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

来源 :男生女生(月末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ubeibei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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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姓曾】
  “少……少爷!”
  伴随着阵阵黄土,豆芽菜的身影像球那样滚到我面前。他操着一口浓重的蜀腔兴奋道:“少爷,二锅叔喊我来问你,说山脚下有位小娘子被‘骇’到了,问你抢不抢?”
  一听小娘子,我顿时热血沸腾,立马捡起石头上的烂蒲扇,下达命令道:“抢!给爷抢来当压寨!”十多名兄弟立刻拥着我往山脚去了。
  待我们赶到时,果真见二锅叔蹲在那儿盯梢,他把我拉到一旁嘀咕,说那女子虽受了伤,却厉害得很,方才他曾交过手,怕是不易擒拿。
  我好奇窥探,见那红衣女子狼狈地趴在地上,青丝散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许是一群土匪把她惊吓着了,她朝我们看来,嘴角上残留着血丝,异常苍白的脸庞上泛着焦虑。
  我咽了咽唾沫,啧啧称赞道:“美女!”
  正垂涎时,突见地底下翻出大量泥土,紧接着,一道黑影“砰”的一声,从地下一飞冲天。
  我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不轻,眼见那黑影如鹰般向女子飞扑而去,我气急跺脚道:“是谁!敢跟爷抢女人!”立马展开飞毛腿冲了上去,在黑影即将抓到红衣女子时,抢先一步把人抢到了手。
  意外的是黑影居然也是个女人,抓人落了空,扯开嗓门骂道:“贱人,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只见一股掌风劈来,我忙抱着红衣女子跑了,二锅叔等人帮我缠住了她。趁着黑衣女脱不了身时,我把红衣女子放到地上,扭捏地说了几句关切话。
  她似乎受伤不轻,虚弱地靠着树干,拿眼瞅我。说句老实话,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肤色细腻苍白,吹弹可破,特别是那柔媚又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得我心慌慌,很没出息地红了脸。
  红衣女子正欲开口说话,却咳嗽起来,我赶忙拍她的背脊顺气。不料一柄精巧折扇从她袖中滑落而出,那折扇有手掌般大,扇骨枣红中透着墨黑,色调深沉,纹理变化无穷,像是贵重物品。
  我好奇之下捡了起来,当真是金贵物件,扇骨乃紫檀木所制,坠子是鸡血玉,打开折扇,一股桃花香扑鼻而来,真丝扇面上的桃花竟似有生命般缓缓绽放,栩栩如生。
  如此奇宝,我瞧得眼睛都直了。
  虽然我是土匪,但也是个有节操的土匪,更何况扇子还是小娘子的,得在她面前塑造出我的光辉形象才行,于是我收起折扇还给了她。意外的是折扇合拢时绽放的桃花居然缓缓包合,逐渐形成了之前的花苞。
  “好看吗?”
  红衣女子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愣愣地看着她,咧嘴说:“好看。”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知道,据说叫作胭脂扇。”
  听我一说,红衣女子似乎很是吃惊,用眼神打量我,“倒是个识货的主儿,你可知胭脂扇的来历?”
  我摇头,她仔细将其收起,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我忙热络道:“我姓曾。”
  “小女子姓卫。”
  “我叫曾富贵,家中排行第九,姑娘可叫我老九。”
  “我小字怜寻,公子可称我小怜。”
  我喜上了眉梢,贱贱地喊她:“小怜姑娘……”
  卫怜寻看着我似笑非笑,佳人暗递秋波,主动向我依偎过来,嗲声道:“方才公子救小怜于水火,小怜感激不尽。”
  我顺势搂住,看二锅叔他们战得正酣,问道:“那女子又是何人?为何要抓你?”
  “小怜也不知,怕是在路上被她瞧见了胭脂扇,一路追踪要抢,幸亏遇到公子救我,要不然小怜……”
  见她露出满面愁容,我忙安慰了一番,她这才展露笑颜,弱声求我再救她一回。我自是求之不得,一把抱起她,说回富贵山庄。
  卫怜寻把头埋入我的胸膛,一手环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忽然摸我的胸。我顿时敏感起来,舌头打结道:“那个,那个小怜姑娘,你别乱摸。”
  “怎么了?”
  “摸得我心慌慌。”
  “慌才好,越慌才越鲜。”
  “啊?什么鲜?”
  她仰头看我,娇声问:“不知公子府上可有新鲜吃食,小怜今儿都未曾吃过东西,有些饿了呢。”
  “哦,有!”
  她嫣然一笑,手又开始在我胸膛上乱摸。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其他,总觉得她的手异常柔软,老是在我的心窝子上挠,像虫子似的要钻进去了,痒得我发慌。
  【北半球】
  富贵山庄并不富贵,反而潦倒落魄。自从前些年破败后,山庄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收地契的人看我可怜,没有赶我,暂且留我给他看守破山庄。
  些许流民沦落至此,一伙人为求生存,干起了土匪勾当。鉴于我曾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推崇我当匪头,称呼我少爷。
  言归正传,接近傍晚时分二锅叔等人才回来,据他说那黑衣女子厉害得很,若非黄皮子的响屁把她熏跑了,怕是还得打一阵。
  话说黄皮子也是我们的兄弟,因其臭屁熏天,闻之令人销魂蚀骨,故我们给他取了个绰号——黄皮子,相信那黑衣女子闻过他的屁后,必定永生难忘。
  为了同卫怜寻单独相处,我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走了。这还是我头回跟大姑娘谈人生,谈理想,不免有些害臊,一害臊起来说话就不大利索了。倒是卫怜寻通透,靠在草堆旁眨巴着眼睛问:“莫非公子喜欢小怜?”
  我的脸涨红了,窘迫地点头。她看着我笑,眼睛弯弯的,煞是好看,“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老实回答她:“你长得好看。”
  卫怜寻似乎并不生气,我又继续表达我的仰慕之情,并把自己从富二代沦落成为土匪的经历给她说了,结果换来她一句“明儿再叙”。我颇觉挫败,还想啰唆两句,但见她的脸色不好,只得悻悻然走了。
  外头的月光很皎洁,映得我孤家寡人。二锅叔见我站在草垛子旁发呆,忙上前问我怎么了。我把大概情况稍加叙述,他听后皱眉问:“方才你跟卫姑娘说你是干什么的来着?”
  “我跟她说我从事着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土匪。”   二锅叔的面皮痛苦地抽了抽,严肃道:“少爷,这不科学。”
  “……”
  接下来他向我传授了讨女人欢心的法子,并告诫我做人不能太老实。我认真地听着,正听得津津有味,突听一道呼喊声传来,是王麻子。
  我怕他把卫姑娘惊着了,赶紧和二锅叔上前问他什么事。王麻子说有贼跑进山庄来了,我们颇觉诧异,仓促跑去看情形。那贼人正是白天遇到的黑衣女子,我立马喊人找黄皮子,让他放响屁把人熏走。
  豆芽菜说黄皮子被绑了,我跺脚叫骂了几句,一帮兄弟又同黑衣女子打斗起来。显然她聪慧过人,发现我是土匪头子后处处攻击,想来抓我。
  我是窝囊废,没打算做砧板上的猪肉,逃得飞快。哪知一根黑鞭突然从地底下钻出,缠住了我的脚,让我摔了个狗啃屎。
  “少爷!”
  二锅叔惊声呼喊,我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继续往前跑,不料什么东西扎到我的屁股上,顿时嗷嗷叫。幸亏二锅叔及时冲杀过来,一刀斩断了鞭子,我这才得救。
  众人又打斗了好半天,才再次把母夜叉赶走了。兄弟们听说我受了伤,纷纷围拢了过来,二锅叔撑油灯说要看我的屁股,我抽了抽嘴角,在众人面前扒裤子未免有失威风。
  可他并未体会到我的微妙心情,只忙着关切伤势,把我强行按到板凳上脱裤子。生平第一次,我的屁股被十多个大男人看了去,羞煞我也!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二锅叔说伤得很严重。我问他有多严重,他露出一副类似于便秘的表情。我又问豆芽菜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说:“少,少爷,你这个,这个屁股被叮,叮得好惨哟,都变黑了。”
  我心头一沉,着急问:“黑了?”
  二锅叔严肃点头,正色道:“半边黑。”
  更要命的是才过片刻,受伤的那半边屁股开始肿胀起来,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膨胀。我暗暗叫苦,二锅叔急得团团转,除毒的药丸乱七八糟都给我喂了些,搞得另一边的屁股都跟着发黑肿胀了。
  俗话说蜂腰肥臀,屁股像吹气球般越发衬托我的纤细腰身来,不忍见二锅叔焦虑,我忙安慰他,说我不要紧。二锅叔一把年纪了都快急哭了,两手比了比我的肥臀,说有灶上的铁锅那么大口了。
  我趴在土炕上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外面的月色仍旧幽幽,令我的心境增添了几分悲凉。此情此景,本该是我搂着怜寻姑娘观月谈人生,谈理想的。岂料天有不测风云,让我有苦难言,顶着一口黑锅般的屁股。
  哦不,是北半球,孤单北半球!
  【卫怜寻】
  一夜无眠到天亮,我的心情很沉重。
  听说我受了伤,卫怜寻大清早就来看我,幸亏二锅叔知道我要面子,把她堵在门口,说我正休息不便打扰,她这才走了。
  熬到巳时左右,豆芽菜来通报,说昨儿那个母夜叉又来了。我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连忙喊他们把我抬出去,非得把她剐来炖汤喝。
  今儿母夜叉换了一身鹅黄衣裳,脆生生的,娇俏靓丽,与昨儿判若两人。我还没开口说话,她便道:“哟,谁家的王八扛着一口黑锅呢。”
  我一口气堵在了喉咙管,差点儿背了过去。
  二锅叔暴喝问:“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女子嚣张道:“你老娘姓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要同我做交易,只要我把卫怜寻交给她,便把解药给我。
  二锅叔问我怎么办,我纠结了。王麻子给我出主意,他觉得我可以讨两个老婆,干脆把母夜叉也抢来当小老婆算了。
  于是我更纠结了。
  昨儿我才跟卫怜寻表达了仰慕之情,倘若今儿就出卖她,未免有失磊落,可若不出卖她,我就得继续扛着大屁股,左右为难。
  最终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后,我做出了决定,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母夜叉的条件,继续当护花使者。众人都觉得我有担当,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少爷威武!”
  母夜叉冷哼道:“呆子,我看你良心未泯,这才愿出手救你,三日后你若还没服解药,势必化为血水而亡。”
  听她一说,我不免焦虑,虽着急,却嘴硬道:“泼妇,谁信你的鬼话?”
  “哼,信不信由你,不过……”
  “不过什么?”
  “倒可怜了你这帮兄弟。”
  二锅叔听出她话中有话,连忙问:“此话怎讲?”
  “凡俗女子哪有卫怜寻这般美貌?今日你们把她收留在山庄,明日怕是只会留下森森白骨,连皮囊都不剩。”
  这话说得众人毛骨悚然,可土匪的匪性胆大包天,又岂是被吓唬长大的?我们一致认为她是嫉妒卫怜寻的美貌才出言诽谤,纷纷指责她的狭隘心胸。
  女子被气得不轻,懊恼道:“一群蠢货!”恼怒之下欲把小瓶摔碎,我连忙呼道:“且慢!”
  众人一惊,都困惑地看向我,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贱贱道:“那个……姑娘勿恼,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砸东西嘛。”
  “切……”
  所有人都发出鄙夷声,我笑得更加不自在了,说到底我还是怕死。女子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得意道:“你倒识时务。”
  我觍着脸喊他们把我抬过去,腹中算计着怎么拿到解药擒拿她。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一道红影突然阻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愣愣地盯着红鞋,一时反应不过来。头顶上传来温柔好听的声音:“莫非公子嫌弃小怜了?”
  我擦汗道:“不敢,不敢。”
  “那公子为何不敢看我,光盯着鞋看?”
  我苦着老脸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幽怨多情,水汪汪的,看得我心虚。远处的黄衣女子受不了我们眉目传情,轻叱一声袭击而来,我连忙呼道:“黄皮子!黄皮子!”
  二女打斗起来,众人趁机把我抢走,二锅叔叮嘱他们见机行事,意图抢黄衣女子手头的解药。
  打斗了近茶盏工夫,兴许我运气好,豆芽菜居然真把解药抢到了。他拧开瓶盖,只闻一股臭味飘出,令人作呕。豆芽菜犹豫了,问我吃不吃,我咬了咬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   还真别提,那解药果真厉害,只消片刻就起效了,屁股像放气似的很快消肿,恢复如初。二锅叔眉开眼笑道:“少爷可算好了!”
  怎知前头笑,后头哭,我还来不及安慰他两句,红影突然向我抓来,把我掳跑了。我本能地挣扎,颈项上传来一道重力,顿时晕了过去。
  卫姑娘莫不是打算把我掳到山洞去拜堂成亲?
  遗憾的是,我只猜中了前头。
  当我醒来时已近黄昏,迷迷糊糊地睁眼,见卫怜寻盘腿坐在石头上看我。那眼神很奇怪,像恨不得扒光我的衣裳似的,看得我很不好意思,“小怜姑娘,你带我来山洞里做什么?”
  “你以为呢?”
  “跟我拜堂成亲?”
  卫怜寻愣住,似乎被我的异想天开吓住了。
  “你过来。”
  我老老实实地爬了过去,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逼迫我与她对视。我很没出息地红了脸,呼吸急促道:“小,小怜姑娘,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点害臊。”
  卫怜寻冷哼。下一瞬,面色骤变,恼怒推开我道:“你敢对我下药?!”
  我连滚带爬地跑了,她向我扑来,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了回去。我奋力挣扎,不要脸地呼救。她气急掐我的脖子,我很没风度地揪她的头发,因为黄衣女子的话我都听了进去,故才对她施软骨散防身。
  两人抓扯了半晌,软骨散的药效发挥,她扛不住趴倒在我身上,我连忙推开她,趁机逃跑。可我低估了她的能耐,洞口被她用冰块状的东西封锁住了,我压根就逃不掉。她软绵绵地趴在地上,连声音都软了下来,“臭,臭小子,你会后悔的。”
  我本以为她说的“后悔”是打算揍我一顿,哪知情况比我想象中要糟糕得多。我的软骨散把她的原形化出来了,要命的是她的原形一点都不好看,非但不好看,还能吓死人。
  这辈子我见过不少死尸,刚死的,腐烂的,瘸腿的……却从未见过干尸。卫怜寻的原形化出来后,我差点儿吐血。
  她的躯体像被太阳暴晒过似的,干瘪成了尸皮包裹在骨头上,尸皮上还残留着些许奇怪的桃花印记。令人作呕的是那家伙穿着红衣裳,红鞋子,黑深深的头发长在干尸上,指甲暴涨一尺,说不出的阴深可怖。
  我被眼前的情形震慑住了,只觉得两眼发黑,很想晕过去。悲催的是我还不敢晕,因为她是活干尸,被我化出原形很愤怒,要冲上来抓我。
  天知道我有多惧怕她,拼了命逃窜,可她疯狂堵截,非要把我抓到手。我只得用守护贞节般的精神去跟她对抗。
  双方僵持了好一阵儿后,我才意识到她为何要抓我,怕是想亲我。哦不,是吸我的阳气恢复成人形。于是我继续用保护贞节的精神去捍卫我的初吻。生平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的节操守得太痛苦了!
  所幸每个故事中总会出现英雄救美的桥段,在我节操快掉时,二锅叔等人从天而降,在黄衣女子的率领下突破了洞口的阻碍物——于是我得救了。
  当时我充分发挥我的短跑优势冲了上去,以蛤蟆跳的姿势扑向了二锅叔。哪晓得他后退一步,于是我很孬种地扑到了黄衣女子的怀里。她本能地抱住了我,于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公主抱诞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麻子很杀风景地说了句:“少爷,你节操掉了。”
  我的自尊心顿时碎成了渣渣,娇羞得面红耳赤。套马的汉子啊,你威武雄壮,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俗语说人多力量大,最终卫怜寻被我们合力擒住。我问二锅叔怎么处理,黄衣女子讥讽道:“你不是想讨她去做老婆吗,今儿就拜堂成亲入洞房啊。”
  “别价,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很没骨气地作揖求饶。
  二锅叔问黄衣女子打算怎么处理卫怜寻,她翻找出胭脂扇后,才道:“这家伙是食心鬼,烧不死,淹不死,只有道行精深的高人才有法子把她收服。”
  此话一出,我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王麻子问:“那怎么办?难不成放了?”
  豆芽菜惊恐道:“那哪能放啊?方才温姑娘都说了,她是食心鬼,专吃人心,要放了的话,我们肯定活不成了。”
  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两腿抖得像筛子,也难怪当初我抱卫怜寻时她总挠我的心窝子,原来是想挖我的心吃。在这个严肃的节骨眼上,豆芽菜那祸害居然说:“少爷,要不你娶了卫姑娘吧?”
  “是啊,少爷,以大局为重!”
  “对对对,说不定少爷娶了她后,她就不吃我们的心了。”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一致认为“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的主意甚好,甚好。我顿时气得头顶冒烟,连忙转移视线看二锅叔,试图通过他替自己扳回土匪头子的权威。怎知他看着我欲言又止,那眼神里分明就写满了深深的同情。
  我的玻璃心又碎了,在他准备张嘴说话时,一手推开他的脸,悲痛欲绝道:“二锅叔,我很忙!”当即展开飞毛腿跑了,有多远滚多远。
  【温青青】
  最终我没娶成卫怜寻,因为她被钉在了一口棺材里。我们专门挖了一丈深的大坑埋她,并按温姑娘的意思在棺材上钉上七星钉镇压。
  一切处理妥当后,温姑娘随我们回山庄,她说她叫温青青,因卫怜寻把她的胭脂扇抢了,故才一路追击,哪知半路被我们搅局,才有了这出闹剧。
  双方的误会解开后,我挺不好意思的,也亏得那日她及时赶到山洞,要不然我铁定成了一具干尸。
  原本我们以为温青青不会在山庄逗留太久,哪晓得她打算暂住在此,于是兄弟们都怂恿我去追她。当时我的心情很微妙,之前遇到卫怜寻,惊为天人,结果抱了具干尸回来。现在又来了个温青青,挺好的一个姑娘,但我却不敢去抱她。
  不过,温青青的性情跟卫怜寻大不一样,颇为泼辣豪爽,喝起酒来不输男儿,行事作风倒是很得那帮兄弟的心。
  相处了十天半月后,我对她的戒备心稍稍减弱了些。据我密切观察,她的举动跟常人无异,唯一令我纳闷的是她暂住在山庄作甚?有何目的?   夜深人静。
  外头的月亮高高挂起,很适合谈人生,谈理想。在这样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夜晚,我非常风骚地坐到废墟的墙头上,摇着我的烂蒲扇,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来。
  奈何佳人没引来,反引来了不少蚊子。成群蚊子围着我嗡嗡,我奋力摇着蒲扇,岂料用力过猛,“嗤”地一声,蒲扇居然裂成了两半。
  突听身后传来轻笑声,我连忙扭头。温青青拎着一壶酒向我走来,歪着脑袋问:“你有病啊,没事坐在这里瞎看什么?”
  我继续摇着蒲扇,刻意把脖子扭动成优雅姿势,再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忧郁道:“我在看我的人生。”
  “扑哧”,温青青被口水呛着了,脱口道:“得了吧,就你这种二货土匪,还好意思谈人生。”
  这话有点伤人自尊,我板起脸纠正她,“虽然我是一个土匪,但也是个有节操的土匪,更何况,有谁生来就是土匪的?”
  听我一说,她似乎也觉得有点道理,索性也爬到墙头上喝酒。灌了一口后,她把酒壶递给我,本来她就爷们儿了,我怎么也得比她更爷们儿,于是我灌了大半壶。
  有酒壮胆,我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把我三岁以后的生活经历都念叨出来。意外的是她居然没嫌烦,而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讨论两句,时不时嗯两声,时不时表达她的看法——我受宠若惊,深刻地意识到她就是我的红颜知己!
  因为她没有嫌我是话痨。
  好容易才说到了最近几年富贵山庄的变故,温青青替我打抱不平,说我太老实了,家道败落,家产都被亲戚兄弟瓜分了去,独留我沦落至此。
  其实我倒没什么好委屈的,从小就是败家子,吃过山珍海味,玩过稀奇珍宝,倒也见过世面。奈何天生一个窝囊废,烂泥扶不上墙。
  一人一口酒感叹了阵儿人生,我问温青青往后作何打算。她说她在找人,我问她找谁,她笑笑不语,只是从怀中摸出胭脂扇道:“你看过它吗?”
  “看过。”
  她抚摸扇骨,神情变得温柔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找的那个人就是它的主人,我已经找了他好些年了。”
  我“哦”了一声,她喝了口酒,缓缓打开胭脂扇,扇面上的桃花徐徐绽放,却没有花香。我颇觉意外,记得我在卫怜寻面前打开时花香扑鼻而来,现在居然没有闻到。
  “是它带我来这里的,它告诉我它的主人就在这附近。”
  其实我挺怀疑她话中的可能性,不过我不会蠢得去泼冷水。但经过方才一席长谈后,我觉得我应该采取追求行动了。
  为了避免再次遇到“卫怜寻事故”,我在采取追求行动之前故技重施,不动声色地对她施了软骨散。之前卫怜寻被我的软骨散化出原形,如果温青青是精怪,定然也能化出原形才对。
  这个逻辑我深信不疑。
  中了软骨散的温青青很快就扛不住了,身子软绵绵地靠在我身上。我虚伪地问她是不是醉了,她摇头说没醉,只是觉得浑身乏力,不知道怎么了。
  我没有出声。
  当时我的心情很微妙,既希望看到她的原形,又害怕她不是人类,两种心情搞得我很紧张,很煎熬。
  在这种煎熬中,我心惊胆战地度过了一刻钟左右,幸好,她没有变成怪物。我暗暗松了口气,很自然地搂过她的肩膀。她顺势依偎到我怀里,说有点累了,想睡会儿。
  我面带春风,很爷们儿地说:“你睡吧,我守着你。”
  晚风,微凉,月色皎洁,我们相依在墙头上,四周寂静得只剩下了蛐蛐的声音。如此诗情画意的浪漫场景,我觉得自己营造得非常成功。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二锅叔他们偷偷跑来观热闹了。
  不过,他们的反应似乎有些怪异,因为王麻子时不时探出脑袋冲我做手势,偏偏我看不懂,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倒是豆芽菜聪慧,做了一个抓尾巴的动作。我会意后,手顺着温青青的背脊缓缓往下滑,触碰到冰凉东西时,心头不禁困惑起来,这是什么玩意?
  “你摸我作甚?”温青青呓语问。
  “哦,怕你着凉了。”
  我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往后看,这一看,差点儿惊飞我的天灵盖。只见一条黑黝黝的长尾巴呈新月状翘起,尾端嵌着锋利尖针,在月色的辉映下泛着冷光,森冷得骇人。
  由于视觉冲击力太过强悍,以至于我被吓得口吐白沫,很没出息地向后栽倒。温青青则向前扑了去,惊呼一声,没了动静。
  我两眼翻白,很想把自己敲晕过去,杯具的是我还不能晕。所幸二锅叔救人于水火,连忙冲上来把我拖走了。我像死人似的任他拖走,两腿压根就不听使唤,完全吓瘫了过去。
  也在这时,一只黑黝黝的大钳子忽然搭到了墙头上,那墙承受不住它的重力,被压垮了半截。紧接着,温青青的脑袋冒了出来,我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这辈子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蝎子,它的尾巴有我的腰粗,钳子有我的块头大,一身漆黑,像披着盔甲似的,泛着精光。那脑袋上还顶着一颗骷髅头骨,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我们看。
  二锅叔哭丧道:“少,少爷……”
  温青青动作缓慢地爬了起来,就在那0.01秒的瞬间,我的脑中忽然冒出孤单北半球,顿时如被雷劈,整个人像打鸡血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撒丫子跑了。
  天杀的,这么生猛的女人,老子咋吃得消哟!
  【施南生】
  相信任何一个女人被男人扒皮露出真面目后的心情都非常糟糕,通常她们发泄愤怒的方法都差不多,要么使劲搞破坏,要么抓住罪魁祸首泄恨。
  这点温青青和卫怜寻都非常共通。
  由于个头庞大,整个山庄的建筑都被温青青捣得稀烂。十多个兄弟都跟我一样被她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乱窜。直到大半山庄都被她毁得差不多后,我们才被逼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高墙阻断了我们的退路,眼见她越逼越近,一群龟孙子居然把我推了出去,说是我把温青青化出原形的,得让我上前线去打鬼子。   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一脸悲壮地瞪着他们。二锅叔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满含深情道:“少爷,以大局为重!”
  接着那帮龟孙子纷纷呼道:“少爷,以大局为重!”
  这还不算,他们都非常应景地给我跪了下来,我像泼妇似的跳脚叫骂,可转瞬,豆芽菜忽然仰头说:“哇,好威武!”
  黄皮子说:“好雄壮!”
  王麻子用手比画,激动说:“少爷,你跟青青姑娘比起来很娇小!”
  头顶上的阴影压了下来,我连忙转身,差点吐血。温青青已逼到我身后,像一座泰山压在我头上——作为一棵小草,我感到压力很大。
  就在大钳子向我横扫下来时,我当机立断脱掉发黄脏污的白裤子,高举投降,扯开嗓门道:“谈判!谈判!”
  接下来众人一阵哗然,因为大钳子停顿在了我上方。我睁开一条缝隙观望,温青青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咽了咽唾沫,一时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法子去制服她,遂偷偷往后看,希望他们能给我出意。哪晓得那群瓜娃子光盯着我的屁股看,豆芽菜居然说:“少爷,你的红裤衩烂了两个洞。”
  “……”
  见我动了怒,王麻子赶紧说:“少爷,我有个主意,你叫青青姑娘把头低下来,说你有话要跟她说。”
  我半信半疑问:“管用?”
  “你照做便是。”
  我依言照做,叫温青青低下头来,有话要说。她迟疑了许久,才缓缓低头,直到她的脑袋与我平行时,身后的王麻子大声呼道:“少爷,快使美男计!”
  接着那群王八羔子异口同声道:“少爷,赶快亲上去!”
  这群没良心的■货,诓爷爷!
  被他们当成猴耍,温青青似乎也动了怒,我怕她大开杀戒,情急之下很没节操地出卖色相,当真抱住她的脑袋硬着头皮亲了上去。
  亲爹哟,我容易吗我?
  这辈子我从未吻过一个女人,温青青算是第一个。哦不,严格来说是啃的一只蝎子。蝎子硬邦邦的,并不好啃,不过片刻后,她化为了人形,我立马推开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可她敏捷地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拽了回来,并把我按到地上问:“你是谁?”
  我奋力挣扎,哆嗦道:“我姓曾。”
  那帮混蛋还算有人情味,要冲上来救我,可她抓住我横扫千军,他们顿时被震出老远。我再次被她按到地上,继续问刚才的话,“你到底是谁?”
  “我姓曾,叫曾富贵,家中排行……”
  “不对!你是南生,施南生!”
  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困惑地问:“施南生是谁?”
  温青青二话没说,立马抓住我的脑袋亲了下来。我的脑子“轰”的一声,隐隐听到二锅叔说:“哎哟,少爷,羞死人了!”
  爷爷我头回被人强吻,心情很沉重。
  温青青那祸害像寻到宝似的把我抓到一间屋子里,看着我连眼睛都不眨。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哭丧道:“青青姑娘,那个……”
  “南生,你是南生。”
  我郁闷了许久,才耐着性子道:“青青姑娘,我叫曾富贵,家中排行第九,也叫曾老九,你说的施南生我不认识。”
  “你认识,因为你就是他,错不了。”
  我翻白眼保持沉默,她把胭脂扇放到我面前,急切问:“你还记得它吗?这是你赠给我的信物,我一直都保存得很好。”
  我严肃纠正道:“我只听说过它,却从未见过,它怎么可能是我的?”
  “它是你的,它真的是你的!南生,是它带我来这里找你的,我的心也告诉我,你就是南生,你就是施南生!”
  她拉过我的手放到她的胸口,说它能感应到我,我不耐烦抽回手,辩解道:“我说过,我叫曾富贵,不叫施南生。”
  “你是!”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你是!”
  温青青偏执嘶吼,我有些受不了她的脾气,索性一脚踢开了胭脂扇。这一举动令她愣住,我还以为她要发火,谁知她蹲下身捡起胭脂扇,眼泪掉了下来,哭了。
  我头回见大姑娘哭,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红着眼眶看我,泣不成声道:“你嫌弃我了?”
  我茫然摇头,她哭得更厉害了,悲愤道:“施南生,你畜生!我找了你整整六百年,整整六百年!你知道这六百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她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裳,到处伤痕累累,看得我发憷。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像负心汉。
  她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伤心大哭,我于心不忍,爬过去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哪知她一把抱住我,哭得更凶了。
  我无力扶额,只得像石头似的任由她抱着。直到她哭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后,才蜷缩在我怀里疲乏地睡了过去。我直翻白眼,这母夜叉,刚才把整个山庄都捣毁了大半,现在才晓得累了。
  突听外头传来王麻子的惊呼声,我连忙放下温青青,跑出去看情形,只见他仓促跑来,说尸变了。我问他什么尸变,他说卫怜寻逃出来了,二锅叔和几个兄弟都被她捉了起来。
  我顿时两腿发软,刚刚才搞定了蝎子精,现在又来了个食心鬼,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曾富贵】
  二锅叔和几个兄弟都被卫怜寻挂在了一根树杈上,她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艳红衣裳,一双红鞋,娇媚倾城。
  我故作淡定地同她打招呼:“怜寻姑娘,好巧啊……”
  卫怜寻既不恼,也不躁,只是看着我似笑非笑。她这样反而弄得我很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树丫上的黄皮子大声呼道:“少爷,快救我,快救我!”
  王麻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烂蒲扇,递给我说:“少爷,快拿它打打扇,冷静下来才能思考问题。”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服务是一流的。烂蒲扇在手,心情果真跟着镇定了下来,“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卫怜寻拢了拢发,淡淡道:“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树丫上的兄弟们又惊呼道:“少爷,快救我!快救我!”   我咽了咽唾沫,脑中忽然想起她挠我心窝子时的滋味,忍不住后退两步。王麻子见我退缩,忙问我:“少爷,怎么办?”
  我压低声音问:“你怕不怕被挖心?”
  “怕。”
  “那还愣着作甚?”
  我俩立马溜之大吉,哪还管你兄弟哟!
  黄皮子等人气急大骂,卫怜寻暴喝一声追击而来,只消片刻,就把我抓跑了。身后传来王麻子的欢呼声,“少爷,牺牲你一人,幸福千万家!”
  接着又听到二锅叔悲痛欲绝的声音,“少爷啊,以大局为重!”
  那一刻,我只想用两个字来表达我的心情——我靠!
  我又一次被卫怜寻掳到了山洞,鉴于上一次的经验,我再也不敢对她施软骨散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烛火映得红衣深深,有些瘆人。
  “喜新厌旧的东西,有了温青青,就把卫怜寻忘了不成?”
  我忙道:“不敢,不敢。”
  “哼,你若不敢,那为何把我埋到地下?还用七星钉来镇压我?”
  “呀,有这回事?!”我不要脸地推卸责任,卫怜寻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我连忙捂脸道,“打人不打脸!”
  她又气又好笑,一脚踢开我道:“■货!”
  我乖乖蹲在角落当我的■货。她双手抱胸像看怪物似的看我,说了句奇怪的话,“想不到玉始真人竟是你这副熊样。”
  我听不明白,困惑地问:“玉始真人是谁?”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摇头。
  卫怜寻愣了愣,迟疑了许久,才试探问:“温青青难道没同你说?”
  “有,她说我是施南生。”
  “哼,你果真是他。”
  我越来越蒙了,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她坐到石头上自顾道:“传闻六百多年前玉始真人破了色戒,同温青青那只蝎子精有了私情,东窗事发后,温青青被仙界处死,岂料玉始真人那痴情种为了救心上人,舍弃一生修为,以天打五雷轰来换得她生机。”
  “然后呢?”
  “玉始真人遭受天打五雷轰后元神尽灭,不过……”
  “不过什么?”
  “据说他灰飞烟灭时,星宿老仙出手相助,把三魂七魄中的命魂搜集到少许后,将其化入泥中,深埋于清虚道观下,直到两百年后,玉始真人才得以重生,投入六道轮回。”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轮回后的玉始真人?”
  卫怜寻的表情无可置疑。
  我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不过她后来的话引起了我的重视,因为她说:“凡间一直有传闻说玉始真人轮回后仍旧是仙身,只要精怪吃了他的心脏后必能功力大增,免受千年修道之苦。我追踪了温青青好长一段时间,胭脂扇把我们引到了这里,她又认出你来,至于传闻是真是假,吃了你的心岂不就知道了?”
  这回我不■了,而是想着逃命!
  卫怜寻像抓小鸡似的把我拎了回来,她娴熟地扒开我的衣裳,媚眼如丝道:“曾公子莫怕,小怜保证挖心一点都不疼的。”
  我铁青着脸,恨不得拍死她。她无视我的悲愤,手在我的心窝子上挠,我连忙呼道:“且慢!且慢!”
  “怎么了?”
  “真不疼啊?”
  “那当然,不信你试试?”
  “别价,万一我不是神仙,你一开膛我就死了,那咋办啊?”
  卫怜寻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认认真真地想了阵儿才问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口是心非道:“喜欢。”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喜欢,那这颗心就是我的了。”说完指甲暴涨,朝我的心窝子抓来。我立马惨呼几声,她皱眉道:“又不疼,你鬼叫什么?”
  “哦,适当叫几声应景。”
  如她所说,挖心当真不疼。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划破皮肉,伸进了胸腔,任她在我的胸腔里翻找东西。结果找了好半天后,她居然问:“你的心呢?”
  为了给她解惑,我在断气之前奋勇道:“让我自己摸摸。”
  于是她把手退了出来,我自己伸进去摸,肝、肺、胃……咦,居然没心?我用同样困惑的眼神看她。卫怜寻生气了,恨恨地甩了我一巴掌,我顿时气绝。
  在我归西之际,不知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嘴,只觉得一丝新鲜气息灌进我的胸腔,竟然暖暖的,驱尽了寒意。在那丝温暖包裹中,我仿佛做了个梦,不停地寻找着我的心,它被我丢到哪里去了?我找啊找,找啊找……
  【前生缘】
  昏昏沉沉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六百年前。
  我看到了六百年前的一个场景,玉始真人抱着温青青失声痛哭,她满身是血,胸口被挖开,死得极其凄惨。那时她的手里还紧握着胭脂扇,据她说,那是玉始真人送给她的信物。
  我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只看到玉始真人哭着哭着忽然施幻术罩住了二人,然后他剜掉了自己的心脏放到了温青青的身上,之后便跌跌撞撞地走了。
  我紧跟在他身后,突见前方响雷闪电,还来不及提醒,他就被炸糊了。见他一动也不动,我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不承想他顿时烂成了灰。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干瘦的老头,他问我:“你说玉始真人傻不?为了只蝎子精遭这等罪。”
  我说是挺傻的,比我还傻。
  老头拍我的肩膀说我有慧根,就不理我了,只是拿着一只奇怪的小瓶子找东西。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找东西做泥人。
  接着我又好奇地跟着他去了清虚观,哪知他忽然顿身,扭头看着我高深莫测道:“嘿,小子,你回来啦?”
  这话惊出我不少冷汗,猛然睁眼,醒了。
  山洞里一切如昔,外头的光亮照射进来——天亮了。我摇了摇混沌的头,想起我被卫怜寻挖心,遂低头看胸膛,衣裳干干净净,既没有血迹,胸膛上也没有伤疤。
  难不成我做了一场梦?
  卫怜寻站在洞口看我,吃惊的是她的头发居然变白了。我被吓得不轻,瞪大眼睛问:“你去染发了?”   她冷着脸走了,我立马追了上去,问她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脾气不大好,一脚把我踢飞了,我这才发现她的颈项和手上露出一些桃花状的印记。
  “你滚吧。”
  我怔住,诧异问:“你不挖我的心了?”
  她没有回答。
  既然她叫我滚,我立马滚了,可走了十来步后,忽然顿身,想起了一件事。昨晚上的梦境让我意识到卫怜寻听来的传闻遗漏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玉始真人在遭受天打五雷轰之前曾把心脏挖出来给了温青青,可她并不知情,要不然昨儿也不会来挖我的了。既然她能找到我,相信很多精怪都能找到我,它们要挖我的心,随便挖,反正是空的,可温青青不行,死都不行!
  “欸,你跟我回山庄吧。”
  卫怜寻看着我,没有吭声。我搔了搔头,口是心非道:“那蝎子精太磨人了,你帮我打发她去,成否?”
  当时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仿佛知道我的意图,又不戳穿,“想利用我来刺激温青青走?”
  我默认。
  卫怜寻笑了,讥讽道:“曾老九,你的主意很俗套。”
  我继续默认,是挺俗套的,但肯定管用。她又似笑非笑道:“莫不是你的心脏在温青青身上,又怕精怪来找你,牵连到她,故才赶她走?”
  我摇头,骗她说心脏被埋在清虚道观下,以保仙身不灭。她半信半疑,我又做出一副笃定的样子。最终她迟疑了许久,才道:“你过来。”
  我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她幽幽道:“抱我回山庄。”
  我依言照做。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来陪我演戏,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温青青看到我们后非常愤怒。我视若无睹,这种三角戏码应该由她和卫怜寻当主角才行,我只是打酱油的,适当配合下就行了。
  温青青拉着我的衣袖,屡屡唤我南生,我用缄默来掐灭她的希望。靠在槐树下的卫怜寻很识时机地呼喊我:“阿九。”
  我扭头看她。
  她笑了,我也回她一记微笑,表示我们的默契。可我低估了她的狡猾,那家伙居然给我下了一剂猛药,“当初你说过要娶我的,可不能喜新厌旧。”
  我的面皮抽了抽,有些犯傻。
  温青青发怒了,暴喝道:“贱人,你找死!”当即展开身形去攻击她。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卫怜寻的演技,她比温青青更懂得装白莲花。挨了一掌后,她弱不禁风地倒在地上,娇声喊我救她。我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去当和事佬。
  温青青更是暴跳如雷,可卫怜寻更懂得火上浇油,依偎在我怀里喊我去揍温青青出气。我斜眼瞅她,很想说,姑娘,你也玩得忒狠了吧,这不是让我去寻死吗?
  卫怜寻暗暗掐了我一把,我“哎呀”一声,当真冲到了温青青面前。她看着我,似乎真的伤了心,眼睛有些湿。我最见不得女人哭,很没出息地说了句:“你好。”
  话语一落,温青青扑到我怀里,抱着我哭了。
  唉,女人咋这么爱哭呢?
  卫怜寻生气了,河东狮吼道:“曾老九!”
  听她一吼,我立马推开温青青,她恨声道:“甩她巴掌!”
  我一时怔住了,甩巴掌?温青青梨花带泪地看着我,那委屈的小模样,爷爷咋下得去手哟!
  身后传来卫怜寻愤怒的声音,“好,我走!”
  她当真爬起来走了,我连忙呼道:“姑奶奶,别别别!”立马伸手去摸了一把温青青的脸,温青青看着我,似乎有些傻了。
  眼见卫怜寻越走越远,我一狠心,当真扇了温青青一耳刮子,只听“啪”的一声,那声清脆不但把卫怜寻震住了,也把我和温青青震住了。
  由于我下手极狠,温青青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她呆呆地望着我,我不敢看她,因为我是人渣,不配!
  “南生……”
  她挨了一巴掌后仍旧唤我南生,那般温柔,那般痴傻,整整惦念了六百年。可我没有她勇敢,推开她道:“我不是你的南生,我是曾老九,卫怜寻的……夫君。”
  温青青怒了,嘶吼道:“你要娶卫怜寻?!”
  “对,今天就拜堂成亲。”
  “我不准!”
  “只怕由不得你。”
  这话把她彻底激怒了,一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力道极大,我的喉结似要被她掐碎了。卫怜寻忽然开口道:“你杀了他吧,最好让他死了一了百了。”
  “闭嘴!”
  卫怜寻不理会她的暴怒,径直道:“我替阿九不值,前生为了救你,遭天打五雷轰,可现在你在做什么?”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松,我心头不禁感激,卫姑娘啊,这话你咋不早说?
  接下来我趁热打铁,用劝说迷途羔羊般的语气劝道:“青青姑娘,俗话说缘起缘灭,缘聚缘散,既然当初施南生舍命救你,自然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今不管我是不是施南生,那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你又何苦执着?”
  温青青看着我,我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完全以曾老九的身份去看她。她动了动嘴角,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呆呆地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喃喃道:“走了好,一辈子都别再回来了。”
  【胭脂扇】
  当天我就吩咐二锅叔给我办喜事,说我要同卫怜寻成婚。豆芽菜立马摸我的额头,还以为我的脑子烧糊涂了。
  远处的卫怜寻见我们盯着她看,非常应景地伸出舌头,做出一副长舌鬼的样子。二锅叔等人立马躲到我身后,狐疑问:“少爷,你当真要同她成婚?”
  我点头。
  王麻子说:“少爷,你牺牲得太惨了!”
  “……”
  一下午都变得忙碌起来,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墙角下喝闷酒,趁着空当,二锅叔跑来陪我喝了两口,说道:“少爷,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你还有何遗言未留?”
  我拿白眼看他,他嘿嘿干笑两声,意味深长道:“少爷啊,我知道你心里头其实是惦记着青青姑娘的,对不?”   “没有。”
  “你还不承认。”
  我沉默不语,他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我忽然觉得酒有些苦,可再苦的酒也是我自己酿造的,我一口喝了下去,并且还露出一副满足的笑容。
  今天是我大喜的好日子,我应该高兴才对。
  夜幕降临时,我同卫怜寻拜堂,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我知道她还会来的,没有见到我拜堂成亲她不会死心。
  卫怜寻掀开盖头,温青青看着我俩,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二锅叔见场面僵局,忙上前热络道:“青青姑娘赶得巧,快来喝杯喜酒吧。”
  “不用了。”
  温青青从袖中取出胭脂扇,平静道:“这是你的东西,我拿来还你。”
  我犹豫了阵儿才接过手,她又道:“施南生,祝你和卫怜寻百年好合。”说完就冲入了夜幕中,没了踪迹。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胭脂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可她走了,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成亲仪式继续进行,把新娘子送入洞房时,卫怜寻忽然说要看胭脂扇。我依言给了她,又继续陪众兄弟喝酒。喝了约一个时辰左右,二锅叔才提醒我说该入洞房了。
  我说再喝阵儿,兄弟们起哄推我去洞房。
  两对大红烛照得屋里红彤彤的,我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开场。双方沉默了许久,卫怜寻才掀开盖头道:“你过来。”
  我依言走了过去,她叫我坐到桌旁,我规规矩矩地坐下。她缓缓起身,倒了一杯酒递给我。那酒的色泽艳红如血,鉴于对她的利用令我惭愧,哪怕是毒药,我都心甘情愿喝下。
  卫怜寻又倒了两杯酒,幽幽道:“我听说新人都会喝交杯酒的,既然我应了你的意思入局,你也得陪我演完终场才行。”
  她把酒杯递给我,我一言不发地接过,与她交杯时,心头猛地一惊,失措推开她道:“方才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我压根就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只是愤怒地冲上去揪住她的衣领,嘶声问:“你都给我吃了什么?!”
  卫怜寻仰头望着我,惨然一笑,字字锥心道:“在你们喝酒时,我去找过温青青,把她的心挖了出来……”
  胸腔里的心脏有力地跳动,时隔六百年后,它再次回到我身上。可它带着伤回来了,痛得我似要窒息。我失去理智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就任由我掐着。
  泪水,滑落到我的手背上,灼热滚烫。
  那是卫怜寻第一次在我面前掉泪,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曾老九,我本以为你傻,可到今天才发现,我比你更傻,傻得可怜,傻得可恨!”
  这话刺到我心里,莫名泛起了疼。我松开了她,她跌坐到地上,倔强道:“你走吧,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我转身走了,开门时,她忽然呼道:“曾老九!”
  我顿了顿身,没有回头,她哽咽道:“我还有些话想说,不说出来憋得难受。”
  我静静听着。
  她缓缓道:“在千多年前当我还是桃精时曾爱过一个人,为了追随他,我附身到胭脂扇上,每当折扇打开时,便以花香取悦他。那时他珍藏折扇如至宝,我满心欢喜,盼着他能藏我终生。可他爱上了一个女子,把折扇赠给了她,我不甘离去,从此无枝可依。那人是个傻子,我亲眼看着他为那女子剜心,哪怕直到现在都还爱着她。可后来我才发现我比他更傻,不愿承认他的心在她身上,化身为食心鬼,专吃人心弥补自己,并千方百计开他的膛看。原来他生来就是没心的,我不忍他死在我手里,又心甘情愿舍弃五百年修为替他续命。他为她担忧,为她挣扎,为她痛苦,我明明嫉妒得要死,却还陪他装傻做戏,以为我披上嫁衣就能把一切当成真。你说,我是不是蠢得可恨?”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漠然走了,身后传来她凄厉绝望的哭声,“曾老九,你走吧,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怨别离】
  我一口气跑出了山庄,借着月光,在大门口看到温青青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胸前被戳穿了一个窟窿。
  那一刻,我的脑中忽然又浮现出六百年前的一幕,那时玉始真人抱着她失声痛哭,可今天我并没有掉泪,而是安静地把她抱在怀里,想用体温去温暖她。
  过了许久后,她忽然动了动,我柔声呼喊:“青青?”
  温青青动了动眼皮,却未睁开看我,而是瑟缩道:“冷,好冷。”
  我把她抱得更紧,她安静地躺在我怀里,在弥留之际,都还不忘沙哑道:“南生……他不要我了……”
  我沉默。她继续说:“我找了他六百年,可他却不要我了……”
  “对不起。”
  “阿九,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好。”
  “如果,如果你遇到施南生,请告诉他,说我找了他好久了。这六百年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勇气就是找到他,可他却不要我了,我好难过,真的很难过,当初他说过要与我白头到老,可他却娶了别人,我恨他……”
  一丝泪从我眼底滑落,她自始至终都不愿睁眼看我,只是把手中的胭脂扇放到我手中,喃喃自语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唯有在卫怜寻手里……它才有生命。她打开它,桃花仿佛在笑,好香,真的好香……”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压抑落泪,却不敢哭出声。
  “阿九,你告诉施南生,说我把心剜出来还给他了,心甘情愿地成全他们,这辈子再也不欠他了。”
  她带着遗憾死在了我的怀里,咽气时一直说这辈子不欠他了,不再欠他了。
  二锅叔等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来了,见我抱着她哭,都很有默契地走开了,只留我一人坐在山庄的门口,泣不成声。
  我哭了整整的一夜,或许是因为施南生的痴,卫怜寻的傻,温青青的恨,亦或许是为自己。
  直到天亮时,温青青的尸体忽然化为沙尘从我指尖消散。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随风而逝,似乎在那一刻,我又变回了玉始真人,哪怕过了六百多年,都还爱着温青青的玉始真人。   一场飞蛾扑火埋葬了她的美梦,唤醒了我尘封六百多年的记忆。从这一刻起,我恢复了玉始真人的真身,不再是凡胎肉体,而是真真正正的神仙。因为我感到我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那般鲜活,富有生机。只是,它曾跟了她好些年,如今重回我身,是否还习惯呢?
  突听一道呼喊声传来,豆芽菜连滚带爬地跑来了,说山脚下来了好多人。我望着他,这群不靠谱的兄弟,他们的演技当真厉害,不禁苦笑道:“白曜星君,有劳跑腿了。”
  豆芽菜愣住,迟疑了许久才问:“少爷,你说什么啊?”
  我盯着他没有出声,他这才干笑两声,作揖道:“玉始真人好眼力,小仙只是闲得无聊,故才来客串客串。”
  我无语。
  接着二锅叔和王麻子也跑来了,跟我说好多人往山庄来了。我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有璇玑星君、白曜星君和太乙上人在此,还怕那帮精怪不成?”
  二锅叔和王麻子同时愣住了,两人居然同时作揖,异口同声道:“玉始真人好眼力,小仙只是闲得无聊,故才来客串客串。”
  这回我更无语了。
  二锅叔,即太乙上人,与我有几千年的交情,他跟我说起了前因后果。之前星宿老仙曾给他们看过我的轮回镜,说我到这一世后会恢复真身,但有两大桃花债要还,故他们才下界陪我消遣了一段时日,待我还完债脱离凡胎后才回天庭。又说星宿老仙还在清虚观等我,问我什么时候过去一趟。我说先打怪,他立马恢复成真身,捋胡子道:“好吧,打怪就打怪。”
  王麻子,即璇玑星君,把烂蒲扇给我捡来,我幽幽叹道:“唉,兄弟,还是你最体贴。”
  璇玑星君同我勾肩搭背,说打完怪后他们就得走了,擅离天庭被抓是要罚款的,他们很穷。
  说句老实话,这群损友令我好生感动。
  没见到黄皮子,我问他跑哪里去了,太乙上人说:“哎哟,你又不是不晓得那小子,是最不靠谱的,一见山脚下来了不少妖怪,这会儿怕是溜回紫坛山了,下回咱们合伙去偷挖他家桃树下的酒喝,好不好?”
  白曜星君道:“这主意甚好,甚好。”
  我们一行人往山脚去了,那些精怪都想来吃我的心,自是不能容忍。时过六百年后,我第一次大开杀戒,烂蒲扇用起来得心应手。我总算明白我为什么喜欢摇它了,因为它是我的兵器。
  唉,烂蒲扇配上我的玉树临风,着实有损颜面。
  【清虚观】
  打完怪后,兄弟们各自散去了,并约好空闲时去偷南华仙君的酒喝。与他们道别后,我驾云赶往了凤凰山,去清虚观找星宿老仙。
  那家伙跟以前一个熊样,见我来了,笑呵呵道:“小子回来了?”
  我坐到他面前,翻白眼。他吧唧着旱烟杆,吞云吐雾道:“六百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可你偏不信我,非要同温青青来往,搞得天打五雷轰,若非我捡得你一条小命,又同玉帝求情,要不然你早就烂成了灰灰,哪还有今天?”
  我继续翻白眼,他又念叨:“你小子生来就是道士,不好好地戒酒、戒肉、戒色,偏要去学什么情圣。这不,折腾了一圈,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今儿既然回来了,就认命吧,好好地给我主持清虚观,别想着跑了。”
  他对着我整整念叨了一个时辰。
  那家伙在六百年前就相中我,深信我是掌管清虚观的后人。我死活不信,左折腾,右折腾,结果还是认命地从了他。谁叫我生来就是道士命呢,活着是个道士,死了也是个臭道士。
  之后我老老实实地做起了清虚观的主持。直到某天,我翻找东西时,胭脂扇无意间掉落到了地上。我迟疑了一下才捡起它,打开折扇时,桃花缓缓绽放,却没有了花香。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千多年前的情形,那时我以为那只桃精只是贪图折扇精巧才附身到扇面上。记得当时我高兴坏了,屁颠颠地捧到璇玑星君和太乙上人面前炫耀,如获至宝。
  后来遇到温青青,我把折扇赠给了她,从此花香不再。当时温青青问我原由,我虽失落,却也未在意,随口敷衍了几句,直到卫怜寻吐露心声后,才恍然。
  如果在遇到温青青之前她告诉我,你要将我妥善安放,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我想,我是不会把它赠给温青青的,更不会对她动情。
  滑稽的是星宿老仙曾对我说过,凡人有凡人的规矩,仙界有仙界的教条,不论是温青青还是卫怜寻,她们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南柯一梦。可我却把梦当成了真,偏偏又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一生注定孤独。
  各位看官,你说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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