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心格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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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点评
  在朋友的公众号上偶然读到蔡心格的诗,最强烈的印象是天赋。蔡心格的诗年轻、敏感、当下,直截了当却又兼具思辨色彩,可以说是一种既新且纯的声音。其实我对“天才”一词一直抱有警惕,弄不好它就是早熟或者机敏的变相说法。决定采用蔡心格的诗有三点理由:一、就算就天才而论,蔡心格的天赋也非同一般;二、诗歌不像其他文体的写作,天分说到底还是前提性的,在可能性中占有很大比例;三、对年轻一代诗人的致敬,也许他们需要这个。相信假以时日,这代人中可出现无愧于自己天赋及抱负的了不起的诗人。
  ——韩东

忧伤的质疑


  凌晨在码头
  天光全暗
  草丛里有蛇出没
  另外还有猫像婴儿的啼哭
  狗的跑动带起些许灰土
  因为再次的失误
  我蹲在铁门边
  等待一顶红色假发的到来所有蛰伏的危险
  通过轻微的呼吸
  针脚般侵入皮肤
  仍然伴有伤口发烫的痛感
  牵动所有忧伤和质疑
  这一生该不该抱有创作的执念
  为了连接自身和宇宙的那种东西
  消耗掉倒数的时间
  可那种东西不就跟假发一样吗
  什么颜色什么款式
  怎样的花招
  都永远和“人”隔着层头皮

我把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塞进罐头


  头顶有无数鲨鱼猛冲过来
  老人在深夜瞪圆了眼睛
  枯瘦的手扶住白墙抽筋
  我把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塞进罐头
  罐头放进鱼缸
  鱼缸里是深蓝的水
  罐头起起伏伏
  漂浮时和老人的双眼对视
  下沉时被无数鲨鱼吞噬

行者


  若是无法承受羞辱
  也就经不起夸赞
  不卑不亢者
  孤独地行走在
  通往未来的荒漠
  身后没有影子
  眼前没有标杆
  走着走着
  直到消失

镜子不能死


  每次经过家门口的理发店
  梳着老式背头的店主
  都会将目光投射过来
  和我短暂接触
  然后迅速缩回去
  面对眼前的镜子
  永远在那个位置
  持续面对眼前的镜子
  他所在的这排镜子对面还有一排镜子
  从某个角度瞥过
  仿佛有好几个人影
  若是镜子死了
  热闹就不在了

没什么,不成为


  从这一刻开始
  年轻的人们之间已不太存在感情
  基本就是情绪
  牛鬼蛇神们聚在一起喝彩色的酒
  旋转的灯光频闪
  乌泱泱的律动
  肾虚的聚集
  然而还保留了点力气
  情绪散尽
  之后起身走向天明
  偶有几个人在街上自言自语
  各疯各的保持距离
  我从这群人中来
  也离他们而去
  我将什么都不是
  但我的内部在玩丰富的游戏
  缘分被数据取代
  一切轻而易举
  原地转圈时看见了佛
  慈悲且无情
  从此在似是而非中走来走去

论诗


  朋友看我写的诗
  他一再地说
  过于平庸
  有一首是关于他的
  他一再地说
  为什么不把他写得好些
  实在是奇怪
  人为什么要去要求
  一种片面的好
  哪个人是那么好的
  诗为什么要去要求非凡
  那简直跟诗本身
  脱离得太远

不在场


  一个女人狂敲我的门
  我已经两个月没交电费了
  砸门声越来越响
  她不停地问有没有人在
  我不作声
  她越是问
  我越是不作声
  越是问
  我越装作不在场
  没人会懂这种反抗
  我迅速打开手机交了电费
  但也不会起身
  当我发现自身厌恶入世
  没有个性只有本能
  开门是一项挑战
  怎样活着
  我正在追问
  眼下无论如何都要装作不在场

爱莲说


  当我感到什么都能写的时候
  突然就不想写了
  写作的世界
  和现实世界
  拥有怎样的距离
  越是去完善写作的世界
  越是丢掉了现实世界
  甚至画上等号
  总之没什么
  是重要的
  在这编造的一切
  唉 那就像
  梦里我跳了一支
  爱莲说
  那不是首散文诗吗
  也不是支舞罢
  总之是跳的
  连贯顺畅
  投入且忘我
  可事实上
  我分明不知道该怎么跳
  但却也能写得
  跟我跳得极好似的

皮肤上的光泽超越我


  我发现皮肤上的光泽
  发现是由于精神
  为什么精神高于肉体
  有一天我坐在一张脸上
  发问
  通过肉体
  可以达到忘我
  通过精神似乎不行
  无我
  便是爱
  有我
  无爱
  而最终爱
  还是渴望肉体
  也就是
  通过精神达到肉体
  精神会败给肉体
  肉体指向本能
  本能指向觉醒
  觉醒指向神性
  皮肤上的光泽超越我

牛粪在上山的路上也在下山的路上


  牛粪在上山的路上
  也在下山的路上
  爷爷的墓地
  在溜冰场的背后
  炫目的彩灯和躁动的音乐
  穿凿墙壁溢出
  我没见过他
  掰开竹叶
  勉强站立在滑坡上
  那年他在江边卖螃蟹
  酒后猝死
  父亲四岁
  从小学会节衣缩食
  我是溜冰场里的幽魂
  彩灯和音乐把我撕碎
  弥留后拼凑
  父亲站在我前面
  在爷爷的尸骨和我中间从他本身出发
  他算是勉强
  唯一实存的
  在我们之间
  牛粪在上山的路上
  也在下山的路上

经过


  我们来的时候下车
  她看着对面的山问
  这里的山為什么光秃秃的
  我们走的时候
  她拍下了对面的山
  不再问为什么
  然后上车了
  这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我们只是经过
  责任编辑:李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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