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小时候是个美女，长得高高挑挑的，皮肤白白的，会拉二胡，而且拉得很好听。在当时的鄉村小学里，她是“鹤立鸡群”的一个。
　　桔子有点儿高傲，不爱搭理人。我们这些顽皮的男孩捉弄过班里几乎所有的女生，在她们的铅笔盒里放青虫、放蚯蚓，就是不敢捉弄她。桔子比我小一岁，但觉得她要比我大很多。记得老师排值日生，我经常与她排在一起，如果我没有扫干净地面，她就会用大人一样的口气“教训”我，什么“做事要认真”、“难道你连扫地也不会”等等，语速很快，咄咄逼人，让人讨厌。
　　小学五年级第一学期，桔子转校了。没有想到我考到镇上的高中后，竟然在学校的食堂里碰上她。她出落得更加好看了，个子很高。我不愿与她打招呼，她朝我看看，欲言又止，也不声响。她读的是理科班，我读的是文科班，高中三年，形同陌路。只知道追她的男生很多，还有男生为她在校外打群架。
　　高中毕业后，我不知道桔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桔子有没有考上大学。直到我儿子上小学那年，有位同学请我吃饭，竟然在饭桌上遇上了桔子。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她仍然认识我。这一次是她打破僵局，主动与我打招呼，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同学。我觉得她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个桔子，没有精气神，说话慢吞吞的，也不咄咄逼人了。我知道岁月这东西具有非凡的伟力，可以改变一个人。
　　饭吃到一半，桔子接了一个电话，说老板让她加班去，急匆匆地走了。于是桌上有人聊起她，她结了两次婚，现在与第三任老公的关系也非常紧张。桔子的工作也不稳定，失了两次业，现在这份工作是快递公司的内勤，非常忙，但工资很低。
　　我听了有些唏嘘，毕竟是小学同学。我当时虽然讨厌她，但我想不到她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生活竟然会千疮百孔。
　　有人说，桔子混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第一任老公追了她多年，非常爱她。但她竟然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与丈夫吵吵闹闹了大半年，发展到“大打出手”，这段婚姻也就终结了。那个男人其实看上的是桔子的容貌，他与妻子离了婚，据说是净身出户，与桔子在一起后两人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但后来那男人参与高利贷，终于人进了班房，车子房子被法院查封。桔子看看没有希望了，又离开了那个男人。第三任老公是公司里的中层，还是桔子的老乡。他们为什么关系紧张，我也没有多问。
　　饭桌上有位桔子的小姐妹，她说桔子这辈子是吃了容貌的苦，走到哪里都受男人的关注。她对感情这件事也太随意，也许从小觉得被男人宠、被男人爱是应该的。她没想过再美的女人也是会老的，得找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才能嫁。
　　他们谈了桔子的许多事，包括很多风流韵事。我听了有点悲伤。因为在别人的嘴巴里，我听出一个漂亮女人的美好年华和时代已经过去了。
　　几天后，我接到桔子的一个电话。她对我说：“老同学，你在媒体工作，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个工作？”
　　这是我认识她几十年来，发现她第一次用这样央求的语气对我说话。但我也许帮不上她的什么忙，因为我也是一位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