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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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调度的电话后,我强调自己刚下班出来,没穿警服不方便执法。调度说:“报警地点就在你回家的路上,你抽出5分钟,顺道调解一下。这人打了三四个电话,再不受理我怕出问题。”
  


  我看了一下调度发过来的地址,就在前面不远的小区,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几分钟后,我开车驶进这个小区。没有门卫,里面都是超过30年房龄的六层老公房,岁数比我还大。我来到七号楼四单元五楼,敲了敲西户502的门。一个驼背老太太把门打开条缝,警觉地盯着我。
  “我是便衣警察,是您报的警吧?”我掏出证件,亮了亮警徽。
  老太太把着门,丝毫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她指着楼上说:“楼上有怪声,吵得我睡不着觉。”
  我有些无奈,说:“您可以找物业,报警解决不了问题,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别的住户抓起来。”
  “我们小区人口少,物业收不上钱,前两年就走了。”老太太解释,“楼上小两口的动静古里古怪的,我听着瘆人。警察同志,我是孤寡老人,有困难只能找政府。”
  原来是个空巢老人,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就点点头说:“行,我帮您跟楼上说说。”我转身上楼,老太太关上门,仔细地上了锁,我听了一下,似乎锁了三道。没了物业,坏灯泡也没人换,楼道里黑咕隆咚,再加上楼梯逼仄,给人一种压迫感。
  我来到602门前,先贴近门口听了听,毫无声响,好像屋内没有住人。想是偶尔弄出了点响动,楼下老人反应过于强烈。稍微等了一会儿,屋内还是安静如初,看来问题已经自行解决了。我正要走开,忽然听到里面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皱了皱眉,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穿着白色棉睡衣,神情冷淡。
  “楼下有人投诉,说你这里有动静,吵到了她睡觉。”
  “哦,可能是我做饭的声音。”
  “这里几个人住?”我越过她头顶往里瞧,没看到另外的人。
  “现在,就我一个。”她略微考虑了一下才说。
  不是小两口?她的停顿引起了我的职业敏感,我掏出警官证,问:“我能进去看一下吗?楼下报警了,按照规定必须处理一下,写个报告。感谢您的配合。”
  出乎意料,姑娘并没有抵触,仅仅愣了几秒钟就作出了决定,把我让了进来。这是套简装的一室一厅,大概五六十平米。客厅里陈设朴素,靠墙是一组沙发和一张桌子,正对着一个电视柜。洗手间和卧室并排在客厅左边,两间房门都关着。客厅右边是厨房,毛玻璃门虚掩着。房子格局中规中矩,只是天花板有些低矮,令人压抑。我俩坐到沙发上,我掏出纸笔,先询问了一些基本信息。
  她叫韩琳,24岁,在一家贸易公司当文秘;有个做销售的男朋友叫罗宇,但最近出差了。刚才进门时,韩琳示意我不用脱鞋,说:“地板很旧,比鞋干净不了多少,不用换了。”我特意瞄了一眼鞋架,上面有双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应该是40号的。
  做完简单的笔录后,我有心去卧室看一眼,可没有搜查證,不方便提出过分的要求。客厅里没什么异常,我正准备离开,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声源在左边,不知道是来自卧室还是卫生间。“这是什么声音?”我问道。
  “哦,是地板。这个老楼的地板都松了。”韩琳说完,走到墙角处踩了踩地板,果然发出了类似的咯吱声。
  不是说家里就她一个人吗,那么是谁踩了卧室的地板?我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韩琳马上意识到了,回答说:“卧室没有人。房东装的是燃气地暖,地板下面铺了一套热水管。地暖太干燥,热气往上烘,慢慢地板都开裂了。再有半个月就到供暖季了,我提前给热水管通通水,做个预热。地板受热偶尔就咯吱咯吱响。”
  她说得挺合理。我用后脚跟在地板上磕了磕,发出咚咚声,看来下面空间不小。“楼下的住户经常投诉你吗?”我问。韩琳摇摇头:“我们刚搬进来一年,以前从来没有过。”
  如果是地板的声音,那应该经常响,为什么楼下老人单单今天报警?“我可以喝口水吗?”我拖延时间。
  韩琳去厨房倒水,我跟在后面匆匆窥视了一眼。灶台很干净,碗筷案板调料瓶,井然有序,不像是刚刚做过饭,但上面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我来不及细想,一丝不安掠过心头,我决定再跟她聊一会儿。韩琳递给我水杯时,我注意到她左手中指有戒指的圈痕,这说明她不久前刚刚摘掉了戒指。她卧室房门紧闭,里面还有动静,莫非藏了情夫?但私德问题不归警察管,如果是偷情,我就马上撤了。
  “你男朋友是销售,肯定经常出差吧。”我生硬地问道。韩琳点头:“嗯,聚少离多。”
  “你们平时感情怎么样?”明知这么问不礼貌,但也没什么办法。但韩琳并没有觉得受到了冒犯,她嘴唇翕动,眼神热切,看样子有话要说。
  “我俩曾经很幸福……”韩琳一张嘴,我就知道有故事。“我俩认识的时候都刚毕业,挣得很少,房子都租不起。我住公司宿舍,他和同事合租了个上下铺。即便这样,我俩晚上都尽量一起吃饭,然后在电影院、公园里或者地铁站,一直腻到末班车时间才分开。一年前,我俩终于租了房子搬到一起住,本来预计明年春天就结婚的,婚庆公司我都问好了。”韩琳顿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说,“警察同志,我说这个你不烦吧。”
  “我也很有感触。”我泛泛地附和她,“我和我媳妇一开始也差不多这样。”
  韩琳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房子虽然破,却是我俩的家。刚搬进来时,我甚至都想在这儿住一辈子。可惜命运总喜欢开玩笑。今天是罗宇生日,我知道他下午要出差,晚上没时间一起庆祝。我就没吃午饭,省下时间买了个蛋糕,专门打车去他公司,想要给他个惊喜。他们公司占据了一个楼层,外面是玻璃墙。我一出电梯,隔着玻璃就看到罗宇和一个女同事抵膝坐着,正暧昧地吃午饭。他贱兮兮地夹了个鸡腿去喂人家,女的倒也不客气,闭着眼张嘴去咬。罗宇故意一缩手,女同事咬了个空,牙齿碰在一起,声音很清脆。其余同事哈哈大笑,显然早已默认两人的关系。而这个鸡腿,正是早晨我给罗宇准备的,放在了他的饭盒里。”   韩琳说到这里低下了头,陷入伤感的回忆。
  “蛋糕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罗宇背对着门,那女的先注意到我。她起先眼神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镇静了。她优雅地拍拍罗宇的肩膀,罗宇转头看见我,吓得马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看得出来,这女的早知道我是罗宇的未婚妻。罗宇想走过来,我看到那女的拽住了他的衣袖。其实我也不想和他说话,马上转头进了电梯。就在电梯关上的刹那,我看到那女的嘴角上扬,露出挑衅的姿态。”说到这里,韩琳恻然一笑。
  我只好说:“不少男人都喜欢搞暧昧,其实很多时候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韩琳耸耸肩膀:“有没有实质我看得出来。下午我没去上班,直接回家了。躺在床上我脑子就像上了发条,不停地过电影,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从某个时候,他开始爱打扮了,买的衣服越来越贵;从某个时候,他下班越来越晚,加班越来越多。他总是说陪客户,但工资还是那么些。那女的一个眼神,嘴角一翘,我就全明白了。我的生活已经毁了……”
  我感觉韩琳的情绪开始失控,我必须终止她记忆的闪回。幸好,咯吱咯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见缝插针问道:“这声音不对劲啊,很有规律性,不像是地板受热。”
  韩琳的思绪收了回来,说:“对了,这地板下面暖和,空间大,有好多蟑螂。我刚搬进来的时候,这房子有两个月没人住了。我打开灶台下的抽屉,密密麻麻一层蟑螂,唰的一下钻进地板的裂缝里,我当场就不想住了;后来贪图房租便宜,还是选择了忍耐。蟑螂在地板下面窜来窜去,也会搞出动静。下面一暖和,它们又开始大量繁殖了吧。你可以去厨房看看,经常有些爬出来找东西吃。”
  我正想找个理由到处瞅瞅,起身来到厨房,果然有一两只蟑螂在垃圾袋周围转悠。我迅速掃视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了刚才感觉不对劲的原因——厨房里没有菜刀!
  “你男朋友回来跟你道歉了吗?”我不露声色地问道。其实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里油然而生:罗宇已被她杀死在了卫生间里。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看窗外天色擦黑。手机上面显示有三十多个未接电话。不用看也知道是罗宇打来的,但我根本不想听他解释。”
  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此时听起来不像地板声了,我已经脑补成被砍成重伤的罗宇正在卫生间挣扎。他积蓄力量,用残躯摩擦瓷砖,试图发出求救的信号。
  “罗宇到底回来了没有?”我想起了鞋架上的皮鞋,急躁地追问。
  “7点不到天就完全黑了,我不想下床。我想,罗宇还不如蟑螂,蟑螂起码一直在地板下面陪着我,不离不弃的。”韩琳不接我的话,她眼神空洞,表情僵硬,盯着对面关掉的电视机。我感到韩琳有些精神不正常了,忙说:“我用一下厕所,不介意吧?”
  韩琳回过神来,说:“随意随意,灯在右手边。”
  开了卫生间的灯,我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里面毫无异常,虽然狭小但收拾得很利索。我附耳贴着卧室和卫生间的隔墙,没听到咯吱咯吱响,但仍捕获了一些杂音,就像没有信号的电视雪花屏发出的背景噪声。
  我出来后没有坐下,在客厅踱步,想伺机进入卧室调查一下。沙发脚下,一只蟑螂从地板缝隙里钻了出来,触须抖动,还没看清所处何地,韩琳一拖鞋过去,变成了黏糊糊的黄绿一团。
  “有时候我想,地板下面这么多蟑螂,它们靠什么生存?”韩琳一边处理蟑螂的尸体一边说,“我开始以为它们只吃厨房的垃圾腐食,后来一查才发现它们几乎什么都吃,毛皮、纸张甚至肥皂。我以前看过一个新闻,蟑螂把婴儿的手指头都咬掉了。”韩琳说到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她邪魅一笑,压低声音,“所以说,蟑螂吃人。”
  我再也顾不上搜查令,几步冲到卧室门口,发现门是锁住的。“开门。”我吼道。韩琳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往后一躺,寻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挑衅似的看着我。
  我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只听一阵呼呼啦啦的声音,仿佛风吹流沙。我把灯打开,眼前的一幕我这辈子也忘不掉:
  密密匝匝的蟑螂排成了一个立体的人形,它们疯狂地钻来挤去,竟然连灯光都不躲了。难怪厨房里蟑螂这么少,原来都汇聚到了这里。为什么它们能排成一个人形?我猛地跺脚,表层的蟑螂倏忽散去,露出里面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他一丝不挂,全身被刀划了数不清的伤口。蟑螂就像鲨鱼一样,循着血的腥味,用尖锐的口器不停啃噬着伤口的烂肉。
  罗宇还没气绝,他像一只被蚂蚁围攻的青虫,还在试图扭动身体。他拼尽全力,每次才能爬动一点点,破败的肉体摩擦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一条血痕从窗口延伸过来,大约半米多长,好似直达地狱的通道。
  “救……我……”他应该听到了开门声,但喉咙已漏气,只发出了最后两个字。
  韩琳走了过来,倚在门框上,语气慵懒地说:“罗宇,你记不记得,就在这间屋里你发过毒誓,如果背叛我,就会被蟑螂吃掉。”
  (责编:任飞 wfjgcq@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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