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钓》:一篇江南传奇小说的创作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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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高晓声的短篇小说《鱼钓》,其情节源自一个真实故事,故事发生于“20世纪70年代初期”,地点即在作家的家乡江苏武进郑陆。
  它发生在黄梅雨季的一个晚上。一条河的南北两岸各有一个渔民在用扳网扳鱼,北岸的人网网落空,南岸的人却扳到不少,扳着了大鱼,就用绳子穿了鱼鳃养在河里,绳子的另一头就系在岸边木棒上。北岸的人十分眼红,等到南岸的人回家吃半夜餐的时候,他便泅到南岸,拣了一条很大的草鱼,从棒上摘下绳子,系在自己的脚踝上泅回南岸去。谁知到了河中心,那草鱼的力量比人还大,左右了局势,结果人反被鱼拖着淹死了。①
  高晓声于1980年依据这个真实故事创作了《鱼钓》。他自陈“改写成小说,故事的轮廓几乎没有什么变动”②,“因为既有故事又有人物,所以写起来并不困难。而且,故事的内涵已经够丰富的了,也用不着我再添加什么……”③。但文学叙事就其本质属性而论毕竟有别于事实叙述,高晓声显然深谙小说创作必须表现人物个性,“写出人物的性格或使性格更加鲜明”④;因此,其小说构思移用一位现实生活中“很熟悉的人物”,“他的性格可以用这个故事作为载体得到充分的表演”⑤,并且,为使人物形象生动、丰满,他“加进了一些有特征性的细节和心理描写”⑥。除了人物形象塑造的考量外,小说创作还特意“增加了环境的介绍”⑦。如此看来,《鱼钓》的创作保留了其“本事”的“故事的轮廓”,却在人物形象塑造和故事环境叙述上破费心力。
  推究而论,高晓声对小说创作“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确為得其三昧、把握精准。小说开篇,便着意为人物出场、情节开展而描画环境——
  江南的黄梅天。
  大雨哗哗下着,像有千针万线,把天地密密实实缝合起来。
  世界一片水汪汪。
  漆黑的野外,伸手不见五指,空间像狭窄得仅能容身。
  这是黄梅雨夜的大场景,显然具有浓郁的江南地域特征,“雨”(“水”)和“黑”构成环境表现的有机关联的两个要素。在这样的环境里,视觉似乎被屏蔽了,只能调动听觉感受一切,于是,“各种水的响声”便成为环境描写的聚焦点:“雨点打在烂泥地里的吧塔声,落在水面上的卜笃声,碰在阔叶树上的撒啦声,以及田水欢腾地经过缺口冲入河里的轰轰声……像一支永远演奏不完的乐曲。”紧接着,江南黄梅雨夜的大场景转入一处丁字河口的小场景——
  江水还在倒灌进来,它从一条笔直的小河里奔腾向南,一路泼剌剌打着漩涡,冲进那十多丈宽的大运河里来,气势汹汹,一直撞到运河的南滩;然后大翻一个身,回旋着随大流滚滚东去。
  由大场景转入小场景,环境描写的内在逻辑隐伏其间。细辨之,有关丁字河口的小场景描写,实际勾画了一则局部水系:北有“江”(长江),南有“河”(运河),“一条笔直的小河”连通两者,黄梅雨发、江水倒灌,“小河”水由长江“奔腾向南”撞入运河。
  查究小说中这处局部水系小场景,原来是有地理“原型”的。高晓声在《我最熟悉的地方》中陈述——
  古运河从瓜州过长江南下,经镇江后逶迤东南,百数十里便到常州西门。于此分为两支:主流绕城南奔无锡,称南塘河;支流落北向东,横卧在长江南、沪宁铁路以北一块狭长的平原上,称北塘河。这河床的北岸,每隔几里便有小河直通长江,江里涨潮,潮水便从小河里灌进北塘河,落潮又退走,所以河水终年都是浑浊的。河床的南岸,每隔几里,也总会有沟浜出现,这些沟浜向南岸的平原伸进去,就像挺进的军队碰到了敌人的顽强的阻挡,很少有一往直前的时候,因此河面或狭或宽,或迂回曲折,分流频繁,大沟浜又分出小沟浜,小沟浜再分出小小沟浜……⑧
  小说《鱼钓》中的“运河”(“大运河”),即是北塘河,有高晓声自述为证:其散文《昆仲篇》述及《鱼钓》“本事”缘起,称——“有两个人,在北塘河两岸各自架一口扳网扳鱼。”⑨《鱼钓》中的“小河”,则是北塘河北岸“直通长江”的河道之一,且其“原型”应该是——芦蒲江;高晓声曾解说——
  北塘河出常州三十里,到郑陆桥,这就是我的家乡了。郑陆桥是一个市镇,一条街沿北塘河筑成,街东梢有条通江的小河,叫芦蒲江。针对芦蒲江口,北塘河南岸有一个大沟浜,叫草塘浜。⑩
  其实,高氏解说不够准确,草塘浜实非“针对”芦蒲江,而是略有偏差,其情形可以20世纪80年代“武进县地名图”为证——
  上图芦蒲江南接北塘河、北入江阴界通达长江,其与北塘河正合构出丁字河口;即今去郑陆田野考察,也实地印证如此。查阅地方志相关资料,可明了:芦蒲江,又名芦蒲港、芦埠港、芦埠港河(“芦”,在地方志中或作“卢”),最早见于明万历《武进县志》记载:“运河自丁堰分派,北出孝仁乡入纲头河曰丁塘港,纲头河自居泾桥东分派而北入江阴曰利港,自郑陆桥东分派而北入江阴曰卢埠港。”1988年版《武进县志》记载:“芦蒲港:长江——北塘河,境内3.3公里。”北塘河,旧名网头河、顺塘河、北顺塘河,1988年版《武进县志》载:“自常州市关河路北塘桥起,东经石堰沿芙蓉圩东堤至无锡县五龙泾22.5公里。”芦蒲江北接长江、南抵北塘河,构成局部水系;其与北塘河相交,构成丁字河口。临近高晓声家乡的局部水系及丁字河口,既是《鱼钓》“本事”发生地,构成小说叙述的环境布设。
  而综上所述,高晓声将黄梅雨夜的大场景和局部水系、丁字河口的小场景,植入小说叙事,江南气候与江南地理融洽为特定的江南情境,彰映出一派江南气色,就此为小说人物出场及情节展开,作了环境布设。
  二
  《鱼钓》实际上有两个人物,一个在运河北岸、“丁字河口偏旁”,另一个在河对岸,小说主人公是河北岸这位,名叫刘才宝。两人在黑天瞎地的黄梅雨夜做同一件事——用扳网扳鱼。扳网是江南常见的一种渔具,几根竹竿支张开一张渔网,沉入水中,上端系根长竹竿,一头插在泥中,拉竿起网——就是扳鱼。
  黄梅雨急,江水倒灌,一部分鱼涌进小河,随流冲入运河;运河里原有的鱼也被激流鼓荡,游到岸边吞食“嫩绿的草叶”。因此,黄梅时节,既有“雨汛”,也有“鱼讯”,扳网扳鱼,遂成一桩江南“渔事”。《鱼钓》故事即从黄梅天扳网扳鱼起始,“雨汛”“鱼讯”和“渔事”,这般江南风物被高晓声整合进小说叙述。   刘才宝今夜“倒了霉了”,几乎网网落空,“一共只扳到一条鳗鱼,一只乌龟”“一个是举世闻名的滑头,一个是尽人皆知的臭货。按照渔人的迷信,这是今夜不会再捉到鱼的先兆。”南岸的扳鱼人却收获颇丰,“兴致很高”,对话间便有了“揶揄”和“奚落的味道”。偏偏刘才宝是这一带声名卓著的“贼王”,“他精于这个行当”,“是这一行的状元”,并且,其本人颇以此自得、自负:“一个人的技能精到状元的程度,如不配以贼心,怎么能发得了财!”他的“贼心”与“贼胆”、欲望与自负,被今夜的“霉运”撩拨着、刺激着;他一向把捕鱼视作竞技,今夜的对手就在对岸,他实在不甘心落处下风,因为他想来认定自己才是“这一行”的“王”——这便是高晓声展示给我们的“贼王心态”。而对这份心态的叙述展示,恰恰呼应着作家的一份创作命意——“写出人物的性格”。
  “贼王心态”是小说情节推进的心理势能,人物性格是小说情节发展的逻辑依据,主宰着江南“渔事”的叙述无可避免地由“扳鱼”发展为“偷鱼”。在高晓声的叙述中,“贼王”不仅有“贼心”“贼胆”,并且还有——“贼技”:他先是假戏真做,假装逮到了两条鱼,而后虚晃一枪、调虎离山,佯装回家,以此提示隔岸对手应该“吃半夜餐了”,为使“演技”逼真且增强诱惑力,还一路“动情”唱着一曲“山歌”——
  黄梅落雨妹发愁,
  情哥捉鱼在外头;
  深更半夜不回来,
  饿坏肚皮要短寿。
  黄梅落雨妹发愁,
  情哥捉魚在外头;
  深更半夜不回来,
  小妹怕他轧姘头。
  高晓声后来解说:这“山歌”是他“根据主人公刘才宝的性格创作的,但它同苏南民歌的格调一样,有相同的韵味。”{11}此处,“苏南民歌”被高晓声巧妙转用进小说人物心理表现及江南“渔事”叙述中,氤氲开一抹幽默、俏皮的江南风色。
  “贼王”大张旗鼓地离开,又悄而没声地返回,就此引开了对岸扳鱼人——他果真回家“吃半夜餐了”。接下来,小说情节便让渡给“贼王偷鱼”,这是情节高潮,前此所有的叙述,环境描写也好,扳网扳鱼也罢,实不过均是情节铺垫,只为情节高潮到来做着耐心的准备与过渡。
  三
  那条“大鱼”先是撞进“贼王”的扳网,正在他急急起网时它竟“腾空跃起”、落荒而逃,却一头栽进了南岸的扳网里,成为对手的囊中物。因此,刘才宝认定:“这条鱼本来是我的”“我的鱼竟被他捉得去!”这当然是“贼”的逻辑,不过为自己的偷盗行径拉扯个虚假理由而已!“贼王”泅游过河,熟手熟脚便找着那条“大鱼”,“一接触,就知道是条草鱼”,分量“在十二斤到十三斤之间”,“他随手从木桩上解下绳子,把鱼像牛一样牵在手里”——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熟门熟路的事了。
  但他没想到“这个俘虏在水中游窜的力量”竟“还真有点劲道”,并且,“犟得有趣”。而他,既有本领也有个性,“他是捉鱼精、是状元、是贼王”,他的“自负性很强”,他被鱼的劲道和倔强刺激得“兴奋起来”,在水中将绳索打了个“葫芦结”,“把左脚穿进去,让绳子勒紧在脚踝上,腾出双手,便于划水”。这实在是个性与个性的碰撞,强手与强手的搏击,人和鱼便在水里较上了劲,较量开来。“贼王”熟知鱼性:甲鱼凶猛,“得一下子揪住它的颈脖”;鳜鱼浑身是刺,得“一把握牢它的肚皮”;鳗鱼滑溜,“三个指头夹得它脱不了身”;黑鱼,该“用两个指头捏着它的眼睛从水里拎出来”。凡此小说叙述,描述的是鱼性,是“贼王”的“本领”,却无不显示出作家本人熟知鱼性、渔事。参见高晓声某些散文篇什,他将鱼类摹写得声色灵动、煞有个性,比如:“黑鱼生性凶狠,一如长相”{12};老鲤鱼是鱼族中的“阴死鬼”,善于装死,“心思太重,诡计太多”{13};塘鲤鱼俗称“痴孵”,“赖得动”,“被捉住了也无力挣扎,只像小孩子般撒娇”{14};鲫鱼则是“通体白亮健美,一派大家闺秀风度”,犹如“青春长驻的少妇”{15};鳑鲏鱼“每一游动都吃力地扭那又圆又扁身子,极富娘娘腔”{16};“鳜鱼装呆,装到无可超越外,便是装死”,却是“为觅食设下的陷阱”{17};青鱼是“鱼里的将军”,“一副犟牛脾气”,“连撞死都不管”,遂有“投煞青鱼”的“雅号”{18};至于草鱼,与青鱼像是“双胞胎”,“一样长得厚实”,也有“将军般的爆发力”{19},但“草鱼的性格,就不及青鱼沉稳了”{20}。
  即此观之,《鱼钓》尽管只写了一条草鱼,却有作家本人感同身受的鱼性知识作衬底。尽管“贼王”与草鱼的较量不过是纸上铺陈的一则小说叙事,但作家本人却调用了他所拥有的江南渔事的生活经验。高晓声的渔事经验及鱼性知识,无疑得之于数十年江南水乡的生活实践,因而具有实感经验的“泥滋味”和“土气息”,表现出体验性的征象与品质。唯其如此,其有关人与鱼的故事叙来生龙活现,满纸灵性闪跳。
  四
  《鱼钓》结尾,“贼王”在与草鱼水中较量中渐渐体力不支,落于下风。饶有意趣的是,拼命挣扎后“贼王”“开始昏迷”,“似乎觉得身体发胀得难受”,“迷迷糊糊”中记起——“流转在渔人中的一个老故事”:鳜鱼翻转白肚皮装死,水蛇悄悄游近,将它缠绕;鳜鱼稍作挣扎,水蛇赶忙缠紧;鳜鱼越挣扎,水蛇缠得越紧;鳜鱼最终奋力张开利刺,水蛇便被划成数段——装死的鳜鱼即刻便将水蛇吃个精光。“贼王”想象自己是鳜鱼,求生本能在死亡面前奋张一闪,但他不是鳜鱼,也没有刺,结局便可想而知,无须明说。
  民间传说的“老故事”,也被高晓声巧用进人物形象塑造及情节进程中,叙述表意含蓄而意味深长。高氏本人对民间传说向来具有浓厚兴趣,其小说创作常借取民间故事,且某些作品径直从民间传说衍生而来——比如《飞磨》,高晓声自陈其与“乾隆下江南”的传说关联,“故事来源于我们高氏家族的历史”,代代相传——
  我听老一辈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还指着那个池塘说:“就在这池塘里,现在还在转,所以不能下河去游泳,游泳的人一碰到那转着的磨子,就撞死了。”说得神乎其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1}   再如《钱包》:
  这个故事是我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听到的,始终没有忘记。后来凡是朋友们聚在一起轮流讲故事,我就往往讲这个,一直到1980年初,我五十二岁时才写成小说。{22}
  尽管小说《鱼钓》的创作距其“本事”发生时间(“七十年代初期”)较为切近,它不是“老故事”,而是一則“新故事”,但它“一下子传播开去,大约有几十万人知道”{23},故而与流传久长的《飞磨》《钱包》的“本事”一样,具有民间故事的属性,正如高晓声本人所言:“民间故事并不都有悠久的历史,它可以是古代的、可以是近代的、现代的,甚至是当代的。”{24}而无论是“老故事”还是“新故事”,民间故事大多具有某种程度的传奇性,“往往很动人,往往很出奇”{25}。正是传奇性,构成民间故事流传的基础,并且,在口口相传的流传过程中,其故事的传奇性会被添加、强化,从而具有“再创作”的性质。观之《鱼钓》“本事”,其传奇性就在于——“人钓鱼”的生活常态在故事中翻转为“鱼钓人”。故事翻转恰是传奇性的生成,“人钓鱼”不过就是故事,“鱼钓人”即成传奇。高晓声创作《鱼钓》,不仅保留了其“本事”的传奇性——这也是小说题名“鱼钓”(而非“钓鱼”)之用意所在,而且,他将人与鱼水中较量作为情节高潮铺陈,将自己的渔事经验娴熟调用于叙事中,从而增强了故事的传奇性。因此,我将小说《鱼钓》的创作,视为“鱼钓人”故事的纸面流传,凭借细致、精当而出色的文学叙述,高晓声将“鱼钓人”的一则民间故事,淬炼成一篇飞扬灵动的传奇小说。
  这是一篇江南传奇小说。黄梅雨夜和局部水系的场景布设,铺展开江南水乡的情境与气色;苏南民歌(“山歌”)和民间故事的巧妙借用,飘撩出江南水乡的风情与气韵;江南渔事的实感经验融合进小说叙事,酿就江南水乡的日常韵味;而人与鱼之间的故事既是江南生活的寻常内容,也是江南故事的久远话题,但“鱼钓人”于翻转常态中表现出了江南传奇的叙述品格。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11}{21}{22}{23}{24}{25}高晓声:《我的小说与民间文学的关系》,《高晓声研究·评论卷》,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353页、第350页、第353页、351页、第353页、350页、第350页、第349页、第352页、第351页、第352-353页、第350页、第351页。
  ⑧⑩高晓声:《我最熟悉的地方》,《高晓声研究·生平卷》,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362页、第362页。
  ⑨高晓声:《昆仲篇》,《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7页。
  {12}高晓声:《黑鱼篇》,《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1页。
  {13}高晓声:《阴死鬼小传》,《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201页。
  {14}高晓声:《痴孵》,《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203页。
  {15}高晓声:《鲫鱼篇》,《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188页。
  {16}高晓声:《鳑鲏篇》,《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205页。
  {17}高晓声:《“狼外婆”》,《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209页。
  {18}高晓声:《将军性格》,《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4页。
  {19}{20}高晓声:《昆仲篇》,《高晓声文集·散文随笔卷》,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7页、第196页。
   作者简介:
  陆克寒,生于1964年。文学评论家,常州工学院人文学院教授,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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