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我就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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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7月12日,周啸天背上几件简单的衣物踏上了高县至成都的大巴。班主任的话还在耳边环绕:你的中考成绩超过省重点高中录取线三十分,再苦三年,考个本科绝对没问题。班主任眼里放着光彩,却没有注意到周啸天与窗外烈日下的树木一样无精打采的神情。等班主任回过神来,周啸天已到教室门口,教室里回荡着“我家没有钱供我读高中”的余音。
  回家后第二天的清早,周啸天父亲送他到高县汽车站,告诉他坐直达成都的客车,到了那边有个远房亲戚会来接他。周啸天很早就听说有个远房亲戚这些年一直在成都当建筑工。
  周啸天到了远房亲戚打工的工地,正逢赶工期,休息了半天,晚上就戴上了安全帽跟在远房亲戚屁股后面,加入绑扎钢筋这一行。小包工头担心周啸天的远房亲戚护着他,把他分到了另外一组。因为年龄小,又是初来乍到,周啸天只能做些杂活。工地上的杂活很辛苦,从地面吊到施工楼层的材料都集中放到一块,然后根据需要四面分送,做杂活就是给绑扎师傅运送材料。当长十米直径三点六厘米的钢筋压在肩上时,年仅十六岁、身体单薄的周啸天感觉天都要塌了。但是,师傅的吆喝、包工头那鹰一般的眼神远比天塌下来更让人紧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周啸天上车那一刻,父亲的嘴唇动了好几下,说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么一句话来。那就先吃苦吧,我不相信一辈子都吃苦,扛着钢筋的周啸天常常在心里对自己说。三个月后的一天,小包工头坐在一堆废钢材上翘着二郎腿,对着一旁忙碌的周啸天说,下午自己抽时间做一把扎丝钩吧,明天跟师傅们学绑扎。好的,周啸天异常兴奋,他早就想当绑扎师傅了,绑扎师傅工作轻松,工资又比杂工高很多。绑扎钢筋看起来是技术活,实际上还是体力活,只是比纯粹扛钢筋轻松一些。周啸天却觉得自己的人生进了一大步,非常虚心地向负责带他的师傅学习绑扎和如何看图纸。看到了图纸,周啸天才搞清楚绑扎钢筋就是行业术语里说的主体工程。
  也许是周啸天与钢筋这一行有缘,别人认为枯燥无味的捆绑,他越干越来劲,越干动作越快,经常想出一些省时省力的小招,没过多久绑扎的速度和质量就超过了师傅。别人看图纸只关心自己做的部分,周啸天看图纸像看藏宝图,不仅把自己要做的彻底弄明白,还看别人的,看整个工地的,什么承重墙,减力墙,主梁次梁。有时为了弄懂一张图纸,别人开始说梦话了,他还在看,还在计算。一同睡在简易活动房的工友们笑他神经出了问题,就是那个远房亲戚也常常有意无意地说,那么认真干嘛,过得去就算了,难不成你还想坐办公室?工地上负责看图纸搞材料计划(俗称翻样)的人通常都坐在办公室。周啸天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说要做我就做好,管他以后能做什么。
  
  失败总是难免
  
  转眼到了2000年12月,在建筑领域主体工程这一行里摸爬滚打了六年多的周啸天从杂工、绑扎师傅、翻样、现场管理一路走来,可以说对该行业除了设计之外,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精。时年22岁的他月薪早已超过5000元,但他觉得打工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恰在此时,机会来了。离周啸天上班不足百米的“成都大世界商业中心”开工了,由于该工程建设面积大,同时因近年底,很多民工已返家,承包商的工人严重不足,承建公司不得不四处寻找更多承包商加盟。周啸天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放弃了让人羡慕的现场管理工作,承包了单层建筑面积八千多平米高十六层的四号附楼主体工程。
  签完合同,周啸天除了手里有几万块钱外,一切基本还是零,没有制作机械,没有管理人员,就是普通工人也没有。万事开头难,周啸天明白做什么事最难走的是第一步。周啸天开始忙碌了,当老板不比当管理,把工作安排好就完事了;更不比当工人,干好自己的事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只要在合同上签了名,合同上所说那块地儿所有的事都得自己拿主意,大到安全事故,小至一根细细的绑扎线。
  工人没有,回家乡找,偏僻的家乡有很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们有的去过南方进不了厂;机械没有,可以先买几台开工,等领到一部分工程款后,再逐步添置。一切看起来似乎很顺利,开工一周后,问题突显出来了:从家乡招来的工人绝大部分是门外汉,最简单的图纸也看不懂,不是材料用错,就是绑扎间距不合。周啸天和几个高价请来的师傅在施工现场疲于奔命,还没教完这个,那个又出错了,一天下来,绑了拆,拆了绑,几乎都要返一次以上的工才勉强可以。
  坚持了一个月,周啸天一合计,不仅几万块打了水漂,还欠下工人两万多的工资,并且,以目前的进度和质量,随时面临高额罚款。周啸天不得不把工地转包给别人。他的女友擦着泪把准备结婚买家具的钱一分不留地发给了工人。
  走出工地,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周啸天站在马路边,不知何去何从。
  
  成功其实也容易
  
  家人的理解,尤其是女友的支持,让周啸天很快走出失败的阴影。2002年年初,周啸天签下了人生的第二份合同。有了上一次教训,周啸天选择了一栋建筑面积较小的商品住宅楼,请工人也不再盲目。签合同的前几天,周啸天找到十几个曾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师傅,开门见山地请他们跟他干。师傅们都听说过周啸天上一次失败的事,却没人嘲笑他,相反,他们很愿意帮他。要知道,那年头赚了几个钱就开溜的包工头遍地都是,如果包工头亏了,即使不溜,当工人的也甭想拿到半个子儿。在那种环境下,周啸天宁愿亏了自己,宁愿让女友伤心,也没有欠工人一分钱,仅这一点,师傅们对他非常有信心。
  商品住宅楼单层面积一千余平方米,包括一层地下停车场共19层,历时四个半月,主体封顶,结完工程款,除去一切开支,周啸天赚了28万。赚了钱的周啸天请师傅们去玩了一个通宵,他不是显摆,到了今天每完成一个工程,他都会请所有的师傅杂工们好好吃一餐,他明白,自己一个人是赚不到这些钱的。
  有了这28万,周啸天底气更足了,很快又签了第三份、第四份合同。2003年春节,一位圈内的朋友告诉他太原城市改建、扩建搞得非常火,承包机会远比成都多。五个月后,完成了成都的第四份合同工程,周啸天带上他三十几人的队伍直奔山西太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际关系,在交了五万块保证金后,周啸天承包了太原太重路一栋三十二层单层建筑面积六千多平米的商务办公大楼。十一个月后,大楼主体工程顺利封顶,比合同规定的工期提前二十二天完工。这次工程的完成不仅让周啸天的个人资金突破两百万,还在太原建筑圈内搏得不小的名气。一时间,承建公司、劳务公司纷纷主动找上门,以无需交保证金为优惠条件,把名下正在开发或即将开发的楼盘主体工程承包给他。
  三十几人的队伍能做多少事?增加工人太难了,一方面建筑工地是体力活,风吹日晒的,很多人不愿意干;另一方面找门外汉行不通,他以前吃过这个亏,就算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也不过六七十人;主要是建筑行业有个潜规则,谁带出来的人就只能跟着谁,除非是自愿跳出来,否则,别人不敢要,也不能要,所以想去挖别人的墙脚也不太可能。周啸天只能选择不大不小的工程,眼睁睁地看着一单单大工程溜走。一次偶然的事件,打破了这个现状。
  在太原电视传媒中心工地上,因建筑面积太大,周啸天与一个来自贵州的承包商各承包了一半的工程。开工半个月,贵州承包商的一位工人摔断了腿,一起做工的家属除要求老板要彻底医治好,另要求赔偿十万。承包老板是新入行的还没赚到钱,又医又赔的不知多少钱才够,心中没底干脆溜之大吉。老板溜了,没有钱,断腿工人连医院的门都进不了。同在一个作业面做工,周啸天看到断腿工人可怜,垫付一万块帮断腿工人先住进医院。这事感动了断腿工人那一组人,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四十几人全部过来帮周啸天,并说医药费以后在他们工资里扣。更让他们感动的是,周啸天承诺他们来帮他,断腿工人也是他的工人,医药费不会扣,他们之前在那个失踪老板那里的工资他也一并付了。这事很快在工地上传开了,并传到了别的工地上,都说周老板是最有良知最难得一遇的好老板。谁不想投靠一个好老板?一些曾被老板无端端骂过的,让老板白白扣过钱的,或曾受点小伤自己掏腰包的都打听着寻过来,帮周啸天的人越来越多,短短几个月队伍扩展至四百多人,其中半数来自云南、贵州等地,超过八成是在工地上干过多年的师傅。花几万块买到如此人心是周啸天没料到的。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情况,从周啸天当上小老板一直到今天,他请的各级管理人员以及工人,也不分家乡人和外省人,总有一部分人欠他的钱。有的是在家乡买了房子,有的是家里有人病了,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就可以在年头把全年甚至下一年的工资都拿过手。从2004年起,每年工人欠他的钱都在百万以上,年年有人借,年年有人还,没人耍过赖皮。
  电视传媒中心主体工程(贵州一组人帮周啸天后,也同时一并把工程承包了)完工后,至2005年年底,周啸天先后承包了富士康太原分公司宿舍楼、太重宾馆、天原大厦等二十几处工地共一百多栋高楼的主体工程。也就在这一年,内蒙古搭上西部大开发的列车,以鄂尔多斯市为新型经济建设中心,辐射周边多个省市及境外。鄂尔多斯市立即成了风水宝地,大批地产商拥入,四处开采楼盘。2006年三月,内蒙古还在飘着小雪,周啸天留下一部分人在太原,带上主力军进驻鄂尔多斯,凭借施工队伍过硬的本领,很快打响旗号。仅这一年,周啸天在鄂尔多斯辖区多个区、旗(镇)承包工地达十三处,涉及多家房产公司,建筑总面积近三百万平米,次年还承包了呼和浩特国家影剧院主体工程。到2009年,周啸天的事业基本稳定在太原和鄂尔多斯两地,工人一度发展到千余人,为家乡解决了六百余个剩余劳动力就业。
  
  明天更美好
  
  2009年五一劳动节,宜宾市政府、市委、市企业办等多个部门联合举办的青年创业表彰大会上,周啸天荣获“宜宾市十大优秀青年”称号。当市长吴光镭紧紧握着周啸天的手眼里充满更加期待的目光时,周啸天也相信自己的明天会更美好。
  表彰大会一结束,周啸天驾上奥迪带路,后面跟着牌照为“蒙K”的四辆豪华空调大巴车,车上坐满在家乡新招的一批民工,一同浩浩荡荡向北方出发。
  
   责 编:熊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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