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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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血就是儿子的命
  宫潘河是辽宁省普兰店市安波镇金鸡村人,妻子叫王传香,比他大两岁。家里只有4亩水田,几棵苹果树,一年收入不过万元。儿子宫敏12岁时被查出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经常鼻子流血。当时的医疗技术,移植骨髓很危险,宫敏只得经常去医院输血,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我不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但是我想送给他一份希望。”宫潘河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着这个秘密,“我不让孩子知道他得的是啥病,我怕他一旦知道了,就没勇气战胜疾病了。”
  这个没有读过几年书的农民最初并不清楚这个病意味着什么,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儿子的病治好。
  花光了积蓄,借遍了亲戚,变卖了房屋,租掉了田地……宫潘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儿子的病就像一个无底洞,迅速吸干了他所能筹到的每一分钱。于是,宫敏的治疗被迫中断了。
  此后的日子里,宫潘河拼命打工,白天上工地,晚上当保安,妻子王传香也是又当保姆又当保洁,夫妻两个拼命打工攒钱,每攒够两万元,就带儿子去住几天院,维持着这种“打工—攒钱—看病—再打工”的周期性循环。
  时断时续的治疗,让宫敏的病情也变得不稳定起来。进入2006年,宫敏的病情恶化了。“动不动身上就出现紫癜,有时还流鼻血,必须去市里的医院,去了就得输血,住几天院得花两三万块。 ”这一年,宫潘河有些绝望了,“心里难受,不敢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哭,夜里没人跑到稻田里,趴到地上号啕大哭,想哭多大声就哭多大声。 ”
  一天夜里,宫敏从梦里惊醒,摇晃父亲的手问:“爸,我不会死吧?”
  “傻孩子,只是鼻子流血,怎么会死人?”
  “我刚才做噩梦了,梦里,我的血流尽了,我就要死了。爸,我不想死,我还没去过省城呢,我还没坐过飞机呢,我还没活够呢……”
  宫潘河含着眼泪搂住儿子说:“别怕,有爸在,你不会死,爸不会让你死的。”他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上省城、坐飞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将来咱有钱了,爸还带你出国玩呢。”他站起来,把一个变形金刚放在儿子手上,“好好睡吧,别想了。有爸在,天塌了,爸给你顶着。”
  几天后,宫敏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他兴奋地对父亲说:“爸,等这棵桃树结果时,我的病就好了。到时,你可别忘了兑现承诺。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宫潘河偷偷地抹了把眼泪。他甚至不忍心看那棵桃树——或许没等桃子长出来,儿子就已经离开了。
  这几年中,宫潘河支付了50多万元的医药费。由于房子抵押了出去,宫潘河和妻子搬到了妻子的娘家。夫妻俩每月一共收入2000多元,仅够全家人的生活费。可儿子的治疗费一个月就是5000元。报销一部分,其余的都要宫潘河去想办法。
  由于医院的血都是由血站提供,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他不能直接给儿子供血。根据《 中华人民共和国献血法》规定,献血量累计满1000毫升者,直系亲属可以免费使用同等血量。也就是说,他献多少血,儿子就可以免费用多少血。此前,他已经献过两次血,每次400毫升。可儿子每输一次就要800毫升,余下部分要自己出钱买。为了省些钱,宫潘河开始瞒着家人去献血。
  2008年10月14日上午,宫潘河躺在血液中心的采血床上,对护士说:“血小板,两份!” 这是宫潘河第一次献血小板。献血小板,是把人的血液先输入机器里,分离出血小板后再流回身体,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宫潘河心里有些怕,但想到患病的儿子,还是决定献血。
  1个多小时后,两份血小板采集完了。擦去额头上的汗,宫潘河一步步向车站走去,妻子和儿子正在家里等他。进门前,他怕被妻子发现,于是用布条将两条胳膊上的淤紫处包好。
  见他面色惨白,身子也站不稳,妻子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儿子上前摸他的额头:“爸,你怎么了?”宫潘河含糊地回答说:“感冒了,喝口热水就好了。”
  接下来,他又接连去献了两次血小板。见他年龄已大,血压又低,血站的工作人员犹豫着不肯答应,怕出意外。宫潘河急着说:“医生,我身体棒着呢,我这是在攒救命血。我怕过几年自己老了,抽不了血了,到那时儿子还要用血,花不起钱呀……”最终,宫潘河的话打动了在场的工作人员。
  在宫潘河的悉心照料下,宫敏读完了职高,在大连一家商场做了一名导购员。
  一个人的救子征途
  2009年1月的一天,宫敏突然问:“爸,这贫血怎么总也治不好呀,我是不是得了别的病?”宫潘河有些慌乱,但仍坚定地说:“你得的就是贫血,只是比较重,医生说能治好,只是时间长一些,相信爸爸!”儿子不吭声了,可眼睛里满是怀疑。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宫潘河怜爱地说:“儿子,你会好起来的。等出院后,爸爸带你上山打野兔去……”
  2010年5月的一天,宫敏和父母说起了自己的女朋友母小玉:“她愿意,没房没地都可以,我有病也愿意,她很喜欢我……”说这话时,宫敏的脸上闪现着从未有过的神采,宫潘河非常高兴。
  妻子一脸期待:“家里穷,姑娘肯嫁过来?”
  儿子幸福地点着头:“会的,她会的!”
  正说着,儿子的鼻孔里突然渗出了血丝,慢慢地,血丝变粗,又变成血柱,忽地涌了出来。夫妻俩赶忙将儿子送往医院,经紧急抢救,血才止住。
  傍晚,宫敏醒了,有气无力地说:“爸,你给我交个底吧,这病到底能治不?”宫潘河不容置疑地说:“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我还盼着你给我生个胖孙子呢!”
  几天后,宫潘河再次来到血液中心献血。这次犯病,儿子输了1000毫升血,他必须把这些用血量补回来,让儿子的血储备得满满的,随时可以使用。他觉得自己存的不是血,而是儿子活着的希望、儿子的命……
  这次发病后,宫敏无法正常工作了,只好回家。不久,母小玉也跟着来到宫敏家,两个人开始谈婚论嫁。
  为了不耽误母小玉,一天,宫潘河单独找她谈话:“孩子,我不知道宫敏还能活多久。如果你想分手,拜托你不要告诉他病情,我怕他会受不了。”   母小玉坚定地说:“我要嫁给宫敏,不管他将来是什么样,我都嫁。”宫潘河听后,露出欣慰的笑容。1个月后,宫敏和母小玉举办了婚礼。
  转眼,2011年的春天来了,宫潘河听说邻村有个孩子也患了儿子这种病,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个孩子。走到村头时,一个知情的村民拦住了他:“别去了,那个孩子10天前就没了。”听完,宫潘河傻了。对方疑惑地问:“那孩子是你什么人呀?”宫潘河嘴里喃喃地答道:“是我儿子……不,不是我儿子……”回家时,宫潘河想到儿子的未来,一不留神摔倒在稻田里,满身都是泥。
  5月19日,差6天就55岁的宫潘河最后一次来到血液中心。根据法律规定,55岁后就不允许献血了。走到大门前,他想到以后不能献血了,儿子未来用血没了着落,他难受得想哭。
  从血液中心出来时,宫潘河的脚软得走不动路,像踩在棉花上,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他扶住路边的一棵树,身子慢慢往下蹲,最后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回到家,宫潘河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帮他脱衣服时,妻子发现了胳膊上的秘密,她叫醒宫潘河,追问道:“你胳膊怎么了,摔了还是跟人打架了?”
  宫潘河起身抱住妻子哭了起来,他讲了自己如何去给儿子攒血的事。妻子搂着他,一边听,一边哭。最后,她抱着他的胳膊哭着说:“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完了!”
  听了妻子的话,宫潘河擦去泪水,扶起妻子:“不哭,咱得活着,儿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妻子说:“别着急,咱们养好身体,再想办法赚钱。”
  创造一个生命的奇迹
  2011年7月初,宫敏又一次住院。针对他的病情和家庭情况,主治医生提出一个新的治疗方案:宫敏可以不输血,不住院,一星期注射两次促进血红素生长的针剂,再配合服用药物。一年过去了,儿子真的没再入院输血。可是即使这种相对便宜的疗法,每月也需要3000元左右,这个家庭仍然无法承受。
  宫潘河老了,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疾病。“以前我和妻子都能干,但现在干不动了。”宫潘河说,“我现在只能干一份保安工作,她也只能干一份保洁工作了,赚的钱根本不够儿子的医药费。”
  一周后,王传香所在的物业公司因为在银行转账时出了问题,需要推后两天才能发工资,而此时,宫敏已经断药了。王传香急得坐在工作的小区里哭了。
  物业经理听到了王传香的哭声,再三追问下,王传香说出了他们夫妻保守了20年的秘密。物业经理劝说王传香:“希望还在,我们大家都会努力去帮你的。”
  2012年7月中旬,辽宁当地媒体报道了宫潘河的事,希望大家帮助这位坚强的父亲。而儿子宫敏也得知自己被隐瞒了20年的病情。
  宫敏对宫潘河说:“爸,你太傻了。知道什么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吗?那是血癌。你花了那么多钱,抽了那么多血,我一样会死,你就不应该救我。”说完,他跑了出去。
  宫潘河连忙骑着摩托车去找儿子。最后,在海滩边找到了儿子,宫潘河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儿子身边,那一刻,宫潘河的泪水汹涌而出,说:“儿子,你就是我的一切,有你在,我才能继续生活。咱们回家吧。”
  其实,宫敏是来海边自杀的,因为这样也许就可以让父母解脱了。可面对辽阔无垠的大海,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死了,那父亲20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他活着,就是父母的希望;如果他死了,父母的希望也跟着死了,自己怎么对得起他们?不能让他们再伤一次心了。
  想明白这一切,宫敏拉住父亲说:“爸,我要好好活下去。让你看到我一天天好起来,让你真正地笑起来。我是男子汉,说话算数。”宫潘河欣慰地点了点头。
  母小玉也赶来了,她笑着对宫敏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会死呢。咱俩得白头到老呢。”说完,她扑到宫敏怀里,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2012年9月初,在皮口镇简陋的家里,宫敏对来看望自己的亲朋说:“我爸这辈子太苦了,默默地扛着一切。如果不是他一直的坚守,我可能已经离开人世了。所以今后我得好好活着,治好病,报答他。等病好一点儿,我想去打工,哪怕给爸爸挣一包烟钱也行……”说完,他给了父亲一个深深的拥抱。
  宫潘河在儿子的怀抱中,泪流满面。他说,是儿子满怀希望的笑脸,是儿媳不离不弃的真爱,让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
  (据《婚姻与家庭》《半岛晨报》相关资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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