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迟子建的《清水洗尘》荣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1997-2000年)全国优秀短篇文学奖。小说表现了一个十三岁男孩儿的成长烦恼，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年关洗澡的时候是就着家人用过的水洗的，今年他执意自己要用一盆清水洗浴，最后如愿以偿。同时也展现了由此而引起的与家人的矛盾和冲突，但这些都在清水洗浴后烟消云散，每个人的身心都获得了洗涤，收获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喜悦，而这也正是人性的可贵和生活的真谛。
　　关键词：洗澡；反抗；成长；冲突；人性
　　
　　有一类作品它不会去刻意描写时代的风云，而更倾心于以一种温馨的笔调去描写大千世界之中的凡俗人生，描写平凡人的喜怒哀乐，从而展现那种朴素、单纯的人性美，透露作者的善良情怀。生活在这类作品中是一条永远流淌着温暖的情意绵绵的河流，虽然表面上平静、不张扬，但却内里丰润、沉淀丰厚，其中荡漾的人性的力量，生活的真谛却足以让每一个读者感动和回味无穷。而《清水洗尘》恰恰是这类作品的优秀代表。
　　
　　一、反抗中的成长
　　“清水洗尘”这么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题目，其实只讲了洗澡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写了一个13岁男孩儿天灶在年关洗澡时给家里人烧水，他的奶奶、妹妹、母亲和父亲先后洗浴，其中穿插了蛇寡妇找天灶的父亲帮忙补澡盆的事。以前天灶总是用家人洗过的水洗，可这回他执意自己要用一盆清水洗浴，最后如愿以偿。小说的第一节就这样说：“天灶觉得人在年关洗澡跟给死猪褪毛一样没什么区别。猪被刮下粗粝的毛后显露出又白又嫩的皮，而人搓下满身的尘垢后也显得又白又嫩。不同的是猪被分割后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美餐。”天灶为什么对一年一度的洗澡这么反感？作者在原文中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天灶从八岁起就开始承担烧水和倒水的义务，一做就是五年。”住的屋子在每次洗澡时都被当成浴室，天灶“从未拥有过一盆真正的清水来洗澡”。虽然心里反感，但天灶在之前一直忍着，但今年13岁了，他要反抗，尤其是争取真正地用一盆属于自己的清水来洗澡，从反感到反抗，如此强烈的反抗，这是为什么呢？
　　细细品味文章，我们分明可以看到一个可爱、单纯、倔强的13岁男孩儿为自己争取“权利”的过程。13岁时一个敏感的年龄，是一个已经懂得害羞的年龄。在这一点上小说有一个细节描写，以前天灶洗澡时妈妈总要帮他搓背，“天灶便在澡盆中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他红头涨脸地嚷：‘你老说什么？不用你洗就不用你洗！’”这意味着天灶已经长大了，而长大了的天灶当然想拥有一盆属于自己的清水去洗澡。而肖大伟找陀螺的场面表面上游离于“洗澡”之外，实际更加强化了天灶坚持用清水洗澡的决心。当肖大伟说：“别吹牛了！你家年年放水时都得你烧水，你总是就着别人的脏水洗，谁不知道呢？”这些话简直像针一样扎在天灶的心上，他决定在13岁这一年无论如何要“长大”，无论如何要成为一个“男子汉”。为家里人烧水、倒水可以继续，在自己房间洗澡也可以，但是，就着别人的水洗澡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天灶不就着奶奶的水洗，即使奶奶看到天灶要倒水时张大了嘴，眼睛里显现出格外凄凉的表情，甚至用哭声来表达自己的伤心，也无法动摇天灶的决心。当天云说：“你就着我的水洗吧。”天灶说：“我才不呢，你跟条大臭鱼一样，你用过的水有邪味儿！”即使天云带着哭腔向母亲告状也无济于事。当天灶提起脏水桶正打算把母亲用过的水倒掉，母亲说：“你爸还没回来，我今年洗的时间又短，你就着妈妈的水洗吧。”天灶坚决地说：“不！”天灶不就着奶奶的水洗，不要就着妹妹的水洗，不要就着父母的水洗，天灶要清水洗尘，洗去身上的污垢，也洗去心灵的困扰，做一个身心轻松的人。
　　当父母都洗完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天造关上屋门，他脱光了衣服之后,把灯关掉了。他蹑手蹑脚地赤脚走到窗前……他感觉那星星已经穿过茫茫黑暗飞进他的窗口，落入澡盆中，就像课文中所学过的浅黄色的皂角花一样散发着清香气息，预备着为他除去一年的风尘……[1]天灶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沐浴在清水中，更沐浴在巨大的幸福之中。这儿没有一点声音，但我们却分明能感受到天灶内心那汹涌澎湃的激动。在这样一个隆隆夜色和清香星星的夜晚，天灶第一次的“清水洗尘”，这一举动感动了他，同时也感动了我们。
　　
　　二、冲突中的温暖
　　天灶每一次对家人斩钉截铁地拒绝都会在他们的内心激起一阵波澜，尤其是奶奶。而蛇寡妇的插入又增加了家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尤其是父母之间，但是这一切的冲突最后都在浓浓的爱意中烟消云散了，弥漫在每一个人心中的是一种甜蜜的幸福。
　　对奶奶的叙述体现了一位老人对已逝美好年华的追忆，对日渐衰老的无可奈何的心情，同时也表现了一个“老小孩”的形象。“当年全村的人数我最干净，谁不知道哇？”“我的头发从来没有生过虱子……我洗过澡的水都能用来养牡丹花。”这些话让人听着觉得特别可爱，觉得奶奶真的是很善良、淳朴的一个人，但当孙子不用她的洗澡水时，她肯定意识到自己衰老了，只能用年轻时美好的回忆对自己进行心灵的慰藉。最后，当她知道天灶不就任何人的水洗澡时，她的心里得到了平衡，她心里上已经认可了孙子已经长大了，她内心充满的是对孙子浓浓的爱意。
　　天云作为一个女孩子，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没有哥哥天灶的那么多的烦恼，父母什么事都由着她，她生活的无忧无虑。她竟然轻信了就着爸爸的水洗澡就会怀小孩这样的无稽之谈，足见她的天真。上一刻还在和天灶为洗澡水而斗嘴，下一刻又为蛇寡妇送的红绫子惊喜不已，家中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她就像一个“开心果”一样，看见她可爱的模样，什么烦恼、忧愁都消失了。
　　而文章着墨较多的还有一个就是蛇寡妇和父母之间以及父母之间的冲突。蛇寡妇的澡盆偏偏在腊月二十七这天坏了，又在这个夜晚来请父亲帮她修补，问题就出在她是一个寡妇身上。父亲此时表现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宽容、大度和热心，母亲则出于对父亲的爱表现了警惕、不满和焦虑，但这一切都写得轻松活泼和情趣盎然，尤其是在父亲从蛇寡妇家里回来之后，母亲对父亲的“讽刺”、“挖苦”和父亲以退为进对母亲在洗澡时的呼唤，到最后两人同浴，所有的矛盾都化解了，这就是非常真实的夫妻之间为了维护和谐的“善意的妥协”。
　　总之，清水洗尘让每一个人地身心都得到了满足。奶奶最终心里平衡了，天云得到红绫子也高兴了，父母的矛盾化解了，感情增进了，而对于我来说那更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成人仪式。而且在这其中分明体现了一家人的人性美，他们单纯、质朴、善良，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小波澜、小矛盾，但总是在浓浓的爱意中被化解，他们总是很容易地为生活的小惊喜而感动，这才是真正的平凡人的幸福生活。虽然在某些人看来他们物质上会有些匮乏，但难得的是心灵的知足，不去过多地追求，只是一年一次的清水洗尘就可以这么开心。其实生活本身就很简单，而人性的光辉往往也就在这平凡的生活中闪耀。天灶生长在这个温馨的充满爱的家庭中，奶奶爱他，父母爱他，妹妹爱他，他心中还有什么烦恼不能化解呢？而当心中的烦恼荡然无存时，这个夜晚还怎么能不是美好的呢？
　　
　　参考文献：
　　[1]迟子建.清水洗尘[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P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