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兼三使的徐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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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一般大使一任专驻一国不一样的是,徐明远出使一任却做了3个国家的大使,这在中国外交史上惟独仅有。如此使命,注定徐明远的大使生活别具一格。
  
  揣着使命顶着困难上任南太地区
  
  从地球仪上,人们可以看到在浩瀚的南太平洋地区,无数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三大岛群:密克罗尼西亚、波利尼西亚、美拉尼西亚。而岛群之中又有群岛,群岛之中还有群岛。大大小小的岛屿国家或者不是国家的岛屿,就散布在这密如繁星的群岛中。徐明远可以称得上是个资深的南太地区专家,但在1987年以前,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外交官职业生涯的顶端与末端会属于大洋洲那块遥远而陌生的地区。1987年新年伊始,在中国驻乌干达大使馆任参赞之职的徐明远从非洲中部的乌干达回国休假。当年4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关于任命徐明远为中国驻斐济兼驻基里巴斯共和国和瓦努阿图共和国大使的决定。不久,外交部干部司的负责人约见徐明远,通知他不再回乌干达工作,调任中国驻斐济兼驻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大使。
  当时,根据中央和外交部确定的工作分工范围,驻斐济大使馆还要负责联系政府间地区组织——南太平洋论坛,代管我国在法属领地波利尼西亚和新喀里多尼亚两地区和瑙鲁、图瓦卢等国的领侨及经贸事务,负责对有关岛国的政治调研。面对既定任务,徐明远深感重任在肩而责无旁贷。
  当年5月14日,徐明远正在外交部参加赴任前的学习,中午时分得知斐济发生了军事政变,刚刚满月的斐济联合工党政府,被年仅38岁的斐济军人兰布卡中校推翻。这次政变打破了南太平洋地区的平静,使这个一向被称为“世外桃源”的斐济岛国成了世人一时关注的焦点。
  斐济军政府面对困难的处境,为了生存,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东方,寄希望于亚洲地区的同情和援助。就在这时;台湾当局乘虚而入。设在斐济首都苏瓦的台湾“东亚贸易中心”的人员紧锣密鼓地四处活动,向斐济的某些人进行拉拢和诱惑,妄图以经济手段达到其制造“两个中国”的政治目的。
  徐明远就是在斐济处于内外交困、中斐关系中“一个中国”的原则受到严重挑战的危难时刻上任的。
  9月22日,徐明远到任后不久接到斐济外交部常务秘书乔纳的电话,说有要紧事约见。虽是刚刚到任,但徐明远已察觉自斐济政变以来,台湾当局在斐的种种活动已使中斐关系出现某些异常现象。在接到电话后,徐明远心里已预测到约见会是什么事情。果不出所料,当徐明远来到乔纳的办公室,对方开门见山抛出斐方的对台3项措施,即台湾设在斐济的“东亚贸易中心”升格为“中华民国商务代表处”,该处人员享有外交特权,允许升挂其“国旗”。
  这3项措施一旦出笼,将是中斐建交以来两国关系中遇到的最严重的事件。出使伊始,即遇此大变,徐明远不仅是受命于危难之间,更是扶危厦于将倾之时。在严峻考验面前,徐明远当机立断,义正辞严指出斐方提出的这3项措施,不符合中斐建交公报中斐方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为中国的惟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一原则。中国政府坚决反对制造“两个中国”和“一中一台”,要求斐方从中斐友好的大局出发,履行自己的国际承诺,取消这3项措施。此后,徐明远再次约见乔纳,重申中方坚决反对斐方为台湾贸易机构升格的立场,并向他递交了交涉的备忘录。
  由于不满顾问委员会与被政变赶下台的联合工党合作,斐济政变领袖兰布卡上校在9月25日发动第2次军事政变,重新组成军政府,兰布卡任重组的军政府总理。西方国家众口一词宣布不承认斐济军政府。斐济外交部特致函中国驻斐大使馆,询问我国对军政府的态度,军政府的新任外交部长博列要求会见徐明远大使。
  根据各方面情况全面考虑,徐明远向我外交部提出调整工作的建议,经我国外交部同意之后应约会见了军政府外交部长博列。在会见中,徐明远强调中国愿意在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的基础上,继续同斐济发展业已存在的友好关系。博列表示,斐济将恪守斐中建交公报的原则,他本人也愿意全力维护斐中友好关系,同时他还提出有意访问中国的愿望。斐济军政府外交部长会见中国大使的消息一经新闻媒体传播,立即引起强烈反响。
  博列访华期间,在与时任中国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吴学谦会谈时,重申了斐济政府将恪守斐中建交公报的原则,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为中国惟一合法的政府承认中国政府关于台湾省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立场。
  
  然而,一波三折。12月6日,兰布卡宣布结束军政府。临时内阁成立后的12月16 日,徐明远了解到,斐济方面的要员受台湾当局的诱惑,为台湾贸易机构升格的问题重新排上了日程。在21日不顾中方坚决反对,斐方发表新闻公报,宣布斐济政府同意为台湾贸易机构升。临时内阁的这一决定,使广大的斐济友好人士感到痛心。“斐济很多中下层官员见到我们都表示为此感到羞愧,有的高级官员也认为这不能不是一项短视的决定一,徐明远说。
  根据国内指示,为交涉斐济为台湾贸易机构升格问题,徐明远曾先后两次同临时政府总理马拉会谈。经过双方坦率、耐心、善意地交换意见,消除了一些由台湾方面从中制造的障碍和误会,最后达成了基本共识,清除了两国关系中的不和谐音。后来,徐明远在和斐济一些部长的接触中,这些部长都说上任时接受的重要一课就是斐济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
  徐明远在斐济的任期内,曾亲历我国与马绍尔群岛共和国建交历程,这也是他外交官生涯中重要的一笔。
  当年,马绍尔驻斐济大使艾德华兹来到中国驻斐济大使馆,向徐明远表述了他代表马绍尔群岛共和国希望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对马绍尔群岛共和国的承认并相互建立外交关系的愿望。6月,徐明远把此重要信息向中国政府作了报告,并把有关情况和建议上报到北京。次年1月,艾德华兹大使再次到中国使馆与徐明远面晤,代表马绍尔政府表示希望中国支持马绍尔加入亚洲并发银行的请求。4月的一天,艾德华兹来到中国大使馆,请徐明远转交马绍尔外交部长基吉纳致时任中国外长钱其琛的信件,表示希望两国尽快建立正式外交关系。
  徐明远与艾德华兹两位大使多次代表各自政府向对方传递信息,促使两国关系迅速发展。1989年5月,马绍尔群岛共和国如愿加入亚洲开发银行。1990年11月16日,中马两国外交部长在北京签署中马建交公报。
  出任我驻斐济兼驻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大使是徐明远外交生涯的顶点和终点,1991年3月,徐明远从驻斐济大使兼驻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大使的岗位上离休。之后,又被返聘到外交部政策研究室工作了10年,并被聘为外交学院兼职教授,后参与发起组建外交部外交笔会并出任副会长。
  
  当年的“排雷尖兵”也曾感受到特有的温馨平和  
  出使南太平洋地区之前,徐明远在驻非洲乌 干达大使馆任参赞。在乌干达,令徐明远最难忘的是1985年乌干达大选前后爆发的乌内战及在战火中度过的岁月。
  1985年7月的一天,徐明远得到消息,乌干达军队总司令奥凯罗的嫡系北方旅当天可能打进首都坎帕拉。为了观察局势变化,急性子的徐明远和正在使馆的新华社记者小俞马上开车进城。“刚绕过横卧在使馆和城区之间的科洛洛山,就远远地看到城区上空飘扬着团团白色烟雾,接着就传来隆隆炮声”,继续向前行驶一会儿后,徐明远才发现马路上只有自己这一辆车是驶向城区方向的。不一会儿,枪声密集,人流蜂拥而来,徐明远所乘车辆已是前进不得,掉头更难。北方旅的一队军车正从不远处开来,士兵盲目地向·四周扫射,不少人中弹倒地。徐明远当机立断,急打方向盘高速掉转车头,见缝插针,飞车横穿。就在车头掉转的一刹那,两辆从城里出来的车辆风驰电擎冲了过来,所幸的是,一辆车从徐明远这辆车的车尾擦过,另一辆从车头左侧穿过。如今想起那惊险一幕,徐明远仍感叹自己真的是命大。
  徐明远将车子开到一个山崖的拐弯处暂避,清楚地看到那些军车如入无人之境般,在混乱的人群和车流中横冲直撞。军车过去后,徐明远决定跟踪看看政变军北方旅的作为,便开车去乌干达总理和乌军参谋长的官邸。北方旅占领了那里,院内衣物满地,一片狼藉,局面表明北方旅的政变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得手。为了把观察到的情况及时报告给国内,徐明远开车左躲右闪绕过障碍物,以最快速度回到使馆。
  北方旅政变成功后,乌干达总统奥博特逃往坦桑,奥凯罗登上总统之位。仅仅过了半年,奥凯罗政权于1986年1月被抵抗军推翻,建立了以穆塞维尼为总统的新政府。
  每当发生政变,了解我援乌人员的安危情况是驻乌使馆最紧要的工作。这次政变后第2天,徐明远就陪同时任我驻乌使馆金伯雄大使去乌首都南部看望我援乌项目处员工。第4天,徐明远同使馆经参处王参赞驱车去乌东部地区。当年,中国医疗队、农业技术组等大的援助项目都在乌干达东部地区,而每当政变,电话、通讯必断,援外人员的情况不明,使馆急需了解他们的安危。
  车子在那条年久失修的国际公路上颠簸前进,窗外不时传来稀疏的枪声。约1小时后,徐明远突然发现有些蹊跷:“迎面没有一辆车过来,而同方向去的车也没有一辆超过我们的,都以我们的车速为标准跟在我们的车后,我们快他们就快,我们慢他们也慢。”徐明远回忆说,当时在公路上,自动形成了以他们的车为首车的几十米长的车队。徐明远觉得太奇怪,便把车停了下来,谁知后面的车也跟着都停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徐明远当即向尾随他们的车主人发问,不料那位黑人司机的回答还真让徐明远觉得又好笑又笑不出来。原来,其时战斗还在继续,前面局势不清,司机们害怕公路上会有地雷,谁也不敢贸然前进,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别人后面走,一旦遇上危险好逃生。
  确实,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堂堂外交官竟成了不怕死的“排雷尖兵”!可是不管前路是不是真的有地雷,徐明远几人还得继续前进。突然,一辆红色小汽车迎面飞驰而来,车上一位白人一手伸出窗外连连摆手,“Stop!Stop!”等车开到徐明远他们跟前时,那位白人急促说道:“前面村中散兵劫车抢物,快回!我是逃出来的!”这下子,几十米长的车队像得了指令一样齐唰唰掉头,争先恐后向首都坎帕拉飞奔而去。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徐明远他们也只得驱车返回使馆。
  相比在乌干达战火硝烟中穿行的惊险刺激,徐明远在南太平洋地区出使期间留下的印象则要温馨平和得多。
  徐明远在斐济任职期间,曾数次应邀出席当地水稻种植周的开幕式,并同地方官员和群众一道赤足涉水,插秧种稻。在斐济下田插秧的经历丰富了徐明远的外交生涯,并为他的外交经历增添了难忘的一页。
  徐明远最后一次被邀请参加这一活动是到东部雷瓦河流域的塔莱武地区。在一个名为纳塞莱的山村,搭起了一座防雨的临时大棚,水稻周的开幕式将在那里举行。因为1月正值斐济的雨季,阴雨连绵,使农村的土路变得异常泥泞。汽车离会场两公里就开不动了,徐明远一行不得不下车冒雨踏泥水前往。
  徐明远一行人到达会场时,300多名当地群众早已在那里等候。客人一坐定,主持人便宣布大会开始。首先,按照斐济传统礼仪,中国大使徐明远要接受当地酋长献的“塔布阿”(即鲸鱼牙),还要接受并饮用当地的传统饮料“杨格纳”。然后宾主分别发表讲话。接着中部地区专员宣布水稻种植周开幕。在主人的引导下,徐明远走出会场,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同当地的官员们及群众代表一同下到约半米深的水田插秧,揭开了这一地区水稻种植周的序幕。
  此时,雨虽停但云未散,四周田野上、稻田边几百名当地群众,先是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然后又齐声唱起了当地的民歌。斐济和外国记者也蜂拥而至,有的抢最佳镜头,有的现场采访。记者们普遍认为,一年一度外国使节下水田插秧是一大新闻,尤其每每担心使节们不堪如此作为。《斐济时报》的一位记者下到水田里问徐明远:“在泥水中插秧,感觉如何?”徐明远答道:“能同斐济朋友一同下田插秧,我非常高兴。”徐明远出身山东农家,自小随家人于麦田耕作,所以对农业劳作并不陌生。
  
  文字编辑:余 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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