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今年春节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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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三个月前的一天,吃晚饭的时候,老公抬起头对我说:“妈要来。”
  我挺惊讶,自从我和老公结婚以后,婆婆一直没有来过,她为什么突然要来?她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生活最紧张,房子忙着装修,而且还贷了款,现在的房子只有五十多平方米,她来了,住哪里啊?
  听了老公的话,我正夹的一口菜没放碗里,就直接把筷子扔到桌上进了屋。
  老公说:“妈这次来是看病的,乳腺肿瘤,可能要做手术。”
  我嚷着说:“老家就做不了手术了?她不知道武汉什么都贵?房子住得小,上医院看病动不动就要上万元。再说,家里还有大哥和二哥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负担了?要摊钱也是三家平摊啊。”
  老公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觉得自己腰板不直。想当初嫁给他时,他一无所有,这房子还是我们家掏的钱,他父母把三个儿子供出来就不容易了,所以,根本没有给儿子结婚的钱。当时我就说:“谁嫁给你都不划算,一穷二白不说,还要倒贴女儿呢。”结婚时婆婆也没有掏多少钱,我更没有穿上婚纱浪漫一回,由于他们家事事做得不到位,所以我一直觉得特别委屈,对他家人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
  就连我生孩子坐月子也是母亲伺候我,老公要让他母亲来,我说:“算了吧,我听不懂婆婆的家乡话。再说,她来了又多一项开支,而我妈可以当天来当天走。”因此,在感情上,我始终觉得和婆婆隔着一层。
  而婆婆也看不惯我的做派,我喜欢买高档的化妆品和时装,喜欢去外面饭店吃饭。有一次回家过年,我嫌他们家的厨房不卫生,硬是没等三天过完就跑了回来。为此,婆婆曾经埋怨过我老公:“你简直是娶了一个姑奶奶。”我当然不爱听这种话,所以对婆婆的敌意就更深了。
  如今,婆婆却要进城来了,我心里难免不痛快,连碗也不洗就去洗澡了。
  女儿却很高兴,跳着说:“奶奶要来了,奶奶要来了。”
  我听得心里窝火,就打了她两下说:“看你脏得什么样,明天上幼儿园让大家笑死你!还不赶紧洗脸去!”
  女儿哭着走了,老公进来说:“你别来劲啊,谁没有爹妈啊!”
  我嚷着:“你是有爹有妈,他们管你什么来着?一屁股的债,还不是要自己还!”
  那夜,我们不欢而散,他抱着被子去了客厅,我睡在自己房里还在想,婆婆来了住哪里?
  
  
  2
  
  我们在女儿的房里临时搭了个小床,就算把婆婆安顿下来了。开始我听不惯婆婆在隔壁房间传来的鼾声。女儿也嚷着不习惯,非要跟我们睡,可是一个月之后,女儿缠着奶奶给讲故事,不讲就睡不着,我不知道婆婆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故事,全是一个个动人的传说。她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太,讲故事竟然把女儿感动哭了。
  婆婆来了以后,家里的所有家务活都抢着做,绝不让我沾手。每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为我们做早点,有面包、饺子、荷包蛋……甜的、咸的,样样都有。可能婆婆考虑我不喜欢吃剩的东西,每样都做得很少。而这些,即使是我亲妈,也做不到。吃着可口的早点,我突然觉得里面包含了太多婆婆对我的关爱。
  一天下班回家,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我没有带伞,看着车外那些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行人四处奔跑,心里一个劲地叫倒霉。
  半小时车到站后,我突然惊呆了,婆婆正站在暴雨中不停地张望,手里拿着一把伞。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她全身都湿透了,身体微微颤抖。看见我走过来,婆婆咧开嘴笑了,赶紧把撑开的伞递给我,一个劲地说:“别淋湿了,别淋湿了。”我的心头一阵发热,满是感动和愧疚。
  回家后,婆婆又忙不迭地做饭。她担心孙女回来没热饭吃。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两眼发酸,慢慢走到身后,那一句“妈妈”在口里酝酿了半天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我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低着头,憋着气,终于叫出了一声“妈”。
  我的声音短促而微小,但还是被婆婆听到了。她开心地说:“我支着耳朵等了几年了。等了这些年,终于多了一个孩子叫我妈了。”她这一说,立刻就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婆婆没有文化,说话讲道理却很有水准。那天吃完晚饭后她拉着我的手,真诚地说:“闺女,我来武汉,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我想你们,想孙女,看着你们好,我心里真的非常高兴。如果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你提出来,别憋在心里表现在脸上,让大家都不痛快。你敬我,我疼你,这样的婆婆和媳妇才能处得好,才能像母女那样亲。”
  婆婆如此坦诚地和我谈心,令我非常感动。除了使劲点头“嗯”、“嗯”外,我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3
  
  住了一些日子后,婆婆准备开刀取出那个良性的乳腺肿瘤。虽然是小手术,也没有什么大风险,但她还是很紧张,一晚上表情都很凝重。饭后,我见她在卧室里呆坐着,望着窗外出神,就轻轻走了进去。我进去后,看到婆婆竟然在流眼泪。
  我连忙问怎么了,她说:“万一手术出了差错,自己去了还要拖累你们。我想回老家去做手术了。”
  我安慰她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尽管放松心情等待明天。要不然,我陪你去,给你加油鼓气。”
  劝慰了半天,婆婆终于放宽了心,挤出了一个笑容,安心去睡了。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陪婆婆去做手术。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婆婆休息了一会后,我们就从医院回到了家里。原先家里烧菜做饭都是婆婆,但现在婆婆有病在身,肯定是不能做饭的,家里还有另外两张嘴等着吃喝呢。没办法,我每天下班后就急急忙忙往家赶,给婆婆煲汤烧菜收拾家务,收拾好了再往单位赶。
  一段时间后,婆婆完全康复了,我却瘦了好几斤,婆婆很感动。一天晚上吃饭时,她动情地说:“媳妇真是我的福星。”这还不算,她临睡时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神神秘秘地交给我一盒“宝物”:一对家传的翡翠镯子和一个麒麟样的坠子。她叮嘱我要好好保管,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电视里经常看到的情节,一个女孩在嫁入男家后,男家母亲往往都会郑重其事地把家传之宝交给她。那镯子看起来很漂亮,但式样很老,一看就知是古董级的。
  我经常看到或听到婆媳难相处的故事,甚至所闻一些婆媳的关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让既是儿子又是老公的那个男人非常难做。我暗自庆幸,遇上了一个好婆婆,不像有些婆婆那样刁钻挑剔,看什么都不顺眼,而婆婆也有同感。
  婆婆住了三个月就回去了。想起结婚前和老妈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若是看中了一件东西,总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便会及时买下送给她。有时我故意和她逗,嚷嚷着没钱买,她就会长吁短叹的,骂女儿是个白眼狼,有了本事忘了娘。妈要女儿的东西,理所当然,女儿给得也心甘情愿。而婆婆是不会这样的,绝不会张口向你要任何一件东西。当你突然送给她一件礼物时,她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或许这就是妈妈和婆婆的不一样。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婆婆比妈妈更加容易满足,有时一句温暖的话、一个关爱的电话、一件在你看来普通的礼物,都能让她满足不已。你给了她三分好,可能就会收获她十分心。
  那天晚上,我和老公商量好了,今年春节,一定回老家去和婆婆团聚。
  (编辑/李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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