。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面带微笑,小腹微微隆起,旁边蹲着一个男子,正在仔细地给她系鞋带。
  如果放在两年前,我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幕会发生在凌萱学姐的身上。而此时,我竟然陡然生出一种安稳和幸福的感觉,仿佛这才是她,这样一位善良美丽坚强勇敢的女孩该有的故事情节。因为我知道,在这之前的兜兜转转,她付出了多少,尝过了多少苦涩和心酸才换来今天的温馨与甘甜。

Chapter1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刚刚毕业,正在满大街地找工作和住处。工作落实的当天,天色已晚,我窝在一个极其简陋的小宾馆的小房间,一边听着走廊公共卫生间滴答滴答的水声,一边凭着微弱的网络信号满世界搜寻住房信息。不尽人意的是收效甚微,看着华灯初上、人潮汹涌的大街,我第一次感觉到孤独的含义,体会到漂泊的滋味。啃掉手里最后一口面包,我胡乱地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句牢骚: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吗?然后,疲惫不堪的双眼就再也不听使唤地戛然关闭。
  第二天早晨起来,看到了一条评论信息,措辞很委婉,大意是如果不嫌弃,欢迎我这个小学妹借宿。看到这条消息,我简直有一种被拯救了的感觉。看了看地址并不远,早饭都没吃,我就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步行了三条街到达了凌萱学姐的住处。
  所有的忐忑和羞涩在见到凌萱学姐的那一刹那全然消散。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给人一种天然的安全感,白净的皮肤、清亮的眼神让人感觉舒服极了。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她了,还是后来聊天,才知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当年我参加社团组织的活动,大家互相加了微信。她几乎不在朋友圈发动态,所以尽管我天天刷微信,也难得想起她。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是温馨整洁,学姐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有些宽松,更加称得她身子小小的。她说,房子是她不久前刚整租下来的,前段时间去外地,一直没来得及找合租的人,如果我觉得合适,就先住下。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住下来了,并且对她千恩万谢。

Chapter2


  一切准备就绪,我在这个城市的生活终于暂时步入了正轨。日子细水长流,静默无声。只是在背后酝酿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故事的開始一般都美好得不像样子,结局却多半伤感甚至是凄惨。
  刚刚参加工作,总是免不了各种各样的加班。那个蝉噪蛙鸣的夏天,我总是会在九十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一般情况下,厨房总会放着一杯凉白开或者四分之一的冰镇西瓜,那是凌萱学姐特意为我准备的。可是那一天当我打开房门,屋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漆黑一片,我找遍了公共区域,又敲了敲凌萱学姐的房门,但是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我的心里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学姐从来不会在晚上出门,就算加班也会提前知会我一下,可是我翻遍了所有联系方式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于是开始拨打她的电话,可是只传来令人失望的盲音。我心里越来越着急,正准备冲下楼去找她的时候,她径直走进了房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被吓傻了,因为一向开朗阳光的凌萱学姐怎么会这般模样呢?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急得团团转。我一向不会安慰人,况且学姐自带气场,我在她身边一向是被保护的对象。束手无策我只能蹲守在客厅,夜里十二点,学姐终于走出了房间,也许是看我明明就困得不要不要的,还努力眼巴巴地看着她,这情形着实可怜,也许是压抑太久,想着个人倾诉一下。总之,那天晚上,凌萱学姐跟我讲起了她的故事,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这个故事的时间跨度,整整七年。

Chapter3


  每个人生命中也许都会遇到一个对自己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人,这个人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十多年来都没有丝毫关联,但是就是在某一个刹那对他产生了恒久的被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久而久之就会演变成一种痴迷甚至是执念。而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看到了他周身都在散发着一种魔力般的神奇光芒。林思严对于凌萱学姐学姐而言,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他灿烂了整个少女的梦想与心田。
  凌萱学姐本来不是那种大胆的女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林思严她却那么勇敢,勇敢到莽撞甚至是冒险。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消息一下子四散开来,校园里到处流传着林思严得了一种罕见的病,而这种病症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三人成虎,学校里原本对他倾慕的女孩子都开始避而不见,同宿舍的男生也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学校只能暂时决定让林思严回家休息,调查清楚之后再返校。
  也许,当时全世界都在回避林思严,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凌萱,她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与全世界为敌。她主动跑到校长办公室,抗议学校的草率决定并且声讨师生们的小题大做。她流着眼泪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说,一定会证明林思严身体没问题,很健康。
  当时班主任老师对林思严也是器重有加,但碍于校方的处理,也是束手无策。于是只能尽量不耽误林思严的功课,于是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凌萱就成了林思严家中的常客,成了小通讯员。
  林思严父母长居国外,凌萱就担起了外卖员和看病陪护的角色。他们跑遍了地区的各大医院,做了好多次全面检查,报告出来,林思严得的也只不过是普通的肺炎。当凌萱拿着厚厚的一沓体检报告,甩在师生大会主席台上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凛然。全校师生都惊呆了。   当然,林思严顺理成章地复课。只是校园里开始有意无意地流传着他们俩的流言蜚语,甚至老师也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林思严。后来不知怎么的,流言渐渐消散。凌萱还是没心没肺地跟在林思严的身边,替他跑腿取快递、定外卖、水房取水、食堂打饭……用现在流行的一首歌来表现就是典型的一厢情愿: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不同的是,凌萱把这些本该是心愿的心愿都统统变现。
  她甚至来不及想,做这些是为什么。她只是害怕高中过得太快,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毕业的钟声就在凌萱的恐惧中悄然来临。林思严就要远走高飞,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凌萱一个人在天台上坐了很久很久。她知道在他没对她说出那句喜欢之前,对他好始终是她一个人的事,没权利提要求,甚至有些话也不能当面问。可是还是忍不住去关心他的一点一滴。于是在得知录取通知书即将下达的那几天,凌萱总是顶着大大的太阳绕过三条街跑到林思严的家门口,直到看到录取通知书上早已毫无悬念的名校的城市。她终于忍不住蹲在爬满青藤的围墙边泪流满面。

Chapter4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局,最多也就算是青春里的一点小小遗憾,可是谁也没预料到,它会陡转。
  学校组织的告别仪式上,站在林思严对面的凌萱极力抬起头,才能够上林思严的目光,但这一次,她的心底却异常平静。她想,他一定会说好多感谢的话。没想到,他们对视了好几分钟,台下一片轰动,凌萱的世界却安静到冰冷。就在她想要抬腿离开的时候,林思严递给了她一张小纸条,当然这个动作极其隐秘,在大家看来只是简单握了个手。
  回到家之后,凌萱才看到纸条上写了一句话:凌萱,请问你可不可以继续陪着我?凌萱几乎一夜未眠,最终她认定林思严就是向她表白。
  于是,在大学的四年里,凌萱全部的假期都用来与火车亲密接触。十个小时的车程,她感受不到劳累和颠簸,有的只是嘴角上扬,微笑着把他们两个的过往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学毕业,凌萱的父母用尽人脉帮她在家乡小城找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可是她想都没多想就来到了林思严所在的大城市,开启了未知的漂泊。
  毕业以后,凌萱开始规划两个人的未来,可是每每谈起,林思严总是三缄其口,提得多了,就会不耐烦地说一句:你就還不能再等等吗?
  再等等,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凌萱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她越来越不懂林思严说的再等等是什么意思。让她等什么呢?等他功成名就还是等他再次远走高飞?

Chapter5


  习惯了对一个人付出,似乎就不会感觉到累,也渐渐就不懂得心疼自己。二十四岁的凌萱,大好的年纪,姣好的面容,温柔的性情,不是没有人追求。但她就是执迷于十七岁那年的一束光,回忆像一颗舍不得丢弃的棒棒糖。
  可惜的是,感情这件事怎么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蜜糖的真相也许是包装精美的砒霜。
  凌萱始终认为林思严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太内敛,不善言辞。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再冷静含蓄的人在浓烈的爱面前都会不吝表达的。这个残酷的现实直到赤裸裸地甩在她的面前,她才如梦初醒。
  那天,公司完成了一个大单,下班很早。像往常一样,凌萱打车来到林思严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透过橱窗,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林思严单手举着一把雨伞,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放在了旁边笑靥如花的女子的肩头。有一刹那的恍惚,凌萱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只见他们迅速走到了停车场,林思严很绅士地为女生打开了车门,自己的衣服淋湿了半边。
  凌萱紧追了两步,发现自己一下子腿就发软,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这个画面是凌萱从来没有想过的。七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林思严。她一直觉得他很优秀,她愿意一直在他身边,哪怕像十七岁那年扮演一个小丑的角色呢。
  她以为他不会主动对一个人嘘寒问暖,她以为他只会接受别人对他好,她以为他不会像自己对待他一样对待另一人人。可是全错了,她做得到的他都能做到,区别只是对象是谁,够不够喜欢。
  可是你再爱一个人,也抵不过他堂而皇之地欺骗和背叛。于是那天酩酊大醉之后,第二天凌萱就辞了工作,回了老家。

Chapter6


  这次见到凌萱学姐,她明显“慢”了很多。我想一个人不再风风火火,有时候是一种幸福的表现。因为她身边有人替她“快”起来,在她动手之前完成她想完成的动作,体会她的意愿,比如夹菜、倒水、披外套、系鞋带……
  而幸福,也许就是平凡的日出日落,一日三餐,不等待,不茫然,有人陪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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