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九龙江，华安境内，黄白黑摸到江边一个叫罗溪的村里去。
　　全村都是石头，家家户户门前、屋后、房间、猪圈，全是九龙璧。石头多不奇怪，奇怪的是九龙璧都有鼻子有眼，很多石头不经意看，仔仔细细看，都是鲜活的脸。
　　蔡和气是脸谱石卖得最好的一家，他家架子上的，全都是象形的人头，从领袖到小丑，各种各样的人头。底座也根据不同身份，做成不同的衣领。
　　蔡和气很自信，他说，人是万物之灵，像人的石头最值得买。
　　是人就好，不分贵贱，蔡和气的生意做得很简洁。人物全身象形石，跟画面人物一样，比人头、脸谱贵一倍。周正圆溜，五官齐全的人头脸谱，一个一百块，少一样五官，减二十。
　　杨天才不喜欢说他的石头像人头。他用树根做底座，每块石头都看趴在树上的鸟。
　　为什么要看鸟呢？杨天才觉得，鸟最吉祥灵动，而人是最说不清楚的，人分喜怒哀乐，真人都看不透，还看得透石头人？凡事一扯上人就麻烦了，所以，鸟比人好卖，一只鸟卖五百的话，一头猪一条狗卖三百，一个人头最多只能叫二百五。
　　他说，糟践人的事，咱不干。
　　杨天才不喜欢黄白黑，白黑跟他买石头，都是当人物买的，还要求按人头的价格给他。
　　蔡和气很喜欢黄白黑，因为，白黑总是将他缺鼻子少眼的脸谱买走。那些脑袋周正，五官齐全的，白黑从来不问。
　　蔡和气有一块石头，上有深色的发髻，往下连着深色的络腮胡子，而浅色的面部歪着，五官的影子都没有。白黑问多少钱，蔡和气很不好意思，他说，没五官，送你好了。
　　白黑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将那个石头抱走。
　　多年后，蔡和气改卖九龙璧景观了，他对黄白黑说，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歪脸？
　　黄白黑说，我想找一个像我自己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