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瑶瑶的猫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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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在辽西某座煤城的党瑶瑶,长大后对自己家乡的印象很是模糊,只知道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叫五工村,前前后后是一栋紧挨着一栋的连脊人字架房子。
  其实要求党瑶瑶对自己家乡的印象清晰,这也确实是在难为她。不过十二年前的那个夏日早晨,党瑶瑶跟随打工的父母准备启程南下,她却对当时周边的环境记得非常牢固,那个夏日早晨的天空不阴不阳,门前一棵绿得有些发黑的树木叶片上挂满了灰突突的尘土,墙根处有几株蘑菇。那原有的伞帽早已软塌塌地耷拉下来。父亲党在喜领着她还没走出几步远。便同头指着掉了黑漆的木质家门说,“瑶瑶你要记住咱家这地方叫五工村,它是从北山根下一工村、二工村、三工村地排过来的,一直排到咱家门前的墨汁河边。”而后父亲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塔楼说,“瑶瑶你要记住这座塔楼,它的下面罩着一口矿井,那可不是一般的矿井,那可是咱们国家的第一眼千米竖井呀,从这眼千米竖井里挖出来的煤,这么多年加在一起,能供全国各地的所有锅炉烧上一个礼拜。”
  可是当时的党瑶瑶,极不情愿听父亲的唠叨,有不少小动作可以佐证,当时她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辫梢,用鞋后跟刨一棵蒺藜草,还把撒出去的眼神弄得满胡同蹦蹦跳跳。那年她才十岁,她才不理会父亲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呢。心说五工村见不到算个啥?竖井见不到算个啥?可叶子、钢子、玲子和雷子这些小伙伴们,见不到才算个啥呢。那天早晨,党瑶瑶伤心透顶,她问母亲吴静莲,“为什么我们要走?”母亲抹着眼睛说,“我和你爸下岗了。”党瑶瑶虽然小小年纪,却早已知道下岗意味着什么。这下岗两个字。太伤害她的切身利益了,比如她跟父亲要印着小兔子图案的书包,父亲就说:“瑶瑶听话,爸爸已经下岗了,钱挣不来了呀。”比如她跟母亲要印着蜻蜓图案的花裙子,母亲就说:“瑶瑶听话,妈妈已经下岗了,钱挣不来了呀。”
  从那时起,有些早熟的党瑶瑶就跟自己暗暗发誓,那好吧党在喜、吴静莲,钱你们挣不来了是不?你们认输了是不?那好吧。你们瞧我的,长大后我自己挣钱买书包和花裙子去。
  可是。父母并没有让他们的宝贝女儿受到委屈,哪怕是他们嘴上说自己下岗了,可是在行动上。依然给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快乐童年,这在党瑶瑶背坏了的小兔子图案书包上可以得到证明,同样也在那条穿破了的蜻蜓图案花裙子上可以得到证明。
  南方那个民办打工子弟学校并不是培养祖国栋梁的理想场所,那个学校跟人家当地的官办学校没法比,看样子他们的办学宗旨,仅仅是把打工子弟圈到一个围墙里,不让他们出来疯跑。以此来减轻当地社会治安压力而已。这样一来,从打工子弟学校出来的年轻人,往往成不了祖国的栋梁,他们大都成了祖国的檀子。不过檀子也行,檀子也是搭在大梁上的,性质都一样,都是要撑起一片天来的。就这样,从打工子弟学校出来的党瑶瑶,这根能行走的祖国檀子,便扭扭捏捏地步入社会了。
  我们不要忘记,这时候的党瑶瑶,已经在南方出落成一个美少女了。
  起初党瑶瑶是跟自己的父母一样,在一条流水线上埋头干活。这条流水线是一条生产电冰箱的流水线。党在喜在流水线的源头鼓捣电冰箱壳子,吴静莲在流水线的中游往电冰箱壳子里塞制冷管线。而处在流水线下游的党瑶瑶。则把手中的一张张椭圆形标签啪啪啪地往电冰箱壳子上贴。就这样啪啪啪地贴了不到两个月,党瑶瑶才有生以来第一次领到了工资。可还没过去三天,她就不愿意贴标签了,原因是她被管理员处理了一次。而且还被处理得很严重,整整一个月的工资被人家给处理了一半。那是党瑶瑶跟父母一起加班加到后半夜两点快要下班的时刻,瞌睡虫欢天喜地,爬满了她整个脑子,它们在里面翻箱倒柜,搅得她昏昏欲睡,拿标签的手就不听使唤了,于是有的贴到了电冰箱_的把手上,有的贴到了双开门的缝隙上,而且还都一水地倒着贴的。管理员发现后可就不干了,一二三四地查,一直查到第六台。管理员没生气,只是压低声音叫党瑶瑶的工牌号,还边叫边笑,“九一一,九一一。”党瑶瑶似乎是把九一一这三个数字刻到了自己的骨子里一样,有人一叫,她就清醒过来,就听到人家说,“九一一,你贴错了六个标签,一个标签一百块,你接单吧。”于是党瑶瑶就看到一张红色的罚单飞到了自己怀里。
  党瑶瑶忍无可忍,不顾父母强烈反对,像是要拼命一样,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条流水线。
  一个月后的某天,曼妙模特公司的模探们在一个酒店消费时发现了端盘子的党瑶瑶。当时,她在包间和走廊里几乎是飘来飘去,把自己飘成了一缕香风。模探忘记了喝酒吃肉,他们把头扎在一起议论,这女孩子在这里端盘子涮碗,简直是白瞎了。瞧她的个头,瞧她的三围,瞧她的走路姿势,这不是一个标准的模特坯子吗?何不动员她去我们曼妙呢?
  果然,双方一说就中。第二天,党瑶瑶踩着上班的点儿就来到了曼妙,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专业培训后,便当了一个野模。为什么说党瑶瑶在经过专业培训后还依然是个野模呢?原因是曼妙管理层里的那几个主要人物,全都没有权威机构认定的模特培训资质。他们几乎等同于模特行当里的山寨版人物。不过尽管如此,曼妙也给自己旗下的模特们派发证书。上面也盖有公司大印,还给模特们印制精美名片,上面写有公司模特大赛获奖名次,个个都是一等奖得主。可模特们出去走秀拿着证书和名片跟主办方提出加钱时,人家往往会说,“这证书这名片屁事不顶,我们要请的就是你们这样的野模。如果我们能出你们所希望的价位,那么我们就请正模去了,就不请野模了。晓得不?”
  往往是几句搂头盖顶的“晓得不”,就把包括党瑶瑶在内的曼妙模特们问得没了脾气。“我们还是认了吧,谁让我们是野模呢,身价抬不起来呢,我们还是接单吧。”她们往往就这样私底下互相安慰彼此。
  党瑶瑶的色与艺,在曼妙众多模特里可谓首屈一指。公司里的几个战略合作伙伴。常常是点名要党瑶瑶出场走秀,虽然她还是个野模,可因她接的单多。出场走秀的机会就多,所以便为自己渐渐地广种丰收起来,每个月下来,到手的票子比在流水线干上三个月还多。这让党瑶瑶经常想起她有史以来接的第一张单。记得当时那张红色的单子一飞进她的怀里,紧接着就从她的包里飞出去六张红色的大票。而今她接的单,虽然颜色各异,像一只只花蝴蝶一样扑楞楞飞进她的怀里,但是随之而来的却还是清一色的红色大票。
  在南方这座城市里,党瑶瑶接的最大一单活儿,并不是在T台上的走秀,而是在平面广告上的露脸,是一个平面广告设计公司的负责人在那个叫茄·啦啦啦的夜总会消费的时候,看上了夜场里的党瑶瑶的。
  记得那是一场很有情色意味的内衣秀,跟党瑶瑶一样的姐妹们穿得让台下人看了后有种冰镇了心般的凉爽爽。这正是盛夏时节有闲阶层的人们所追求的感觉。台上镭光眩目,台下人声鼎沸,起初这个平面广告设计公司的负责人看花了眼,拿不定这些颠颤着两个乳房走猫步的野模们,究竟是谁能被他选中。看样子取舍是个问题,这让他很为难,于是他便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游戏 规则,接下来他就闭起眼睛在心里数数字,当数到八时,睁开眼睛冲台上大喊一声,“就是你了。”台上一个穿着香蕉图案内衣的野模正在他面前送胯。还把粘在小腹前的圆牌拧向他所坐的位置。他接着又喊了一声,“十二号,就是你了。”
  拍腿喊过两声,这个负责人真正把眼光落在了十二号这个野模的上半身时,又开始拍着自己的胃部打起了退堂鼓来。十二号的胸部就像是静谧月色下的南极冰盖,哪里还有波涛汹涌?“要知道我可是要做个胸罩广告呀。”负责人自言自语,“十二号大妹子,对不起了,我不要平胸女孩儿。”这家伙正在给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开脱之际,突然从T台的前头传来一阵哄笑。他寻声望去,却看到一个野模正意外地光着上身弯腰捡自己的乳罩呢,野模身上一双乳房在追光下像一对小兔子,看样子急得都快要蹦到T台上似的。很明显,那对小兔子都把亮光光的T台当成一片茵茵绿草地了。广告设计公司的负责人站起来冲台上大喊了一声,“就是你了。”此时那野模看样子羞愧万分,她把乳罩捂在胸前开始咣咣咣地往后台跑去,在路过这个负责人时,他又喊了一声,“十四号,就是你了。”
  第二天,当平面广告设计公司的负责人见到接单的党瑶瑶找上门后,劈头而来的第一句话便说成了这样,“十四号。你的胸部符合我的条件。我们抓紧时间干活吧。”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把个还没经历过什么阵仗的党瑶瑶一下子说得面部灿若桃花。
  一个礼拜后,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两侧的路灯杆子上,挂起了印有一个美女半身像的大幅广告。党瑶瑶在广告里挺胸远眺,嘴角似乎挑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一样,眼睛睫毛黑黑的,上下都被搓成了齐整的六根,胸前那件镶有蕾丝花边的肉色乳罩,从远处看,就像是她肌肤的一部分。而在党瑶瑶耳廓下的一行广告语,则红得十分醒目,包宝宝情趣胸罩,让您快快乐乐包二奶!
  自打包宝宝品牌的情趣内衣广告挂上了这条繁华街道的路灯杆子后,那个平面广告设计公司的负责人曾经一个人开着车来看过一次,感觉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大。于是在车里便暗暗佩服自己的创意竟是如此完美,他拧着方向盘又开始了自言自语,“我还得跟十四号再合作一回,在另一条街上做个腰部吸脂广告。”可是这位负责人做梦也没想到。他所设计的这个广告还没挂到半个月,就被好几个执法部门联合起来给下了一纸拆除通知,通知上明确写着“低俗”和“出位”两个词汇。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党瑶瑶的胸部,已造成了在该路段的多起车辆刮碰事故。不是凌志舔了宝马屁股,就是奥迪亲了丰田脸蛋,原因还是出在党瑶瑶的胸部,它把这些车辆驾驶者的眼球全都收到路灯杆子上挂起来了。
  就这样,党瑶瑶失去了接第二个大单的机会。这让她在失单后当初的那几天里,常常掐着自己的腰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这骂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古话适用于任何人,自然也适用于党瑶瑶。那段日子里,党瑶瑶挣来的钱,已经解放了母亲,让母亲专心在出租房里伺候仍在流水线上鼓捣电冰箱壳子的父亲。看着六零后的父亲,面相苍老得竟然跟四零后的爷爷辈一样。党瑶瑶就想一鼓作气把父亲也从流水线上给解放出来,可是现实让人很无奈,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原因皆出于她的野模身份,这决定了她的出场价位。她就是怎样在南方这座城市里不停地各处走秀,也还是挣不来解放父亲的这部分钱,虽然她已经挣到了远比在流水线上多得多的钱了。可是为了能够保持好自己姣好的面容和身材,那些高档的化妆品和塑身消费,她还是咬着牙做决定去买的。想当初干流水线的时候,一瓶十来块钱的护肤霜,就能让党瑶瑶阳光灿烂一个月,而今干起了T台秀,再用那十来块钱一瓶的护肤霜,就很有可能让她星光暗淡。因此这个靠脸蛋和身材吃饭的行当,不得不让她把挣来的钱大把大把地花在自己身上。细细一琢磨,这还真是件没有办法的事情。记起那天,党瑶瑶好不容易回了一趟父母的出租屋,看着满脸倦容的父亲伸着一双糙手卷着叶子烟。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又被流水线罚去了二百。她听到这话。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心说,爸呀爸,你放心,女儿不会让你这样在流水线上一直干下去的。你和我妈不是日夜想回辽西老家吗?你们的这个愿望,我会在不远的将来为你们实现的。
  为了不放过每一个能把大钱小钱通通挣到手的机会,党瑶瑶在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从一个刚走完的秀场回到自己的租房,还没等转身随手把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将浸着自己臭汗的衣裙扔进洗衣机,然后才以三点式的着装去关房门。之后,三点式的着装也不要了,索性以全裸的状态来回走在小厅里。党瑶瑶走走停停。面对着壁镜,她忍不住用手托了托自己的乳房,等到双手突然撤开来后,她看到自己的乳房却连丁点往下沉的意思都没有,它们正以两个白花花的疑似面团,喧腾腾地贴上壁镜。
  “哼哼,我这野模身份,是白瞎了这对小冤家了。”党瑶瑶对着壁镜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跟姐妹们中午顶着烈日去一个城乡结合部的社区走秀时的情景。
  这个城乡结合部的社区,本来想搞一台向贵州山区捐款捐物献爱心的晚会。当听到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时,就把晚会硬是给挪到了中午。其实这个在中午开的晚会被搞得很杂,很有些七不勾连八不搭界,节目单上有南派舞狮表演,有当地方言小品,有耍猴表演,有斗鸡争霸赛,有仿刘谦的近景魔术,还有佐料般必不可少的唱歌和跳舞等等。搅得一台节目四不象,也弄得党瑶瑶的心情很不好。
  面对壁镜,光着身子的党瑶瑶看了会儿自己的上部,又看下部,然后便主动抹去脸上的自恋,换上一种恹恹的表情钻进卫生间冲凉去了。党瑶瑶忙上忙下地洗着自己,喷头里的水冲在身上,突然打通了她脑子里的一个思路,随之萌发出一个念头:给自己现在的模特身份正名,就是想把冠在自己模特前面的那个“野”字去掉,换成一个“正”字。
  机会终于在一个月后降临到党瑶瑶头上了。曼妙公司的管理层给党瑶瑶们开了一个会,管理层说,“金秋十月,我们这个城市将举办一场非常正规的模特电视大赛,这是提升曼妙知名度和你们自身身价的一个绝佳机会,曼妙鼓励你们参赛去冲击大奖,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很好地把握住这次机会。”党瑶瑶听到了这话。掰着手指头一算,到比赛日子还有不足四十天时间了,就想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要控制些接单的量呢?可又一想,控制接单的量,这不是明显要降低自己的收入吗?参赛得要置办几身行头吧,得要请几天的塑身教练吧,得要在临近比赛的时候彻底做一次全身养护吧,这一个个项目都需要很多钱,不接单,不走秀,哪来钱?得了,我还是按我正常的套路出牌吧。
  就这样,党瑶瑶并没有像有的姐妹那样,开始有意识地为模特大赛做准备,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单,不停地四处赶场走秀,她甚至走完了秀都不放过陪客人宵夜挣小费的机会。
  那天有个楼盘搞开业庆典,一个大吊车吊着一挂八万响的鞭炮噼噼啪啪放完了后,党瑶瑶跟姐妹们便在临时搭的台子上开始迈起猫步。党瑶瑶迈了还没到半圈。就用余光看到台子两侧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已经把眼睛贴在她身 上了,不论她怎么迈着猫步用力抖,都不能把那一双双眼睛抖掉。她甚至都听到自己左脚的后鞋跟处发出了轻微的一声断裂,于是她便收了力,心说男人都是这副熊样子,他们爱咋咋地吧。
  庆典过后,曼妙领队照例要经过与主办方的沟通。留下几个陪酒的女孩子,楼盘开发商站在一群官人堆里。征求他们的意见,官人们就胡乱地用手指起了刚刚换上常服的党瑶瑶们,官人们指一个,曼妙的领队就喊一个人的名字,当然党瑶瑶则首当其冲。就这样,领队喊到第五个名字之后就不喊了,他把她们聚到一起说,“你们五个留下来陪客人喝酒去,挣来的小费,还是照老规矩分成,三七开。”五个女孩子中,有四个当场提出不去,说回家练基功准备参加比赛,只有党瑶瑶没有提。领队对四个女孩说,“你们瞧瞧你们自己,你们怎么就没有党瑶瑶的爱岗敬业精神呢?要知道你们这次陪的可是官场商场上的人物呀,官与商在一起强强联手,给你们的小费注定要比别的什么所谓强强联手多得多,这天上掉地的钞票你们连弯腰拣都不愿意拣,你们是不是犯傻了?”四个女孩子还是不同意,可领队又不想跟这些摇钱树们闹僵,正在他左右为难想接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际,开发商走过来,把领队叫到一边说,“非常抱歉,看样子要不了五个了。领导们都有事儿,他们要去一个煤矿处理矿难呢。”领队偷偷喘了口气心说,哎呀妈呀,这可解了我的围了。不过他嘴上却说出了另外一番话来,“贾董,你看我都把她们留下来了。”说完这话便咂咂地嘬起了牙花子,并换上了一种很为难的表情。被称做贾董的楼盘开发商看在眼里,就从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说“把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留下,其余的你打发她们走吧,对不起了。”领队看了眼塞到自己下巴前的钱,又看了眼开发商,便装出一副被拔了气门芯的泄气样子,叹了一声说,“那好吧。”
  被领队尊称为贾董的楼盘开发商。当然是以一种极其策略的方式与穿红色连衣裙的党瑶瑶单独约会的。起初他的这款陆虎霸道里坐着两个助手,车开出不长时间,他就找个理由把两个助手给支下了车,后面跟着的一辆小车也被他一个电话搞得不知去了哪里。当这个贾董轻轻松松把党瑶瑶领进临江的一个酒店包房时,街上的各色灯光已经亮起来了。
  隔着偌大的玻璃转桌,贾董对党瑶瑶说,“党小姐,我们能不能都把电话关掉,掐断外部的一切干扰好好吃顿饭?”党瑶瑶凭着自己的陪酒经验,欣然领命。
  没喝酒之前,两个人共同享有了一段温馨的聊天时光,贾董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地产老板,这是党瑶瑶近距离接触后的第一个印象,心说社会上的钱若是都让这样的老板挣去该有多好呀,瞧人家言谈举止多文明。可是等到酒过三巡,党瑶瑶发现自己对贾董的判断出了差错,于是心里义骂起男人都是这副熊样来了。
  贾董让党瑶瑶在判断上出差错,他本人其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是党瑶瑶从他酒后的真情告白中,主动推翻了她先前的判断的。当时贾董仰起一张被酒精给充了血的圆脸。在党瑶瑶眼里看上去,这张圆脸都应该属于一个五零后的人了,他从桌对面走过来,坐到党瑶瑶身边,把自己那块劳力士褪下来的同时。也把他的教养一并给褪了下来。他把一只手拄在桌而上支着脑袋。把另一只手试探性地往党瑶瑶腿上放。面对这种情形,党瑶瑶当然提防有加,于是就不停地挪着腿躲。贾董说。“党小姐,你在娱乐场合的时间看样子也不短了吧,怎么还这样紧张呢?你要放松些嘛。”党瑶瑶经贾董这么一说,本来不紧张的神经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说,“贾董,你知道我的职业是模特,陪酒只是业余。哪能不紧张呢?”此刻的贾董终于把那只手放在了党瑶瑶腿上,嘟嘟哝哝道,“党小姐你看这有多好,你一不紧张,我的手就能放到位。”贾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红色的裙子衬着,像一只很丑陋的猪蹄搭在党瑶瑶的膝盖处,就那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起了这样的话来,“党小姐,你是处女吗?”党瑶瑶很反感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话,要是平时,她早就亮出辽西女儿的火暴脾气来了,只不过今晚这种场合,她的反感在意识里显得很短暂。因为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小费,就自动从脑子里释放出一种化学酶,把这种反感给消解了。甚至专心致志地想自己是不是处女这个问题了。看样子党瑶瑶对处女这个问题想得很认真,自己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剧烈运动,没劈过大叉,没骑过马,甚至没骑过自行车,那层膜到现在理应完好无损,于是便底气十足地说,“当然是啦。”贾董说,“党小姐,假如你的话有百分之百的可信度,那么我想买你。可否?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是要真刀真枪地检验的哟。”党瑶瑶学着贾董的口气说,“贾董,我是来陪你酒的,不是来卖处的。这是扯不到一起的两个话题。请你弄清楚了可否?”说完这话,党瑶瑶就把贾董的手从膝盖处扫了下去。
  可是贾董这只手,在桌下跟钟摆一样来回荡悠了还不到五下,就被他一咬牙又给放回了原处,说,“党小姐,怎么了?怎么对客人这个态度?”党瑶瑶一听,是呀,我怎么对客人这个态度呢?要知道这样的客人都喜欢在女人身上占点小便宜的,我不能让客人占了小便宜还不高兴吧?客人一不高兴我可就没小费了,还是随便吧。这时贾董又说话了。“党小姐,我们一起做个游戏吧,让我量量你漂亮的大腿。”党瑶瑶很纳闷地问,“量大腿?怎么个量法?”“就是用我的手指头,一指一指地横着往上量,从膝盖处量到大腿根处。”党瑶瑶下意识地把双手捂在自己的裆部说,“这可不是随便量的,贾董你明白吗?”贾董举着一根手指头说,“我怎么能不明白,我是这个游戏的老手了。今天我给你出个有史以来最高的价。一个指头两千,看看从你的膝盖到你的大腿根。究竟能用多少个指头量完。”党瑶瑶突然心旌摇曳起来,她目测着自己的腿,从膝盖到大腿根。这么长的距离,得多少个指头呀,何况我的腿比一般女孩子的还要长。可她不放心,怕贾董舌头上跑火车,于是便说,“贾董,空口无凭啊。”不想贾董听到这话,把随身携带的皮包从脚下拽出来咣地一下扔在桌上,打开后说,“这里有十五万,够了吧?”党瑶瑶稍微一探脑袋,就看到了那包里成捆成捆的钱,扎钱的纸条上还盖着一个个醒目的戳呢。她咬了下嘴唇,心说,豁出去了。
  游戏正式开始,贾董笑呵呵地量起来。看他那满脸既认真又顽皮的样子,党瑶瑶差点没喘上气来。心说。这人什么毛病呀?变态了吧?
  经过一番丈量。他们的游戏暂告一段落。这时的贾萤,脑门上已有了一层细汗,不仅呼吸急促,甚至连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他把那根手指头好不容易把稳后,一下子紧贴在党瑶瑶的大腿根处,报了个数字,“十九。”党瑶瑶说,“贾董,你再往上量一指吧,凑个整数我们好算账。”贾董几乎把头埋在了党瑶瑶的怀中,他结结巴巴道,“党,党小姐,我,我受不了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按常理推断,这两个酒后的孤男寡女把游戏都做到这份儿上,便很自然地认为他们会进入正规等量齐观。可事实上党瑶瑶并没有把自己给他。当她拿到贾董递过来的四万块钱时,便以高高在上的金贵姿态,向对方提出了一个更大的要求,“贾董,过些日 子我们这个城市要搞个模特大赛,你能不能帮我运作一下,在大赛上取个好名次?如果这次大赛的冠军拿到我手里,那么我就把自己送到你手里,这是天地良心的一件事,可否?”贾董的情绪现在已经恢复了,他看着还留有党瑶瑶体温的那根手指头说,“党小姐,明天我就亲自着手办这件事去,可否?”
  党瑶瑶如愿获得这个城市金秋模特电视大赛冠军的直接原因,是贾董赞助了主办方一大笔钱。那天,党瑶瑶站在领奖台上,所有摄像机一同对着她哗哗哗地工作着。按照私底下与主办方达成的协议:作为此次大赛最大赞助商的贾董,应该把一个水晶冠戴在冠军头上,奖杯则由主办方所指派的人颁发。眼下程序按协议走得一丝不苟,党瑶瑶在领奖台上笑得灿烂无邪。而贾董则毫不掩饰地笑得灿烂有邪,当他把水晶冠戴在党瑶瑶头上时,在闹哄哄的背景音乐里悄悄对党瑶瑶说,“小可爱,什么时候给我呀?”党瑶瑶想回答。可机会却被一个端奖杯过来的工作员挤掉了。她只能看着回到座位上的贾董在心里喊,“贾董,敬爱的贾董,你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给。”
  党瑶瑶无疑是这次模特大赛的最大受益者。这次大赛,给党瑶瑶带来了一系列的明星变化,首先她由野模变成了正模,出场费成十倍地往上翻:其次她由曼妙模特公司跳槽到了更大的窈窕模特公司。那里的化妆师、造型师、营养师一应俱全,让她得到了更专业的服务:再次,也是最主要的,她终于把父亲也从流水线上给解放了出来,并买来机票把父母双双送上飞机,飞回了辽西老家。
  可是,在南方秋高气爽的天空里,时不时有这样一条干燥的电波跌落进党瑶瑶的手机,这是贾董发的。
  贾董说,“小可爱,今天上午把你给我吧,可否?”党瑶瑶就直呼贾董的名字说,“贾非珍,你等等行吗?今天上午我正在练猫步呢。”贾董说,“小可爱,今天中午把你给我吧,可否?”党瑶瑶说,“贾非珍,你等等小可爱行吗?今天中午有个同学从辽西老家过来。我得陪人家吃顿中饭呀。”贾董说,“小可爱,今天下午给我吧,可否?”党瑶瑶就说。“贾非珍,你等等小可爱行吗?今天下午我去江岸文化传播公司接个单,没有时间呀。”贾董说,“小可爱,今天晚上给我吧,可否?”党瑶瑶就说,“贾非珍,你等等小可爱行吗?今天晚上公司的二把手开生日派对,我走不脱耶。”贾董说,“小可爱,明天找个时间吧。可否?”党瑶瑶就说,“贾非珍,你等等小可爱行吗?我明天会来例假的耶,我的例假很准时的耶。”贾董最后说,“小可爱,不,小狐狸精,你就耶耶耶地骗我吧!”
  其实党瑶瑶一点都没有骗贾董,就连她所报的例假也的确是准确得很,她也想尽快跟他有个了断,人家帮了咱那么大个忙,咱就把一个处送给人家有什么呀?再说了,现在不是提倡诚信吗?不是提倡一诺千金吗?咱要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多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党瑶瑶带着一个干净的身子给贾董打电话,她只跟贾董提了惟一一个要求,“贾非珍,请你在灯笼裤酒店订个总统套间吧,在那里我要把我奉献给你。”贾董知道灯笼裤酒店是该市一个叫登隆禄的著名酒店,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可是一个突发事件让贾董到现在回忆起来都万分后怕,经常在恶梦中惊醒。当时他美滋滋地挽着党瑶瑶,准备去灯笼裤酒店的总统套间,刚下“陆登霸道”,就被事后得知是生意场上的竞争者雇来的杀手一锤子照后脑勺砸过来。党瑶瑶眼疾手快,只把挽着贾董的左手臂抽出来往上一抬,就把贾董的后脑勺给护住了。锤子便重重地砸碎了她的肘部。贾董因此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当得知自己再也不能轻松自如地甩着左胳膊在T台上走猫步了,党瑶瑶在医院里哭得昏天黑地。医护人员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们不明就里,常常这样对贾董说,“你要好好照顾你女儿,你有这么一个女儿多幸福呀,看她是个多漂亮的姑娘呀。”每当有医护人员如此这般说话,贾董都是抹着眼睛嗯嗯嗯地回答。病房里两个人的时候,贾董对党瑶瑶轻声说,“小可爱,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了,医护人员都这么认为。”党瑶瑶说,“可是贾非珍,我不是你的女儿,我还欠着你呢。”贾董此时故意而露不快,说,“小可爱,以后你不要叫我名字了。你就叫我爸爸吧,我是个跟你父母一样疼你爱你的亲人呀。”“那你不要我的处了?”贾董摸着党瑶瑶的头发说,“傻孩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就是你的爸爸了,我若是再要你,那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你说呢小可爱?”党瑶瑶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哭了,冲贾董湿湿地叫了一声爸,之后说,“爸,你送我回家吧,我都十二年没回我那个辽西煤城老家了,我想看看我儿时的那些小伙伴们、看看五工村、看看千米竖井。”
  
  责任编辑:鄢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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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处方由一味或多味中药组合而成,医生会在处方的后面标明用法。中药通常的用法是煎汤内服和外用,也有配成丸药或研末服用的。但处方中使用最多的方法还是“常规水煎服”。  所谓“常规水煎服”,其含义中除“每日1剂”外,还包括煎服的主要环节:泡(先将药物用洁净冷水浸泡30分钟)、煎(每服药煎两次,每次30分钟左右)、水(第一煎加冷水,二煎加热水,水要一次加足,均超过药面2~4厘米)、火(未沸前用大火,沸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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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义军风流海城船阵    (1)    元军张弘范派遣其弟张弘正为陆路先锋,在五坡岭遭遇了下营造饭的文天祥部队,偃旗息鼓潜行,突然四面围杀,文天祥此战自杀未遂被掳。  副帅李恒率军占领广州,平定府属周边的南海、番禺、顺德等县邑,连续击溃了凌震、王道夫试图偷袭的余部。  李恒意识到夹击崖门必需水军战船,一面将广州各大商行船只征用,另一面下令赶造船只,就在张弘范水师海上误航拖时的个多月时间,李恒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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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8月高考过后,我与父亲在升学择校问题上发生了一些争执。年少气盛的我死活不服从父亲的安排,一气之下留书离家出走。随同村同学张明、郭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开往广东的列车。  经过一天的颠簸之苦,我们终于到达了广东博罗县圆洲,投奔张明的表姐夫。张明说:“我表姐夫在此地开了一家工厂,效益特别好,我们跟着他干,一定会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听了张明如此一说,我激动不已,心想:我一定要在外面混出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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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道路曲折坎坷,但我坚信人生是美好的,我会自信坦诚地面对有缘的你。来自江西的我想认识湘、鄂、赣、皖、豫五省,通情达理、有气质,单身或离异无小孩的女性为友,短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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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春杰,男,1971年出生于湖北长阳。土家族,大学文化,著有《所指与美》、《我是大山人》、《巴王村深圳各一只眼睛》。2004年涉足品牌战略,专栏作家。  那天临近中午,老板打来电话说,下午两点左右要接待荷兰的一个参观团。需要我立刻赶到公司,做好接待准备。那时离参观团的到达只有两个多小时,而我因为周末休息在家,临时需要打理一番,还要坐接近一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像平常那样以一个职业经理人的形象回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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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找拉长并没指望什么,只希望他能顺利批我辞工,然后用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享受”我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是的,我是没指望了,对于一个普通的打工家庭,遭遇如此厄运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批你请假行吗?现在正是生产旺季啊!”拉长有些为难。  我不说话,把那张近乎判了死刑的病历单递给他。他神情一下子变了,吃惊地看着我,我的脸苍白如纸。  “你等一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车间办公室。我六神无主地看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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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森飞  本应有爱的家园,但一切从头开始,也许缘分命中注定。鄂籍,73年生,历经坎坷,婚姻不幸。寻生肖除蛇狗外的真诚重情、有上进心、温柔有素质修养的女子为友,年龄婚否不限。(13164747295,15986664872)    陈允盎  男,28岁,未婚,从事文化工作,喜欢写作、音乐。觅一位纯洁、正派、善良、端庄、通情达理的女孩为友。非诚、不符者勿扰,宁缺莫滥。(先短信联系:1353359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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