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剧作家曹禺的女儿万方,正式以话剧人的身份亮相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有一种毒药》首轮就获得了票房和口碑的双重成功,让她具备了一个很高的起点;《关系》首次尝试网上的大众直播,也让她开始关注话剧的传播效果。万方说,真正开始写话剧,才知道父亲的声望对她来说真的形成了压力。因为写话剧,她也开始对话剧产业倍加关注。虽然很难,但她会将话剧进行到底。
　　
　　写话剧是一种自然的人生过程
　　
　　万方的话剧新作《关系》已经在北京人艺小剧场第一轮演出20多场,这部获得北京市“新中国成立60周年佳作奖”的都市情感力作,在话剧界破天荒地首度用网上同步直播的方式来扩大影响力。万方说,这是导演任鸣的想法,他是想让更多的人关注话剧,用大众的传播媒介来扩大话剧这种小众艺术的影响力。目前效果还不确定。万方倒不担心票房分流,事实上,网上的反应也让她对话剧自身的魅力更加坚定。“大部分人表示愿意回剧场去看,舞台艺术不可能完全用影视手段再现,那种艺术的感染力绝对是会下降的。”万方还特地去北京人艺看了几场,上座率全满,这几天已经买不到票了。这部讲述都市人情感的作品,打动了相当多的男性观众,尤以事业稳定、有情感阅历的观众占大部分。可以说,以都市情感题材见长的万方,第二部话剧《关系》又击中了都市人的心房。
　　今年是曹禺先生诞辰100周年,各个地方都在排演曹禺的话剧。从万方这儿取得授权的已经有天津人艺陆续推出的《原野》《日出》,上海戏剧学院操作的《雷雨》今年将到北京巡演。另外,曹禺先生生前担任院长的北京人艺,今年首当其冲地要推出曹禺的四部名剧。此外,万方所在戏剧社“龙马社”也有个曹禺剧本朗读会的想法,以表示对曹禺的敬意。
　　外面对曹禺先生的纪念活动不少,但万方自己迄今为止,只对曹禺的《日出》做过一个电影版和一个电视版的改编。今年除了要写一本书纪念父亲外,并没有改编他剧本的打算。万方说,之前几乎每次记者采访都会问她一个问题,“你作为曹禺的女儿有没有压力”?其实之前万方真的毫无压力感,因为她一直是在父亲的领域之外创作着。长篇小说《明明白白》《幸福派》《香气迷人》《和天使一起飞翔》《空镜子》,然后是到电视剧《空镜子》(“空”系列)《日出》《女人心事》。尤其电视剧《空镜子》使她名声大振,她更不断地被人问起上述问题。“直到《有一种毒药》排了以后,我才意识到我有压力,因为我爸的剧本在那儿搁着呢。”通过影视、小说的创作积淀以后,自称“到了年纪”的万方觉得自己才有能力动笔写话剧,尽管有前面两种艺术门类的创作积淀,她也觉得话剧很“难”,创作难,走市场之路也难。但因为难,才有挑战性;也因为难,她才对父亲的话剧人生倍加崇敬。
　　因为做话剧而爱上话剧,并想以毕生之力做话剧创作。因为喜欢,万方对话剧事业的“可持续性”也很关注。由万方、邹静之、刘恒组成的“龙马社”剧社,借影视界一流编剧之威,在迄今为止的几部话剧上面,都享受到了一般人难以享到的待遇。万方的《有一种毒药》之前在北京人艺小剧场排了30多场,票房不错,这部戏也实至名归地获得了“曹禺剧本奖”。这次又要复排30多场,已经定下将在国家大剧院小剧场上演。“‘龙马社’和我们的影响力应该能带来点便利吧,国家大剧院小剧场未必一个年轻人随便弄部戏就能上去演了,但还得你的作品是好东西,因为它是要计较收入的。”此前,邹静之的《我爱桃花》在国家大剧院演出,赚了;刘恒的《窝头会馆》去年“火烧半边天”;但邹静之的《操场》却赔了,而且一连好几年,《操场》都找不着愿意把它搬上舞台的人,直接催生了他们后来的“龙马社”。
　　
　　因邹静之而结缘“龙马社”
　　
　　目前万方、邹静之、刘恒在“龙马社”的身份是艺术总监,他们的剧本都交给龙马社操作,实际的资金投入主要是万科影视。3个一流的影视编剧为什么要把热情持续投入到话剧里面,这行业的产出比电影可差得远了。“都是出于热爱吧。如果只瞄准市场的话是出不了真正好的艺术作品的。”
　　万方说,成立“龙马社”的第一动力就是因为邹静之,是他的牵头和不懈努力,她和刘恒只是跟随而已。因为经常在剧场碰见,觉得彼此对话剧非常感兴趣,而且邹静之的《我爱桃花》、她的《有一种毒药》都由北京人艺去演,大家就会经常通电话交流,就聊起“剧本交给剧院,会不会跟你的初衷和期待有距离啊”?邹静之说“要是咱们能自己成立一个剧社就好了”。后来邹静之就不断地去联系各方面的力量。北京人艺后来聘了10个荣誉编剧,他们3个都在其中,当时刘恒发言时就表态以后要坚定不移地进行话剧创作。所以,发自内心的喜欢,才是他们3个能聚在一起搞话剧的最重要原因。
　　虽然万方觉得艺术总监只是挂名,但在龙马社,她对自己作品的把控力更强些,所操的心也更多些。她也开始热心于话剧事业的各种角色,《操场》里她和刘恒的“总策划”身份,虽然也被她笑称为“纯粹是挂名”,但她也热心地提过修改意见。东城区青年戏剧协会里,她担任了顾问。她的几个年轻朋友攒的一个戏在蓬蒿剧场上演,她也热心去捧场。前后去了几次蓬蒿剧场后,蓬蒿剧场的创办者——牙医王翔的故事让她备受感动。“这样的人你们应该多关注关注。他对话剧的热情令人感动,他也乐在其中啊!”
　　“话剧的产出跟电影是没法比的。一部电影短时间内票房就几亿元,一部话剧永远也赚不到这钱。我认为话剧的本质就是小众的,它是真人实地演出,不可复制不可替代,一天演不了几场,演多了人会累,不可能像电影拷贝一样无限复制。”万方说,话剧事业真的需要更多力量来投入。
　　对于万科影视愿意把钱投入话剧事业当中,冒着能否盈利、多久盈利的未知风险,万方对文化产业里有这样的人感到很高兴。“现在文化讲究产业化发展,追求投资回报比、产出率,但话剧这种产品不像物质产品,是跟人的精神有关的,有些效益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万方说,她之前听到有些商业话剧在广播里打广告,“让你一分钟笑一次”,嘻笑喜剧、减压话剧,这也有它们的活法,但这不是舞台剧惟一的功能,舞台剧能完成的功能要深得多、有力得多。
　　万方谈道,邹静之原来找人投资“龙马社”,中途有好几拨人撤退了。如果想挣钱,还不如干别的去,真正愿意投资的人肯定是对舞台剧是喜欢的。邹静之的《操场》写出来好几年了,给了这家给那家,后来有人要了但也迟迟没排,后来万科影视看上了《操场》,他从人家那儿把剧本拿回来给到万科影视这儿了。“他自己写了那么一个喜欢的剧本,当然想搬上舞台了。这部戏我很喜欢,但很多人不能进入那个世界,这是个非常关注内心、关心灵魂的戏,我认为,它能上商业舞台演出就很了不得了。”万方说,万科影视是看上了《操场》,也愿意投资“龙马社”,加上她自身跟万科影视已经在电视剧《空镜子》《日出》都有过很成功的合作,种种因缘推动了“龙马社”的成立。
　　“《操场》这样的戏对社会是有价值的。希望社会的财富可以有一部分用来做这样的事情。那些商业剧自己就能活,用不着政府来支持了。”万方希望媒体代她呼吁,搞文化产业的人,当你有钱了、有能力的时候,能够境界再上一层,眼界再开阔点,这种思路才能让文化产业不断丰富和壮大。围着“钱”转的话,这个产业格调只会越来越低。
　　
　　话剧事业需要社会力量持续投入
　　
　　为什么喜欢话剧?万方不断地说,因为话剧是时间的浓缩艺术,人物的性格、戏剧情节的推进,都大大难于小说、影视剧本的创作,话剧表演的不可复制性,使得它肯定是个小众传播,但它的魅力也就在此。万方说,即使将来她什么都不写了也会写话剧。接下去,她有可能把她之前的小说《杀人》搬上舞台,这个剧本事件“很强烈”,北京人艺王延松看过,也觉得它很适合搬上舞台。
　　出于喜欢,本来对“经营”“运作”一窍不通甚至丝毫不感兴趣的万方,也对话剧产业开始关注起来。“你要把它延续下去的话,当然要关注它的收益了,有没有让投资方亏本,无论从产业发展也好,我的个人创作也好,都是要可延续下去的。”
　　在万方看来,国内的话剧还称不上产业。“龙马社”虽然名声大,但产业化肯定是谈不上的。国家话剧院、北京人艺这两个大牌子才沾点“产业化”的边儿,因为它们有丰富的剧本、演员资源,而且手握渠道能排档期,也有观众积累了,能号召观众冲着他们去买票。“产业化是要讲究效益产出和各链条顺畅运转的吧,在我看来,其他的团体也好、剧场群也好,离产业化还差得很远。”万方举了个例子,在她的《关系》网上直播时,把江西一些地方的网友激动得不行,在网上留言说在当地根本看不到话剧,只能从网上接触到。在她印象里,话剧就北京、上海还可以,好多地方包括名城古都,从来没有话剧上演过,话剧离产业化的距离实在遥远。
　　“龙马社”还在找剧场,跟北京儿艺谈过,又跟21世纪小剧场联系过,还看过地质礼堂。“一个抢手的剧场可能给你排个五六场的,可是话剧的口碑效应还没有出来,你可能就要被迫换地方了。”演出渠道的瓶颈是“龙马社”目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像今年,他们问过国家话剧院先锋剧场的排期,已经根本排不上戏了,孟京辉的蜂巢剧场,排期也已经排到8月份了,根本没有空余了。“你甭看北京剧场这儿建那儿弄的,其实还是很少。而且一个剧场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培育才有‘气场’,要能形成吸引力和辐射力是需要时间的。”万方说,她很赞同孟京辉前阵子的观点,没有好的作品,剧场起来了也没用。
　　话剧事业,需要社会各种力量长时间持续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