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那件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风波依旧没有彻底的在二中退去。眼下高二三班的女生们就此还在议论纷纷中。“听说警察三天就抓到凶手啦！”女生A开启话题。“对啊，本来还以为只是学生轻生事件。”女生B接下去。“据说是有人提供了有利的线索，才帮忙破了案。”女生C也凑上来，继续八卦道。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反而在一旁漠不关心的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女生A扯了扯柏昙的衣袖，问：“喂，你在学校认识的人多，你说说看，那位神探到底是谁？”柏昙不耐烦地埋头抄笔记：，“比起这个，我的笔记比较重要。不然，老师又要罚我啦！”“切，真无趣。”众人纷纷失了兴致，作鸟兽散。柏昙笔尖一顿，想起她们所说的那件事，她缩了缩肩膀，打了个冷战。一个月前，有一个高三的学生从学校的教学楼上跳下，吓得大家闻风丧胆。据说目睹了那一幕的女生还因此病倒，请了长假。而那个学生当时就没了气息，后来介入的警察多方取证确认这是一起自杀事件。加上这名学生正在冲击高考，尽管成绩名列前茅，但平时比较孤僻，有了这样的前提，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世界自然就更加有了说服力。然而，就在结案的第二天，警察突然再一次来到学校查证。并在当日将过世学生同班的好友逮捕，经过一番审问，对方招供是她亲手将自己的朋友推下楼。理由是他们的成绩不相上下，但老师更偏爱他的朋友，长期的隐忍和不甘之下，他才做了这么可怕的事。可是听学校老实说，天台没有监控探头，而且也没有寻找到嫌疑人的指纹和线索，本来已经定案，是不可能找到真凶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传言，说提供线索的人是本校的学生，但为了保护他，警察没有公开他的身份。于是，才会有接下来围绕着那位“正义使者”层出不穷的猜测和讨论。嫌疑人非常肯定地说当时天台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在。柏昙也去过那里，地方很小，也没有藏身的隐蔽角落。没有任何物证的情况下，除非那个有千里眼，不然怎么可能办到？虽然柏昙表面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她心里也对这件事抱着前所未有的好奇。02眼保健操进行到第三节，柏昙终于压低身子挪出了座位。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在食堂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肚子突然翻江倒海起来，严重程度已经等不及广播里的女声宣告最后那个“停”了。弯着身经过过道，座位靠前的好友侧过头注意到她，用眼神问过来：“怎么回事？”柏昙匆匆指了指厕所的方向，加快了脚下移动的速度。教室里没有老师，柏昙始终维持着鬼祟而怪异的姿势行动着，终于迈出教室，刚想直起身来，走廊上有一小片人影靠近过来。柏昙警觉地抬起头，校服袖口上别着风纪部标示的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同学，现在是眼保健操时间。”被抓个正着，也太倒霉了吧！柏昙看清男生的脸的那一瞬，先是足足愣了三秒，然后忍住肠胃持续搅动的不适感，强颜欢笑：“我知道……”“那你现在是？”男生一脸不解看着双手捂着腹部的女生。柏昙只感觉脸在发烫。男生好奇地问她：“发烧了？”“啊，没啊……”“你脸超红的欸。”柏昙赶紧去捂脸，快速低下头。男生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好奇地从柏昙身上转进教室里，柏昙以为他是例行公事做纪律检查，很快男生重新看过来，五官居然组合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乌龟画得有点糟糕噢。”柏昙还未回神，男生已经往下一间教室走去。直到他的身影转瞬消失在楼道拐角，柏昙没有继续向厕所赶去，而是扭头看一眼几分钟前，自己恶作剧贴在隔壁正在熟睡的男生脸上的那张涂鸦，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对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喃喃自语。“他……怎么知道那是我干的？” 仿佛暗寂天空亮过几片转瞬即逝的闪电后尾随而至的隐隐雷声。良久，胸腔里的心跳凌驾于一切感知之上怦怦地剧烈跳起来。眼保健操时分，空无一人的三楼走廊，日光亮到刺眼。感觉不到风，围栏外香樟树的枝叶却轻轻摇曳着——这就是柏昙自己和他第一次照面的场景——不是过去曾试想过的任何一种。和浪漫搭不上一点关系。其实这个“第一次”只是对于男生来说，而他早就在柏昙视线中出现过无数次，升旗仪式涌向操场的人潮中，放学后的楼道里，小卖部的收银台……直到刚刚维持了数秒的对视。他的眼睛近距离看更加迷人，声音也比想象中更加好听，本来就傲于他人的身高面对面时自己需要仰起头才看清他那张春风一般的脸。谢灼。连名字也非常特别。是她柏昙喜欢了很久的人。即便，即便两人的第一次照面和浪漫沾不上边，但也足以让柏昙心中的激荡完全压过了腹部带来的不适感。可是当女生走进楼道里时又突然停住脚步。“糟糕！他不会给班上扣分吧！”隔天，当柏昙去公告栏看了年级纪律评分表，事实证明是自己多想了，被自己暗暗喜欢了许久的男生怎么可能那么不近人情。对他的好感度又直直往上升了一大截。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不过话说回来，男生是什么时候开始担任了风纪委员的？柏昙一边回忆着一边转开眼睛， 身侧跑来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评分表，拍着胸口欣慰地跟同伴说：“昨天眼保健操时检查的男生看见我在看小说了……还好，没有扣分。”等女生走远，柏昙抬头注视着页脚男生的名字，耸耸肩自嘲又无力地弯起了嘴角。想多了。谢灼再次看见柏昙，是在几日后的课间。当时他刚从小卖部买完饮料回来，上楼的时候，看见她低着头从自己教室那边的走廊拐过来，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与他迎面走来。随着女生越来越靠近，谢灼的目光始终停在她身上，认出来了，是那个画乌龟恶作剧的女生。等女生经过身边，谢灼停住脚步，转身继续追随着她的身影，手里揭开瓶盖的饮料从嘴边移开。微皱的眉头下，眼睛里一团疑惑。“喂，刚才那个女生来找我干嘛？”谢灼拉过趴在教室门外栏杆上聊着天的同班同学。他前后左右搜寻一遍：，“已经走啦。”立刻想到什么，“你小子刚才在啊？那我在教室喊你，你怎么不答应？”“我不在。”特意向对方晃晃手里的饮料。男生一头雾水：，“那你怎么知道有人找？”“猜的。”“……什么啊！”“她有说什么事吗？”谢灼继续问道。男生做出思考的样子：，“没有，听说你不在就走了。”“哦。”谢灼转身回教室，男生将手大力搭上他的肩，怪腔怪调地说：“难不成是女朋友？你小子可别瞒着我们偷偷摸摸谈恋爱啊！”谢灼也不客气地推开对方，目光在他脸上匆匆扫过，表情轻松地舒展开：“昨晚凌晨打恶搞电话捉弄老班，一定比谈恋爱有趣吧？”男生大惊失色，赶紧过来捂谢灼的嘴，声音颤颤巍巍：“……你、你瞎说什么……”谢灼反问他：“你的确做过吧？”男生慌了：“……你怎么知道？”“猜的。”谢灼掰开他的手，轻巧地笑笑。“唬谁啊！”“平时老班总爱拿你开涮刷，可以理解。如果以后你得罪我，我就去打小报告咯。”“你该不会在我身上藏了什么窃听器吧？”男生摸索着身上各个角落，没有任何发现，然后才重新看着谢灼，确认道，“……你真的是……乱猜的？”男生站在原地吓出一身冷汗，谢灼用听不出意味的声音回答：“当然。”不是。03谢灼是在小学三年级时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的。那天是周末，他在家沉沉地睡了很久，父亲下班回来的动静吵醒了他。当时已经深夜，他有点口渴于是起来喝水，刚走出房门听见母亲在问父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父亲脱下外套，回答说最近公司业务多大家都在加班。谢灼迷迷糊糊地看向父亲，眼睛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视野不自觉地放大收缩放大收缩，然后画面才渐渐清晰起来。可是他看见的却不是家里的客厅，而是父亲酣畅淋漓和朋友在球场打球的情景。其实说看见并不准确，等到日后谢灼日渐长大，才能具体形容那种感觉，现实的景象依旧还在，没有因为自己看见的对方的过去而消失，反而是对方所经历的事情更像是从脑海反应到视网膜上。从那以后，无论目光落在谁身上，谢灼都能看见他那个人过去所做过的事情。刚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害怕，跟母亲说过以后，去医院检查了眼睛，医生说没有任何问题。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能力，谢灼反而觉得非常方便。可以毫不费力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轻而易举揭穿任何人的谎言。初中某一次在便利店买东西，老板娘是出了名的刁钻吝啬。谢灼等在后面结账，前方突然发生争执，老板娘抓着一个男生说他没有付钱，男生说自己刚刚已经给了，两人争执不下。“肯定又开始讹人了。”周围的人都站在男生这边。这时谢灼走过去，帮老板娘证明她的确没有收钱，可是他的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说他是老板娘的托儿。谢灼淡然自若，将手快速伸进男生上衣口袋，抓出几支价格昂贵的巧克力。“不想付钱的时候就别做小偷哦。”谢灼耸耸肩。男生无话可说，丢下所有零食，落荒而逃。因为这件事，直到中学毕业谢灼都是便利店的VIP顾客。当然，一个月前的那起案子也是他从嫌疑人眼中严重看见他的所作所为，于是向警察提供了线索。好在他们没有公开他的信息，不然就麻烦大了。回教室的途中，柏昙遇见了班主任，因为脑子在想事情，眼睛没有注意前方，于是整个人很狼狈地撞上了年过三十的女老师的肩膀。“……怎么这么不小心？”等女生抬起头，班主任才认出是自己班上的学生。于是语气自然就加重了些，“柏昙！走路都心不在焉，怎么好好学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封明信片已经寄出去一周了，谢灼没道理还没有收到。于是鼓起勇气主动去找男生，结果对方却碰巧不在。眼下又出了这么大一个糗，也怪倒霉的。经过的学生纷纷朝这边侧目，班主任将衣肩抚抚平，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柏昙朝她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等一下。”柏昙立刻回头，班主任带着愠色提醒她：“这学期的班费收齐了吗？”“嗯……齐了。”“那等会下课就送来我办公室吧。”等班主任终于走远了，柏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撒谎了，虽然早就通知大家赶紧上缴班费，可是班里总会有那么几个顽固分子，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无限期地拖着。本想着趁最后几天给他们施施压，但现在看来只能自己先把缺口垫上拿去交差。可是当柏昙回到座位，打开书包内袋拉链伸手摸进去，口袋里却是空的。上课铃这时响起来，柏昙紧张地将书包从抽屉里拖出来放在大腿上，将整个口袋内面翻出来，依然不见班费的踪影。猜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记错地方了，于是开始检查其他的口袋，包括书包两侧绝对不可能的网袋，也反复地找了好几遍。柏昙额头沁满冷汗，那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不翼而飞？此时，上课的老师走进来，柏昙根本没察觉到他，站起身，将书包倒置过来，书本文具便当盒纷纷坠落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引来所有人的注目。柏昙惊慌失措地搜寻着一地狼藉，同桌小声地问过来：“……怎么了啊？”柏昙的眼睛渐渐红起来。“班费不见了？！”班主任目光锐利地盯着来主动坦白的柏昙，办公室内还有其他老师在场，她只能刻意压低声音，“好端端的，班费怎么会不见了？”柏昙一五一十说明了细节，胆怯地为自己做着保证：“我不知道……早读课，我还确认过在书包里的……”班主任表情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班费被人偷了？”虽然心里也这么怀疑着，但柏昙不敢妄下判断：“这个……”“不管怎样，既然让你负责这件事，现在出了问题，你同样也有责任。不过，你先别跟任何人说，我不想事情弄得复杂。”班主任打断她，不想同事们察觉异常，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柏昙尴尬地站在办公桌前，不知该接什么话，也不知是不是可以暂时回去教室。而偏偏这时候，视线往旁边移了移，余光里扫过一双熟悉的球鞋，脑袋稍稍抬起来些，看见谢灼站在某张办公桌前，往她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笔直碰到了一起。柏昙快速转开了眼睛。还没找到下一个落点，班主任再一次开口了，语气里充满了怀疑的味道：“不过早前我也听说过，有学生私吞了班级财产然后故意伪装成被盗了的样子……”“啊？”柏昙没反应过来，只有脸还在发烫。班主任像审问犯人一般问她：“你说早读课还看见班费在书包里？”柏昙肯定地点头：“嗯。”这种时候只能说实话了，“因为……还有几个人没有上交，所以我每天都会确认金额。”“但是我问你的时候，你说都收齐了啊？”“那是因为……”班主任咄咄逼人：“按照你所说的，事情就太奇怪了。班费没有交齐，你却撒谎，然后我让你给我送来，你又说不见了……这让我怎么相信你呢？柏昙同学？”直到此刻，柏昙才终于明白班主任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想相信老师会这么草率地将她作为怀疑的对象：“您是怀疑我偷拿了班费吗？”“难道不是吗？”如果说班主任的这个反问犹如朝柏昙心上丢了一把火，那她接下来说的，简直就是一片火海，。“毕竟……你家里的情况，我还是很了解的。”即便此刻谢灼就站在不远处，柏昙也忍不住因为委屈和愤怒微微颤抖着肩膀。可是她除了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困难，说不出半句反驳对方的话。“不是她做的。”谢灼的声音是这时从身后传过来的。就像囚禁自己的罐子漏进了一丝新鲜的空气，柏昙立刻转头望向他，忘记眼睛里还蓄着泪水。“什么？”班主任疑惑地问这个外班的男生。谢灼慢慢走近柏昙，目光在她脸上轻轻停了一下，转向班主任：“早读课，她的确确认过班费还在书包内，她没有说谎。”“……你是谁？你看见了吗？凭什么这么说？”“我是6班的。”男生再一次看向鼻尖通红的柏昙，回答道，“啊，我看见了。”05“刚才……谢谢你。”出了办公室，柏昙向替自己解围的男生道谢。谢灼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柏昙犹豫片刻抬头看他的眼睛，“谢谢你撒谎帮我。”男生轻轻皱了眉头：，“撒谎？”柏昙愧疚地说：“……我早上确认班费的时候，你不是也在上早读吗？”“嗯。”“那么……”“我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谢灼抬高语气，见女生有些紧张，才又缓和下来，“不一定只有在现场才可以说‘看见’。”男生的话有些费解，柏昙担心自己又说错什么，于是只是点点头。谢灼将女生拉到楼梯口，询问道：“你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柏昙以为他也在怀疑自己，着急地回答：“……我没有证据，可是我真的没有偷拿班费。”也是了，如果有什么有力证据，刚才也就不会那么束手无策了。谢灼看看时间，认真分析道：“早读课还在，现在是第三节课，如果你没有将它取出来过，那么班费就是在一二节课被盗的。你们刚才上了什么课？”“英语和历史……”“那也就排除了离开教室的可能。”“今天的英语是去机房上听力。”谢灼神情凝重一些：，“这样的话，本班和外班都有嫌疑了。”虽然柏昙不知道谢灼为什么会这么细致地帮她分析，但听他这么一说，事情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那……怎么办呢？”忍不住问出口，立刻又考虑到不能给对方再添麻烦，男生却叮嘱她：“这样，明天还是我进行风纪检查，眼保健操之后，我们在这里碰面。”“……哦好。”柏昙一头雾水地答应。要不要趁现在问问他有没有收到明信片呢？等柏昙回过神来，男生已经走远了。铃声响过多时，见到学生出现在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老师赶紧叫住了他：“谢灼，你在这里干嘛？”谢灼摆出疑惑的样子：“您不是准备让我课间过来一趟吗？我在办公室没等到你。”班主任拍拍脑袋，想起来了，“噢！没错没错，可是我还没通知你啊？”谢灼如实回答：“我看见你跟我妈讲电话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谢灼头脑聪明可是心思却不愿意放在学习上，家长三天两头就会打电话拜托老师多关照他，每次通完话，班主任就会把他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谆谆开导一番。“你看见我打电话？当时正在上课，你小子又翘课了？”班主任回想了一下。“才不是呢？我也是刚刚遇见你才知道的……”谢灼小声嘀咕着。“你说什么？”“没什么。”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班主任似乎有急事，行色匆匆：“改天我再好好跟你聊，对了，一会你把我办公桌上的资料带去教室，我先走了。”十分钟内，谢灼第二次走进办公室，刚才被他顶撞过的柏昙的班主任特意多看了他两眼，谢灼没有在意，径直走到老班办公桌，将一沓资料从桌上拿起来。想到刚才和女生相处时从她身上所‘看见’的画面，故意在原地磨磨蹭蹭了一会，等办公室内老师都埋头专注自己的事，他才小心拉开底下的抽屉，在若干被老班搜缴的漫画杂志小说中间果然夹着一封被拆开的信封。取出来，信封上女生娟秀的字体写着自己的地址和姓名，谢灼从里面抽出一张明信片。红色的，喜庆的，极其普通的新年贺卡。一群白绒绒的绵羊堆成一座棉花糖山。背面写着几行字，以“谢灼启”开始，以“柏昙留”结束。眼保健操会进行五分钟，两分零七秒的时候谢灼出现在教室门口。柏昙把双手装模作样地放在眼皮上，透过指缝看向门口，男生依然穿着干净的校服，与其说逆光不如说他是从融进光里走出来的。今天他比往常都停留得更久，寂静的教室没有任何动静，柏昙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或者是在找什么。想到对方昨天的约定，虽然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难道他会告诉她班费的下落吗？“找到偷班费的人了。”广播一结束，柏昙便赶去昨天的楼梯口，谢灼已经等在了那里，女生还没问话，他便这么说道。“……真的吗？”柏昙惊喜地问。“嗯。”谢灼凑近她，“是你们班的同学，坐在第六排第三位。你按照这个位置去找找看，班费被她藏在书包的笔袋里。”柏昙不可思议地看着男生：“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侦探吗？“你没时间管这些了。赶紧去把钱找回来吧。”谢灼说的有道理，柏昙顾不及道谢，匆忙往教室里赶。但思绪还停在谢灼身上，他是怎么查出来的呢？难道他也看见了对方偷钱的过程？如果是这样，昨天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当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自己却统统想不出答案时，柏昙在教室门口停住了脚步，按照谢灼提供的方位看过去，视线最后落在一个正在和后座聊天的文静女生身上，而她居然是班主任为了精心栽培她而调来本班的独生女。“柏昙，去厕所吗？”柏昙回过神，女生已经和同学走到了她身边。柏昙僵硬地朝她笑笑：，“不了，我刚回来。”甜美可爱，性格和善，成绩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好。这样的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会偷班费呢？一定是谢灼搞错了吧。但班主任诋毁的话还在耳边挥之不去，柏昙顾不上这些，终于等到体育课，教室空了，她走去女生座位旁蹲下来开始翻找她的笔袋，呼吸声渐渐紧促起来。然而，谢灼是对的。班费一分不少地躺在女生鲜黄色的笔袋里。柏昙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但委屈依然盘踞在心头，由委屈包裹着的是无以复加的愤怒。如果将这一切当着所有人的面与班主任对峙，她说不定会比自己更难堪更狼狈吧？光是这么想想，柏昙都已经兴奋到双手颤抖。但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拉上了笔袋，放回原位。没有立刻去操场集合，而是往办公室走去。“所以你最后怎么处理了？”柏昙来向谢灼道谢，男生这么问她。柏昙摆出一副“有仇必报”的架势：“当然是找班主任理论去啦！亏她还是老师咧，自己女儿都做这种丢脸的事。不好好借此痛快发泄一番怎么行？”谢灼转开身，金色的夕阳透过他的发梢，将他的轮廓镶出一道金边。“别在我面前说谎啊。”“……哪有啊！”柏昙心虚起来。“你是去找了你们老班没错，但你是让她亲自去给自己的女儿做思想工作，而不是利用这件事去报复她，让她难堪和蒙羞。”谢灼略有失望，“那天看她的态度，我倒希望你可以真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呢！”“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啊？”柏昙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大惊小怪，她悄悄问男生，“你该不会是什么神明吧？”谢灼看着胡乱猜疑的女生挑挑眉头：，“没准就是噢。”“说真的啦，你是怎么知道查不出来的？你在学校警卫室兼职看监控视频吗？”柏昙十分好奇。谢灼冷冰冰地说：“我和你熟到这种程度了吗？”柏昙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转过脸去。“也是……抱歉，我多嘴了。”气氛似乎有点被自己破坏了，谢灼“咳咳”清了清嗓子也没有好一些，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男生，在应付女生这方面就像他学语文，甚少及格。彼此都沉默的时候，夕阳像打碎的鸡蛋黄又往地平线下沉了一点，直视过去有些刺眼，于是谢灼又将视线移回到了女生身上。名叫柏昙。有点冒失又有点怯懦。会画乌龟在男同学身上恶作剧。遇见诬陷自己的事情会乱了阵脚。会写新年贺卡当做表白信装进信封寄给他却很不幸地被班主任拦截下来。最后一缕光从女生脸上撤走，谢灼感觉眼睛又看见了新的场景。这时，柏昙突然微笑着开口说：“寒假的时候，商场里搞活动送明信片，扬言说‘将这张明信片寄给喜欢的人，对方也会喜欢你’，你说这种鬼话谁会信啊！没想到有超多人去抢欸。”见男生没有反应，柏昙撇撇嘴，“你就当我自说自话吧。总之，谢谢你了。”柏昙转开身，男生的声音追上来：“不是让你别在我面前说谎吗？”“诶欸？”“既然知道是骗人的鬼话，干嘛还去拼命去抢，剩下最后一张还请求别人让给你。”谢灼语气平静地说出自己此刻的“所见”。“……你那天也在吗？”柏昙诧异地看着他。“没有。”“那……”谢灼望着她，女生为了抢明信片而摔倒的画面还在脑海里。他坦白地告诉她：“我看得见……任何人的过去。”谢灼是在小学三年级时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的。那天是周末，他在家沉沉地睡了很久，父亲下班回来的动静吵醒了他。当时已经深夜，他有点口渴于是起来喝水，刚走出房门听见母亲在问父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父亲脱下外套，回答说最近公司业务多大家都在加班。谢灼迷迷糊糊地看向父亲，眼睛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视野不自觉地放大收缩放大收缩，然后画面才渐渐清晰起来。可是他看见的却不是家里的客厅，而是父亲酣畅淋漓和朋友在球场打球的情景。其实说看见并不准确，等到日后谢灼日渐长大，才能具体形容那种感觉，现实的景象依旧还在，没有因为自己看见的对方的过去而消失，反而是对方所经历的事情更像是从脑海反应到视网膜上。从那以后，无论目光落在谁身上，谢灼都能看见他过去所做过的事情。刚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害怕，跟母亲说过以后，去医院检查了眼睛，医生说没有任何问题。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能力，谢灼反而觉得非常方便。可以毫不费力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轻而易举揭穿任何人的谎言。初中某一次在便利店买东西，老板娘是出了名的刁钻吝啬。谢灼等在后面结账，前方突然发生争执，老板娘抓着一个男生说他没有付钱，男生说自己刚刚已经给了，两人争执不下。“肯定又开始讹人了。”周围的人都站在男生这边。这时谢灼走过去，帮老板娘证明她的确没有收钱，可是他的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说他是老板娘的托儿。谢灼淡然自若，将手快速伸进男生上衣口袋，抓出几支价格昂贵的巧克力。“不想付钱的时候就别做小偷哦。”谢灼耸耸肩。男生无话可说，丢下所有零食，落荒而逃。因为这件事，直到中学毕业谢灼都是便利店的VIP顾客。再后来，谢灼发现自己这个能力其实也有局限性的。在视线范围内，的确可以看见任何一个人过去的所作所为，但能看见多少和他与对方相处时间有关，比如第一次照面的人，谢灼只能看见对方过去几小时内的经历，随着两人碰面机会增多，探视的时间也就逐渐往后推迟。因此，谢灼所能无限看到过去的人便是自己的父母。包括他们结婚前的学生时代，以及他们在谈了多少次恋爱才走到一次携手相伴一生的，他都了如指掌。所以很多时候当谢灼拿这些往事开父母玩笑时，他们都会恼羞成怒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谢灼就会把奶奶拉下水。年过八十的老人忆力居然还这么好，父母反而非常欣慰。到了眼下的十八岁，这种能力对于谢灼来说，无异于吃饭睡觉，只是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直到遇见柏昙。过去的漫漫时光中，虽然谢灼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可是也没有无聊到去探视身边男生们所做过的更加无聊和奇葩的过去。对于女生，谢灼反而更克制住自己不去使用，他总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可耻。只是他无意间从柏昙的过去，看到了与自己有关的部分。至于为什么会那么用心去帮她，甚至还将这个秘密也告诉她，谢灼自己说不上来。尽管讲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如果说之前柏昙对于谢灼来说，只是众多他慷慨相助的人之一的话。可如今，谢灼根本没办法像之前的老板娘一样将她丢进寂寂的回忆里，毕竟她掌握了一个影响着他人生的秘密。倘若她泄露出去的话……谢灼不敢去试想他的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所以当务之急是再次找到她，警告她守口如瓶，最好能签个誓约什么的。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生对于他的要求，噗嗤笑出了声。“你笑什么？”谢灼很是不爽。柏昙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了他一会，无辜地说：“可是我已经告诉我同学了诶欸，怎么办？”“……什么？！”“哈，露馅了吧！”“……”“不是说有透视任何人过去的能力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应该‘看到’我没有跟任何说啊。”柏昙撇撇嘴，“虽然你帮过我，我也很佩服你的能力，可是那天你告诉我……那个能力的时候，我当时是为了感恩所以没有揭穿你……少年你未免太中二了！”听了一大段，谢灼总结：“所以……你的意思是从来没相信过？”柏昙诚实地点头：“嗯。而且就算我真的说出去，别人也会把我当傻瓜吧。”谢灼松了口气：，“没错，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但同时心中又浮现出另一种别扭的感觉。自己不是她喜欢的人吗？对于他说的话，怎么可以抱着这种轻浮的态度？谢灼拧着眉头扫了柏昙一眼，想着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吧。女生却小声问他：“那个……最近你有收到什么明信片吗？”谢灼将脚步稍稍转回来，语气平静如水：“没有。”视野里最后所看见的画面是，女生扑倒在了自己怀里。那是寒假还没结束的时候，这年的雪大大摆低了姿态，三天两头就下一场。开着暖气的车厢，玻璃上蒙着雾，白色的茫茫一片。乘客八成都是赶着办年货的阿姨们，谢灼塞着耳机拉着吊环站在车门附近，拥挤的程度连转身都有些困难。偏偏司机大叔开车技术有些差强人意，整个车厢晃动得厉害。突然一个急刹车，谢灼已经及时稳定住脚步但身体还是随着惯性晃了晃，其他人施加的力叠加起来，当时站在他身边的柏昙就是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谢灼还下意识思用手环住了她。发现对方是女生后，立刻松开了手，视线也不敢停留，赶紧转向别处。车厢内顿时抱怨起来，谢灼面对着一扇雾蒙蒙的车窗，女生在余光里默默低下了头。那时候还不认识她，所以之后自己下了车，红了脸的女生也紧跟着下车，等他走远了，她才窘迫地发现下错了站——这些谢灼是如今透过女生才看到的。离开走廊前，谢灼回头看了一眼女生落寞的背影。已经可以看到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吗？季节步入初夏，柏昙从郊区驶向市内的公车上下来，路过城市广场时，看见谢灼站在雕像前似乎在等人的样子。自从上次以后，她就没再去找他了，虽然平时在学校偶尔会遇见，她也刻意躲远。不是因为改变了心意，而是害怕自己的心意得不到回应。他曾热心帮助过素昧平生的自己，已经很开心了。柏昙多看了谢灼几眼，准备绕开水池离开。可是当她走到水池边，前方走来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柏昙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满脸惊诧的男生开口问道：“你……去监狱干什么？”谢灼已经可以直接屏蔽掉柏昙过去所有经历，只看与自己有关的部分。两个月前，女生拾到了他落在音乐教室的书本没有归还，天天藏在书包里。三个月前，塞在抽屉里因为太饿所以就打开充饥的便当是出自她的手。四个月前，运动会上是她在自己跑完八百米递来了第一瓶水和毛巾。更早以前，翘课去球场去看校联赛，为他加油呐喊；特意跟在他后面就为了买和自己同一种口味的饮料；明明肢体不协调还报名加入体操社只是为了向社里与他同班的女生打听他的所有兴趣爱好。其实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来问他不就好了吗？虽然有点不能理解女生的以上作为，但这种话谢灼只会在心里想一想。既然对方根本不相信他具备特殊的能力，所以谢灼在“看见”这些的时候，也就自在了许多。在看见女生的当下，他没打算和她照面，毕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可是探视过去的能力与正常视野一样，他没办法控制，所以仅仅只是匆匆一瞬，他却看见了一些令他非常讶异的画面。“你说……你去探望你哥哥？”坐在广场的台阶上，谢灼重复着柏昙的话。女生抿嘴点点头，“嗯。”“哦。”柏昙感觉到谢灼很好奇，于是主动告诉他：“三年前，他杀了人。”这么多年来，谢灼有意无意看到过很多人的所作所为，干坏事的也不在少数，在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一次在回家路上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惊慌失措迎面走来，谢灼看了他一眼，立刻惊恐地顿住了脚步，他看见这个男人就在刚才在用刀捅死了自己的妻子。这时，男人目露凶光地也看了他一眼，谢灼止住了呼吸，还好他立刻转头逃走了。谢灼很想把这个告诉父母，再让他们报警，可是因为太害怕了，将这个秘密一直闷在心里。直到一周后在新闻里看见那个男人落网了，他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也是谢灼最讨厌这个能力的原因。谢灼久久看着身边的柏昙，碍于两人相识时间不长，他看不到三年前的事情，但想到那天在办公室女生班主任说的话，她家情况不是很好估计也和她哥哥入狱有关吧。“我每隔两个月就会去看哥哥一次，但是我妈妈还在生气，从来都没去看过他。”柏昙继续说道。“为什么？”顿了顿，“我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柏昙如实告诉他：“三年前，我哥去接女朋友下班，碰巧撞见女朋友上司在侵犯她，所以一时冲动……”“那他现在过得好吗？”柏昙笑起来：“嗯，他很好，虽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出来，但是小艺姐姐答应会等他，所以他一直都非常乐观。”“他女朋友吗？她现在在哪里？”谢灼继续问下去。“去年小艺姐姐出国留学了，等她毕业，哥哥也就自由了。”“这种时候去留学？”谢灼很疑惑。柏昙解释道：“她和哥哥商量过的，哥哥也同意了的。他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去耽误小艺姐姐的自私的人。”谢灼没想到自己会和柏昙这样坐一下午，他抬头看看暗下来的天色，提议乘公车送女生回家。柏昙大概有些累了，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谢灼也闭眼小憩了一会，再睁开眼，已经到了女生该下车的地方，他赶紧晃醒她，“到了。”柏昙匆忙拽起包，一边提醒司机还有人，一边跳下车去。然后隔着窗户跟谢灼挥了挥手。等车开出一段距离，谢灼看见女生坐过的位置上落下了一张寸照，拿起来一看，五官和柏昙很像的男生，应该是她哥哥吧。然而很快，谢灼的眼睛又有了反应，他看见柏昙哥哥穿着囚服在进行户外劳动的画面。原来光是看照片也可以吗？谢灼将照片放进口袋，只能之后再还给她了。谢灼发现柏昙哥哥的异常是在第二次看他照片的时候。为了迎接期中考，学校里这段时间兵荒马乱，谢灼也抽不出时间去找柏昙，等他再想起照片来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当时正在上自习，谢灼将照片放在桌上以免下课又忘记。而这次他看见柏昙哥哥过去几天夜晚都会拿出家人的合照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哭了。而且平日里似乎表现都非常好，对人也很热情，为人也十分老实。谢灼怎么都没办法将杀人这样罪恶的事情与他联系在一起。只是目前他没办法看到唯一的真相。不过，估计也是自己想太多了。柏昙都说了他是一时冲动之下才错手杀了人，他又有什么好去纠结的。总之，尽快将照片归还才是正事。谢灼打算继续看小说，这时当初那个深夜打电话捉弄老班的男生阿圣和同桌换了位置坐到了谢灼身边，谢灼没有在意，可对方却探过身来。“嘿，有点事想跟你说。”谢灼头也没回，“嗯。”阿圣用正常的音量问道：“上次，你不是说我打电话骚扰老班吗？”“放心吧，我没跟任何人说。”谢灼依然没有看他。对方继续缠着他：，“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看见的。”“那你都看见什么了？我在哪里打的电话？”“在东郊那边，不过是个公用电话亭，而且你用了变音器，打完电话你还在旁边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身边半响都没有声音，谢灼终于好奇地转过头去：，“我说你到底……”话还没说完，他止住了声音，眼睛逐渐瞪大，比起阿圣手里的录音笔，他更先看见一小时前阿圣在办公室和老班说话的画面。糟了！而这时，班主任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径直来到谢灼身边。阿圣把录音笔递过去，指着谢灼：“老师，我都录下来了，那天给你打恶作剧电话的就是他！”“你瞎说什么？！”谢灼质问阿圣。阿圣一脸小人得志，向班主任分析着：“老师，如果他没有做过，怎么会对这件事了解得这么清楚？你看见了，他还想诬陷我！”“谢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班主任失望地看着他，其他同学也都纷纷起身围观。中计了。谢灼百口莫辩，但又不能一时冲动将自己的能力公诸于众。班主任惋惜地说：“这件事很恶劣，我会反映给你父母和学校，至于怎么处理就看学校的决定了。”很快这件事就在学校沸沸扬扬传开了，放学后谢灼在走廊上遇到急匆匆赶来的柏昙。“我相信不是你做的。”谢灼很淡定：，“当然了。”“所以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女生一脸认真。“什么？”“那个公用电话在哪里，还有附近有什么特征，都告诉我。”“……你不是不相信我……”拥有那个能力吗？“骗你的。”“啊？”“你总说不让我在你面前说谎，可是为什么有些东西你却看不到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的啊。”柏昙的反应让谢灼有些错愕，经过阿圣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应该将自己的能力展现在他人面前，就算是随便开玩笑也不能泄露半分，可是眼前的女生却从头到尾都如此坚定地相信他。谢灼愣了愣，立刻恢复回原来的德性，“无所谓啦，这学校我也不想呆了，总会有学校收留我的。”“不行！”“……诶欸？”柏昙的脸憋得通红：，“还不行！因为……”谢灼侧眼看着她：，“嗯？”“因为你还没收到我的明信片啊！”经过将近一周的寻找，柏昙终于找到了那个旁边有一个榕树，刷着红色油漆年代有些久远的电话亭。但公用电话不像手机电话卡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使用者，于是柏昙便拿着谢灼提供的阿圣的照片去向便利店老板求证那天有没有见过他。很不走运，老板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别说记住几个月前光顾过的客人的脸，就算把照片摆在他眼前，他似乎也很难分辨出男女来。从店里出来，柏昙无力地抬头，居然让她看见一个隐藏在枝叶后面的摄像头，跑到警察局想调出录像来看，对方却告诉她，那个监控摄像头早就坏了。沿路慢慢又走回了电话亭，天已经黑了，柏昙打算在路边休息一下就回家，可是她察觉到附近公寓的某扇窗户正一下一下闪着红光。走近一看，原来那里夹着一台摄影机，镜头正好对着电话亭的方向。柏昙向户主详细说明了来意，在她恳切的请求下，对方同意她留在那里看当天晚上的录像带，终于天快亮的时候，柏昙疲惫地眯着眼睛终于看见阿圣出现在了屏幕里。真相水落石出，学校收回了对谢灼的退学处分，班主任也向他道过谦。阿圣离开学校那天，一个劲告诉大家，谢灼是一个怪物。但所有人都一笑置之。谢灼站在天台，看着底下来来去去的人流，他心中突然翻腾起前所未有的失落。或许阿圣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怪物，一个可以看透任何人过去的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一旦放入现实，又有谁能立刻接受？倘若如实告知父母，他们说不定会怀疑他是不是他们的骨肉。于是他又想到了柏昙。这个说不相信却始终没怀疑过他的女生，这么久以来从未表露心意却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时刻关注着他的女生。这段时间，她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拿到了帮他洗脱嫌疑的证据，而偏偏在这种时候，自己的超能力却根本无计可施。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将这几天“看见”的真相告诉她呢？谢灼从口袋里摸出女生哥哥的照片，因为迟迟没有归还，所以他看见了三年前。她哥哥没有杀人。谢灼从地铁口出来，远远看见柏昙等在约定好的地点。谢灼将她的明信片藏在口袋里，打算正式给她一个回复，可是等他快走到女生身边时，柏昙突然看到什么，快步往另一边走去，谢灼也立刻跟上去。他看见柏昙拦在一对男女面前，非常开心：“小艺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被称呼小艺姐姐的女人先是有些惊慌，然后尴尬地笑了笑：“啊，小昙啊……好巧。”这时她身边的男人问她：“你出过国？什么时候的事啊？”柏昙低下头，才看见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女人赶紧将手撤走。谢灼站在柏昙身后，目光定格在小艺姐姐脸上，洞悉出了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小艺姐姐，他是谁啊？你们……”柏昙小心试问着。小艺姐姐更尴尬了：“噢我们是……”“我是他男朋友，下周我们就结婚了。”男人先做了介绍。柏昙怔怔看着小艺姐姐，：“小艺姐姐……他在开玩笑吧？我哥哥他怎么办？”“怎么回事啊？”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转头问女人。小艺姐姐让他稍等一下，然后将柏昙拉去一边，谢灼紧跟上去，女人试图用眼神阻止他上前，但谢灼却根本没理会，陪在柏昙身边。小艺姐姐收起笑容：“你哥哥没跟你说吗？我们早就分手了，没错是我提出来的，可是也是他同意的，他不想我浪费时间，听懂了吗？”“哥哥他什么时候……”柏昙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女人面目可憎：“两年前我去看过他一次，那时候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走近柏昙，“还有，以后别再喊我小艺姐姐，我和你……根本不认识。”柏昙彻底懵了，女人拨了拨刘海，准备回去男友身边，谢灼却迈出去挡住了她。声音刚好让三人都听见：“这样对一个替你背黑锅坐冤狱的人的妹妹，可是很不厚道的哦。”女人嘴角抽搐：“你、你说什么啊！”柏昙也震惊地看着男生。谢灼沉静地对她说：“嗯，你哥哥没杀人，杀人的是这个女人。”柏昙止住眼泪望向小艺姐姐，女人似乎也装不下去了，索性大胆承认：“没错，人是我杀的，可是是你哥哥自己愿意帮我顶罪的！”“……你怎么可以！”眼泪从柏昙脸上落下来，“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妈妈多恨我哥吗？你知道我哥哥多痛苦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女人气焰嚣张起来，嘴角居然还藏着笑：“很生气是吗？可是生气也没用！早就结案了，而且……当初的所有证据都是你哥哥亲手毁灭的，现在就算我去自首，也没人会相信。，哈哈哈……”柏昙捂着胸口，表情非常痛苦，谢灼怒视着那个冷漠的女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看她安然无恙走去男友身边。谢灼不知该如何安慰柏昙，女生突然转过身面向他，满脸是泪，声音急促而哽咽着：“……你有办法吗？”“……什么？”谢灼愣住。“你有办法……可以帮帮我吗？”女生一点点拽紧了他的衣襟。“呐，等下第一个出现在走廊的男生，就是你的白马王子。”被最近热映的《灰姑娘》蒙蔽了心智的同桌拍了拍柏昙的肩。柏昙继续持笔写功课，“无聊。”“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啊！”“先从灰姑娘那把你的智商捡回来再说。”吃了闭门羹的女生悻悻走开了，柏昙写着写着突然停下笔尖，确定好友回去座位，她才抬头透过窗户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良久，陆续有几个学生走过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都是女生。正当柏昙打算收回视线，谢灼以一种背对着她的怪异姿势弹进了视野中，很快从侧面又进来几个男生，谢灼举起手朝他们脑袋一个个敲过去。“干嘛推我啊！混蛋！”柏昙捂嘴笑了起来。终于从女生身上看到了她暗恋自己的开端，再次回忆起来还是冷不丁抖了抖肩膀。“女生真是可怕的生物！”但就是所有了吧？仿佛看一场回放的电影，从现在看往自己所不知晓的过去，然后终于到达了起点。十八年来，每一天对于谢灼来说，都是新鲜的。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天又会谁身上看到他们的过去，但只有柏昙不同，他知道她的过去总有一部分是与自己有关的，但又因为两人交集甚少，这次照面看到了，明天未必还能看见，说不定需要再两次，三次，六次乃至更多，他才能又目睹过去的某天女生又为他做了什么，淋了雨或者空等一个傍晚，也没能见到他一面。这种感觉，谢灼形容不出来，但每次从她那里看到的过去，表面虽然若无其事，心里面总是抑制不住地好奇。有时候无意间发现她和某个男生走得很近，又忍不住有些闷人的不快。糟糕透了。又无比开心。女生从监狱接待室出来，谢灼丢下手里乱涂乱画的石块站起来。“我没说错吧。”柏昙点点头，“嗯，我哥也承认了，是小艺姐姐杀了人。她没说谎，她和哥哥早就分手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虽然哥哥没打算追究，但是我不允许，我不允许让那样的人还自由自在地活着。”谢灼有些无奈，他只能看到真相却没办法提供任何证据：。“抱歉……”“你干嘛抱歉，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柏昙笑起来，“谢谢你陪我过来，我们回去吧。”乘大巴回市区的途中，柏昙在中转站给谢灼买了一支雪糕。“以前夏天看了哥哥以后，我都会在这里买一只雪糕吃，吃完之后心情就好了。”尽管还是初夏，蝉鸣已经隐隐响起。谢灼接过雪糕，扯开包装纸，一团白气从他和柏昙中间升起，消失。“我一定会帮你的。”谢灼去过三年前案发现场，向物业以及当地警局调查过，果然一点有利证据都没有了。入夜后，他没吃晚饭，回房间到在床上。不知为何，三年级那个夜晚的感觉又再次浮现出来。可是光是感觉又有什么用？只有他看见当时的影像，说出来根本没人会相信。这么久以来，虽然是个秘密，但他一直都非常自傲于自己拥有这样的天赋，直到眼下，面对救兄心切的柏昙，他突然觉得很挫败， 真相明明就在眼前，而他却束手无策。谢灼浑浑噩噩过了好多天，直到某天放学，走到一个嘈杂的街口，突然间风声停了，所有声音都吸走了一般安静下来。紧接着周围的一切也都清空了似的消失不见。仿佛一张透明的屏障笼罩住了整个世界。然后，眼前显影出一个穿着白袍周身散发着光的男人。谢灼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你不喜欢你的超能力吗？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类都可以拥有的能力。”可能是从小拥有特异功能的缘故，谢灼反倒没有很大的讶异，他稳定住情绪，对眼前的男人说：“我没有兴趣了解不相关的人的过去。而且我只能看见，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这个能力又有什么意义？”“你是说，希望你所看见的影像具象化吗？”“……可以吗？”对方猜中了自己的心情，谢灼激动起来。“嗯。只不过……”“只不过什么？”“一旦如此，从此你就彻底失去这种能力了。”谢灼确认道：“你是指我再也看不到别人的过去吗？”“没错。”这一刻，谢灼脑海中只浮现出柏昙的脸，以及自己对她的承诺。“没关系！”他坚定地回答。“那，你想具象化什么？”谢灼看着神秘的男人，一脸认真：“可以令柏昙哥哥重获自由的证据。”谢灼猛地睁开眼，父母焦急地坐在床边。母亲握着毛巾为他抹去额头的汗。“小灼……你终于醒了！”父母喜极而泣。终于？“我睡了多久？”“三天了……”“这么久？”与那个神秘男人对话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吗？谢灼赶紧爬起来，跑去玄关穿上鞋，突然他停下所有动作，转头看向追出来的父母，他们清清楚楚站在面前，他……看不到任何过去的影像。那也就是说……他转过头，无意间扫过柜台上的报纸，头版印着柏昙哥哥的照片，他一把拿起来。父亲担忧地问谢灼：“小灼，你没事吧？”谢灼没有回答，专心看报纸。新闻上说，警局突然收到一盒匿名寄来的录像带，里面记录了三年前那场杀人案的始末。但当初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早就已经销毁了，这项迟来的证据从何而来，无人知晓。“到底怎么啦？”看见谢灼庆幸地笑起来，父母更疑惑了。谢灼跳起来拥抱住他们，兴奋地大喊：“爸妈，我终于变成普通人啦！”柏昙从哥哥单车上下来，进了校门朝他挥了很久的手才恋恋不舍往教室里走。快到教学楼的时候，她驻足朝四周张望着，没有男生的身影。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肩膀，转过身去，谢灼站在眼前。“在找我？”“……才没有！”柏昙打着结巴。“走吧，早读快开始了。”谢灼迈开步子。柏昙跟上来：，“好奇怪啊，明明早就没有录像带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是啊，真奇怪。”谢灼装模作样。“是你吗？”“啊？”“一定是你在帮我哥，对吧？”男生歪歪脑袋：，“就当是我吧。”走到柏昙教室所在的楼层，谢灼没有拐弯：，“我陪你走过去，然后我从那边楼梯回教室。”于是两人便并肩走过这条长长的走廊，蝉鸣将日光吵得热烈。柏昙停在教室门口，鼓起勇气想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给男生听：“其实我……”可是上课铃不应景地响了。“那回见。”谢灼向她挥挥手，走出两步又转过身，“对了，以后如果做任何有关我的事情别再偷偷摸摸了，因为，我再也没办法看见咯。”柏昙一头雾水，男生已经转进了那段的楼道。只剩一地明媚的日光。柏昙将手放进口袋准备进教室，摸到了一张明信片。掏出来一看，同样是红通通的，喜庆的新年贺卡，只是上面还印着四个大大的烫金的恭喜发财。翻过来，柏昙立刻捂住了嘴巴。以“柏昙启”开始，以“谢灼留”结束。中间写着：“不好意思……翻遍了家里只找到这张了。”隔行的回复令女生立刻红了眼睛——“我也喜欢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