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约作用的争论冷战后就一直没停过。在２月初刚刚举行的第４２届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上，这一问题再度引起激烈辩论。因为是一个非正式论坛，又不通过任何决议或声明，因此各国与会者无拘无束，争先恐后，各抒己见，为我们这些旁观者提供了了解这个北大西洋联盟内部动向的机会。
　　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北约“过去的好日子”似乎又回来了。不论是欧洲国家，还是“一超”美国，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离不开北约”。德国的调子变化最明显。默克尔总理提出，北约应成为政治协商和采取行动的“第一场所”。这一表态和其前任施罗德一年前在同一个场合发表的讲话形成鲜明对照。其时施氏曾直言不讳地指出：北约不再是跨大西洋伙伴磋商和协调其战略构想的首要地点，欧盟与美国的对话形式不再符合欧盟的新分量，也不适应合作的新要求。此言一出，不少人认为“北约的末日到了”。除德国外，美国对北约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转变。当然随着布什连任后美国整体政策的调整，在去年的慕尼黑会议上拉姆斯菲尔德就已经呼吁欧美加强团结，今年他更进一步表示，面对国际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危险，北约仍是赢得胜利的关键手段。
　　不过，无论是欧洲还是美国，无论是默克尔还是拉姆斯菲尔德，他们所说的北约，已经不是过去的老北约了。欧美之所以又想到了北约，一方面是因为双方在当今世界的安全威胁问题上重新有了共识，另一方面双方都希望把北约改造成各自心目中应对新威胁的最佳工具。具体而言，欧美认为，当前它们面临的主要安全威胁包括国际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以及非洲等地区一些不稳定政府引起的危险等。应对这些新的威胁，单干不行，必须加速北约转型。
　　在北约如何转型问题上，欧美已形成了不少共识，但分歧也还存在。共识在于，其一，欧美都希望北约应在现有基础上更加“讲政治”，即充分发挥战略磋商、协调的政治论坛作用，同时磋商的内容也应超越传统军事领域，涵盖从伊朗核问题到能源安全等所有重大问题。其二，冲出欧洲，走向全球。北约军队２００３年奔赴阿富汗执行维和任务，是其在走向全球的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这一步不仅扭转了９．１１后北约的边缘化趋势，而且让人们认为，北约终于找到了它的“新使命”。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表示，“联盟对阿富汗人民的义务承诺是长期的”，如果需要，北约将长久维持和加强在阿富汗的国际维和部队。为了扩大北约在阿富汗南部的作用，最近北约又做出了向阿富汗增派６０００名军人的决定。北约成立快速反应部队的目的也是为使未来所承担的维和任务更加有效。
　　北约“走向全球”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在世界各地建立所谓“全球伙伴关系”。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多次提到，北约应与澳大利亚、新西兰、韩国和日本等国家建立密切伙伴关系。德国还提出今后应邀请中、印、日等亚洲国家参与慕尼黑安全讨论。
　　给我的第二个感觉是北约在走向全球的道路上究竟能走多远，欧洲成员国和美国的意见还有很大距离。这也正是北约内部在转型问题上存在的主要分歧。拉姆斯菲尔德认为，北约应成为一个全球防御同盟，致力于解决全球问题的“共同干预部队”。美国驻北约大使、副总统切尼的前顾问维多利亚·纽兰德（其丈夫为提出“美国来自火星、欧洲来自水星”而出名的罗伯特·卡根）今年１月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毫不掩饰地表示，北约必须进一步强化与澳大利亚、日本的关系，成为一支“真正能够在全球范围内执行任务的军事力量”。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朝野一直有人希望北约成为全球警察。因此，拉氏和纽兰德的想法并不新鲜。但法、德等多数欧洲国家对此一直持消极和反对立场。这一次，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公开站出来表态：“北约不是世界警察。北约也不应产生成为世界警察的野心。”看来，关于北约最终定位的争论在其内部还会继续下去。不过，从欧洲国家的角度来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北约恐怕很难成为世界警察。这是因为，北约行动的扩展意味着北约开支的增大，但由于经济困难，欧洲国家难以增大对北约的防务投入，因此无人愿意背上一个没完没了的沉重包袱。但究其根本，可能还是因为欧美对于应对新威胁的思路缺乏共识。欧洲坚持的仍然是在全球范围内利用有效多边主义机制，推行法治的“全球治理”的理念，因而希望北约更多地发挥政治作用，自然也就要对将北约变成为“全球军事干预力量”的想法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