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小猪的绣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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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战
  说来说去还是个不能免俗的小女子。快到他的生日,那点小心思全在送他什么礼物这个问题上打转。腰带?领带?打火机?剃须刀?这些也太没新意了!围巾手套?倒是情意绵绵的样子,不过非常不巧,他的生日在八月,正是酷暑,我如何能拿一条毛茸茸的围巾递到他面前?不要说戴,就是看一眼也会出汗。
  正在为此耗费脑细胞之际,十七岁的外甥女告诉我:别费心挑那些又贵又没用的东西,不如送他幅十字绣,亲手做的啊,肯定让他巨感动。一想也是,于是啊,头脑一热就直奔十字绣而去,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一幅《知足常乐》。就是五头小猪,其中一头手里提着一只小蜘蛛。瞧这意思,多好!捧着十字绣,满脑子都是递到他手里时他感动爱怜的眼光,我简直要为自己的创意激动死了。
  可是,我却忽略了,这几头小猪,要一针一线地绣出来可不那么简单。买的时候,看人家绣得飞针走线,轻巧灵活,也没什么难的,可轮到我手里,却再也不是那么诗情画意的事了。离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本以为时间充足,可一绣上才知道,这东西真的很费时间啊!我老老实实坐了两个小时才只绣了几行!而且,这些小猪身上有不同的颜色层次,要数着图案的小格子来绣,格子那么小,数了几行我就头昏眼花,当我好不容易绣出个小猪头的边缘,才发现,数错了两个格!于是,直接导致后面的猪身猪手猪脚全都歪了两格,好在这几头猪本就肥头肥脑,也看不太出。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几头猪还是没有完工的迹象,最初的可爱全成了愤怒,于是,线也开始打结,针也开始扎手,这哪里是五头猪嘛,算上我,明明是六头!不止一次我想把它扔掉,再也不弄了,可又总是被外甥女描绘出的那景象迷惑,生日、蜡烛、手工礼物,多感人啊,多细腻啊,甚至,多韩剧啊!(直到最后关头,我才彻底发现,这,多弱智啊!)
  时间越发来不及了,我开始点灯熬夜,终于,只剩最后两行格子了。可是,线却不够了!绣线都是有数的,因为我最初绣错了两格,所以猪头猪身都扩大了,这可怎么办?我翻箱倒柜地找线,可都和这种线的颜色有些差别。只有一种线还算凑合,但颜色却显得有点黄。难道,真的功亏一篑?这时候再想去选别的礼物也来不及了,只能就是它了。急急忙忙绣上,正好在一头猪的脑门处,怎么看怎么像一道抬头纹!
  生日的傍晚,趁着红酒的浪漫,我怯怯地拿出礼物,递到他面前。他接到手里,仔细看,我看出他很努力地想做出感动的样子,但最终爆发出来的却是一阵狂笑!天哪,我的柔情蜜意啊!我的温存爱怜啊!我的目光如水啊!
  
  再战
  整晚都在想着他脱口而出夸我的话:你呀就老实呆着吧,如果你能绣花,熊掌都能成巧手了。我怎么了我?我不就是绣出一道抬头纹来吗?不就是把绣布弄得皱巴巴吗?不就是把猪绣歪了吗?换成熊,让它绣一个我看看!简直就是残酷打击我的自尊心!上来了倔脾气,我就不信,本姑娘还弄不成一幅像样的绣品!
  去绣品店,左挑右选。店主是个小姑娘,细声细气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我想了半天说:颜色越少越好,变化越少越好的那种。小姑娘望着我:你这样的人不适合绣,还是直接去买块花布得了。我被噎得涨红了脸。不过她还是帮我挑了一幅:小鸡快跑。一只大鸡带着三只小鸡在奔跑,三只小鸡憨态可掬的样子,尤其是最后一只,跑得嘴啃地,极是惹人怜爱。大部分都是那种明黄的颜色,变化相对也比较少。好,就是它了!
  兴高采烈动手,一边绣一边想:再过两个月新房就能下来了,门厅处正好有一处空位,可以放一台跑步机,然后就把这幅《小鸡快跑》挂在旁边的墙上。跑步时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几个字,多切合实景啊。说给他听,一起描绘着以后一起在跑步机上锻炼时的情景,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老婆亲手绣的小鸡,就像在亲眼看着他锻炼一样,肯定不会偷懒,而且还会幸福得要命!
  两个月后房子下来了,一个半月后装修结束了,一个星期后跑步机买来了,只是,对面的墙上仍旧空白一片。那幅《小鸡快跑》,我在全心全意绣了三天之后,又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绣了半个月之后,彻底扔在一边——太慢了。虽然颜色层次不多,但那么大的一片黄色,得绣到什么时候啊。像我这种连洗脸都不超过五分钟的主儿,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于是,那面墙就空荡荡的,每个来参观新居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说一声:哪儿都挺好,就这儿好像缺点啥。他就瞪向我,眼里全是威胁。
  我简洁明快地告诉他:不用等啦,我已经决定,以后再弄十字绣,俺就是猪!老公没办法,只好去买了个壁挂式鱼缸安在那里,虽然好看,但每次跑步时心里会非常的不平衡:凭啥我跑得汗流浃背,那些个鱼却仍旧悠然自得?
  
  屡败屡战
  他病了。手术很顺利,但休养需要很长时间。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何躺得住?于是脾气越躺越大,经常动不动就发火。去医院陪他,他打点滴,我就在旁边看着。他说:你出去遛遛吧,不用老在这儿呆着。我想了想,去旁边的店里又买回一幅十字绣,一幅荷花,在他床头搬了小凳子,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各色的丝线闪着跳跃的光——我都可以耐着性子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他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躺着?
  他渐渐安静下来,帮我看图,数格子:该换线了。这儿是空两行的。小心别扎了手。别着急嘛,这片叶子绣得不错……时间就这么缓慢而平静地过去,点滴打完一瓶又一瓶。一日,他忽然自己笑了,吓我一跳:笑什么?他望着我:没想到你还挺淑女的。我得意:那当然,娶到我这样的女子,你就美去吧!他坏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头猪了。我气愤:闭嘴!他撑住床边:你说过再弄十字绣你就是猪。我噎住,这话我好像是说过。低头再绣:我就是猪了,怎么样吧。他长舒一口气:越来越像了,简直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儿!我跳起来用针扎他,他握住我的手:以后,我们就生活在猪圈里吧,为了你,我也当猪好了。
  猪就是猪,尤其是两头猪在一起的时候,会比一头猪产生的后果还要可怕。他帮我分线的时候将一团线全部弄乱,根本就找不出线头在哪里。性急之下,我拿剪刀直接剪断,这回不乱了,只是一团线都变得极短,绣不了几下就得重新穿线。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将颜色看错了,直接导致我将一整片荷叶的颜色绣反!拆吧,已经绣了这么多,况且线拆完了就不能用了。不拆吧,那明明应该是浅色的地方却一片深绿,看着实在扎眼。我终于忍耐不住,狂吼一声:看看你干的好事!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淑女一边唠叨一边流泪,说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
  他下床,把我那一套乱七八糟的线,绣布与针统统装进袋子,我问:你要干什么?他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以后我再让你绣花,我就是猪!
  
  战无不克
  一切来得极其自然。日子总是普通平淡多于浪漫精致的时光。父母的生活场景经常被复制到我们的生活中——母亲最常做的便是拿着毛衣针,各色的线团在她身边滚来滚去,毛衣、背心、毛裤等,便从春到秋地在全家人的身上得到体现。父亲在旁边看报纸,有时手里拿着放大镜,看到有趣的地方便念出来,母亲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是不时地点一下头或者应一声。
  以前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忽然间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生活竟然也是如此。他在电脑前,查资料或者看新闻,我的面前摆着各色的丝线与绣布——不知什么时候十字绣又被我重拾起来,大的小的,长的宽的,送人的礼物,自家用的桌布等,竟然都是自己一针一线安静而恬淡地绣将出来,再没人提起谁是猪的问题。
  一日,正在绣一只飞鸟,忽然觉得耳边怎么如此安静?抬头,看到他正在对面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天,柔情蜜意啊,含情脉脉啊!在这样一种注视下,我,居然脸红了!更肉麻的是,他伸手来抚我的脸:老婆,你真美。
  咣当,我当真晕倒了。涂脂抹粉、扮靓耍酷的时候他都不曾说过如此情深意切的话。现在,穿着家居服,不修边幅,摆弄着一大堆针线的时候,甜蜜竟然不期而至。猪,在这时幸福得如同长出一双翅膀,在猪圈上空翱翔。
  编辑 / 杨世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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