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的“余痛”和中国的“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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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周末》2月16日的《增城余痛:“牛仔服之都”开春招工难》,报道了广东省增城市新塘镇的某种现实。这里讨论的是“余痛”,其隐含的“原痛”即去年网络上噪动一时的“增城事件”。有关“原痛”信息是零碎片面的,本文也不是想拼接它的真实图景,而只是想从“增城之痛”,来观察一种“中国现象”。
  这个世界著名的“牛仔服之都”需要大量蓝领劳工,形成了本地人口20万、外来人口50万的人口格局。其实这并不特殊,在中国最先开放的地区,形成这种状况的不少。问题是,在现代社会的治理理念下,这不应该意味着权利和利益的冲突。你是有需求,人家才来的,劳资结合是共同需要,是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基础。何况在同一个国家内部,有统一的法律管理,怎么会造成以户籍划界的强烈冲突呢。
  但是,事实上户籍就意味着不同的权利、意味着等级,就形成了对垒。报道说,在增城,“外来工无法享受本地人缴纳45元即可享受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也很难让子女进入设施完备的大敦学校就读。”“2012年7月,大敦本地人组织了一个‘保卫家园’的活动,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本地人,提着钢管巡逻,禁止外地人在东江江畔玩耍,因为‘江边一群一群的四川人总是在那打牌,吵吵闹闹的’。”
  这是怎样的不公正和不和谐!你甚至不敢想象,这样的局面是一个依法组织的有效政府在主导。因为它必须要用强有力的不合理不合法手段去维持。更为悲哀的是,这一套并不是增城的独创,而是一种“中国现象”。
  移民和迁徙是人类社会经常发生的事情。你很难找到一个自然社区的居民都是一千年以上的原住民。说明人们的祖先在共同利益平衡下,在异地生存了下来。可是,在今天,外地人跟本地人的利益平衡很难达成。“增城事件”以后,外地劳工不来了。“牛仔服之都”缺工70%,导致一半工厂停产。看来,要让增城的厂房和设备不成为牛仔裤工业的遗址,得需要出现新的转机。
  这像一个现代社会的故事吗?不,现代社会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移民冲突。可是,在今天这个以经济发展为主导的社会,当我们公开反思“增城余痛”的时候,也只有从产业角度,才便于拿到公开的层面。这种思路显然永远找不到悲剧的根源。
  让我们想一想那些突然离开的人们吧。他们中应该不少人在这里劳动了几十年,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留在这里。可是,他们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说走就走了。他们中的老一代,可能还有一点故土怀念,可以“回去”;新一代的故乡就在这里,离开了这里其实也无处可去。他们也有可能留在这里,或者随时回到这里来谋生。这就可能继续让本地人烦。那么,在以后一段时间里,本地人还有必要提着钢管巡逻吧!
  这情景实在让人惊叹。在旧时代,虽说没有宪法没有劳动保障法,但是,雇主有时也不得不给老长工考虑一下未来,给予结婚生子的条件,临别打发一点家什。我们不能美化旧时代,但道理却是同一个。再看看今天中国移民国外的風潮,如果国外都像我们这样对待外来人口,你们还会这样热衷吗。
  很明显,外地人对本地人来说,是送上门的廉价劳动力。当地的医疗、学校和社区建设包含外地人的血汗和剩余价值。从长远来看,让外地人享有和本地人同等的权利和义务,是符合本地人的长远利益的。可是,长期以来,却有法律和行政管理的力量让这一切跟外地人绝缘。开初,外地人的到来确实可能只是为了求一口饭吃,但是,当经济成果开始累积,当他们看到他们建设的成就而没有想往,当利益和权力严重不对等而不发生冲突,也是不符合人性的。
  增城的事故不过是所有在中国模式下先发展起来的地方的一个代表。批评的声音从来都不绝于耳。可是,中国的发展模式不仅道理硬,也有一股强大的惯性。因为它是利益主导,而不是权利主导的。确立了预先保证资本和强者的利益的模式,劳工和弱者的呼声就只能湮灭无闻,以至连户籍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成为牺牲劳工利益的理由,这也太离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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