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图·两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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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你们杀了我,也是无济于事。因为我知道的秘密,还有另一个人也会知道!”
  “哼,这人是谁?莫不是林漠?”
  “你们永远也想不出这人是谁,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来,一定会来救我的!”
  江湖纪年•壹
  林漠坐在山顶,黑发被山风吹得猎猎飘扬。他的脸庞,年轻而忧伤,因为,步小鸾不见了,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步小鸾并不是他的恋人,他为什么会怅然若失?他和她,那一日在山野间偶然相逢,意气相投,便并肩行走江湖这许多时日。忽然她不见了,他觉得孤单,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半个月前的那日,元宵佳节,她独自去镇子看花灯,就再也没有回来。难道,她竟是找到了她的另一半?林漠想到这里,忽然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
  跟大多数侠女一样,步小鸾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可是,很偶尔的,她漂亮的脸上也会现出一丝迷惘和憧憬:“林漠,我常常觉得我,只是一半呢,另一半,不知在哪里。”
  每逢此时,林漠都会板着脸,嗤之以鼻:“思春的女人!”
  步小鸾便喝道:“别胡说,我,是在说真的!”
  虽然极不愿意承认,少年林漠的心底,总是掠过一丝遗憾,看来,她的另一半,似乎不是自己呢。
  步小鸾走了,连这样令人遗憾的对话,也再也没有了。林漠任山风肆意的吹,衣衫卷成一面招展的旗帜。风穿过他的身体,耳畔全是山野的呼号。
  风声中,他似乎听到了一种奇妙的乐声,似是编钟快速响起,带点神秘,带点蛊惑,仿佛预示会发生些奇妙的事情。
  林漠转过身,果然有很奇妙的事情在等着他。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顶,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女!少女身材修长,穿着奇特,手里拿着一条样式更为奇特的长鞭。风吹来,柔黄色的长发随风散开,露出一张清秀却迷茫的脸。
  林漠的心跳骤然停止!步小鸾!他浑身的血液都已凝固,随即又沸腾!“小鸾!”他大喜过望,顾不得多想,冲过去就将少女紧紧抱入怀中!
  他和步小鸾从未如此亲密,可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放下了以往所有的矜持和冷漠。
  少女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抱懵了,呆了一呆,随即奋力挣脱,满脸通红:“喂,你是谁啊,要抱人也不打个招呼?人家抱抱团还穿件文化衫呢!”
  林漠僵住,她在说什么呢?“小鸾!步小鸾!你,你居然不认识我了么?”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身上瞟了几瞟,道:“唔唔,虽然你长得比较帅,但我也不能所有的帅哥都认识啊!”
  林漠抓耳挠腮,不明白步小鸾怎么变成了这么个奇怪样子,穿得奇怪不说,讲话都完全听不懂了:“小鸾……”
  少女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他半张的唇:“帅哥,请记住我的芳名!”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我的名字呢,比那个什么什么小鸾稍稍有点品味,我姓穆,叫穆多多,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呢?”
  林漠住了嘴,他似乎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个奇装异服,举止怪异的少女可能真的不是步小鸾。
  可是,她的眉,眼,唇,鼻,就连笑起来的得意样子,怎么就跟步小鸾一模一样呢?
  
  公元纪年•壹
  
  仲春,杨帅躺在洒满阳光的院落里睡午觉,他睡不着,他似乎听到了栀子花落地的声音,似乎,还听到穆多多的唠叨:“杨帅,你真是人如其名啊,俗的登峰造极啊!”
  昨天,穆多多没有来上课,手机关机。他打了她家的电话,没有人接。多半是穆老爸在构思小说,把电话线拔了。
  穆多多的妈妈,是马术俱乐部的教练,最近去英国集训,也找不到人。杨帅没有听到穆多多的唠叨,清静了一天。他挂了电话,心道:“这丫头,最好明天也别来,我独霸一桌,多么威风。”这么想着睡着了,梦里被穆多多狠狠唠叨。
  结果,第二天上午,穆多多还是没有来。书桌另一侧,空荡荡的。杨帅摸摸她的抽屉,摸出一枚鹅卵石,上面画着丑八怪样的眉眼,旁边标注:我是杨帅。
  午睡,穆多多仍是阴魂不散的在他耳边叨叨,他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一片栀子花瓣悠悠落下,洁白无瑕,如同穆多多的笑颜。
  瞬间,杨帅做出了一个自己都吃惊的决定。他决定去一趟穆多多的家,看看这最近一直神秘兮兮的丫头,究竟在搞什么。
  他的眼前,忽然掠过许多她最近奇怪的行为。
  上上周,体育课,跑完5000,大汗淋漓,女孩子都挽起运动服的袖子,男孩子干脆脱掉,穿T恤跑去冲凉。
  而穆多多却独自靠上鞍马,眉心紧皱。杨帅看她时,却见到她微微撸起袖口,手腕白白的皮肤上,赫然有绳索勒过的青紫痕迹!
  杨帅跑过去,迅速捉住她准备回缩的腕,少年的脸上显出少有的严肃:“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穆多多躲避不及,却不肯正面回答。她脸上浮现出肃然又茫然的神气:“杨帅,你有没有忽然感觉到,没有原因,莫名其妙的痛?”
  杨帅心想,如果心痛算,那么现在就有。当然他并不肯说出来,他说:“好像没有过。”
  穆多多接着说:“可是,我会有呢!”她指着自己的头顶,脸颊,手臂,腰身,腿,一路指下去:“这儿,这儿,这儿,这儿,这里都会自己痛起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杨帅摇摇头,他不明白,病,痛和死亡一样,离他们十六岁的生命太远,似乎根本不必考虑。
  后来,穆多多的书包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书,《未解之谜》了,《荣格心理学》了。杨帅还见到她放学后往市立医院的档案室钻过,当然,咳咳,是跟踪得知。而她手腕上的青紫色瘀痕,似乎从来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重,她的身体,似乎也虚弱起来,有时会伏在书桌上,不堪重负的神态。
  发生在她身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事情?
  杨帅站在落满花瓣的院落,忽然觉得自己,便是唯一可以拯救穆多多的人,心中充满豪情壮志。
  他完全忘了,是谁整天唠叨,让他不胜其烦;是谁把值日的任务都留给他,翘着脚坐在课桌上吃零食;是谁以请他骑马为诱饵,骗了他十几根冰淇淋……
  不过话说穆多多骑马,那可是一流的,谁让她有个马术教练的老妈呢。
  杨帅眼前浮现出一幅图景:穆多多英姿飒爽,手持长鞭,骑在马上。她嫣然一笑,手中的长鞭一挥:“杨帅,快来拯救我吧!”
  他似乎想象不出穆多多落魄的样子呢。
  
  江湖纪年•贰
  
  杨帅没有想错,穆多多确实骑在马上。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比老妈训练的名种还要神骏。穆多多正好穿着长筒马靴,拿着最新款最拉风的马鞭,春风得意。
  她心里隐隐明白,她穿越了。这里,就是老爸笔下的那两个诱人的字眼:江湖。
  这里山青水秀,城镇林立,帮派众多。刀光剑影,恩怨情仇,在不同的角落,日日上演。而自己恰巧就穿越到了这个叫林漠的小子面前,还被掠去了“初抱”!
  “喂,这是什么?是哪个帮派的标志?”林漠忽然指着她马鞭的手柄问。
  马鞭上是老妈俱乐部的烫金印,后面用彩色的贴纸贴着MDD字样,当然,是穆多多的名字缩写。
  穆多多信口胡诌:“这个,自然是西域神鞭门的标志,我是座下的大弟子。”她不由庆幸,幸好以前被老爸逼着看过几篇他的武侠小说,就当是为这次穿越补了课。
  林漠的眼神暗淡下去:“西域,难怪你的装束如此奇特,你,真的不是小鸾。”
  穆多多问道:“那个失踪的小鸾,真的和我一模一样么?”
  林漠点点头,似是已不愿多说。
  穆多多陷入沉思,片刻,忽然振臂扬鞭,道:“那还等什么?走,我们一起去寻她!”她自幼随老妈骑马,此刻,更像个意气风发的女侠。
  林漠一愣,随即一笑,点头,打马跟了上去。
  说走就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才是率性的江湖。穆多多想,其实自己还是蛮适合这里的。只是可惜,杨帅不在,否则倒是可以开恩,收做门下弟子,壮大我神鞭门。
  想起杨帅,女侠穆多多的心里,不由多了点莫名其妙的情绪。
  出了山脚,蜿蜒走过几十里平路,眼前骤然开阔,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市镇。镇口牌楼上书三个大字:清风镇。
  穆多多感慨,果然是江湖世界,镇子名都这么江湖。看来要想收杨帅为座下弟子,必须给他改个高雅一点的名字,不如就叫杨过,咦,那自己岂不成了小龙女?嘿嘿。
  乱想间,已入的镇来。镇里热闹非凡,各色装束奇特的人,怒马香车,络绎而行,似是要举行什么集会,并没有人注意林漠和穆多多。
  幸好是穿越到了江湖,江湖豪客的装束大多奇形怪状,不然自己这身马夹马裤马靴,还真是挺招眼。
  正想着,就有人用用奇怪的眼神看穆多多。那人是个卖泥人的,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穆多多,好像忽然确认,叫道:“女侠留步!”
  穆多多东瞅西瞅,这才确认角落里的泥人摊位。她收缰下马,坐在摊子前:“大伯,是在叫我么?”
  卖泥人的笑呵呵道:“女侠莫非忘了?半月前元宵夜,你曾照顾过我的生意……”他话音未落,林漠已冲了上来:“小鸾!小鸾就是那夜不见的!”
  卖泥人的吃了一惊,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结结巴巴道:“那日,女侠给了银子,却没有拿泥人,便匆匆走了,我都收在这里,只等女侠来拿。”
  他打开一侧的箱子,在里面的泥人中挑挑拣拣,先是挑出两个来。林漠看去,喉头已哽咽!
  那两个泥人,一男一女,惟妙惟肖的林漠和步小鸾。她绝不是像抛下他,自己走掉的。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以至于连泥人都不拿便匆匆而去。
  穆多多则看着那个女泥人发呆,那眉目,那眼神,那巧笑的神态。这里,真的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步小鸾啊。
  卖泥人的又托出第三个:“这是女侠临走前,匆忙吩咐我捏的,不知女侠可否满意?”
  这个泥人,十有八九是步小鸾留下的线索!林漠和穆多多对视一眼,一同望去,却又齐齐呆住!
  只见卖泥人的手里托着的,却不是人像,而是一只凤凰,翎毛毕现,振翅欲飞!
   公元纪年•贰
  穆多多的家和杨帅是一个社区的,中间只隔数排房子。家里的大门虚掩,院落静悄悄。
  杨帅敲敲门:“穆伯伯!”没有人应声,他又用力敲了敲,大门竟然被他敲开了。院子里的石榴树,打出羞涩的小苞,人影,却是半个也没有。
  杨帅摇摇头,看来穆多多大条的神经是来自家族的遗传。他迟疑着,终于走进了院子,石凳石桌上散落着几页稿纸,潦草的字迹,似乎是穆老爸的构思。
  “穆伯伯?”杨帅叫了一声,回答他的,只有枝叶的沙沙声。一阵柔柔的风吹来,偏厅的门吱呀,被吹开了。
  门内是穆老爸的书房,层层叠叠,磊着一墙的书,另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卷轴,据说是穆老爸年轻时从古玩市场淘来的古画,无落款,只有左下角的一行行书——烟雨江湖仗剑行。
  房门洞开,那幅卷轴此刻正恰巧映入了杨帅的视线。苍茫的烟雨,群山氤氲,长空与山脉间的分界,也成了深黛。山水间,是江湖,一人立在半山亭,仗剑,长发猎猎,衣袂飘飘。人在江湖,是自由,是旷远,是豪情,是庸常生命中,不可能体会的一切。
  杨帅看着那幅画,怔怔的,忽然,他觉得这画与以往见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半山亭的人并不是以往见到的一个,而是,两个!杨帅揉揉眼睛,真的是两个人!另一个人儒士打扮,头戴一顶青色软帽,似乎正跟仗剑那人谈笑。
  杨帅从小就是穆多多家的常客,这幅画自然也见过无数次,这人,他绝对没有见过!
  好奇和探究的心理,使他顾不得许多,走进屋来。卷轴渐渐清晰,渐渐完整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带几丝神秘,蛊惑的气息。杨帅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仿佛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
  凑近了,卷轴很大,因此半山亭上那人的轮廓也逐渐明显,眉目依稀可见。杨帅使劲眨眨眼,他越来越吃惊,因为他感觉戴帽那人看起来,竟然像是穆老爸的模样?!
  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贴近画面的一瞬间,他感到一种温柔又不容质疑的吸引力,掬住了他的整个身体!画面中出现一道柔光,笼罩了他,继而笼罩了整个房间。
  片刻,光散去,男孩不见了,书房,院子里,恢复了刚刚的寂然,只有石榴树的花苞,似乎在窃窃私语。
  
  江湖纪年• 叁
  
  “这么说,那幅图,就是连接这两个世界的通道之一?”林漠道,他们此刻坐在镇子最高的客栈的顶层,俯瞰着层层叠叠的屋檐。
  穆多多点点头:“可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回去,看来恐怕要在这里呆一阵子了。”
  那天放学后,她换了马靴,拿了马鞭,准备照例去俱乐部,走时去书房找钥匙,却感到一阵莫名的胸闷。她蹲下喘口气,再站起时,就看到,那幅从小看到大的卷轴,忽然散发出一种温柔而诱惑的光芒……
  然后,山顶上,她就很不幸的被林漠狠狠的熊抱了一下。
  林漠很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看来你,真的不是小鸾,我……我抱了你,要不你废我的一条胳膊出气吧!”
  穆多多抛给他一个大白眼:“神经什么?不就抱了一下么,要不我再抱你一下,大家扯平。”
  林漠闭上了嘴,脸更红了,他偷偷望大大咧咧的穆多多,却注意到她白皙的脖颈左侧,赫然有一块青色的瘀伤:“你……你那块伤,怎么弄的?”
  穆多多摸摸脖子:“这个呀,是那天和杨帅值日,我跳窗户逃跑时,不小心碰到的。”把脏活都留给杨帅,这是穆多多的一贯宗旨,结果不甚弄伤,算是报应不爽。
  可是现在,却不在同一个世界了,穆多多感到一阵忽如其来的惆怅。
  林漠不明白值日是什么意思,但他喃喃说:“小鸾,脖子上同样的地方,也有一模一样的瘀伤,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是忽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伤……”
  穆多多的眉头皱紧,眼神也严肃起来。她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偶尔有些地方,都会莫名其妙的痛,莫名其妙的受些伤;想起了前些日子,手腕上忽然出现的青色勒痕,那是绳索粗暴的痕迹;她还想起,最近这些日子,总感觉莫名的焦躁烦闷,忽如起来的痛,也多了起来。
  她还隐约想起,经常做却总是模糊的一个梦境,她小小的,和一个小小女孩一起,手牵着手,在满是花瓣的小径上嬉戏,笑声清脆,穿过岁月流年。
  她和步小鸾,莫非,是这两个世界间,遥遥对应的两人?
  穆多多忽然急了,她撸起袖子,露出绳索的痕迹:“看!我的这些伤,也是莫名出现的!我想,步小鸾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妙!”
  林漠的眼神阴郁起来。穆多多捧出那只泥做的凤凰:“现在,咱们的线索,就是她留下的这个泥塑,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林漠咬咬牙,道:“天禽门!”
  
   江湖纪年•肆
  
  凤凰,不是凡鸟,而是天上的神鸟。用凤凰来暗示天禽门,再合适不过。
  步小鸾那日匆匆离去,原因一定是天禽门,她无暇留下线索,便让泥人师傅捏出一个凤凰,顺利地传达给了寻她的人。
  穆多多从客栈里走出,扬扬手中的长鞭,冲林漠一笑,林漠却呆住了,因为他简直看到了另一个步小鸾。
  穆多多一袭水蓝劲装,长发绾在一侧,她转个身:“女侠步小鸾,前来拜访!”
  林漠拼命点头:“这么一装扮,简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了。”
  穆多多含笑道:“那么林少侠,可愿到仙霞居共谋一醉?”她到底是武侠作家的女儿,这样话信口捻来,倒也不觉生涩。
  仙霞居,位于清风镇南端僻小巷,据泥人师傅说,步小鸾匆匆离去后,像是拐入了仙霞居那条巷子。
  穆多多道:“天禽门究竟是个怎样的门派?”
  林漠道:“天禽门一百多年前就已建派,原本是名门正宗,光明磊落。后来被宵小之辈夺权,渐与豪门恶霸,富商大贾关系密切,豪门用钱财替天禽门网罗大批好手,而天禽门又甘为羽翼,势力日益做大。最近,不顾江湖道义,制造数起骇人听闻的血案,彻底沦为魔障黑道。”
  穆多多道:“难道步小鸾一介女子,居然得罪了天禽门?”
  林漠不语许久,才幽幽道:“这样倒好了,我怕的是,小鸾她……”他吞吐了半天,“她本就是天禽门的卧底!”
  穆多多愣住。
  天禽门弟子,多以禽类为名。比如,天禽门掌门奇鹤,第一高手乌鸦,而小鸾这个名字,岂非也是禽类?
  林漠的父亲,林扬歌,江湖第一侠剑,剑法,名声,都冠绝江湖数十载,更兼豪气干云,朋友无数,是首屈一指的江湖第一人。半年前,他向天禽门掌门奇鹤下了战书,约战于独秀峰之巅。如林扬歌胜,则奇鹤解散天禽门,金盆洗手;如奇鹤胜,则林扬歌自废武功,退出江湖。
  侠剑独挑恶掌门!穆多多听的心动神驰!这样光明磊落的决战,才是真正的大侠气度!可是,有大侠,就会有小人。天禽门绝不会将赌注押在这样胜算不大的局上,他们一定会在决战之前,先动暗招。林扬歌侠踪不定,飘忽如仙,但是他的独生爱子林漠却是好找。林漠虽然剑法深得其父精髓,但毕竟是青涩少年,若是派出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倒也不难接近。
  穆多多道:“所以,你就认为步小鸾是天禽门派来的卧底?来通过你接近并加害令尊?”
  林漠郁郁道:“难道没有可能么?我和她的相逢太过偶然,又太过自然,简直就像安排好的一样。”
  穆多多道:“就算她是卧底,她为什么又要留下泥凤凰作线索?为什么现在又被囚禁起来了呢?”她指指自己手腕上还未消退的青色瘀痕。
  林漠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难道,难道她并不愿意听从上面的命令?所以……”
  穆多多翻身上马,长鞭一挥,道:“去仙霞居喝两杯,再想不迟!”骏马嘶鸣,她的长发随风飘向脑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女侠的意思了。
  如果杨帅看到,不知该有多么仰慕呢。
  
   江湖纪年•伍
  
  小巷偏僻,青石板路上,忽然来了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的人水蓝色裙角一摆,甩出鞭来,正中仙霞居门前的落马桩。
  穆多多系了马,绾了长鞭,拧身进入仙霞居,大咧咧的坐下。然后不出所料,她很快发现,账房和小二,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里是元宵节那晚,步小鸾被人目击的最后场所。而此刻他们的眼神,说明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二!”穆多多拍拍桌子,看看先行一步,在一侧乔装饮酒的林漠:“来点时令小菜,两角酒。”
  小二慢吞吞的踅过来,迟疑的问:“女侠您……您回来了?”
  穆多多淡淡道:“嗯。”看来,步小鸾确实来过这里,她的心里其实好奇的要命,但却只能慢慢地套出那晚的情形。
  果然,小二传过菜后,又凑过来,陪着笑继续问:“女侠您的义父,难道真的是大名鼎鼎的木先生?”
  木先生?穆多多皱起眉头,却看见林漠一脸惊异之色。
  小二笑道:“若是木先生能不吝墨宝,为小店写个门楣……”
  穆多多打断他道:“为何说木先生是我的义父?”
  小二道:“呵呵,元宵夜,女侠与那黑衣人争吵的声音那么大,恐怕不是聋子的人,都听到了。”
  穆多多目光闪动,道:“黑衣人?”
  小二点头,眼里流露出后怕,道:“是呀,那个从头巾到靴子到刀鞘刀柄,全是黑色的黑衣人。那样的人,简直就像阎罗殿里的勾魂使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穆多多看到林漠全身一震,脊背立时挺直。她问道:“那么,我跟他都吵了些什么呢?”
  小二吃吃笑道:“女侠见笑了,不该听到的,其实小的一句也没听到,只是听到那黑衣人说了句,你居然是木先生的义女?”
  他显然以为,穆多多是在试探他,所以识趣的不再说下去。林漠却再也坐不住,霍得站起,喃喃道:“乌鸦!”随后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他跑得那么快,穆多多甚至都没来得及招呼他,呆呆的坐下,更是一头雾水。
  酒菜上来了,她这才感觉到肚子的抗议。江湖的酒菜,就像老爸写的那样,通常不错。穆多多不假思索,大快朵颐。
  不过,她忘记了更重要的一点,正如穆老爸所写,江湖的酒菜,除了通常不错外,还通常都有蒙汗药。当她喝下第三杯酒的时,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两个,方才店小二实诚的脸,此刻也变成了两个,在她眼前诡异的笑!
  当她倒在桌上时,感觉有人过来封了她的穴道,同时听到小二说:“若不是我刚确认过,那丫头还在密室锁着,我真以为是见了活鬼了。”
  然后另一个从头巾到靴子到刀鞘刀柄,全是黑色的人,从柜台后走出来,道:“是啊,一只小鸾已经让乌鸦够麻烦了,再来一只小鸾,那可怎么得了?”
  小二看着昏昏睡去的穆多多,笑道:“只可惜,十只小鸾也比不上一只乌鸦,仅是乌鸦的名字,就把大侠林扬歌的公子给吓跑了。”
  黑衣人却不笑:“你以为林漠是被吓跑的么?”
  小二道:“难道不是?”
  一抹讥诮的笑意,浮上黑衣人的唇角:“你若以为,他是被吓跑的,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多半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赶去通知林扬歌,或者木先生了。”
  小二道:“哦,那么纵然林漠想不到仙霞居就是我们在清风镇的据点,也一定瞒不过林扬歌和木先生两条老狐狸的。”
  黑衣人道:“所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小二笑道:“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里等着他们的,不仅有两只小鸾,还有,天罗地网。”
  
  江湖纪年•陆
  
  穆多多醒来时,最先看到的一张脸,竟然就是自己的脸。
  纵然早有了心理准备,见到这张脸,她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像平常照镜子般,一张活生生的脸,俏皮的眉眼,秀气的鼻,饱满的唇,只是发丝有些蓬乱,面容有些憔悴。
  那双熟悉的眼睛,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穆多多试探着叫:“步小鸾?”
  这是一间潮湿的地室,只有一尺见方的小窗透进来丝丝光线,那女孩子被缚在一侧的柱子上,惊异的看着穆多多:“你……你难道……”
  穆多多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如同有一道强光,照入了她从小到大的梦,和她一起嬉戏的,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孩,脸庞开始清晰生动,渐渐的,竟然聚合成眼前这张脸,她觉得她的生命,刹那完整。
  而且,她从步小鸾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受。
  她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神秘,又割舍不断的联系?让她们的生命,在两个平行的世界中,还能遥相呼应,惺惺相连?
  步小鸾张张嘴,却没说出话。穆多多刚被人抬进来时,她就已经开始注视她,可是等她睁开了眼睛,她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是,那种神秘的亲切,已经开始升腾。
  穆多多道:“我叫穆多多,你一定就是步小鸾,我是和林漠一起找到这里的。”
  步小鸾终于开口,说道:“那么,林漠呢?”
  穆多多道:“若不是他一听到什么‘乌鸦’就冲了出去,我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了。”
  步小鸾却叹了口气,缓缓道:“‘乌鸦出巢必饮血’,天禽门只要派出乌鸦,那么,一定是要杀人灭口了。”
  穆多多道:“你莫非也是天禽门下?否则,何以会对它们如此熟悉?”
  步小鸾居然很爽快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天禽门下,我与林漠的相遇,只是我的一项任务。”她顿住了,眼神忽然变柔软,“只是……”
  只是,江湖中,一对少年的相遇,是那样美好。只是,感情的来临,是那样猝不及防。
  他们虽未表白,却已心心相印!
  她本来的任务,是接近并监视林漠,骗取他的感情与信任,套出其父林扬歌的行踪。林漠来到清风镇,本就是与林扬歌约好在这里父子相见。步小鸾在元宵夜独自来到清风镇,本是要与天禽门接头,在泥人摊子旁,她却看到天禽第一杀手,一袭纯黑的乌鸦,一闪而过。
  “乌鸦出巢必饮血”,原来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暗杀林扬歌,而自己,只不过是转移林漠注意力的一个幌子。步小鸾匆匆留下泥塑凤凰的线索后,尾随乌鸦,进了仙霞居。
  穆多多道:“然后,你就跟乌鸦发生了争执,被关了起来?”
  步小鸾点头道:“嗯,我不愿他们在决战前,对对手用卑劣的手段。 ”
  穆多多道:“仅此而已?我好像还听他们说,你是一位,什么木先生的义女?”
  步小鸾豁然抬头,看着穆多多,嘴巴却闭上,一声不吭。
  穆多多却岔开了话题,她看着步小鸾手腕上,缚得紧紧的绳索,苦笑道:“看来,这半个月我手腕上的痕迹,果然是拜你所赐。”
  她又向上看,步小鸾脖颈左侧,真的有一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瘀伤。她又笑道:“不过,因为我的关系,你似乎也受了点苦,咱们算是扯平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们在自己世界中所受到的身体伤害,居然影像般,同时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如果按照荣格的同步性理论,她们难道是……
  步小鸾忽然道:“他们将你关到这里来,却为什么不绑你?”
  穆多多道:“他们可能觉得,封了穴道,就没有必要再绑了吧。”
  步小鸾露出奇怪的眼神:“可是,封了你的穴道,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呢?”
  她们的身体感觉,原本不是可以互相传达么?穆多多却笑了,笑的有些得意,又有些神秘:“那是因为,他们,只是自以为封住了我的穴道而已。”说着她竟然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全身上下,都活活顺顺,哪像被封了穴道的样子?
  步小鸾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穆多多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缓缓道:“不如,给我讲一些,关于木先生的事情吧。”
  
  江湖纪年•柒
  
  今晚无月,夜色沉沉,清风镇的店铺,纷纷打烊,渐渐的,镇子陷入了一片静寂。仙霞居外,青石板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
  仙霞居中的小二,正百无聊赖,却看到门前有人影一闪,已入门来。一名少年,帽沿压得极低,看不到面容。从他的身型看,绝不是中午突然出店的林漠,也不是任何一位熟客。
  小二迟疑了一下,仍迎了上去:“客官,吃点什么?小店的宵夜可是很有名的。”
  少年低头坐下,却并不摘掉帽子:“那我就随便点几样我吃惯了的宵夜,看贵店可有?”
  小二眼珠子一转,答道:“好嘞!”
  少年轻声一笑,道:“清蒸乳鸽,油炸鹌鹑,八宝酿鸭,最后,再来一个黄焖乌鸦,这样,也就马马虎虎可以了。”
  他的语调很平淡,小二和帐房的脸色,却均已大变,因为,他说出的每样菜肴,都是仙霞居中天禽门弟子的绰号!而乌鸦的到来,他居然也好像已经知道!
  这少年的身形,确实不是林漠,也绝不是林扬歌和木先生,他是谁?跟他们有着什么关系?
  小二干笑两声,道:“这位客官确是行家,这几样宵夜,小店还确实有,就看客官您,有没有这个胃口了。”
  少年略略扬了扬头,露出英气的下巴,他似乎在笑,笑着说:“我一个人,当然吃不下,可你们店里,还有我的朋友,再加上她,这些宵夜,恐怕还不够塞牙缝。”
  小二终于不笑了,他看看布帘后,帘后有一只着黑色袖子的手伸出,扬了扬,且屈拳,做了个奇特的手势,小二随即鬼魅般滑出一步,退开数丈。
  柜台中,布帘里,顶棚上,屏风后,在一瞬间,同时发出了几十种不同的暗器,有的直射而来,有的划出奇异的弧线,仿佛几十个武林高手同时发出了致命一击!而每一种,都力道汹汹,每一种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大厅中央坐着的年轻人的胸口!
  这就是乌鸦为诱杀林扬歌,布下的天罗地网,林扬歌尚未到来,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却来挑衅,不管他与林扬歌是什么关系,先拿他来做个活靶练兵,倒也不错。
  小二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他还从未见过,一个被几十种暗器同时打中胸膛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情形,他很好奇,也很期待。
  只可惜,他这次是看不到了,他只看到了几十种暗器同时落地的情形。一阵乒乓叮当之声,暗器有些滚落,有些钉在地上,有些甚至被少年的胸膛反弹而出,嵌入了墙壁!
  少年,依然安然无恙的坐着,帽沿下那抹笑意更重:“贵店上菜上的倒是好快,只是菜味太重,吃了让人有点上火,若是不弄点乌鸦汤去去火,恐怕容易害春燥啊。”
  他方才一动不动,却震飞了几十种一击致命的暗器,而且毫发无损,仍在调侃取乐!这是何等惊人的内功和定力!这样一个少年,在江湖中,又怎会是汲汲无名之辈?
  青布帘一晃,一个浑身漆黑,脸色却苍白的人,走了出来。乌鸦!他本想,暗器埋伏已是万无一失,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用现身的。谁知,林扬歌还未到,一个无名少年,就逼得他不得不出面了。
  少年看到乌鸦,笑道:“妙妙!乌鸦汤来了!”他甚至肆意的拍手,似乎丝毫不知道,面前这个黑衣人,就是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或者是,他根本就未曾将乌鸦放到过眼里?
  乌鸦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团奇特的红晕。当他遇到真正的对手时,血液就会上涌。这少年,难道是某位高手乔装改扮?不然,他怎么会有这种很久都未曾体验过的感觉?棋逢对手的感觉!
  江湖纪年•捌
  高手对决时,谁先露出破绽,就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所以,他们静静对峙着,谁都不肯轻易出手!但杀气却炽盛!
  乌鸦的所有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了少年的身上,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快要断掉!他在等,等少年露出致命的破绽。
  可是,一切却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
  少年稀松平常的坐着,全身上下,空门大露,仿佛在把即将到来的一战当成儿戏。他的破绽太多,反倒让对手毫无着落。春寒料峭的夜里,乌鸦的额头,已渗出滴滴汗珠!
  小二似已被杀气逼开,远远的躲在柜台一侧,柜台后的账房先生则聚精会神地盯着乌鸦的动作,手却扶向腰间,似乎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少年坐的舒服,乌鸦却站的紧张,两人同样是对峙,一方如履薄冰,一方却是四平八稳,片刻下来,乌鸦绷直的脊背也逐渐不那么直了。
  乌鸦终于出手了!再耗下去,他的神经就要绷断!他的右手平平一举,如鸟爪兀起,肩膀如双翅,耸起,充满了爆发的力量,他的身体也蓦得飞出,冲向少年的坐处,钢爪一样的手,探向少年左胸空门!
  少年仍然一动不动,乌鸦的手已抓到,他却只是一扬头,露出了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他的脸上,甚至带着调皮,带点调侃的笑意。
  这笑意,无疑是招人喜欢的。可是乌鸦看到时,心中,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寒意!他在临阵对敌时,从未体会过的寒意,以至于他左手的动作都有所缓滞。
  就在此时,柜台后,帐房先生同时出手!
  他居然从腰间抽出一条样式奇特的长鞭,轻斥一声,鞭子应声,甩出火辣的弧线!鞭梢划来,却不是朝向微笑着的年轻人,而是,朝向乌鸦!
  鞭已至,卷出奇诡的线路,硬的末梢,甩向乌鸦伸向少年胸前的右手,灵蛇一般,卷住了他的手腕,再一紧,扣上了他的脉门!
  而同时,乌鸦的手指,也撞上了少年的胸膛。本是摧枯拉朽的力量,到了少年的身上,却遭遇到了巨大的反弹,他的力道,变得一无所有,如泥牛入海般,消弭无踪。
  同时,少年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锋利冰凉的刃,贴上乌鸦的咽喉!
  这一战,就这样结束了。店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执长鞭的帐房先生,还未弄清楚这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更奇妙的事情也随之出现,胡子拉碴的帐房先生忽然笑得很开心很迷人,还用脆生生的声音叫道:“杨帅!你也来了!”
  少年的帽子终于摘下,露出笑盈盈的脸:“这么好玩的地方,我若不来,岂不太可惜?”他伸手理了理刚因军训而剃的和尚头,道:“你说是不是?穆多多?”
  江湖纪年•玖
  帐房先生居然就是穆多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多多三下五去二,除掉了脸上的易容,露出少女娇憨的脸。见到杨帅的喜悦,她忘了掩饰,那个灿烂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杨帅却顾不上高兴,因为他看到另一个穆多多,从青色布帘后,含笑走出。两个穆多多并排站在一起,绽开一模一样的笑容。
  他这下使劲摸脑袋,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了。
  店小二眼顺,乘众人不备,想趁机溜走,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把剑封住了去路,剑的主人,眼神冷的像剑锋,林漠回来了。
  “林漠!”刚刚从布帘后走出的少女轻盈的奔来,拉住了林漠没有拿剑的那只手。他们对视着,仿佛要将这半月的相似补回来。
  杨帅这下分清了,穆多多手持长鞭,俏生生地站着,仿佛是梦,又别样的真实。短短几天,他们却感觉像是很久没有见到对方,这异世界的重逢,美丽得,叫人不敢相信。
  林漠一手拉着步小鸾,一手持剑,将哆哆嗦嗦的店小二逼回店里,和乌鸦站在一起,冷冷道:“你们现在知道了?家父要想杀你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林扬歌派来的这年轻人就轻而易举的破了他的天罗地网,而且还轻松化解他的致命一击,若是林扬歌亲来……乌鸦的脸愈来愈苍白,他绝望的闭上眼睛。
  林漠继续道:“天禽门的小人行径,我们就不再追究。只求决战前,彼此清静,让家父与贵掌门公平一战!”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光明磊落的正气,凛凛而出。乌鸦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点了点头。他战无不胜的骄傲,就在这一夜,就在刚刚,已荡然无存。
  
   公元纪年•叁
  
  放学了,空荡荡的校园,飘散着青草的气息。由于无故旷课,穆多多和杨帅被罚值日两周。虽然穆老爸后来亲自去老师家解释,也只不过减少到了一周。
  穆多多却并不垂头丧气,因为值日对她来说,不过是啃着冰淇淋,陪拖地擦黑板的杨帅聊天而已。
  她照例坐在桌子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晃悠:“喂,那天,你震掉了那么多暗器,还打败了据说很厉害的乌鸦,可真了不起啊。”
  杨帅奋力擦着黑板,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道:“嗯嗯,那些啊,小意思小意思。”
  穆多多诡异的笑笑:“哦?我看你八成是有备而来吧?譬如……”
  杨帅不理会她语气里的嘲讽,打断道:“你难道就不怀疑?你为什么跟步小鸾长得一模一样,又有心灵感应,还有同步性受伤现象出现,不同世界中的两个人,难道是双胞胎?”
  穆多多跳下桌子,道:“我去过我出生的那家医院,妇产科的档案资料很让人震惊,妈妈的孩子,生下来,就不幸夭折了。”
  那么,她穆多多又是谁?是从哪来的呢?
  她曾问过穆老妈,那幅《江湖烟雨仗剑行》,是穆老爸在她出生之前买的。而穆老妈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夭折。所以,事情只能这样解释:穆老爸在孩子夭折后,痛苦万分,瞒着妻子回到家中思考对策,结果无意中,通过这幅卷轴,穿越到了江湖世界,而当时,正遇到一对刚刚出生的双胞胎女孩被人遗弃,他只能抱回一个,因为两个的话,就无法对妻子解释。他安置好了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抱回了自己的世界,这个女孩就是穆多多。
  杨帅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的原产地,原来不是这里啊!”
  穆多多耸耸肩,继续暴舔冰淇淋:“那么,你也该说实话了吧?你穿越到那边后,第一个遇到的人,是不是那个所谓的木先生?”
  杨帅干笑两声,道:“被你说中了,既然这么问,你想必也知道木先生的真实身份了?”
  穆多多笑而不语。当她听到步小鸾承认木先生是她的义父时,就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所谓木先生,八成就是她那个写武侠小说的老爸。
  穆老爸收养了穆多多,也放不下步小鸾,每过一年半载,总要穿越过去看看她的情况,当然,顺便也体验一下生活。
  十几年前,他认识了大侠林扬歌,两人意气相投,结为手足。穆老爸深谙江湖之道,又有自成一家的书法,木先生这个名字,很快也有了些名气。
  而当他发现步小鸾入了天禽门时,倒也没有加以阻拦,因为当时的天禽门尚属正派,直到独鹤掌权后才开始暴露出穷凶极恶的势、
  穆老爸有时会带一些满有用的东西过去,譬如云南白药气雾剂,创可贴,消炎药之类,为人治治伤,或者赠与林扬歌。作为回报,林扬歌就教穆老爸一些内功导引之术。穆老爸练会了,觉得技痒,就教给还在读小学的穆多多,所以穆多多在很小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高深的移穴术和内功心法,她平时并不知道有什么用,那天天禽门的人封她穴道未果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爸教自己的,竟是江湖秘术。
  所以她就轻而易举的避过了点穴,解开了步小鸾的绳索。精于易容的步小鸾将她扮成帐房先生的样子,等帐房先生送晚饭时,她们合力制服了他,乔装到仙霞居正厅,准备伺机而动。然而想不到的是,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杨帅!
  杨帅挺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的经历就无聊得多了,我穿越过去,就恰好碰到穆伯伯和林扬歌林大侠。”
  当时穆老爸和林扬歌刚刚接到消息,步小鸾在清风镇被捉,而林漠随后赶到,告诉他们,乌鸦就在仙霞居。
   步小鸾想通过告诉乌鸦,木先生是自己的义父,从而终止暗算林扬歌的行动。可是适得其反,她反而成了要挟的筹码。
  林扬歌和穆老爸这时如果出现在清风镇,必然是众矢之的。而杨帅对于天禽门来说,则完全是个新鲜的面孔,反倒可趁其不备,出奇制胜。
  这回轮到穆多多瞪大眼睛:“我老爸就让你去了啊?他难道不怕你去送死?我这就找他算帐!”她说着跳起来,做势往外冲。
  杨帅叫道:“别急啊!穆伯伯让我穿着防弹服呢!”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果然,穆多多转身狡猾的一笑:“好一个刀枪不入的大侠啊,用防弹服去防冷兵器,我老爸可真是天才啊。”
  杨帅挠挠头,道:“那是,他还用阿斯匹林当了江湖神医呢。”
  
  公元纪年•肆
  
  书房里,茶烟缭绕,键盘噼啪,穆老爸正在写作,浑然不觉,身后的卷轴发出一阵柔光。
  光散去,一个劲装少女悄然出现,东张西望,像是对一切都很好奇。她看着敲击键盘的穆老爸,迟疑了片刻,试探叫道:“义……义父?”
  穆老爸吃了一惊,回头看时,眼镜顿时掉到了鼻尖上:“小鸾?是你!”
  少女正是步小鸾,她欢快的叫了一声,过去扳住穆老爸的手臂:“义父,果真是你啊!”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穿着校服的穆多多一阵风似的走进来,甩掉书包,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喝,水刚入口,看到步小鸾,不由喷出大半。
  她们都笑了,一种神秘而亲切的感觉,在她们之间悄然升腾,缺失的生命,在刹那间变得完整,充盈。
  花开两朵,最终在辉映在一个小小的空间。
  
  尾声
  
  “你就跟我换换吧,我就玩两天!求求你了。”
  “不行,我绝对不会穿这么短的裙子出门的!”
  “你出门就知道了,满大街都是短裙子,校服裙还算长的呢。”
  “可是……”
  “其实,这里也蛮有意思的,杨帅会给你买冰淇淋吃……呃,不过么,你能不能给林漠易个容来代替杨帅,这样,他就可以跟我一起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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