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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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以后,我有个绰号叫做刀痕……
  
  壹又见情解
  
  漆黑的夜。
  灯火斑驳的皇城蜷缩在今冬最后一场漫天大雪里。
  清仪阁内,一个婀娜的身影轻轻推开窗户,看见纷飞的大雪,不禁微蹙娥眉轻叹口气,那芳华绝代的雍容便在顷刻间一闪而过。
  这个女人是南朝最聪慧的女人,她十六岁时就已精通诗词曲阜,舞剑挥袖,惊动整个南朝。
  这个女人是天下刀法最好的女子,她的刀舞出,就如江南的桃花飘落一样绚丽。
  这个女人是最美丽最贤德的女子,她母仪天下。她叫玲,南朝当今的永平皇后。
  我紧贴着阁顶延伸出去的一角,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她。
  七年,她改变了许多。她不再是那个敢和我一起喝烈酒骑快马的玉三小姐,她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她不再是那个大大咧咧动不动就跳上我的背,说我是她的快乐的玉三小姐。她是为人母的少妇。她的嘴角不再有顽皮的笑意,她飘逸的乌发被刺眼的珠宝首饰禁锢了起来。
  唯一没变的,是她的眼神——冰冷,决然,一如七年前那一夜。想起那一夜,我的心再次无可救药地痛了起来。
  她转身,一个穿着宽大袖袍的小女孩雀跃着拍门进来,“母后,母后,你在这里呀!”小女孩灿烂地笑着,精致的五官在烛火的辉映下显得那样暖人,我凝视她良久,眼泪忽然落下。
  那年我十九岁,将军府二公子玉莰将我领进去,说我身手了得。那天的阳光特别的好,天也格外的蓝。玉大将军问我:“小子,你叫什么?”
  “燕。”我轻轻地说。
  突然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循声望去,玉三小姐红着脸灿烂地笑。
  “玲儿,为何发笑?”将军慈爱地问。
  玲冲我眨眨眼,发出略带稚气的声音:“小哥哥的名字很有趣啊,燕子燕子,飞来飞去。”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逗笑了,包括我。
  将军又问我愿不愿意做玲的贴身护卫,我还没来得及答应,玲已经欢呼着叫我的名字。她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欢乐地张扬着,好似一片微风拂过我的心田。我望着这个让我生平第一次笑的女孩,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那年,玲十四岁。
  雪花渐渐小了起来,玲抱着女儿低低说着什么,好不温馨。
  “什么人?下来!”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喝吓到了玲和我。
  玲抬眼望着窗外,我一个鹞子翻身上了阁顶。仪清阁下面立着一个华服少年,面容清秀,似乎在哪里见过。我纵身抄近路掠走,想甩开他,但我低估了他的轻功。他拦在我的身前,腰间挂着佩刀,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雪花不断地飘下,断断续续隔了我们的视线。
  我看着他紧握刀柄的手,轻蔑地一笑,“你用刀?”
  他大声地问:“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我打趣:“一个图谋不轨的人。”
  他怔了一下,拔刀削来。
  我吃了一惊,他的刀法竟和我的很相似,但显然学得不全,而且破绽较多。他出手狠毒,刀刀想要我的命,我一时心烦意乱随意地挥袖,淡蓝的光晕一闪即没。
  他顿住,突然脸涨得有如猪肝色,喉咙里有大量的血不停地涌动。他看着我眼睛瞪得很大,想要说什么。他使劲用手抠破喉间的一道细痕,血溅了一地,染化了白雪。他突兀了眼珠看着我从袖子里滑出的薄刀,用尽全身最后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情舞!”
  我愣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上前仔细看了看他,待到确认他是谁,我面如死灰。这个躺在雪地里快要冰封起来的少年,是玲现在唯一的亲弟弟——玉四公子浣。我立在漫天的雪花里,久久无语,手中泛出淡蓝光晕的“情舞”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的落寞。
  
  贰故事的前因
  
  十年前。我来到玉大将军府的第二年。
  “燕,今天我们去哪里玩?”玲骑着马问我。彼时,我二十岁,玲十五岁。
  “带你去我的家玩怎么样?”我微笑着说。
  “你的家?远吗?有什么好玩的?”玲歪过脑袋问我,白皙的脸蛋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看着,渐渐觉得头脑有些昏眩。
  “不远,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我的家呀,附近种满了桃花,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桃花飘飞的景色,你能想象得到无数的花瓣飘落的景象吗?”我问。
  玲可爱地闭上眼睛,微笑,深深吸一口气,忽然又睁开眼睛,一刹那间,她的眸里有好似流星滑过的震撼,“一定非常非常美!燕,快,快带我去!”
  看着迫不及待的玲,我拍拍她的脑袋,“那我们比赛看谁先到怎么样?”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松开缰绳冲了出去,大约跑了有五丈的距离,她回过头来,大笑,乌黑的发丝在风里翻飞,像亮泽的缎带一般,“喂,你发什么呆呀?每次你都是反应迟钝才输给我的,快来呀!”
  我觉得心里一甜,策马追了过去。
  我的家,哦不,不能说是家,因为我早已经没有家了。我是一个亡国的太子,我十岁的时候,南朝的军队踏平了我们北朝,我的父王也在这样的战乱里死去。我只和三个贴身护卫逃了出来。之后的岁月,我们就在江南山脚下的一个小木屋里度过,直到玉二公子将我带进将军府。
  “燕,燕,那里就是你的家吗?”玲伸长脖子眺望着不远处的小木屋。
  我点点头,“你闻闻看空气里有什么味道?”
  玲使劲地吸一口气,笑靥如花,“桃花!”说完,夹紧马肚迅捷地冲了过去。
  翠绿的山脚下是一片碧绿的湖水,湖水的周围种满了怒放的桃花,那粉嫩的花瓣经风一拂不约而同地飘飞起来,洋洋洒洒,像情人的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直兴高采烈的玲伫立在大片的桃花林里,忽然就沉郁了下来,她美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透着一丝伤愁。
  “桃花每年都会开,人也一样,去了又会再来……”我跃下马来立在她的身边,她的发丝飘飞到了我的嘴角。
  玲忽然伸手拈住一瓣桃花,凝视久久,“那么,你这一走,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一愣,原来,她不开心是因为我要随同军队去前线作战。我微笑起来,轻轻将她手中的桃花夹过,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你……”玲有些不解,睁大眼睛看着我。
  “这片桃花上有了你的气息,我吃下去便将你装入心里,即使在遥远的西川我也不会觉得孤单。我会很快回来。”
  玲看着我,清秀的眉目微微颤抖起来,她点点头,忽然如凤凰一般升腾起来,卷起大片的桃花,她的身影在空中翻飞旋转,迷蒙了我的视线。她说:“无论怎样,你要活着回来!”
  我仰起头来还没有说话,忽然空中就多了三条人影,箭一般的速度射向玲,“什么人?竟敢擅闯桃花坞!”
  “别伤害她!”我急忙叫道。
  三条人影听见我的声音竟皆一震,停了身形,缓缓落地,然后齐齐单膝跪地,“燕王!”
  我的心猛然一震,这三个白痴护卫!这个时候叫什么燕王!
  “燕,他们叫你燕王……是什么?”玲不解地问我。
  我掩饰道:“啊,是……是这样的,他们曾经和我打赌,我的轻功一定快不过燕子,结果他们输了,所以就一直叫我燕王……就是这样子。”
  玲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我,忽然指着湛蓝的天空里掠过的一只燕子尖叫起来:“燕子,燕子,好漂亮!燕,你快飞,和它比一比!”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三个傻瓜都笑了出来,我红着脸示意他们快些起来,然后哀求道:“我的三小姐,你就别玩我了……”
  “王,她真的很可爱呢。”英俊的夕晨走到身边轻轻地说,脸上挂着微笑,他的白色长衫在风里摇曳着。
  “以后在她面前直接叫我燕就好了……”我说。
  “燕……你现在会说谎了呢。”因为练寒冰掌头发变得银白的冰凌也走过来,冰冷的脸上透着一丝笑,让人觉得温馨。
  我叹息一下,摇摇头苦笑。
  “燕,我们到山坡上去玩,好不好?”玲凑过来问。
  我点点头,她欢呼了一下之后,忽然跳上我的背,“燕子,燕子,快带着我一起飞吧……”
  我回头看着夕晨、冰凌,还有一身黑衣的绝武,他们站成一排,眼里是温温的笑意,却又透着无奈。我知道,世上像我这样的王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了。我笑笑,驮着玲快速奔跑起来,她的笑声在风里回荡。我们爬上小山,在蓝天下自由地奔跑、欢叫,玲像个快乐的小天使一般,我看着她,觉得生命从未有过的完满,即使给我一个王朝也舍不得去换。
  “燕子,我喜欢你背着我,这种感觉,就像树儿扎根一样,有了握紧的幸福。”
  我捏了下她俏嫩的鼻尖,“我叫燕,不是燕子。”
  玲狡黠地笑,“是,燕子。”
  累了,我们在山腰的一棵大树下歇息,背依着树干,玲忽然说:“燕子,父亲说你的刀法已臻化境,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看过,你使给我看看,好不好?”
  我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弯刀,我和着蓝天清风轻轻舞动起来,我在为我的玲而舞动,我的每一个毛孔都是快乐而舒畅的。我挥洒着汗水舞着刀法,玲眯着眼坐在树底下,明艳艳的笑靥荡漾在脸上。
  她说:“燕子,你的刀舞得奇幻好看。”
  我走过去,弯下腰来看着她,我们的鼻尖相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腾起来,“玲,你想不想学?”
  “想,可是,我没有像你的‘情舞’这么好看的刀。”玲说。
  “没关系,等我这次从西川回来,专门为你打造一把好看的刀,怎么样?”
  “有多好看?”玲眯着眼问。
  “比桃花还要漂亮……”
  十三个月后,西川大捷,判军被全部歼灭,我带着傲人的战功回到玉府。玲一个人静静地在书房里看着书,神情有些郁郁,我的心疼了起来,玲应该是快快乐乐的,像燕子一样自由自在。
  “燕护卫,自从你走后,姐姐就没有怎么笑过。”玉四公子端着一碗粥过来。
  “是吗?这个给我,你去玩吧……”我接过他手中的托盘说道。
  他有些犹豫,“那个,燕护卫,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情舞’?听说这把刀在夜里会发出淡蓝的光晕,杀人于无形,是吗?”
  我点头,笑,“是呀,所以小孩子还是莫要看的好,不然眼睛就会瞎的。”
  玉四公子吓了一跳,伸手捂住眼睛,“我去玩了,我去玩了……”说完一溜烟跑开。
  我端着粥推门进去。
  “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出去吧……”玲的声音有气无力,透着一丝冰冷。她的背影显得更加清瘦。
  我将粥轻轻放在桌子的一角,依旧静静伫立在她的身后,就像从前的大多数时候一样。
  “燕……你怎么还不回来?”玲轻轻低喃,幽怨而伤感,我忍不住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
  我感觉到玲的全身微颤,仿佛瞬间僵硬了起来,她慢慢转过头来,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顿时明亮起来,仿佛冰雪消融。
  “玲,我安全地回来了。”我微笑着说。连续的旅途劳累,我的声音略略沙哑起来。
  玲忽然站起身来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腰,眼泪慢慢在我的铠甲上滑落。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玲流泪。
  “傻丫头,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我们又可以像从前一样了,不是应该高兴吗?”我拍拍她的脑袋说道。
  玲一个劲地摇头,末了,忽然松开我,破涕为笑,“礼物呢?”
  “什么礼物?”我不解。
  “啊——都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回来了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吗?看来你这么些时间心里根本没有装着我!”玲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怔怔地看着她,想起什么,解开衣领,将脖子上用黑绳系着的一截象牙摘下,轻轻挂在她的颈间,“这个,是我一出生就佩戴的,父亲曾说要我像珍视生命一样珍视它,现在,我送给你。”
  玲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微微蹙动,“我不要了,这个东西太过珍贵……”
  我笑笑,“可是现在我有比它还要珍贵的东西,就在我的面前……”
  玲忽然嘤咛一声低下头去,白里透红的脸蛋煞是好看,她把玩着,轻轻念着象牙上刻着的字:“爱过无痕……”
  “父亲曾经说过,刀过留下的痕迹转瞬即逝,可是爱过留下的痕迹,一辈子都抹不掉。”
  玲痴痴地凝视,莹白的指尖悄悄抚过,她小心地将它塞进衣服里,抬头看我的时候,忽然像燕子一样往后跃出一丈,“燕,你看我一年多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个子是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了一些,脸蛋也更女人一些,嗯,比去年要成熟了……”我悠悠地说。
  “不是,不是,燕,你再看,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淑女了?”玲急切地望着我问。
  我不经意地说:“我已经铸好了给你的刀,就在那个小木屋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玲动如脱兔一般跃出窗户,于是,我忍不住大笑出声,只是一句话就让她原形毕露了。这个样子,才是快乐自由的玲,不用装什么淑女。
  “燕,燕,我的刀呢?”玲找遍了整个小木屋也没有找到一把刀,不由急切地问。
  我笑而不答,示意她看着木窗外的桃花林。她有些不解地看看我,嘟起了红唇,眼睛慢慢看着窗外的桃花,一年之后,桃花再次盛放,娇艳的花瓣好似她的脸,每当风过的时候都会轻轻摇曳起来,那满眼的粉红,像是幸福的暖流一般走遍全身。
  “玲,你闭上眼睛,当你在睁开眼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那把刀。”我淡淡地说。
  玲睁着明亮的眼睛,透着一丝笑意,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她弯弯的睫毛蹙动,仿佛琴弦一般撩拨我的心,这个时候,桃花下的玲是最美的。我想我要永远守着这样的美丽。
  一阵猛烈的风吹过,大片的桃花舞蹈起来,叶片舞动间,一道银白的亮光闪烁,一把弯刀缓缓滑落了出来。玲睁开的眼里忽然就有了流星般明亮的光辉,她笑着纵身飞去,轻盈的身姿在风中曼妙,手指撩拨间,刀已在手。粉红色的刀柄,薄如蝉翼的刀身,远远看来,就像一个曼妙的女子一般。
  “燕,这便是你为我铸造的刀吗?”玲快乐地问我,白皙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点头,“你试着按下刀尾的机关。”
  她愣住,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刀,刀尾暗藏着一个按纽,她轻轻地触动,“啪”的一声,又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弹了出来,双刀合一,仿佛一片桃花瓣。
  我在玲惊羡的目光里飞掠了过去,拿起她手中的刀,“玲,看好了!”我将刀掷了出去,那刀在桃花林间盘旋飞舞,仿佛一只蝴蝶,瞬间散发着醉人的美。玲张大了嘴巴,我以为她会和从前一样,闹着要玩,谁知她忽然转过头来问我:“燕子,这刀叫什么?”
  我答:“桃花。”
  “桃花……真是比桃花还要美……”她喃喃着,然后,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忽然抱住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和玲这么近地接触。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体温,她因为紧张全身泛起的战栗,她的心跳比马儿奔跑时还要快,这个傻丫头……我知道我不可以和她这样,可是,我真的舍不得这样的时刻,我闭上眼,将手落在她的发上。忽然听见她说:“燕,你对我真好……”
  “玲,怎么现在才出来?”看着姗姗来迟的玲,我忍不住问道。
  玲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她看看我,摇摇头,“先前皇城里的陈公公来了。”
  我不解,“那又怎样,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
  玲不说话,静静走至马前,一跃而上,“走吧,燕。”
  “今天心情不好,还要去练刀吗?”我问。
  她想了想,点头,看着我的时候,忽然又笑了,“只要有你陪着我,无论怎样,心情都会变好的。”
  看着她策马离去的身影,我的心甜甜的,也自跟了过去。
  “燕子,陈公公今天来是为了太子的事。”依着树干休息的时候,玲忽然说道。
  我扭过头来看她,她的眼眸不再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朦胧。我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太子已过弱冠之年,要选太子妃,陈公公说皇上要我三个月后去皇宫参加太子的生日宴,但我知道,那是皇上想要借机考察我。陈公公说,放眼天下,只有我才能做太子妃……父亲大人听了很是高兴,已经默许。”
  我闭上眼睛,将头依着树干,“玲美丽又精通诗词曲赋,又是将门虎女,自然……自然很适合。”我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
  “可是,燕,无论怎样,我都不想和你分开。”玲说,眼里透着决绝。
  我点头,“是,燕会永远陪着玲。”
  她忽然就笑了。
  三个月后,因为西川大捷事件,南朝皇帝召我入宫封赏,于是我得以与玲同行。在皇城逗留了近一个月,最后要走的时候,皇帝终于下了赐婚诏书,言明一年之后桃花盛开的时候便与太子完婚。
  在空阔森严的殿外,陈公公刺耳的尖声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望着阴霾的天,我忽然想要流泪。我知道,这一道圣旨,就像一把最为锋利的刀,斩断了我和玲之间纠缠不清的情,还有我的一切希冀。
  玲走下石阶的时候脚步很慢,仿佛裹了千斤,她缩在红色狐皮大氅里,神情很是落寞,寥寥看了我一眼便即进入马车。我抬起头来,漫天忽然就洒下了纷繁的雪花。
  我骑着马伴在她的马车旁,寂然地行走,车轮在雪地里滚动发出的咿呀声在这苍凉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的寂寞和忧伤。
  “燕……”玲掀开车窗的皮布帘轻轻叫我。
  “怎么?”我看着无比安静的玲,纷飞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忽然想你背我……”
  玲侧着头看我,脸上有些忧伤。我的心忽然就痛了起来。
  “燕子,你累吗?”玲在我的背上轻轻地问。
  我摇摇头,“如果可以一直背着玲,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我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我可以永远这样和玲在一起。”我的话音方落,忽然就觉得脖子里有温温的液体滑过。我没有回头,因为我怕自己也忍不住流泪。玲的体温和心跳,我能感受得到,就在我的心里。
  “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就是太子妃了。”她低低地说。
  我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做了太子妃就再也不能和燕一起玩,一起骑马,一起看桃花,一起泛舟,一起看日落。”玲说话间口中的白色雾气不断升腾又消散,仿佛时间无情地溜走,我一直想珍藏的东西,终于是没有办法留得住。
  “可是,玲总是要长大的。玲这么聪明、美丽,天下也只有太子才能配得起吧。”我扭过头去看她,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玲不说话,忽然直直地看着我,她的眼里有太多我不能承受的情感,仿佛洪水,仿佛潮汐,仿佛海枯石烂,汹涌澎湃,浩浩荡荡地向我袭来,逼迫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么,你愿意我嫁给太子吗……”她问,清冽的眸像箭一般直刺我的心。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可是头脑里埋在深处的记忆就像雪片一样纷飞起来。
  我十九岁那一年第一次遇见十四岁的玲。那天也是这样下着苍茫的大雪,我为了修炼毅力,一个人在雪里打坐,直到全身被雪覆盖,成了一个雪人。正当我修炼将要结束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有四五匹马正向我奔来,看那阵势并没有绕道的意思,而是想从我的身上踏过。我内力正在神游之际,倘若被外物碰岔了气则有落下残疾的危险,可是我被冻狠了又不能一下子闪避,就在最危急的时候,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划破天际:“快停下!”
  马蹄在我身前三尺处戛然停下,一个轻巧的身影掠下马来,因为被雪覆盖,我看不见容貌,可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掌抚过的悸动和温暖。
  “不知是谁堆的雪人,在这路边也甚是危险,很容易就被毁坏,嗯,这样吧……”她轻轻地说着,然后做着什么。
  “三妹也真是小孩子,一个雪人轧碎了又怎样?”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后来知道是玉二公子莰。
  “可是呀,玲小姐也真善良呢。”随同的仆人说道。
  过了一会,听见玲一声欢呼:“这下好了,雪人雪人,不用担心被别人伤害了。”说完,马蹄声再次响起,从我的身边绕过越来越远。
  当我运功完毕破雪而出的时候,看见自己脚边插着一根枯枝,上面挂着一条红色的布条,“此乃玉三小姐亲堆雪人,旁人绕行”。
  我抓着布条凝视着远方渐渐消失的身影,内心一股感动油然而生,这也是后来我故意在玉二公子面前使些本领,让他带我进玉府的原因。那个时候只是想看看救命恩人是什么样子,谁知道从此就不能舍弃。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和玲就会这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什么红尘俗世都会通通远离。
  “燕。”见我久久不语,玲轻声唤我。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脸,“玲,即使我不愿意你离开我,可是,又能怎样?”
  她呆呆地看我,然后仰起头来,纷繁的雪花就这样肆意在她的脸上融化。
  三天之后,我和玲平安回到玉府。玉府上下听说玲即将成为太子妃,莫不笑逐颜开。可是,玲开始每日少言寡语,即使和我出去散心,也时常一个人低头沉思。
  “燕,这个世上有没有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玲会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我点点头,“或许吧。”
  她怔了怔,不再说话。
  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玉大将军把我叫到他的书房。
  “将军。”我立在他的书房门口轻轻叫道。
  将军抬起头来示意我过去,略显苍老的脸上挂着一丝忧虑。
  “你来玉府多久了?”将军问。
  “快要四年了。”我答。
  “是呀,快要四年了。这么些年玲都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每次见到她都是快乐明媚的,可是你一离开,她就不再有笑容。她是这样恋着你,好像只有你才能给她快乐似的。”将军的脸在摇曳的烛光里斑驳而隐秘。
  “将军,我……”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玲今天早上对我说,她不想嫁给太子,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我想这个人你一定知道的吧。”将军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灼灼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去,不置可否。
  “不管怎样,玲都要嫁给太子。这是违抗不了的。我不想我们玉家因为她而遭受重罚,何况,精通文武的玲儿也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不是吗?燕护卫?”
  我低头看着脚上的皮靴,这是玲历经千幸万苦为我做的,虽然到现在穿在脚上还是别扭,可是心里却是温暖的,因为这是玲亲手缝制的呀。可是,我和玲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是身份高贵的小姐,一个是亡国奴,注定了是不会有好的结局。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这样的不舍,这样的疼?
  “将军,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轻轻地说。
  忽然,将军身后的木窗爆裂开来,一柄利剑直如毒蛇一般刺向将军的脖子。
  “有刺客!”我大叫一声,挥刀迎了上去。可是我才一动,来人的身体忽然就如蛇一样扭曲,一眨眼就消失不见。我怔在半空,不知所以。
  “父亲大人,你没事吧?”玉二公子听见声音急急赶来,立在将军的身前。
  猛然间,我看见那柄毒剑再次迅疾地刺向将军,于是大叫“小心”。
  玉二公子不知厉害,拔剑迎了上去,只一动,喉头就多了一个窟窿,瞬间死去。旁边的将军亦是面色苍白。我趁来人利剑尚在玉二公子喉间,拔刀削去,来人见状收剑就掠向窗外。我亦追去。
  漆黑的夜在地上白茫茫的大雪映照下倒也看得清楚,刺客停在长街尽头,背身而立,手中长剑兀自滴着鲜血。
  “你是北国人吧。”我轻轻地说,看见他的肩头一颤,“我也是。”
  他霍然转身,脸上蒙着面纱,但是眼睛里却流露出惊奇,“既然如此,为何阻止我杀南国的将军?”
  我摇摇头,“北国灭亡已经十多年,再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的。”
  刺客冷笑一声,“亏你还是北国人,难道你忘了梁王是怎么死的?身为皇室护卫,怎么不拼了命为主报仇?”
  “可是,杀死梁王的是福晋福大将军,你杀玉将军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福晋当年杀死梁王,害怕南国漏网之鱼日后加害于他,早就改名换姓,我到前些日子才查到的,就是现在的玉大将军!”刺客言辞颇为激动。
  我的心猛然一震,杀死父亲的就是自己一直甘心为奴的玉府的玉大将军吗?“人命关天,你可不要弄错了!”我仍旧不敢相信。
  “你若不信,回去拔出他腰中佩剑,看看剑身上有无‘福’字,这是当年他踏平南朝杀死梁王所用之剑!”刺客说道。
  我的头脑瞬间“嗡”的一下模糊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叫我措手不及。
  “你回去自己查证一下,若是北国人,便即除之,如若不然,三天后我自来取之!”刺客说完转身掠走,消失在无边的黑夜。
  我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步朝玉府走去,脑海里却满是玲的样子,她的话语,我心爱的玲,竟然是我的杀父仇人的女儿。
  “燕……”
  我抬起头来,前面玲迎面走来。她的脸因为寒冷而苍白,可是眼里却有我难以抗拒的温柔和关切。
  “燕,你没事吗?”玲问,漆黑的眼眸里闪耀着明亮,照亮我的心。
  “没事。”我说。
  玲娇弱的身体伴在我的身边,双手颤扶着我的手,脸上忽然就绽放了如桃花一般的笑,“燕,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终于知道自己是离不开你的。可是圣旨也是不能违抗的。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们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好不好?我们一起找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好不好?我们可以盖一个小木屋,然后种上好多好多桃花。”
  我看着快乐陶醉的玲,心在绞痛,玲啊,这样的生活,也是我所期盼的,谢谢你决定把你的一生交给我,也谢谢你这些年来带给我的快乐……可是我们永远是不能在一起的,仇恨就像佛祖的掌心,超越任何想象和爱恋。我,终究是不能带给你快乐,对不起呀,玲……
  “燕,你怎么了?你说这样好不好?”玲问。
  我点点头,“好。”
  “那我们现在就走,我的包袱都准备好了!”玲开心地说,然后拉着我走到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前。
  “玲,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好歹也要回去看看你父亲,是不是被刺客伤了。”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那我也去。”
  “不,你留在这里,我一会就回来。”我说。
  玉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寂静的书房里,灯火摇曳,玉大将军在烛火下将腰间宝剑拿出来仔细抚摩,“十多年了,你跟了我十多年了,因为不舍而暴露了身份,差点就要丢掉性命,不祥之物呀……”
  “哐啷”一声,他将宝剑拔出,银白的剑身赫然刻着一个“福”字。
  “福大将军……”我淡淡地说。
  玉将军骤然听见,心下一慌,手中长剑差点落地,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燕,你?”
  我笑,“很遗憾,你藏了十几年,还是没能躲过去。”
  “你到底是谁?”他的瞳孔慢慢缩小,握着剑的手青筋突兀。
  “被你斩杀的南国梁王之子,燕……”我说,袖中的“情舞”慢慢滑出,发出淡蓝的光晕。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罢,我根本不是你的敌手,你动手吧。”福将军慢慢闭上眼睛。
  “燕!不要呀!”玲立在门口,一脸悲痛地说。
  我转身看着玲,将手中的“情舞”慢慢收起,“玲,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可以的,燕,可以的!你放过我的父亲,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玲急切地说道。
  “玲,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受到身后一阵凛冽的剑风袭来。
  “去死吧,你这个丧家犬!”福将军凶态毕露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父亲!”玲惊叫着就要扑过来。
  我只是一笑,轻轻挥了挥衣袖,淡蓝的光晕一闪即没。
  所有的动作、声音,甚至时间都停止了。
  福大将军丢下长剑,双手拼命抠着喉头的一道细痕,血溅了一地,他大叫一声,终于倒了下去。
  “父亲!”玲尖叫着扑倒在地上。
  我寂然地走到门边,屋外大批的护卫涌了过来,我得走了。
  “玲……”我想说什么,可是却突然说不出来。
  玲抬起头来,她的眼里满是愤怒、绝望和冰冷。这样的玲,好陌生。我忽然觉得心在这一眼中已经变老。
  
  参故事的结局
  
  “抓住他!”四面八方忽然涌来了身披金甲的大内高手,暴雨般的利箭疾疾向我射来。
  我看着已经被雪埋葬的玉四公子,慢慢闭上眼睛,这样也好,我也已太累了。
  “燕王!”一个温醇的声音凭空响起,我感觉到肩头一紧,已经被人拉开。漫天的箭雨在一瞬间被射出的无数暗器打落。能够做到在一瞬间射出千根暗器的只有夕晨。
  “夕晨,你怎么来了?”我问。
  “王,我和冰凌还有绝武,在这七年里各自培养了一股势力,现在就等着王您回去,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进攻南国,恢复北国!”夕晨的表情很是兴奋。
  我摇摇头,“打仗有什么好?还不是生灵涂炭?谁掌管天下都无所谓,只要国泰民安。我不是一个当王的人,我只要风一样的飘摇。你们这些年为了这些奔波劳累,也该歇息了。北国早已经尘封在历史的长河里。”
  “王,不是的。”夕晨还想再说服我,可是四面八方的军队已经杀到。
  “王,你去那边,我来引开他们!”夕晨说道,纵身掠走。
  我抬起头来,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披桃红轻绡的女人一闪而没。我疾疾掠了过去。我跟着她进了空旷的锁烟阁,相隔五丈,面视而立。她就这样定定地看我,眼神缥缈,头发散了下来,有淡淡的水粉香。
  看着她,经过了七年,我觉得我们隔得好远。我终于明白,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很相爱,却不能爱。只是,她对我,现在恐怕除了仇恨,再无其他了吧。
  她轻轻地说:“你杀了我弟弟。”
  我辩解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伤害我?看到我失去所有,你就开心吗?”
  我沉默。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你不该教我刀法的。”她的语气冰冷。
  “你的桃花呢?”我突然开口。
  她垂下右臂,一把薄如羽毛的弯刀滑落指间。这是我为她铸造的兵器,当弯刀舞出的时候,刀尾会立刻又弹出一把,双刀合一,像桃花飘落一样飘曳。
  我低低地说:“今天,我来和你做个了断。彻底清算我们十几年的账。”
  她在听。
  “你的父亲二十年前率兵灭了我们北朝,又杀死我的父亲梁王。”
  她在听。
  “母后!”
  隔壁清仪阁内传出一声稚气的叫喊,我和玲同时掠了过去。
  夕晨紧紧抓住了玲的女儿,扬起了袖中剑。
  “夕晨,有胆就冲我来!你打得过我吗?”玲在用激将法。
  夕晨笑了笑,坏坏的眼里有一丝残酷。
  我看着玲的女儿,小小的,眼睛清澈没有一丝惧意。
  我害怕夕晨忍不住伤害了她,“夕晨,你先别动手,要杀也得由我来吧。”
  我背对着夕晨,玲的眼里似被冰封住一样,透明而空洞,她右手的桃花突然间绽放出粉红的光晕。我笑了一下,反身划向玲的女儿。玲的桃花和我的“情舞”在一瞬间同时挥出。
  我的“情舞”削掉了夕晨手里的袖中剑,玲的桃花贯穿我的后背刺破了前胸。她的刀很快,我都感觉不到疼痛;但我突然觉得时间静止了。
  小姑娘静静看着我,“你是来救我的护卫吗?”
  我笑笑。
  “你叫什么名字?”
  “燕。”我轻轻地说。
  她突然笑了,“燕子燕子,飞来飞去。”
  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我问:“你叫什么?”
  “思烟。”
  “思烟,思燕……”我突然流下眼泪,看着思烟,恍若隔世。
  我扭头,看见泪流满面的玲,她前倾着身体,伸长手臂握着仍在我体内的桃花。她的颈间滑出一截象牙,上面刻着四个字:爱过无痕。
  刀过留下的痕迹转瞬即逝,可是爱过留下的痕迹,一辈子都抹不掉。那时侯我不懂。这件挂饰我在玲十六岁时送给了她,她一直挂到现在。她还爱着我。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吐了大口的血,接着觉得一阵永恒的眩晕。我听见有人叫我燕王,有人叫我燕子。声音越来越弱,我重重倒在了地上,也许我会在某一刻醒来,也许永远不会。
  模糊中我看到了江南,有风的山顶长满了绿草,清澈的蓝天里栽种着大片的云朵,春天的时候,桃花开遍。我挥洒着汗水练着刀法,玲眯着眼坐在树底下,明艳艳的笑靥荡漾在脸上。她说,燕子,你的刀舞得奇幻,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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