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逃离乡村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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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市化进程中,乡村被我们远远地甩到身后。我们都如长篇小说《生命册》中的主人公“我”(吴志鹏)一样,从农村逃向城市,向着城市的喧嚣,逃离乡村的寂寞;向着城市的富裕,逃离乡村的贫穷;向着城市的开阔与发达,逃离乡村的闭塞与落后。我们说着标准或欠标准的普通话,遗忘着曾经的方言,尽量摒弃乡村在我们身上的烙印,而那浓浓的乡情在逃离的过程中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因为这乡情已融入我们的血脉,形成我们特有的性格,如吴志鹏一样远远地守望着那方故土。
  在逃离与守望中,吴志鹏向我们介绍他的乡邻,向我们介绍他的同窗好友,随着“我”一起回到故乡,慢慢地回望我们身边的那些乡邻,感受在时代变迁中,无梁这个平原乡村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一群乡邻在时代变化中的人生转化。读李佩甫的小说,总是有一种沉重有一种疼让人挣扎,在这本厚重的《生命册》里,作家更是把这种生命的厚重生命的责任及人性的隐秘一一揭开。
  乡村是可以把人慢慢转化的,不管你多么刚烈,也不管你多么智慧,在乡村的磁场中,所有的个性都会被磨尽。比如那位为了爱情而留在乡村,后来成了“我”的老姑父的炮兵上尉蔡国寅,他在战场上的雄威在村庄里被一点点地磨去,只留下对吴志鹏发号施令的为乡邻办事的二指宽的小字条了,而这“见字如面”的小字条成了后来吴志鹏无奈逃离的恐怖。那位下放乡村的大学教授杜秋月,他的转变更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乡村的力量。杜秋月从围着围脖儿走进无梁,他的人生就随之改变了,他脱下胶鞋赤脚走进厕所担粪的镜头,让人想到“悲壮”这个词。而当他为了回城四处奔波送礼,直到成功后,耍着计谋甩下农村妻子的那一刻,杜秋月藏在骨子里的对乡村的厌恶终于暴露无遗。然而,命运就是这样,他怎么也挣脱不出乡村的桎梏。那位聪明的木匠梁五方在固执中把自己的一生都扔在了上访路上,他的悲剧命运与其说是性格使然,不如说是时代的悲哀。
  那位渺小如“小虫儿窝蛋”花的虫嫂,为了三个孩子,偷成了她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没有尊严,没有廉耻,只为了孩子口中的粮,守望在孩子校外卑微地送去学费和馒头。后来,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脱离了农村,成为国家干部。而成家立业后的孩子们却不原谅她迫于生计的耻辱,她就一个人独居在城市周边以收废品为生,不去打扰孩子们。这是一位怎样的母亲啊!
  骆国栋,外号“骆驼”,身有残疾但内心强大,下海经商,凭着智慧与果敢,赢得上亿资产。他在商场上拼杀时那种男人的豪气让人佩服,而他使用计谋时的凶狠与贪婪又是那么丑恶。当他失败时在电话中无奈地、深情地说他也是无梁后人时,读者会突然有种逃不脱的感觉。在整个小说结构中,这个人物最终以无梁后人回归主题上来。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寄予的同情,让读者跟着心疼,而人性的贪婪终究是毁灭一切的罪恶源头。
  在李佩甫的叙述中,平原乡村无梁是那么具有平实与美感,无梁的风、无梁的树、无梁的花草都有灵性,都是人物化的地域特色。那风是独特的凌厉,能把人吹老,那树也是无骨的易变形的柔韧,那花草是平凡而又野性十足的美。这些似乎都在印证着平原人的性格,都在暗示着这些生活在乡村的人的生命旅途。这些花花草草也正是逃离他乡的游子们日夜思念的,勾起的乡情不管走到哪里都挥之不去。
  作家刘亮程说,城市太年轻,乡村是我们每个中国人的老家。逃离,你能逃离乡村有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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