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80年代,柯云路以《新星》、《夜与昼》等经典巨著为国人瞩目。尤其是《夜与昼》,被誉为是百科全书式描写社会生活的代表作。本文主要从小说的独特题材、艺术结构、语言风格、心理描写等方面,分析形成当年“柯云路热”、“《夜与昼》热”的原因。
　　关键词:《夜与昼》 题材 艺术结构 风趣 感觉 哲理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曾说:“回顾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文学创作,柯云路是一个绕不开的作家。”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评论柯云路时说:“柯云路是当代唯一的一个连续全景性记录改革开放30年的作家,17部小说从不同的社会层面、人性视野展示了当代中国社会的变迁和发展。” 而1986年发表在《当代》杂志上的《夜与昼》,被称为是柯云路的“百科全书式描绘当代社会生活的代表作”。这部小说发表时,不仅再次轰动了当时的文坛,还对当代大学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探究小说成功的原因,主要在于作家出色地描绘了一幅幅当代都市生活的风俗画,使读者从中看到了许许多多未曾看到过的新鲜人物和生活画面。小说写人情世态细致入微,揭示人物心灵入木三分。此外,它独特的题材、独特的艺术结构、独特的语言风格以及独特的心理描写,不但撼人心魄,还能引导读者进行人生哲理的思索。
　　一 独特的题材:迷人的周末
　　在当代中国文坛,柯云路是一个文学成就未被充分评价、充分认识的作家。1980年,他以短篇小说《三千万》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一等奖而初登文坛,从此一发不可收。在当代的中国作家中,很少有人像他那般著作浩瀚,且涉及领域众多。以《夜与昼》为例,作品以北京为背景,在广阔的视野上描述了冲破禁锢后的中国社会,书中所描述的人物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可以说,全书用一群人的命运折射了一个时代的变化。如果说,托尔斯泰的创作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列宁语),那么,柯云路的《夜与昼》可以说是20世纪80年代京都的一面镜子。作品虽然描述的只是发生在京都一昼夜间的人和事,但作者却用了54万字,来描写这一昼夜所发生的事情,可谓洋洋洒洒。在时间的长河中,一昼夜何其短也,但在柯云路的笔下,这一昼夜却是那样的迷人,可谓是“时代风云满布天下,生活变迁五光十色”。小说中所描写的艺术沙龙,犹如托尔斯泰笔下的舞会,场面宏伟壮阔,妙趣横生,各种人物神态毕现。正如柯云路所说,“要了解京都,就离不开了解形形色色的沙龙。”所以,星期天的京都沙龙是最有研究价值的。
　　先看看小说中凌海家的周末俱乐部吧!那里真可以称得上是个小社会了:有谈政治的、谈哲学的;也有谈文学的、谈生意的;有找舞伴的、也有打听小道消息的;有托人调工作的,也有给小孩找托儿所的;有托人买高档商品的,也有商量给某某人整黑材料的。总之,去那儿的什么人都有,可谓形形色色,各尽所需。那里不但是个社交场所,也是个思想交流、信息交流、关系交易中心。顾晓鹰的别有用心、范丹妮的虚荣心与报复心,都被作者写得极为精彩。特别是凌海这个人物形象,可谓栩栩如生。他虽然有着潇洒的风度,彬彬有礼的外表,但也有着极强的权力欲。小说在描写俱乐部活动的同时,也描写了凌海的家庭变故及每个人之间奇特的纠葛。
　　在万春亭里召开的“中国大趋势与我们怎么办”的讨论会上,一帮年轻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他们既俯视历史、世界、宇宙,又面对现实、人生、社会,几乎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对社会历史及时代发展的不同观点。可能有人要问,京都的青年为何如此关心政治?李向南的话就是很好的回答:
　　“在历史上你可以去看看,真正能使千百万人乃至一整代一整代最优秀的青年为之献身的只有政治。政治毕竟集中了千百万人最根本的利益、理想和追求,可以说它集中了人类历史上最有生机与活力的人。”
　　小说在写一昼夜间发生的事时,就反映出了这样一个重大的社会课题,这是当时许多作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更何况此事还发生在周末呢。
　　总之,《夜与昼》中所描写的沙龙各具特色,而且每个沙龙所反映的生活面也都相当宽泛。因此,《夜与昼》选材的独特性不仅表现在时间上——周末,也表现在其内容的丰富和形式的自由上,它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可以表现更多的人和事。对于非京都的人或者普通读者来说,京都的周末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也是非常迷人的,令人无限向往的。这就证明了小说具有表现生活的广泛性特征,它能突破时间、空间的限制,成为最自由地表现生活的艺术。
　　二 独特的艺术结构:宏大的场面
　　法国作家司汤达在其文艺论著《拉辛与莎士比亚》一文中指出:“文学必须反映人民的现实状况,适应时代的需要”,“文学要真实地再现生活,展现人的心灵世界”。而小说既能够自由地运用各种表现手法,细致入微地刻画人物的个性特征;又能对产生人物、事件的历史背景、社会条件和复杂的人物关系做最充分、最具体的描写,表现更为完整、更为复杂曲折的矛盾冲突。《夜与昼》无疑做到了这一点,它描绘了四个家庭以及与之相关联的上百个人物,全方位地展现了处在伟大而艰难的变革时期中的京都各个阶层的社会生活。在这样广阔的背景下,通过众多人物命运的沉浮、行动的选择、以及对历史现实和自身价值的思考,勾画出中国变革时期绚丽多彩、五光十色的生活画卷。然而,它是用什么样的结构来组织如此繁多的材料、表现如此丰富的生活内容的呢?可以说,作者创造性地运用了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艺术结构。下面让我们看一看他是怎样创造性运用的。
　　小说从李向南到达首都车站开始,先后引出了顾小莉、顾晓鹰、林虹、黄平平等人物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好像《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由“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奥布朗斯基一家乱了。”引出两个家庭、两条线索一样。《夜与昼》由李向南、顾小莉、林虹、黄平平分别引出了四个家庭的家史,即小说的四条线索。而这几个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使得这四条线索时而平行,时而交错,构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艺术整体。《夜与昼》通过描绘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和多彩多姿的众生相,为读者提供了大量的政治信息、经济信息以及家庭生活信息。
　　作者在写这几个家庭的同时,也对家庭的主要成员作了严肃的剖析。如黄公愚这个一家之长,年过八旬,却不肯退居二线,常常以东方艺术家协会主席之名发号施令,处处想表现自己,对他掌握的权力有着无限的迷恋。他的思想早已落伍于时代,却不能自省,成了目前改革的阻力之一;黄平平聪明、能干、深知为人处世的秘诀。她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给大家带来欢乐;秋平昔日之幼稚、今日之善良,她的丈夫勤劳、忠厚、苦学;春平一家的住房困难、小孩的淘气;冬平的苦闷、小华的烦躁等等,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小说所写的四个家庭的家史中,黄平平一家描写得最为成功,反映的生活面也更宽广。如果能对这一家庭进行一次深入、细致的研究,一定会发现它有不少的社会学、心理学、美学等方面的研究价值。
　　三 独特的语言风格:风趣而富有哲理
　　小说语言作为文学的媒介,它只是表达某种思想的符号,本身不能直接构成作用于读者感官的形象。这种语言艺术既不具有绘画、雕刻那样感性观照的明确性,也不能像戏剧、电影那样直接引起欣赏者异常强烈的感受。那么小说为什么还能拥有无数的读者呢?这是因为小说具有文学形象的间接性的特点,能为读者进行想象和再创造提供广阔的天地,可以充分发挥读者的主观能动性。如秦飞越在“哲学——艺术月会上”的自我介绍:
　　“我出身不明,无党派人士,专攻西方存在主义哲学,未来的萨特研究权威,……生性疏野,举止放荡,围棋可与天下名手对弈,语言可同幽默大师相比……”
　　他的自我介绍不仅语言幽默风趣,而且给我们传达出了许多信息。如秦飞越学识渊博,一专多能。读者在感到妙趣横生的同时,会自觉不自觉地联想起自己的生活、经历、学识、生活圈及周围的人和事。除了对秦飞越肃然起敬之外,更会对自身产生诸多感慨。
　　秦飞越在介绍他爱人的时候,语言更为风趣、幽默:
　　“夫人李文敏,就是我手指的这一位,诸位尽可放眼观看。貌不出众,却也端庄;看似娴静,实则火烈;偶尔脾气发作,足可使男子汉大丈夫——鄙人也,弃家出逃而弗敢归。号称家庭社会学专家,却不要家庭,以为生儿育女乃天下妇女之奇冤大难。”
　　他讲到这时,满屋子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来。李文敏也笑出了眼泪,并揉个纸团往秦飞越脸上扔。看到这里,读者会不由自主地为主人公幽默风趣的语言而拍案叫绝。透过人物的语言,可以想象出秦飞越讲话时的滑稽相,其言谈举止、声情神态已跃然纸上了。成功的艺术作品就是这样让读者有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的感觉。
　　《夜与昼》的另一个语言特色就是富有哲理。如,“在当代复杂的政治生活中,得罪了上级夫人,事情就毁了一半; 疏通了她们,常常能奏出奇功。”话语乍看似不通,但细想令人拍案叫绝。所谓的“夫人路线”被作者描绘得淋漓尽致。再如,“冷静是比愤怒更成熟有力的态度”;“人要是什么场合都百分之百地说真话,天下也会乱套的”等。这些话富有哲理,耐人寻味,让人掩卷深思、更觉美妙无比。总之,《夜与昼》的语言风格是:风趣、幽默而富有哲理。它既是一种风格,更是《夜与昼》的魅力之所在。
　　四 独特的心理描写:表现感觉与潜意识
　　《夜与昼》不仅详尽地表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刻画人物形象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1、通过对话、独白、行动、姿态和面部表情等直接剖析;2、采用梦境、幻想等间接地揭示;3、借助景物描写、气氛渲染及周围人物的反应等侧面烘托。作者通过多方面细致的刻画,使人物的精神个性得到丰富和发展。除此之外,作者在刻画人物形象时还时有自己的特点呈现,如非常重视表现人物的感觉与潜意识。柯云路常常能把握住人物瞬间的真实感觉,尤其是对社会各阶层人物细腻的心态以及人际之间复杂而微妙关系的描写,十分精彩。如在火车站,李向南和顾晓鹰刚一握手,两个人便通过手感到了对方那不易被人凌驾的强悍的性格力量。当顾晓鹰看了一眼林虹时,林虹感到了这位借家庭地位追求女性、玩弄女性、灵魂异常卑污而且自私的公子哥的目光是有力的、俯视的,像在解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一般,使她感到愤怒。
　　当然,小说中主人公的直觉判断也有错误的时候。但这并不是作家的败笔,而是其现实主义手法的伟大胜利。如,正在追求黄平平的顾晓鹰认为,“男人追求女人的最好办法,是显示自己对于其他女人的魅力。”这句话对于追求男人的女人来说似乎同样合适。范丹妮和顾晓鹰在周末俱乐部里跳舞,何尝不是这个意图。顾晓鹰和她跳舞是为了给黄平平看,以显示他对女性的魅力,来达到吸引黄平平的目的;而范丹妮和他跳舞是为了给胡正强看,以便引起他的嫉妒,使他更热烈地爱起自己来。但是他们两人的判断却都错了。因为,黄平平最讨厌顾晓鹰的这种行为,而胡正强则更轻视范丹妮的这种表演,两人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另外,小说也多次描写了人物的潜意识。如,柯云路花了不少笔墨来描写江啸一家两代的聚会,他把两代人在酒桌上的醉态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由于是“酒后吐真言”,所以表面上看是写他们的醉态,实际则是写他们更深层次的心态。又如,小说还描写了众多人物的梦境,梦是人物心理活动的继续,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对人物心理较深层次的揭示,为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马新国:《西方文学史》,辽宁出版社,1987年版。
　　 [2] 柯云路:《夜与昼》,新华出版社,2003年版。
　　 [3] 《柯云路:全景式记录》,《彭城晚报》,2009年1月5日。
　　 [4] 高尔基:《俄国文学史》,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作者简介:党寅山,男,1962—,陕西大荔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语文教学,工作单位:渭南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