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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时,有一位姑娘姓潘,名雪花,年方二十,花容月貌,琴棋诗画,样样通晓,是江南一带的才女。
潘雪花已到婚嫁年龄,但还待字闺中,令父母好生着急。媒婆给她介绍了十多个“门当户对”的俊后生,都被她—一回绝。父亲生气地说:“你究竟想嫁什么人?”
潘雪花不慌不忙地说:“爹,你们不用焦急,也不用担心,我一不要金钱,二不要地位,我要的是‘才’。我的事以后你别管,我自己会处理。”
第二天,潘雪花在大街的墙上张贴了一对联:潘氏嫁女,有水有田又有米。在对联的下面注明:如有谁能对上此联即与之结为夫妻。
用对联招亲,这在西山镇是件新鲜事。对联一贴出,便被一圈一圈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王孙公子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对上,但他们搜索枯肠,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副对子来。
第二天,围观的人更多,但却没人能对上。到第三天,潘雪花早早地叫丫环阿香到围观的人群里观察,看有哪一位才子“金榜题名”,嘱咐她每隔一小时回家通报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人来一批去一批。阿香不停地来回奔走相告,但都是摇摇头。三天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太阳从东边升起,过了中午,又渐渐向西边落下,夕阳西照,快要落山了。潘雪花坐在临街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心中着实有点惶恐不安,又有点沮丧。这时,街上一片喝彩声,有人在榜上题字。阿香心里一阵高兴,待他写完,阿香挤到跟前将榜纸取下来,问写对子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人回答:“我叫何工。”
阿香不觉打量了他一眼:他约莫二十二三岁,五官端正,高大壮实,戴一顶旧草帽,衣裤满是补丁,是个地地道道的穷汉子。阿香说:
“好!你在此等候消息。”阿香说完,拿着榜纸飞奔回潘府。
“何家娶妻,添人添口又添丁。”潘雪花把这一应对的下联念了一遍又一遍。他把“何”字拆开,对得非常自然工整。“好对,好对呀!”潘雪花喜形于色,取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折好,连同一个手绢包一并交给阿香,要她马上将纸和包交给何工。
何工接过阿香给的纸,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明天午时一品楼见。何工的心一阵兴奋,欲打开手绢包看,被阿香用手止住了。阿香说:“小姐嘱咐过,这包东西只准你回家后才能打开看。”
何工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包和纸放进衣袋里,谢过阿香,大步流星地赶回家,迫不及待地掏出手绢包,一层、二层、三层,里面出现十个铜钱和一张纸,只见纸上写着一句对联:登西山,望月明,遥见双龙游广海。这是一句上联,请你对下联,钱是给你买衣服的,持下联穿新衣准时赴约定亲,如对不上,当退亲处理。
“这位潘小姐也真够狠的。”何工暗暗叫苦。这是一则地名对,西山、月明、双龙、广海都是本地的四个地名。
母亲见之,忙问:“儿呀,今天卖柴怎么挣了这么多钱呀?”
何工将今天到西山镇卖完柴后在街上怎样围观征婚对联,怎样应对,又怎样被潘家大小姐看中等等细节一五一十地说给娘听。娘听完,高兴得眼泪直流。
“娘,你把所知道的周围村寨地名统统说给我听,这一关过不去就完了。”
“别心急,让娘想一想。”
一袋烟的功夫,娘就说出了八十多个村寨名。何工将地名一一筛选,最后敲定四个地名成对。
有了意中人,潘雪花心花怒放。她把这次“放榜征婚”的经过及将要进行的“计划”向爹娘作了禀报。潘老爷听了女儿的细说,心中有喜又有忧,喜的是女儿这一“壮举”在方圆百里史无前例,并选定了未来女婿,了却父母的心事;忧的是女儿的“计划”令他心疼,虽然说钱财是身外物,但潘家的财产是几辈人的血汗积攒下来的呀!雪花娘见老爷没吱声,知道他爱钱如命,便说:“老爷,女儿出嫁是潘家大事,就由得她吧!”
潘老爷见夫人发了话,为了女儿的幸福和自己的面子,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第二天,何工理了个发,穿上新衣服,显得英俊潇洒,仿如一介斯文书生。正午时分,他依时来到“一品楼”。阿香在门口迎接。她引何工径直上二楼的一个单间。
潘雪花倚窗而坐。她今天略施了脂粉,一身艳装更显得妩媚艳丽,楚楚动人。
何工向潘雪花施过礼,便坐在她的对面,不敢直视眼前的大美人,只偶尔睨视一番。
潘雪花睨了他一眼,随口说出上联:“登西山,望月明,遥见双龙游广海。”
何工接着道出下联:“下东庆,观霞浪,喜看那马渡横江。”
东庆对西山,霞浪对月明,那马对双龙,横江对广海,地名对地名,对仗工整,好对。潘雪花不禁暗暗叫绝,看来此人的确有才华。她认真地“审视”了一番自己未来的相公,见何工高大壮实,斯斯文文,不像一般穷人粗鲁,心里满意了八分。她问了一些他家里的近况,接着便拉家常,谈书论对,两人越说越投契,不觉已过午时,肚子也咕咕直叫。潘雪花叫小二点了菜,又要了酒,两人一面饮酒一面作诗,一面说笑,直喝得脸红耳热。
何工却不敢开怀畅饮,因为阿香暗示过他,要真正结为夫妻要过四道“关”,每道“关”都要对对联,如果对不上,随时都有被“退亲”的可能。目前只过了第二“关”,第三四“关”能否过?他心里没底,阿香也不肯说,要他做好心理准备,小姐随时会向他出“对”。
该饮的饮了,该说的都说了,该言归正传了。潘雪花正式告诉何工,他对的下联过“关”了,今天这席酒,可当是“定亲酒”。她还告诉何工,按一般婚嫁惯例,男女定亲,男方要送定亲彩礼。她爹说,何家的彩礼是:布匹五匹,酒十罐,鸡十三只,鹅十二只,猪两头。因为潘家在西山镇是大户人家,不能失礼于人,何家必须摆喜宴五十席,还必须在镇内有大屋一间,方能迎娶潘小姐。
何工不听还好,一听要这么多彩礼,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
“潘小姐,你知道我家穷,我到哪筹得如此多的钱啊。”何工一脸无奈。
“何君,娶老婆,钱一定要花。我爹说了,这些条件是最低的了,叫你多‘动动脑’。”她把“动动脑”特别加重了语气。
何工抓耳挠腮地思索了一下,还是一脸的无奈:“我家祖辈曾经是官宦,有不少田产,但到父亲这辈,已经破落了。亲戚们大都是穷人。我……真的……”
“我如今指一条能赚钱的路,你愿意行吗?”
“只要能赚到钱,我宁愿粉身碎骨……”
潘雪花伸出纤手捂住他的嘴:“今天是喜日,不吉利的话不能说。”接着她压低声音,把赚钱的方法如此这般地对他说了。然后问他:“怎么样?”何工这时心里踏实多了,他胸有成竹地笑道:“可以。没问题!”
潘雪花和何工走出一品楼,来到街上。他们一面走一面谈。
他们来到一间叫“饭茶轩”的小饭店门前停下来。潘雪花说:“这是我潘家的饭店,咱们进去看看。”
店不大,布置得挺雅致,餐台整齐而洁净。店小二拿出一张白纸和笔墨放在台面上。潘雪花略一思索,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对联:“茶甘酒美客称心。”写毕,放下笔,向何工笑笑:“这是下联,请君对上联。”手一摊,“请!”
酒店写酒联,何工早有思想准备,但潘小姐的下联是冠头联,把酒店名称“饭茶”的“茶”字嵌在里面,有一定难度。何工看了一眼招牌,扫了一眼兴奋进餐的客人,心里马上有了“谱”,拿起笔,在纸上一挥而就:“饭热菜香人满意。”饭对茶,菜对酒,人对客,满意对称心,对仗工整。潘小姐点头称绝。她吩咐店小二,把对联贴在店的门两边。
他们又来到一间理发铺前。潘雪花说:“这是我伯父的店子,请你帮他拟一副对联,要有‘见联欲进’的效果。”
何工细看了一下店里,有椅五六张,数人在理发,不少人刮个“和尚头”,于是脱口而出:
“提起刀人人没发,
拉下水个个低头。”
潘雪花听毕,摇摇头说:“哎哟!这对怪吓人的。要是贴上这个对子,谁还敢进来剃头呀!”
“那就换一联吧!”何工这时见一短发青年从店里走出来,马上念道:
“进店来,乌云秀士,
出门去,白面书生。”
“这对好。就把这个对子送给伯父当见面礼吧!”
西山镇不大,却很繁荣。店铺林立,热闹非常。他们走了半圈,最后来到城南边的一座大客栈前停下步来。何工抬头望,一块“潘府大客栈”牌匾横挂大门上方,气派非凡。阿香在门口侍候,见主人来到,马上斟了两杯茶,先敬潘小姐,后敬何工。
潘雪花喝完一口茶,随即念道:
“留宿来我栈。”
何工环顾一眼四周,见有人拿着一些银两走进对面街的“银庄”,略一思索,马上有了下联:
“存款过对门。”
潘小姐欣然一笑道:“对得好。不过我要改一个字。”
“把‘存’字改为‘取’字吧!”潘雪花含情脉脉地望了他一眼,“咱们过‘对门’去看看。”
两人走过对面街,走进“银庄”。潘雪花从“银庄”里取出一张银票,交给何工,深情道:“办您的事去吧!记住,不要失我潘家面子。”
何工看了一眼银票的金额,受宠若惊道:
“潘小姐,是不是写错了,哪值这么多呀。”
“没错。有一句话你忘——‘一字千金’嘛,去吧!”
“多谢小姐成全!”何工感激而深情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何工对潘小姐何以说出“成全”二字?原来,潘家老爷对女儿“对来”的这位穷女婿确实不满意,于是提出一大堆“彩礼”、“大屋”来为难何家,聪明的潘小姐对这位颇有才华的穷汉着实一见钟情,于是想出了“为潘家店铺写对联,按字论价“这一良策”,既帮何家解决了彩礼、建房、银两,又能进一步考察何工的“才能”,可谓“两全其美”。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家一夜暴“富”。何工用对子“赚”来的钱如数办置了彩礼,择良辰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送至潘府。潘家老爷知道何家不过“借花献佛”,心里虽然有点那个,但木已成舟,也只好像模像样地高高兴兴地按“惯例”行事了。
一年后,何家在西山镇街边的一幢四合院式大瓦房落成了。竣工入伙那日,也是何工迎娶潘家大小姐的喜日,真是双喜临门。
根据潘小姐“旨意”,何家摆“新居落成酒”二十九台,“结婚双喜酒”二十九台,共五十八台。吉日那天,何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潘老爷为显潘家豪气,摆“嫁女酒”五十九台,嫁妆装了几车,出嫁车队、乐队浩浩荡荡环游西山镇一圈。整个西山镇都沉浸在欢乐和一片“酒味”之中。
喜宴结束后,新郎新娘被人们“押”入了洞房。
人们变着花样,要新郎“这样”,要新娘“那样”。新郎新娘也大方应付,“节目”丰富多彩,欢声笑语不断。
夜深了。人们陆续散去了。剩下洞房的主人——新郎新娘。新郎欲关门休息,新娘马上说:“哎,别关门。”
“为什么?”新郎一脸疑惑。
“相公,您忘了,还有一‘关’呢。”新娘把新郎推至门口,然后把大门关上,又打开门缝,从门缝里递出一张纸条:
“这是上联,何时对上何时进洞房。”说完轻轻把门关上。
节骨眼上,火烧眉毛啦还尽出难题,可这是“有言在先”,何工也只好压抑着自己,无奈地轻舒一口气。走近灯笼旁借光看纸条:“点点杨花入砚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何工倒背双手在天井里来回踱步沉思,一会儿仰首凝视夜空,一会儿低头托腮思考。一袋烟的功夫,他便微笑着走至洞房门口敲门,随即念道:“双双燕子飞帘幕,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何工的话音刚落,房门“吱”的一声打开,潘小姐快步上前扑进他的怀中,附在他耳边娇滴滴地柔声道:“相公,您过关了。”
新郎一下子将新娘拦腰抱起,走至床边,双双倒在床上。新娘轻声叫道:“相公,还未关大门哪!”新郎急急地说:“等一会再关门吧……”
第二年,何工和潘雪花生了一对双孖胎,男的取名何一杰,女的取名何二花。他们互敬互爱,家庭幸福美满,一时传为佳话。
题图:李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