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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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并不是真的王双唯。
  褚溪看着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若有所思。
  阳光从狭窄的窗帘间挤进来,像一只手描摹着他的轮廓,鬓角、额头,到缺了一块的眉尾,微微上挑的眼角,嘴边有个很深很深的梨涡,笑起来像盛了一碗美酒,褚溪总是忍不住用手指戳进去,弹出来,乐此不疲。
  王双唯却说这样会显得不成熟,因此成人以后很少笑。
  王双唯是褚溪交往十年的男朋友,十年,足够一对恋人交换所有的习惯、心事乃至秘而不宣的往事。
  十年,褚溪对王双唯的熟悉不止于身体发肤,更深入到了某种无人之境。
  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末尾的尾音,就够褚溪判断王双唯的一天。
  如果打一个不那么确切的比喻。王双唯就像一个餐馆,而褚溪是每曰循例而来的熟客。桌上摆着固定的套餐,褚溪曰复一日品味着他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诶,小溪呀”。今天的王双唯是甜的,应该是画的图被通过了,也许还得到了上司的表扬;
  褚溪的生曰。王双唯的手向包里伸了几次,明显到她都看出来那是个包装精美的饰品盒。故作不在意地把小礼盒扔给她,却又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以后给你换个更好的。”
  看着褚溪雀跃地把貌不惊人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王双唯心里应该是甜中泛点酸;
  王双唯去肿瘤医院看了病重的奶奶,回来脸就一直绷着。此刻的他是苦的吧。
  从高一就开始早恋,跟父母老师打游击战,到日子不咸不淡好像就这么能晃到永远的现在,褚溪头一回觉得自己跟王双唯的联系是这么脆弱。
  褚溪甚至想满大街张贴一张寻人启事。
  “恋人王双唯,男,27岁,身高180,体型适中。消失在2016年3月17曰,当时身着灰色毛衣、黑色长裤。”
  可是她不能。
  有个跟王双唯一模一样的人正坐在他们的家里,这会正在听收音机电台,跟她的男朋友一样。
  我的男朋友换了个人。
  如果忽略说话的人内心里的翻江倒海,甚至就跟“楼下的拉面店换了个店名”一样疏松寻常。
  就像上一次,两人重走高中那条路。
  一切恰如昨日重现。只是——
  那家便宜又好吃的华莱士炸鸡店变成“华莱土”了。
  那个金碧辉煌很上档次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拉”字不再闪耀,变成了香格里大酒店。
  还有豚骨汤很好喝的拉面店也不能幸免,把名字里的千改成了干,味干拉面。
  这个世界怎么了?满大街的盜版。
  那时候王双唯解释说,改掉店名每年可以省一大笔加盟费,反正调料、口味总是差不离。
  被炖得醇厚的豚骨汤,拉面蜷成一团躺在碗底,汤面上漂浮着几根翠绿的裙带菜。
  王双唯的脸都快埋到碗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旋。雪白的水汽蒸腾而上,不一会儿就化成了几缕白烟。
  老板娘笑眯眯地往两人的碗里加了半颗卤蛋,
  “这是第九年了吧,你们这一对”。
  “第十年。”王双唯抬起脸,眼镜上的大片雾气还没褪去,就这样茫然地看着褚溪的方向,对老板娘说道。
  “就算它再拿掉一横,变成味十拉面,我们总是要一起吃到老。”王双唯说完这句让人很感动的话,两只手就闲不住地揉散了褚溪的头发。
  一切明明就跟从前一样,高中一起吃面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只是,褚溪想不到,快餐店能有山寨、有盗版,自己的男朋友也能凭空大变活人。
  就像那些被篡改得啼笑皆非的店名一样,拿掉口字旁,换上两点水,这不是王双唯,或许只能叫他王双准。
  回想一下,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时候换了个人的呢?
  或者换句话说,这个冒牌货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
  褚溪想,大概要从两个月前一个寻常的午后说起。
  不过是下楼倒了个垃圾。
  出发前,王双唯还是王双唯。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指挥褚溪把卫生间的纸篓一并换了带下去。她当时还意愤难平地把一个靠枕扔向他。
  窝在他腿上眯着眼睛的懒猫机警而敏捷地跳下去,对着褚溪怒目而视,背脊上的毛倏然竖起,像一只行走的炸药包。
  租的是旧城区的小楼房,偏远到环卫工都不愿意來,只有步行一段路扔到附近的垃圾站。
  回头时,手机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褚溪看了一眼,默默删除了短信,换了个方向。
  到家已经是暮色四合,绝色的黄昏给屋里的陈设镀上了一层铬黄的光晕,电风扇在墙上嗡嗡地摇着头,陈旧得有点卡顿,给人一种光轮飞逝的错觉。
  王双唯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倒在沙发上,胖猫陶醉地窝在他腿上,被有一搭没一茬地顺着毛,并用余光投来睥睨一眼。
  “顺便去陪陈曼莎逛了个街?”
  男朋友转过身来,把褚溪要说的话一阵抢白。
  视线对焦,那一眼的陌生与冰冷足以让褚溪在这样的酷暑身体结百丈冰。
  大概就是陌生人,也不至于露出这样毫无温度的眼神吧。
  虽然在看到她的僵持以后,很快地掩饰过去。
  “王双唯”扫了扫她空空的手,“诶,还以为会带春溪路街角的那家卤菜。”
  说起来,当时她并没有对“王双唯”产生怀疑,那冰冷的一眼也被她自发理解成每个人都有的一点小情绪、或者说是内心深处被锁起来的一面。
  毕竟他表现得确实与王双唯一般无二。
  清晨,围着附近的桐花里公园慢跑,顺便打回新鲜的豆浆和米饼。
  等褚溪起来,他已经站在厨房里熟练地煎着蛋,虽然已经是驾轻就熟的程度,还是会被溅起的油花烫得叫出来。
  上班必须穿熨得妥帖的白衬衣,却不喜欢系领带。   明明不近视却爱架上一副平光眼镜故作老沉,板着个脸笑涡也戳不到了。
  电视只是个摆设,老旧的收音机倒是一刻不停歇地发挥余热……
  上了年纪的熊猫收音机立在茶几一角,频道99,00,电台DJ有些喑哑的声音装满了整个狭小得有些逼仄的客厅。
  “今天是5月21日,农历四月十七,小满,欢迎收听节目“寻人启事”。立夏以后天就渐渐热起来了,要吃扁豆焖面哦。”
  “王双唯”于是站起来,轻车熟路的摸去厨房。
  其实说摸也不准确,地方太小了,5平的厨房就是客厅的一部分,只能说他熟练地绕过了将空间衬得更加拥挤的路障。
  厨房向来是王双唯的领地,搬到这里以后,他好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跟锅碗瓢盆友好共处。
  很快,两大碗扁豆焖面被端出来,油浸浸的凉面被盛在很大的青花碗里。
  褚溪跟“王双唯”相对吃着,兀自无言。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都是一些小细节。
  那天在地铁上,“王双唯”就露了馅。
  背上背包的时候,却没有一只手先挽起她的长发,等背好再被轻柔地放下。这是过去王双唯和她培养出的默契。
  长发被凌乱地压在包底,她只能狼狈地拖出来。她瞪了瞪“王双唯”,对方还是毫无反应,木讷地看着小电视上播放的《非诚勿扰》。
  早晨煎的那些荷包蛋。虽然看上去一样丰满皎白,咬开却没有顺滑的溏心流到嘴里。
  王双唯已经很久没有煎过十分熟的蛋了,他向来是知道她最喜七分熟的溏心蛋。
  还有上班时候,他们下了公交,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王双唯”没有如男朋友那般把她送到公司门口,再自己往回走。
  甚至,“王双唯”没有叫过她“小溪”,这个恋爱后一直保留的称谓。
  男朋友总爱时不时冒出一句“诶,小溪呀”,半是喊她半是调笑。
  甚至,“王双唯”每次喊她前都会迟疑一下,然后用她男朋友有点低沉地声音叫她“褚溪”。
  那是褚溪和男友在相爱十年里沉淀出的所有小默契。
  就像古文里的那个桃花源,都是不为外人所道的。
  从前她或许会为这种隐秘的联系而沾沾自喜,如今这份熟悉却让她面对这个不是王双唯的冒牌货,孤军奋战。
  感觉实在是很私人的东西。当这个世界上与王双唯产生联系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好朋友,好同学,好同事……乃至他的父母亲人都对他保持认可,而你只是一个中途加入他的人生、指不定哪天就一拍两散的女朋友,有什么资格说这个王双唯是个冒牌货?
  于是褚溪明明是抱着倾诉的态度约见好友陈曼莎,却只能摇晃着酒杯哑口无言。
  陈曼莎自发理解成了好友与恋人多年爱情长跑遇到了问题。
  “你俩的感情要是跟言情小说一样非得加个标签,大概就是‘青春校园一朋友变恋人一水到渠成’那种,风吹不散,雨浇不灭,就是五雷轰顶了,都得手拉手跑进坟墓的吧。”
  “王双唯看着没什么事啊,难道——,”陈曼莎看着褚溪光秃秃的无名指,装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前不久那小子斥巨资给你买的钻戒呢,你有问题哦。”
  王双唯买了戒指却没有求婚,褚溪怕出门磕到碰到,就摘在家里了。
  “我出发喽。”褚溪取下手上的戒指,向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年轻男人招呼道。
  “好,今天也不回来吃饭了吧,又要加班到很晚吗?”
  这个假冒的王双唯甚至替褚溪说出了编好的借口。
  “啊……是。”
  很多时候,“王双唯”就这样凝视着她,她都会产生这个男人具有一种神奇的前瞻能力的错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脱口而出本该属于她的说辞。
  不是长期相处培养的默契,反而像是有人提前给他念了生活接下来的剧本,“王双唯”了然她的下一场戏、下一句台词。
  褚溪坐上171路公交车,却在菊花里站提前下车。
  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是这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径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对。
  好友陈曼莎介绍的侦探事务所就隐匿在一座废弃写字楼的后面。
  初次见面时,侦探长着一副很靠谱的模样,带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镜,目光却很精干。
  侦探对眼前面容姣好却憔悴的年轻女子“监视其男朋友”的请求并不陌生。
  然而对方“证明其男朋友并不是本人”的意圖却让身经百战的侦探瞠目结舌。
  侦探抓了抓没有头发的秃头,给再次到访的褚溪推了推桌上的一叠卷宗。
  卷宗里是“王双唯”近一个月的所有行程记录。
  侦探煞费苦心盯梢了一个月,也没看出这个年轻男人有什么异样,比起被大干世界乱花迷眼的一般同龄人,他的生活清汤寡水得多:
  不抽烟,婉拒女同事的邀约,几乎没有夜生活,大多数空闲都与自己的委托人在一起,偶尔有几天会去酒吧,光喝酒,纯聊天。
  更多时候,这个叫王双唯,却被自己的委托人认为不是本人的年轻男人,更喜欢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收听电台。
  这个电台,侦探年轻时也听过。
  没想到,竟然这么久还没倒闭,现在竟还有年轻人会听它。
  褚溪的手机亮了一下,她飞快地按黑屏幕,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摸了摸摘去戒指的无名指。
  侦探像聚光灯一样的小眼睛转了转。
  这样看来,反而是这位委托人小姐比较可疑吧。
  侦探看着对面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卷宗,忍不住委婉地开口。
  “姑娘,你男朋友看起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呢。”
  “或者说你是不是精神压力过大,得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褚溪知道,自己的怀疑只会被他人认为是神经质,在这个无神论的社会,“我的男朋友还是那个躯壳,内里的芯子却换了个人”,这种事说起来简直太过离奇。   “您不用管这些,继续盯下去吧”。
  褚溪常舒一口气,她像个真正的勇士,高举着孤独的旗帜,一往无前。
  熊猫收音机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信号不太好,褚溪将天线拽出来,还是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她站起来,把收音机举高,将自己变成一个导体。
  主播熟悉的声音终于传出来。
  ——“夏天已经过了一半了,今天是8月7曰,七夕情人节哦,欢迎收听“寻人启事”节目。你们都是怎样过的七夕呢,有没有跟恋人坐在桌前好好吃一顿饭呀,对了,”主播故弄玄虚地“嘘”了一声,“聽说失散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许愿,好梦会成真哦。”
  褚溪嗤笑了一声,这种骗人的把戏,也只有年代久远的老电台还会玩。
  回想一下,好像在高中认识王双唯的第一天起,这个收音机就像只顽强的犀牛,竖着它的角,努力地捕捉着天空中来自99,00频道的信号。
  这个电台有着很奇怪的名字“寻人启事”,每天却播着和寻人毫无关联的内容。会告诉你天气,节气,今天吃什么,哪里打折购物便宜,有时候甚至是信口漫谈,想到哪讲到哪。
  主播好像从高中起就没有换过。
  不过夜里也会放些古怪却异常动听的歌。
  “啊夜已经深了,”电台主播好像是为这个不专业的感叹词轻笑了一下,“这个特别的日子,就放一首来自盲眼歌手周云蓬9年前的老歌吧,一首《不会说话的爱情》送给你们,我们明天见。”
  然后周云蓬的歌声就从收音机的天线里流泻出来。
  ——“绣花绣的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喽。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烧起火来。”
  “王双唯”沖完澡出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兀自在褚溪身旁躺下。
  歌曲正放到一半。
  ——“解开你的红肚带,撒一床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眼中荡开。”
  盛夏潮湿而闷热的风从大敞的窗口灌入,刚被风干的身体又覆了层薄薄的水珠,枕头上被晕开了一朵水花。
  褚溪看着背对着她的王双唯,头发是湿漉漉的,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赤裸的脊背中间有一条深深的凹线。
  “王双唯”突然转过身来,温热地呼息打到褚溪脸上,一只胳膊搭上她的肩。褚溪这才发现,他的睫毛、眼睛甚至也是湿漉漉的,像一座安静的湖。湖里有细碎的星子,有莹白的月光,还有浅浅的涟漪在慢慢漾开。
  这样燥的夏夜,这样缠绵的歌,很难不心猿意马。
  褚溪凝视“王双唯”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猴子捞月的典故,心想我就是那只猴子啊。
  是可惜也是幸好,“王双唯”好像只是调整下睡姿,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褚溪暗暗唾骂自己,竟被美色迷了心智,这哪里是自己的男朋友。
  黑夜里,属于王双唯的手机亮起来,褚溪鬼使神差地接过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王双唯的微信保持着登录状态。
  褚溪心跳如擂鼓,指尖飞快地往下划。
  一无所获。
  里面没有暧昧的聊天记录,也没有自欺欺人地把所有联系人删掉故作清白,所有人都好端端地待在原位。
  陆续有消息发给他,头像上鲜红的数字却显示处在未阅读状态。
  几个闹腾的微信群消息都已经膨胀到了极限100+,只是这些消息都没有被回复过。
  从2016年3月17号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
  就好像,3月17号以后,这个号的主人就消失了。
  厨房里升腾起一如昨日的烟火气。
  年轻男人围着围裙,熟练地点火,翻炒。淡黄的牛油被利刃温柔地划过,在米饭的热蒸汽下慢慢融化。
  看着他的背影,褚溪莫名地眼眶就有点湿,几乎要喊出王双唯的名字。
  可是她不能,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只是个李代桃僵的冒牌货。
  王双唯,你到底在哪呢?
  手机屏幕一亮,一条短信跳进来:“我知道这个“王双唯”的真实身份。晚上七点,丽格酒店702。”
  这个没有归属地、来历不明的短信像把银白发光的刀子,锋利地切割着死死缠绕她的水藻,褚溪成了一尾急于求生的鱼。
  已经六点半,她还有半个小时。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已经各归其位,似乎还能听见锅里的汤汁被缓慢地倒进碗里。
  褚溪飞快地换衣服,取出包,犹豫地摘下了戒指。
  “王双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热腾腾的饭菜布在桌上。正对着她。
  “是要出去吗?饭已经做好了。”
  “是,我赶时间……不好意思。”
  “是陈曼莎又跟她老公吵架了,赶着去救场吧?”
  “王双唯”又是这样了然地看着她,眼睛漆黑,如一口不可捉摸的深潭。
  褚溪忽然就有点心虚,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前台领过门卡,站在702室门口,褚溪恍若置身梦中。
  来的一路好像耗光了所有的勇气,站在门口,手里的卡却迟迟刷不下去。
  再坚持一下啊,你就能揭开这一切,找回你的王双唯。
  “滴滴滴”,门卡战栗着吻上感应器。
  房间很大,很宽敞,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夏天的白昼虽长,七点钟也已经收敛了最后一丝光亮。
  浴室里传来微弱的水流声,褚溪下意识就想往回走。
  一道人影把她扑在床上。
  “果然,一提到王双唯,你就来了,怎么,对他还是不死心啊?”
  褚溪推搡着压在身上的肉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快要爆炸。骗局,又是骗局,她努力用手旋开床头灯。
  惨黄的光晕打亮了陆迹的脸,并给他平添了一丝狰狞。
  “可别说我误会了你的意思,难道不是要跟我在一起吗?”
  “那个穷光蛋能给你些什么好!还编些真假王双唯的鬼话来骗我。你编啊,再编啊。你猜猜王双唯要是知道他女朋友脚踏两只船,会怎样?”   陆迹是褚溪偶然认识的一个富二代,出手阔绰,开豪华超跑,与她纠缠了好一阵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跑车,与他约过几次会。
  可能还是不安于平凡,普通的物质吧,终究是报应。
  现在王双唯也没了,好想再见一见他。
  陆迹的双手失控地扼住身下女子的脖子,褚溪双目赤红,不断涌出生理性的泪水,疯狂地摇着头。
  眼前闪过一丝白光,整个人就要沉入这一片苍茫之境。
  门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陆迹被酒店的保安拉开,跟进来的偵探悯然地摇一摇头。
  “针对你说的那件事,我有了一点新发现。
  我想大概,可以解开你的谜团。”
  “上次见你不太对劲,就悄悄跟了你一段时间,毕竟,了解你也是破这个谜的一部分。”
  “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今天的这个男人,我看他来前不仅磕了药,还带了针管,绳索,就预备上来看一看,刚到七楼就听到来了你的呼救。”
  褚溪迫不及待地打断侦探的话,“我的男朋友有下落了吗?”
  侦探看着褚溪,推了推眼镜,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可以确定的是,你的男朋友没有变过,就是那个人。”
  毕竟再精确的模仿,也不能细致到那种程度。
  “我现在的怀疑是,时间上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
  侦探在褚溪提供的监控摄影带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切看似没什么不同。王双唯除了变沉默了一点,对女友略显冷淡一点,喜欢长时间发呆之外,好像没什么变化。
  就连爱用收音机听电台的爱好都一模一样。
  只是,如果静下心来,耐心的听一听。就会发现电台播放的内容很是耐人寻味。
  侦探把声音放大。
  “今天是5月2l曰,农历四月十七,小满,欢迎收听“寻人启事”节目。立夏以后天就渐渐热起来了,要吃扁豆焖面哦。”
  “今天是2019年6月1日,又一个儿童节,妈妈们是不是都带孩子去了游乐场?要注意,天气会不按套路出牌,下午不仅会下雨,还会有雷暴哦,记得带伞。”
  “夏天已经过了一半了,今天是8月7日,七夕情人节哦,欢迎收听“寻人启事”……”
  “啊夜已经深了,这个特别的日子,就放一首来自盲眼歌手周云蓬9年前的老歌吧,一首《不会说话的爱情》送给你们,我们明天见。”
  “5月21,小满,六一儿童节,下雨,8月7曰七夕……”褚溪一遍遍重复着。
  好像日期上是出了些什么问题。
  侦探会注意到这些,是因为他老婆刚好是情人节过生日,今年是在8月9日,电台却讲得提前了两天。
  怀着这种探究的心态,就会发现这样的bug简直数不胜数。
  今年的小满是5月20日,电台推后了一天。
  今年是2016年。广播里却提到是2019年,几个字符的改变,确实很容易被听漏。
  今年的儿童节并没有下雨,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今年的七夕明明是8月9号啊。
  对了,还有,褚溪飞快地打开手机百度,输入周云蓬《不会说话的爱隋》。
  词条告诉她,这首歌收录在2010年发行的专辑《牛羊下山》之中。也就是6年前。电台里却言之凿凿说是9年前。
  这个电台里所有的信息都被往后拨了三年。
  “王双唯”却就着错误的时间听得津津有味。
  难道?
  “你是不是感觉你的很多行为都被他预先知道?”
  侦探若有所思,“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也许对我们来说,明天就是未来,对于他来说,明天却只是对过去的倒带与回溯,每一个明天,都是他所经历过的一个个昨天而已。”
  “这话听起来可能太匪夷所思,所以还是需要你跟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才能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晨回家,王双唯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的煎蛋已经冰冷,固态的蛋白生硬而变扭地粘在碗面上。
  厨房里还残留着开火后的烟火气,一如过去的无数个昨日。
  褚溪走进厨房,试图为王双唯坐一桌盛宴作为迎接。冰箱里的食材一应俱全,或许可以中西合璧一下,煎个牛排,用简单的调料煮一锅神仙汤。
  画饼很容易,真正动作起来,却发现她甚至不知道王双唯喜欢几分熟的牛排,汤里能不能加香菜。
  案上实在窘迫,她只好外卖订了华莱土的炸鸡,味干的拉面与鳗鱼饭。
  很多年前,只靠一份炸鸡,一碗拉面,就是能让他们满足的好味。
  褚溪不知道,在这冗长的十年里,她到底丢了什么。
  紧张地等待,熟悉的脚步声,门被打开,王双唯迈进来。
  她贪婪地看着王双唯的脸,这个人明明没变,还是和高中一般的脸,只是在几场春雨过后,像地里的竹笋一般,拔长了身形,变成了现在顶天立地的样子。
  鬓角下是光洁的额头,缺了一块的眉尾,微微上挑的眼角,嘴边有个很深很深的梨涡,笑起来像盛了一碗美酒。褚溪总是忍不住用手指戳进去,弹出来,乐此不疲。
  只是后来,王双唯很少笑了。
  王双唯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外卖盒,终于停留在褚溪的身上。
  褚溪对上了他深如幽潭的眼睛,并在下一秒败下阵来。
  这双眼睛过去盛过高中校园里温柔清澈的河水,生气时会燃起明亮的火焰,瞳仁里也曾倒映出两个红着脸低着头局促不安的自己。
  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一汪死水,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点生机。
  “昨晚没回来,是去了丽格酒店吗?”
  褚溪猛然抬起脸。
  王双唯笑了,笑涡深陷,却显得冷漠而讥诮。
  “毕竟过去很多年,我就是这样等你的啊。”   “曰复一日,从清晨等到曰暮,饭菜从热气腾腾等到一片冷寂。”
  “很疑惑吧,我明明不是那个王双唯,却又对你的所有喜好、一切举动了如指掌。”
  王双唯轻轻牵起褚溪的右手,光秃秃的食指。
  “让我来找找你的戒指呢。”
  径直走向卫生间,搬开笨重的洗衣机,一枚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戒指孤零零地躺在墙角。
  “因为我是三年后的王双唯啊。”
  三年后的2019年,褚溪和王双唯已经分手。在此之前,王双唯曾经多次发现她出轨却选择了原谅。最后一次,是她劈腿的那个富二代强制她断绝关系。
  褚溪没有理会王双唯的挽留,扬长而去。
  那个廉价的戒指忘记是哪次摘下后没有放好弄丢了,最后人走茶凉,在搬家时候,被王双唯在洗衣机后侧的墙角找到。
  褚溪想,如果三年后的王双唯没有突然来到这个2016这个节点,她或许就真会按照这样的轨迹发展下去:名牌包包,豪华超跑,衣来伸手,纸醉金迷。沉溺在用金钱打造、密不透风的网里,却不知道网的缝隙会越张越大。
  等到青春散场容颜半老,她就会狠狠地摔下来,丢了王双唯,丢了自己,最后孑然一身,两手空空。
  她也终于懂得,爱,从来就不是凭空而来,是在一起的无数个动人瞬间,如万千小溪流般汇成爱的大海。有时候,你也会听到哗哗地水声,那是溪流撞上了岸边的礁石,抱怨礁石太坚硬,那是海浪在哭啊。溪流绝望着逆流往复,这才知道所谓海枯石烂,不过是前人愚人愚己的笑谈。
  “速食年代啊,品牌故事都是后天杜撰,有什么理由去相信天长地久、此情不换?”
  让人如遭棒喝的只有失去。当他不需要时,你的爱就成了多余,好比夏天的棉被,冬天的蒲扇。
  “那么,你为什么要回来呢?!”褚溪拉住王双唯,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三年后的王双唯带着他的收音机,离开了这里。
  也许,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褚溪在茶几下面找到了2016年的收音机。
  天线努力地捕捉着来自天空的信号,却有些“刺啦刺啦”的杂音。褚溪站起来,拉长天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导体。
  主播有些暗哑的声音于是从99,00频道流泻出来。
  “今天是2016年9月lO曰,欢迎收听“寻人启事”。快要中秋了,超市里的五仁月饼正在打折哦,你爱的人,爱你的人,是否年复一年,又重聚在你的身边……”
  “嗯…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王力宏的《好心分手》,”
  ——如果我曾是个坏模样啊,能否再让我,试一下,抱一下。
  主播故弄玄虚地“嘘”了一声,“听说失散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许愿,好梦会成真哦。”
  褚溪忽然就泪流满面,想起来那些年的满月,响起来那些昨日里厨房袅袅升起的人间烟火。
  她对着天空放声大喊:“王双唯,你回来啊——。”
  第二天,褚溪仿佛从一个很深的梦境里醒来,真真是绝色的清晨,阳光普照大地。
  身旁的王双唯翻了个身继续熟睡,嘟哝了一句“小溪呀”。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褚溪或许不知道。
  他到底为何而来。
  2019年的9月10日,深夜,城区无人的街道,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年轻男子歪歪扭扭地走着,手里握着一团黑色物体,脸上依稀有泪痕。
  空曠地街道久久地响着回声:“褚溪,小溪,你快回家呀……”
  “欢迎收听今天的“寻人启事”。‘嘘’,听说失散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许愿,好梦会成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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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掉整个月薪水买的包,跟妈妈说只要500。  被男友劈腿,跟爸爸说是自己眼高于顶看不上人家。就着水煮肉片里面的辣椒吃了一周馒头,却告诉家人刚领了工资,正挥金如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长成了报喜不报忧的成年人。  01  周末晚上意外收到高中同桌发来的微信,她说,你能不能借我8000块钱。  我第一反应就是她号码被盜了,万一是真的,别说8000了8毛都没有……  结果我还没编辑好拒绝理由,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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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马戏团里做表演的小狗,被命运追赶着,在火圈里来回穿梭、躲闪,却还是逃不过被烫伤的命运。而问题的症结,就在我比漫漫差很多的容貌、风情,以及穷极一生的力量都追赶不及的幸运。  01  漫漫的家里很有钱,有漂亮的洋娃娃和灵巧的滑板车,漫漫的爸爸妈妈十分宠爱她,每天早上,漫漫都会坐在树下让妈妈帮她梳头发,两条乌黑光滑的辫子,辫子的末梢,系上粉红色的蝴蝶结,漫漫漂亮的像堕入凡间的天使。  和弄堂里的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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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办医政发[2009]193号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卫生厅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卫生局:为贯彻落实《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理办法》,做好口腔颌面部恶性肿瘤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疗技术审核
就在许绍晨抓住苏溪肩膀的瞬间,林穆然从后面追出来,一把将苏溪拉到自己身后。他面对着许绍晨,一字一句地说——“我能给她,她想要的,真心。”  1  苏溪提着一个超级大的购物袋刚站在林穆然家的门口就闻见了一股难闻的糊味,她将鼻子向前凑了凑,确定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林穆然,开门!开门!”  怕出大事,苏溪使劲儿砸门,里面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就在她打算去敲邻居门时,林穆然才慢腾腾揉着眼睛来开门,劈头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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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情的最后,相信笑话也能成神话,相信“你走吧”的后面,会紧跟一句“我就来”。  1  大一那年,我闲着无聊,建了一个QQ群,取名“让我们荡起荷尔蒙”,自封群主,美其名曰扩展视野,促进交流,实则调节各系男女失衡比例,安放躁动不安的青春。在每周至少三次的聚餐中,我积极扮演红娘一角,让各路单身男女传递爱的眼神,捕捉爱的信号。我记得不到一个月,已有八对情侣牵手成功,其中还包括一对男一对女。那热闹场面,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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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春的细雨笼罩着江南溪州,生意清冷的长街上,唯暮雨楼前排起了买酒的长队。  萧雨立在二楼上卷起珠帘向下望,目光停驻在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身上,正巧那女子仰头欲饮一口酒,两人目光相接时俱是一愣。  “黛月姑娘,你怎么来暮雨楼了?”萧雨斟一杯茶递给黛月,客气地笑着,眼底却一派淡漠。  黛月握住茶杯,声音难辨喜怒:“回来看看萧雨姑娘是否安好——原是守着溪州城最好的酒楼,过得风生水起呢……”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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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rn西夏两头喝着宋金的热血,已是兵强马壮,西北铁骑,其彪悍与凶猛不在金军之下,完颜皓在指挥军队夺取阵地时感到有些吃力起来,他开始懊悔自己之前的松懈,纵欲与享乐使得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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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来,我国的新闻教育发展迅速,据2004年教育部高对新闻专业点的摸查显示:全国新闻专业点共有459个,新闻专业的在校生10万以上,新闻传播专业的博士点10个,博士生导师60人,
1  有人来过我的房子。  绝对有。  冰箱里我昨晚吃剩一半的芒果千层不见了,最后两瓶黑啤不翼而飞,桌子上放着一只咬了一口的梨,我还在冰箱隔间上摸到了一包烟。黑冰爆珠。刚好我没烟了。我抽出了一根来抽。这个贼太粗心了。不,冰过的薄荷让我耳鼻通透。这不应该是一个粗心的贼。我的笔记本还乖乖地呆在桌子上。  我郁闷地把鞋子踢掉,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来是谁。暴躁的时候习惯性打开冰箱想拿瓶啤酒,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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