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似脊,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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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位于南方山区的老家,田埂随处可见:它们横亘在高高低低的梯田边,像一脉脉田脊,蓄水护田,界分田块。
  父亲的一生,便与这田埂密不可分。他从家走向田埂,从一条田埂走向另一条田埂。
  山里种田,最大的难题是水源不足,而田里是否有足够的水,决定了收成的好坏。田埂,便是用来蓄水的。开春插秧之前,父亲就会给田埂“镶埂”:铲去贴挨着水的“旧边”,再用半干半湿的软泥镶起新边,再赤着脚,一脚一脚地踩实,不留一丁点的漏洞。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田埂绝不渗漏水。
  春寒料峭,在连绵的春雨中,父亲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仔细地给一条条田埂“镶埂”,常忘记回来吃饭。我奉母亲之命,前来唤他回家。父亲答应后,从田埂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雨水顺着他的笠檐、蓑衣往下流,一股股地打在田埂上,顺流到水田里,蕩开一层层涟漪。眼前的父亲,从从容容地扛着铁锹,像是位将军,身后是一片泥泞的战场。这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苏轼笔下的名句“一蓑烟雨任平生”。父亲当然没有苏轼那般才气,但他在风雨中安然处之的坦然心境却丝毫不输给他。我想,定是脚下的田埂给了他力量,田埂在他心中,是护田的“长城”!
  镶好田埂后,就要蓄水插秧了。插秧需弯腰弓背地在水田里进行,一趟趟来来往往,劳累是不用说的。见我站在田里,面露苦色,父亲便说:“去田埂上歇歇吧,你把书念对,把笔杆子握好就行了。”
  他总要插完一趟秧,才肯在田埂上休息一会儿。届时,父亲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洗净手,坐到田埂上,掏出一支烟来,点上后,一边吸,一边满足地看着田中随风摇曳的秧苗。待烟抽完,又继续下田干活,绝不久歇,插秧时如此,割稻时也同样如此。
  田埂就像是父亲在水田里征战一生的休息室,但他只会小憩,绝不会久留,田埂上只有勤劳的父亲。
  插完秧后,为防漏水,每天清晨父亲都会去田埂巡水。沿途小径蜿蜒,草丛间晨露微凉,父亲的裤卷、鞋子不经意间便被打湿了,可他毫无察觉。他一心要快去田埂看看,是否夜里有黄鳝、蛇、龙虾或螃蟹在田埂打洞,让田水外漏。傍晚时分,还要再巡一次,直至稻子成熟。父亲说,唯有如此,才能确保田里始终有足够多的水,滋养庄稼。
  可仅巡水还是不够的,山区种田,水利条件差,每年夏天都会有旱情发生。老天不下一滴雨,田里缺水严重,父亲要整日整夜里守在田埂旁,用水车从山塘里一趟趟地翻水,浇灌旱田。翻累了,田埂便是他的床,星空就是他的被,躺一会儿,缓一缓,起来再翻。
  辛苦终有回报,有了水的再次滋润,再加上之后姗姗来迟的几场夏末之雨,稻田开始泛金。此时,踱在田埂之上的父亲,君临天下般看着即将丰收的稻田,天地寂籁,只有阵阵稻浪。
  终于到了秋收,稻子收上来了,田埂蓄水的任务完成了。父亲又会拿起镰刀给它修面,砍去田埂上的杂草,把它梳理得干干净净。他说,“田埂不荒,来年稻田便不荒!”又说,?歇田,不歇埂,之后,他会在田埂边种上萝卜、青菜等农作物,依然日日在田埂上忙碌,将田埂打造成生机盎然的“冬季菜园”,丰富腊月餐桌上的食材。
  一年四季,父亲的双脚都离不开田埂,田埂已融入他的血液之中,成为他体内的一道脊。田埂也知回报,它默默地帮父亲围田蓄水,帮着他耕耘春夏,收获秋冬,让父亲收获了一担担的粮食和农作物,留足口粮后,剩下的卖掉供我们读书上学。田埂让父亲昂首挺胸,让我们得以走向远方!
  稻子丰收时,人们都会夸赞田地的肥沃、出货,却极少提及蓄水有功的田埂。田埂待水田,犹如父亲待我,父爱如田埂,它是把我推向广阔天地的脊梁和“幕后英雄”。
  乡下有无数个如父亲般的父亲,他们在田埂上奔忙一生,用自己的辛劳养育出一个个孩子,并竭力将他们送出山外,遇上更好的未来。
  如某天我们回到故乡,一定要记得去走一走父辈们曾经走过的田埂,感受一下他们永不消逝的气息!
  莫忘田埂,莫忘父亲的一生,因为田埂可亲,父亲可敬,田埂似脊,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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